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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部分

凉也要

    在所不惜,因为这样做能够提高别人的眼界。

    雪柠穿着新做的旗袍,跨过门前的小溪,悠然摆动着手臂,从来看不见的清风

    仿佛清晰了,一丝丝、一片片地在那比绸缎更柔软的腰肢处回转盘旋。女人爱美丽

    是对别人的敬重。分明拥有的东西。却要躲躲藏藏,反而会让人萌发恶意。女人的

    美丽是别人给的,别人看见了,喜欢了,就是美丽,别人想看却看不见,和丑陋又

    有什么区别哩!女人的美丽不完全属于自己,也不完全属于心爱之人,她的美丽属

    于所有人时,才能真正属于自己、属于心爱之人。

    雪柠将自己想到的这些话,写在水文日志的扉页上,放在右手臂弯和两r之间。

    西河水又在上涨,雪柠在雨量室里做好所有记录,回来时,街上的那些人仍在

    原地站着或蹲着。明明是等着想再看雪柠一眼,真走近了,那些人反而将头扭到一

    边,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常天亮也感觉到了这些,只要雪柠出现,四周的气氛立即变得紧张而激动。

    一九三五年的雨季如期而至时,王参议一天之内打了三次电话,由北向南注入

    长江的汉水,出现流域性大暴雨,以襄阳为中心的几个县突遭灭顶之灾。王参议要

    柳子墨火速赶赴襄阳,实地考察这场暴雨的前因后果。王参议每打一次电话,县国

    民政府就派一个人往天门口送信,催柳子墨立即动身。在凉亭外,柳子墨突然告诉

    送行的雪柠,不是所有的女人都适合穿旗袍,他所见过的女人,惟有她穿旗袍最好。

    旗袍之于她就像花瓣之于花x,清水之于游鱼,白云之于蓝天。在看过雪柠穿着旗

    袍的样子后他才明白,为什么小岛和子从不穿旗袍。

    柳子墨走后,常天亮一时失态,问久久不语的雪柠,邓裁缝给她做的旗袍不就

    是无袖吗,天门口的男男女女年年夏天都穿无袖的衣服,那些簰公佬还在河里光着

    身子撑簰,天气最热时胆大的女人更会躲在后门外一丝不挂地乘凉,从来不见有人

    大惊小怪。“你不要从柳子墨的话里找借口,想摸摸我的旗袍,直接说就行,别拐

    弯抹角。”雪柠心不在焉地说。常天亮真的抬起手臂,在那肩头上稍稍碰一下便连

    忙收手。好久之后,常天亮才告诉雪柠,他感到自己摸着雪柠的心了。

    柳子墨留下来的事,让雪柠非常忙碌。天门口的夏天就这样被她来来回回地走

    过去了。

    酷热的日子行将结束,马鹞子终于能够离开冯旅长的军队医院,回到了天门口。

    顾不上喝口茶,马鹞子便左手牵着一镇,右手拎着大包礼品上紫阳阁致谢。不是梅

    外婆往日在他胸脯上恰到好处地捅一刀,他就没救了。冯旅长的军医多次在马鹞子

    面前感慨,那一刀捅得无法再好了,必须得承认,这种事靠的是一分技术,九分运

    气。

    “按照梅外婆你最爱说的话,梅外婆你是我的福音!”雪柠领着常天亮从外面

    回来,正好听见这句话。

    往常只要一镇在身边,马鹞子就不看别的人,这时候也禁不住目光发直:“难

    怪那么好看的燕子红只长在一小块地方,原来老天爷将好看的颜色都用在雪柠身上

    了!”

    跟着马鹞子蹒跚学步的一镇突然清清楚楚地说了一句话:“我要她做新娘子!”

    马鹞子张大嘴巴,话没出口先笑了:“小杂种,你说了多少人想说的话呀!”

    “雪家的女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娶过去的。”梅外婆抱过一镇,认真地说,“你

    能做到不杀人吗?你能做到永远不动杀人的念头吗?

    你能做到在想杀你的人面前依然很人道吗?“

    “一镇太小,哪能懂这么复杂的意思。他可是我的儿子,若不杀人,人家就会

    杀他。”马鹞子想抱回一镇,一镇已经到了雪柠怀里。

    “我做不了你的新娘子怎么办?”雪柠一一句话就将一镇逗哭了。

    “我要,我要你做新娘子!”

    “你不能让人家空等十几年呀!这样吧,让雪柠生个女儿,和你一起长大,到

    时候自然就成了你的媳妇!”梅外婆的玩笑让雪柠十分不好意思。马鹞子竟然没有

    接着往下说,抱过一镇,带着不解的惶恐离开了雪家。

    常天亮听见马鹞子边走边教一镇,雪家女人是狐狸托生的,男人都会喜欢她们,

    可一旦镇不住她们,男人就没有好日子过了。莫看她们口口声声地说不杀人,也不

    让别人杀人,她们手里拿的是软刀子,不挨r,不沾血,不用力,只用心,专门对

    付别人的魂魄。经过常天亮的转述,马鹞子的话仍旧让梅外婆听得非常入耳。梅外

    婆喜欢马鹞子对自己的防范之心,梅外婆还盼着杭九枫他们也有相同的防范,到那

    时,天门口的民心民意就会大不一样。

    马鹞子一露面,有关时局的消息就多起来。在各地反国民政府的工农红军节节

    败退、苏维埃伪政权土崩瓦解的消息中,阿彩和独立大队的传闻最为真切。据说阿

    彩的脚伤好了以后,回天门口看过一县。有一阵一县总在夜里哭个不停,就是与亲

    娘见面的后遗症。阿彩好久没抱一县,好不容易将一县抱在怀里,像要吃人那样用

    嘴去亲一县,半天才松开,那声响亮的“啵”被隔着许多堵墙壁的常天亮听得清清

    楚楚。后来,一县被丝丝和线线带上街玩,左右两边睑上各有一块青紫的唇印。常

    天亮从不证实自己到底是否真的听见了,谁愿意相信就让谁相信去。

    暑气逐渐消退。常天亮独自呆在凉亭里。凉亭的视角很广,西河右岸的雨量室

    和小东山上的测候所都在视野之内。只要雪柠出现,肯定能看得见。想歇歇脚的赶

    路人并不在乎季节变化,西河沿岸每隔十里就有一座凉亭,那些肩挑背扛的人只要

    见到凉亭就会停下来喘口气。穿无袖旗袍的雪柠太招人眼了,哪怕隔着两里远,那

    双比细瓷净瓶还白嫩的手臂,也能吸引起各种人的目光。在练习说书的同时,常天

    亮细心地记着人们对雪柠的种种议论。别人看雪柠的眼睛也是他的眼睛。

    凉亭里的人时断时续,在西河里洗完衣服准备回家的女子,故意不将沾在手上

    的皂角汁用水汰干净,黏糊糊地伸在常天亮面前。

    常天亮要用力气才能猜出她们是谁。常天亮长成大人了,有些心思与往日不一

    样。明明已猜出面前的女子是谁,却不说出来。一只手摸着比长青苔的石头还滑的

    手背,另一只手顺着手臂得寸进尺点点滴滴地往前抚摸。有时到胳肢窝就停下,有

    时还越过胳肢窝爬上对方的胸脯。做这种半是亲昵、半是调笑的事情的女子总是那

    么年轻。要洗较多较大的衣物了,她们便三五成群地挑着满满的竹篮,趁着早上的

    太阳,一齐摇摇晃晃地下到河里。洗好衣物一件件地摊在河滩上,大家都不着急,

    慢悠悠地直到太阳快下山了,才收起晒干的衣物往回走。中午饭也没吃,她们还是

    高兴。一个女子独自面对常天亮时,肯定是明明白白地打招呼,远远地站着说话。

    人多势众时,胆子也大了,羞羞答答藏匿着的茹房被常天亮摸到后,她们反倒闹得

    更起劲了。没有出嫁的女子也敢和出了嫁的女子一道,半推半就地往常天亮怀里钻。

    闹到这种程度,常天亮只顾提心吊胆地护着下身,防着那些少妇冷不防扯下他的裤

    子,给还没嫁人的女子长见识。临到她们离开时,他一定要说,谁的嘴巴上又有鼻

    涕又有痰,小心将家里做种的公猪咸死了。

    这一天的太阳不好。会看天色的老人一早起来就预言,今年的头一场秋雨要来

    了。女子不下河了,出门在外的男人个个行色匆匆,凉亭里异常冷落。

    这种时候,常天亮敲起鼓来反而格外带劲。一个步履轻盈的人踩着鼓点进了凉

    亭,一只手放在鼓面上,另一只手放进常天亮手里。常天亮稍一琢磨,就叫出对方

    的名字:“你是柳先生!”耳边果然响起柳子墨的笑声。柳子墨说了几句客套话就

    往镇内走去。

    常天亮冲着远去的脚步大声问:“这一次你离开的时间真长,一共有一百一十

    七天,是回来看看就走,还是像以往那样长住下去?”

    “不走了!汉水一带的情形太惨,多看一眼都是受罪。”

    听声音柳子墨没有回头。常天亮立即想到,柳子墨是在争分夺秒,走的时候雪

    柠刚刚穿上旗袍,再晚一步,雪柠就会将旗袍脱下来洗净晾干藏进衣柜里,想看就

    得等待来年。四个月没同雪柠这样的女子见面,若不想念,就不是男人。男人天性

    善变,去年不想娶雪柠,不代表今年还不想娶雪柠。柳子墨的脚步声露出了内心端

    倪,天门口已经近在咫尺,不是急着与雪柠重逢,何必如此匆忙。随风而来的声音,

    被风分割成一个个片段。常天亮努力用耳朵将它们连接起来。在预计的时间里,他

    预料的那声惊呼如期出现。常娘娘叫着:“柳先生回来了!”表达的却是雪柠的心

    声。往后还有杨桃、段三国、马鹞子等等熟悉的声音,所有这些热烈的情绪都在替

    代雪柠,让她能在突如其来的惊喜面前充分地表现痴情女子的羞涩。柳子墨一定进

    屋了。随风飘扬的久别重逢的喧哗已经散去。

    七  三

    一种糟糕透了的感觉陪着常天亮,也不清楚生了多久的闷气,突然觉得有人进

    了凉亭。

    “谁?是黄水强吗?我听到你的声音了。”

    “你听错了,我是小岛北。”

    “你生病了?”

    “我有些累,你能帮我将柳子墨柳先生找来吗?”

    “柳先生不会来见你。他也是刚回来的,有很多人要见,有很多事要做,暂时

    轮不到你。”

    “你不肯帮忙,我只好自己去了。”

    记得小岛北的声音没有这样嘶哑,常天亮要他伸手过来,细细地摸了一遍后才

    肯确认。小岛北掏了一块银元放在鼓上。常天亮用鼓槌猛地一敲,银元在鼓面上跳

    了两下,叮叮当当地掉在地上。

    常天亮怔了怔,忍不住答应了。临走时,他仿佛再次听到黄水强的声音。追问

    之下,那个声音飘然而去。

    常天亮以为,此时此刻柳子墨一定在和雪柠单独说话。急急忙忙地走到小教堂

    前面,才发现柳子墨正在对许多人讲汉水和长江两岸闹水灾后的惨景。“这下子做

    棺材的木匠可要发大财了。”

    柳子墨不满这样的议论,便停下来不再说话。常天亮很高兴柳子墨没有单独和

    雪柠在一起,他用很大的声音告诉柳子墨,有人在凉亭里等着他。

    小岛北的到来让柳子墨十分意外:“和子呢?”

    “她回东京大学读书去了。”小岛北的声音在颤抖。

    柳子墨没有横眉冷对,只是语气比较硬:“你们兄妹俩不是相依为命吗,为什

    么你一个人往这儿跑?实话告诉你,七月初,湖北省中部的荆州、襄阳等地区下了

    大暴雨,共有九万六千多人被淹死了。当年关云长在荆州水淹七军,也没死这么多

    的人。”

    柳子墨话里有话,就差直截了当地告诉小岛北,他当间谍刺探的那点情报起不

    了多大作用,熟悉地形水势的当地人都被淹死如此之多,人生地不熟的日本军队真

    要沿长江往上进攻,肯定会陷入比曹c军队更惨的境地。

    小岛北递过一只不大的纸箱:“是和子让我给你的!”

    常天亮一直在凉亭里轻敲鼓板慢击鼓,小声地独自说书。

    山西蒲州解梁县,关公出世人罕见,身长九尺赤红面。桃园结义胜同胞,会使

    青龙偃月刀。怒斩华雄恨袁绍,夜袭车胄说张辽,忠心辅汉又降曹,秉烛待旦穿旧

    袍,颜良文丑死难逃。

    五关斩将保皇嫂,义气留在华容道,长沙不嫌黄忠老,江东赴会竞单刀。水淹

    七军神机妙,东吴求亲绝了交,威震华夏刮骨疗,死后吕蒙定不饶,留得后世有关

    庙。三国只有张飞勇,平生忠直性古董,粗中有细将人哄。三战吕布他为首,长坂

    桥头三声吼,吓得曹c往回走。义释严颜能将就,智取张郐定中州,夜战马超是对

    手,会杀人,会喝酒,这种英雄今少有。

    小雨已经下了一阵,凉亭的瓦檐开始滴滴答答地滴水了。凉亭内却很安静。纸

    箱内放着一封信,还有几只柳子墨十分需要的玻璃器皿。

    在常天亮惊心动魄的鼓声里,柳子墨满腹狐疑地读完信:“告诉我,和子是不

    是出事了?”

    “咚!”追声鼓正好压着柳子墨所问的最后一个字。

    “她像你我一样,也在读气象学。”

    “咚!”追声鼓又一次压在小岛北最后的语音上。

    “你骗不了我——我永远记得让我日夜想往的燕子红,多么好的花哟,燕子一

    来它就红了。可是今日燕子红要回去了!因为杜鹃开花了,我的爱变成了杜鹃,我

    的生命也变成了杜鹃,杜鹃就是你的小岛和子。请代我将你送给我的燕子红放回到

    她最爱的地方,你明白,那一定也是我最爱的地方——这都是和子在信里说的!不

    管你懂不懂,可是我懂。她早就对我说过,她只想做燕子红,不想变成杜鹃!”

    面对柳子墨声泪俱下的质问,小岛北突然放声大哭,断断续续地说,因为自己

    与一位陆军司令官相识,才导致小岛和子被司令官qg。小岛和子写好这封信,要

    他亲手交给柳子墨,就跑到东京湾投海自尽了。小岛北的哭声短促而洪亮,酷似往

    日在天门口的歌唱。

    常天亮终于没有忍住c进来说了一句:“你应该将那个狗司令砍碎了,扔进海

    里喂鱼。”

    一旦哭过了,小岛北身上的傲慢比往日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是妹妹太幼稚,没有理解司令官的美意,她不知道喜欢她的男人是世界

    上最了不起的。”小岛北的声音响彻西河两岸。

    因为气恼到极点而浑身发抖的柳子墨,指着通往县城的路,嘴里说不出一个字。

    小岛北明白这是要他快滚:“妹妹这样死比活生生地嫁给中国人好。今日我不

    会恨你,但是,下一次见面,我一定要为她报仇。

    你没有资格爱我妹妹,她的死归根结底是你造成的。“小岛北转过身去,毫不

    犹豫地往回走。

    “小岛君请留步!”柳子墨冷静下来,“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怪罪。如果

    我有这样好的妹妹被冤死,我也会失去理智。”

    “你又错了。如果不是要当面了断你我过去的友情,不管和子是不是亲妹妹,

    我都不会给你送信。大丈夫说话梆梆响,从今往后,于家于国,我都要杀你!“小

    岛北短暂地站了站,突然唱起曾被柳子墨禁止的那首歌曲,一头扎进雨中。

    细雨密密麻麻地一直下到天地同样漆黑。从下街口重新开张的铁匠铺里透出来

    的灯光,映照着焦急的雪柠。“柳先生,天这么黑了,你在哪里?”“子墨!你再

    不回来,会急死人的!”常天亮提醒柳子墨细听雪柠的呼唤中有多少深情。为了安

    慰,也是冲动,常天亮大声地斥责柳子墨,放着天下不可能有第二个的好女子不顾,

    却为一个看上去没长骨头的日本女人争风吃醋,日本女人像猫,一条活草鱼,只要

    切成片,用绿绿的雀儿屎一样的东西拌一下,就能下咽,还说是上好的菜,真要娶

    她做老婆,生下来的儿女肯定个个会捉老鼠。说起这几个月雪柠时常上半夜做梦哭,

    下半夜做梦笑,吃东西也是好一餐差一天的情形,常天亮已经不再为柳子墨着想,

    完全是抒发自己的感情了:“光有运气的男人是娶不了雪柠的,还得有经过十世才

    修来的福气。”

    常天亮一天比一天难过,同一天比一天快乐的柳子墨站到一起,那种反差谁也

    看得出来。雪柠注意到这些,一次次地问,常天亮是不是有心事。知道小岛和子死

    去的消息后的第四十九天,常天亮悲哀地说了心里话:“这一次,雪柠真的要嫁给

    柳子墨,同柳子墨一起生儿育女了。”刚刚换上有袖旗袍的雪柠不敢笑话他,女人

    总是要嫁人的,这道理谁不懂。常天亮想,为什么天门口没有哑巴开口说话、瞎子

    重见光明的奇迹发生,除了杀的人比别处多,好事一件也没有。雪柠也很惆怅,她

    盼望着有奇迹在柳子墨身上出现。

    第二天到来时,一大早柳子墨就走进雪家,告诉梅外婆,他要对雪柠说一句话。

    他的话只有四个字:“等我回来!”

    柳子墨没告诉雪柠自己要去哪儿,都以为他这一去少说得半年,三五年也有可

    能。只有常天亮不这样想,柳子墨已经失去一个女人,他不会再失去第二个女人。

    三天吧,只需三天,柳子墨就会回来。常天亮用自己的心情来揣测柳子墨。

    第三天拂晓,打更的段三国收起铜锣正要回家睡觉,忽然在朦胧中看见了柳子

    墨的影子。

    柳子墨怀抱着只有天堂才有的紫色晕边的燕子红,走过无人的小街,借着溪水

    的潺潺声,坚决地敲响紫阳阁的大门。梅外婆还像平常那样,或亲自动手、或由杨

    桃帮忙,一丝不苟地收拾好自己。

    她在书房里坐定,等柳子墨尝过刚刚泡好的清茶,才问他这么早来有何要事。

    常娘娘已将一大捧燕子红养在净瓶里,书房弥漫着沁人的芬芳。

    柳子墨毫不犹豫地说:“请将雪柠嫁给我!”

    梅外婆同样没有丝毫没有犹豫地回答:“等今年的第一场雪落下来,你会听到

    我们的答复!”

    柳子墨刚离开,雪柠便从自己的睡房里跑过来怪罪梅外婆,不该再让柳子墨等

    下去。梅外婆出人意料地说,虽然雪柠和柳子墨彼此等了对方很久,真要做出在一

    起生活的决定,还得再考虑一些时日。梅外婆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