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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部分

   不知为什么,顾夕颜就觉得眼睛有点点湿润。

    时间如流水,遥想当年,齐懋生的曾祖父和曾祖母一样也是伉俪深情,也象她和懋生一样憧憬着未来,在这里种下几颗见证生命轨迹的树木,那时候,他们可曾想过。有一天,她的子孙会因为另一个女人,下命把它们砍掉……我们能拥有的,也只不过是这一世而已。

    顾夕颜不顾礼仪的抱住齐懋生的腰依偎在了他的怀里。

    很长一段时间了,顾夕颜都抑郁寡欢,今天难得她这么高兴,齐懋生实在是不忍心去剥开紧紧地缠在自己腰间的那双手臂。

    头顶是落在伞上的沙沙雪声,身边是刀砍在树上的嘭嘭断裂声,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伫立着,不忍片刻的分离。

    虽然有了这样的觉性。但顾夕颜还是会时常想到因自己不孕给两人的婚姻带来的变数,有时候。她也会觉得气馁,特别是在小日子来的时候。

    端娘毕竟是局外人,她不象顾夕颜,还有点驼鸟的心态。端娘看得更远,想得更多。

    明年,姑娘成亲就有三个年头了,如果身上还没有动静,那纳妾,就是势不可挡的了。可在这之前,一定要把齐懋生的心给拴住……可哪个男人回到家里喜欢看到一室清冷。悲悲切切……

    所以,端娘现在已经把从为顾夕颜寻医问药地重心转移到了为齐懋生创造一个轻松快活的氛围。可这轻松快活的氛围从什么地方来,那就只能让顾夕颜高兴。顾夕颜高兴了,齐懋生就高兴了,顾夕颜不痛快了,齐懋生就皱着眉了。

    她今天看见顾夕颜又半死不活地躺在了床上,不由就拿了话来挤她,想她动一动。这样。顾夕颜心情好些了。等会齐懋生回梨园来,也会高高兴兴的了。

    顾夕颜哪里不知道端娘的心事。又哪里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可有时候,知道是一回事,能控制住自己,又是另一回来。

    现在看她来提点自己,顾夕颜也乐得顺从。

    她叫了秋实进来给她梳了头,墨菊服伺她换了一个杏黄色的夹袄,人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一行人去了梨园后面的菜地,黝黑的菜地里,有了稀稀疏疏的几点绿意,映着旁边的皑皑白雪,顾夕颜不由惊叫起来。

    欣欣向荣的生命力,总能让人精神一振。

    大家也都凑着她兴,七嘴八舌地说着,欢快的语气,叽叽喳喳地气氛,让顾夕颜的心情果然好了不少。

    等再回到屋里,顾夕颜的眼角眉梢都已有了笑意。

    大家看了,都觉得松了一口气。

    晚饭齐懋生没有回来吃,说是要招待朝廷来的钦差。

    自从入冬以来,朝廷已经派了三拔钦差出燕地了。听齐懋生的口气,好象五君城的人又进犯梁地了。可自从朝庭四月间在梁地用兵后,损兵折将无数,岭南那边又发现了加贝纳尔人的踪影,两边用兵,有些捉襟见肘了,偏偏为了郑言失踪一事,新任的蜀国公沈世雅多次上书无果后,让蜀公国地少府事带领三千护卫军入驻了梁地,咄咄人地要求熙照把人交出来……

    以礼部尚书雷鸣为主地文官主张以夷制夷,调燕军狙击蜀军,而以兵部尚书吏吉平为主的武官却认为此举不妥,应由朝庭派兵狙击,以显熙照威严。两帮人马争执不下,最后皇帝下旨,皇太子杨余被迫采纳了雷鸣地建议,让燕国公齐灏领兵三千入梁地狙击蜀军。谁知钦差到后,齐灏却以“明岛协议”为借口推三阻四的。最后几经周折,熙照正式颁发了圣旨,充满燕地拥兵六千,齐灏这才派了龚涛为主帅。带了三千燕军进了梁地。

    如今,梁地的战事正酣,熙照在年关之前派了钦差来慰军。

    齐懋生这几天就忙着搞接待工作了。

    顾夕颜一个人吃了饭,贞娘就带着红鸾来给她请安了。

    自从那天红鸾开口喊了齐懋生一声“爹”后,她在说话方面的进步是看得见的,已经可以很简单的问候人了。正因为如此,为红鸾找个正式养娘的事就暂时这样放了下来,贞娘对红鸾的态度也有所转变。好象更严厉了些,红鸾有几次还因此而不理睬贞娘。

    红鸾的养荣膏还没有完全断,但剂量已经很少了,基本上是四、五天吃半匙。在这一年的时间,红鸾地个子比以前长高了不少,脸上虽然没有以前红润,但精神好了不少。

    她今天外面套了一件白色的貂毛领的大摩,里面则穿了一件碧绿色的褂裙,明亮鲜艳的颜,让她显得非常的可爱。

    可顾夕颜望着她和齐懋生一样的浓眉俪眼。心里就象被刀剜了似的疼。

    红鸾规矩规矩地给顾夕颜请了安,问了好。一双大大的眼睛带着挑衅的目光瞪着顾夕颜,和以前那个象自卑儿似的孩子已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顾夕颜抓了糖果给她,她冷冷地“哼”了一声,并没有接受的意思。

    跟着她身后的雷嬷嬷忙上前将糖果接在了手里,这才解了尴尬的氛围。

    顾夕颜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爱和恨都需要力气,象她现在,连嗔怒的力气好象都消失了。

    贞娘见顾夕颜脸色不好,也跟着道了几声不是,然后领了红鸾回了晚晴轩。

    她们走后,顾夕颜让墨菊只在外屋的炕上点了一盏小小的瓜灯给齐懋生照明。自己先去休息了。

    躺在里间的床上,她不由地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眼泪就无声无息地淌了出来。

    晚上齐懋生回来,顾夕颜已用冷帕子镇了眼睛,灯光下,齐懋生又喝了酒,只看见顾夕颜两只大大地眼睛波光粼粼,齐懋生就忍不住抱着亲了两口。然后才去更衣盥洗。

    上了床。顾夕颜的手就伸进了齐懋生的衣襟里,齐懋生嘴角不由翘了起来。

    两人折腾了大半宿。顾夕颜实在是没有力气了,这才消停下来。

    齐懋生支肘撑着头,眉目含笑望着顾夕颜苍白的面庞上浮现的几丝红润,另一支手却忍不住在她身上游走。

    “夕颜,又瘦了一点……要多养点r才好,我都不敢使劲了……”

    顾夕颜就回头瞪他。

    这样多好,生气勃勃地!

    齐懋生心里感叹着,就俯身亲了亲顾夕颜的面颊,柔声地道:“过两天是你生辰,你想什么过。”

    顾夕颜眉宇间就有几丝迷茫:“懋生,我几岁了?”

    齐懋生被问得心惊,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亲昵地笑道:“傻瓜,马上满十六岁,在十七岁里头了。”

    顾夕颜沉默了半晌,道:“原来已经来了三年了。”

    一般的人家,新婚三年不出,是可以纳妾的……夕颜,是不是这个意思呢?

    齐懋生心里突然有些慌张起来,他紧紧地抱着顾夕颜:“还没三年呢……到明年二月间才满三个年头呢!”

    “好象做梦一样!”顾夕颜没有象往常一样去回拥他,而是绻缩在他的怀里,“我遇到了一个好男人,过上了梦想中的生活……有人曾经说,只要曾经拥有,不要在乎天长地久……”

    什么拥有?什么不要天长地久?

    齐懋生惶恐地捂住了顾夕颜的嘴,轻声道:“天天在家闲着,闲糊涂了!”

    大手捂在顾夕颜巴掌大的脸上,只露出大大的眼睛和修长的黛眉。

    顾夕颜笑盈盈的眼睛里闪烁着璀璨泪花,静静地凝望着齐懋生。

    第二百二十六章 春生秋杀(三)

    顾夕颜笑盈盈的眼睛里闪烁着璀璨的泪花。

    象一副图,定格在了齐懋生的心里。

    他只要脑子有空,就会想起那幅画面,只要一想起那幅画面,就觉得心里很慌张。

    象要证明什么似的,齐懋生执意要给顾夕颜过生辰,而且还要大c大办,不仅请了家的家眷来,甚至请了燕地一些有品阶的官员家属,唱折子戏,吃流水席……

    顾夕颜不同意:“家里还有长辈,我又不是什么整生日……太铺张浪费了!”

    齐懋生却非常的固执,甚至冷冷地道:“谁心里不舒服,给我咽着!”

    这算不算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顾夕颜暗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依了齐懋生。

    所以当她瘦瘦弱弱地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时,夹杂在女眷中的梁掌珠吓了一大跳。

    脸色苍白,瘦骨伶仃,原来动人心弦的曲线全没了,好象得了什么大病似的,难道是命不久矣……所以要大肆宴请。

    看到了顾夕颜而有这样想法的,不仅仅是梁掌珠一个人。

    所以在顾夕颜生辰没几日后,齐炻就请了齐懋生去四喜胡同喝酒,正赶上顾夕颜有点咳嗽,齐懋生就有些犹豫。

    顾夕颜知道是齐炻请他喝酒,劝他:“你天天呆在家里,出去走走吧!”齐懋生略略思忖,最后还是没有去。

    又过了几天,顾夕颜的病好利索了。齐潇来请他出去喝酒,齐懋生这才放心地和齐潇出了府。

    齐潇要拉了齐懋生去四喜胡同齐炻的外室,齐懋生不愿意去:“我去了,成什么了。莫不成还要我们认了她不成!”

    齐潇见齐懋生态度坚决,改在了离齐府不远地一个酒楼。

    齐炻来的时候,带了几个随从。其中有一个女孩子。十四、五岁的年纪,中等的身材,白皙的皮肤,瑰丽的五官。玲珑的曲线,甜美的笑容,在别人眼里,活脱脱另一个顾夕颜。

    酒席间,齐炻安排那女孩子给齐懋生倒了一杯酒后,就让一个年长的嬷嬷领着那女孩子走了。

    齐懋生原来冷冽的神色突然间就温和起来。

    他想起了那次在点春堂喝花酒,事后顾夕颜嚷着“你不如用一根绳子把我给勒死了算了”的话来,要是夕颜知道今天四叔约他来是为哪一桩,恐怕又要闹个不休了吧!

    齐炻和齐潇见状,都松了一口气,齐炻介绍那女孩子:“这是你婶婶家的外甥女。叫映红,父亲也曾经中过举人,今天知道你来,特意让她出来给你瞧瞧的。”

    齐懋生心里明白,这个所谓的婶婶。怕就是四叔那个四喜胡同的外室吧!

    他不动声色,调笑道:“四叔不是有了得陇望蜀之心,想把两人都收在屋里,让侄儿出面帮你说几句话!”

    齐炻青了脸:“你胡说些什么。我对你四婶,那可是一心一意没有话说的。”

    齐懋生笑了笑,没有多说,只是推盏换杯的喝酒。

    酒喝到一半,齐炻满脸通红的时候,终于开了口:“我知道你喜欢象侄媳妇那样的,找了老半天。才找到的,不如收了房……当是我和你四婶地一点点心意。”

    齐懋生笑着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道:“喝多了,先回去了!”说着,不顾齐炻在身后叫嚷,头也不回地出了酒楼。

    齐潇赶了出来,和他找了僻静的巷子往燕国公府走。

    “四叔是好意,你不要误会……子嗣是大事。”

    齐懋生默不作声地朝前走。齐潇象影子似的跟在他身走。

    两人走到了燕国公府的大门前。

    写着“燕国公府”四个大字地牌匾在大红灯笼的照s下熠熠生辉。

    齐懋生站在巷子口望着隔街的牌匾。沉声地道:“繁生,你有过这感觉没有?”

    “什么?”齐潇不解地道。

    “那个叫映红的是不是很象夕颜。”齐潇沉默了半晌。道:“除了眼神,什么都像。”

    齐懋生良久未语。

    “我看到映红的第一眼,心里却想,这小姑娘,长得还可以,就是太丰腴了些……”齐懋生的声音里,有着一种让齐潇觉得非常奇怪的悲痛。

    齐潇惊讶地望着齐懋生。

    齐懋生一向明亮的眸子里闪烁着少有的迷茫:“我第一次见到夕颜的时候,心里却想,这姑娘这么小的年纪,却……曲线玲珑……动人心魄……”

    “二哥……”齐潇终于听出点意思来。

    齐懋生一拳就打在了一旁的墙壁上,劈里啪啦声中,墙上穿了一个d,在寂静的夜晚,显得特别的响亮刺耳。

    国公府旁巡逻的士兵朝这边围了过来,喝斥道:“什么人?”

    淡淡的月色照在雪地上折s出耀眼的白光,映着齐懋生的脸庞惨淡而悲伤。

    他望着自己流着血的拳头:“繁生,我没办法了……没办法了……如果夕颜不能生,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样的齐懋生,是齐潇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他认识的齐懋生,就是悲伤也斗志昂扬,就是迷茫也意志坚定……

    而不是象现在这样,站在夜巷里摇摇欲坠。

    “二哥!”齐潇上前扶住了齐懋生,对面街上已有士兵象潮水般的朝这边潮来。

    齐潇忙向身后的随扈做了一个手势,有人几步上前走出了巷口。和那些士兵交涉去了。

    “我们是国公爷的贴身侍卫!”

    “拿腰牌来!”

    不远处,声音清楚可闻。

    可齐懋生和齐潇站在僻静的巷子里,寂静的得如另一个世界。

    齐懋生好象全身的力气都抽光了似的,靠在了齐潇的身上。

    “我在盛京朝不保夕,还惦记她会不会所嫁非人;我在洪台督战却满脑子只想见她一面;我明知那……”

    明知那枚私章有多重要却把它留在了夕颜手里……就是在这样心神俱裂的时候,齐懋生也不愿意把这句话说出来,不想让齐潇知道那枚私章在哪里……如果有一天,夕颜真的没有子嗣,自己又走在了她的前头。任着这枚私章,她就可以挑选一个来承爵……衣食应该没有问题……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心里却痛得说不出话来。

    真到了那个地步,孤零零的夕颜,那样一个怪脾气,又有谁会容着她,宠着她……

    齐懋生捂着胸口,疼痛让他弯下了腰:“我知明不可为,却公私不分……睁一只睛闭一只眼的让她用飞鸽传信……”

    望着齐懋生痛苦的表情。齐潇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清了清嗓子,语气无力地劝慰齐懋生:“二哥。天气不早了,你还是快点回家吧!嫂子还在等你呢!”

    齐懋生抬头望着燕国公府的大门,黯然地道:“繁生,我想回去,又怕回去。她想起来,就痛哭一场,却在我面前强装笑脸,还以为我不知道……可这件事,我也没有办法……她不舒服,我的心里也不好受……我昨天还亲自去光明观给她点了一盏长明灯,祈求显天大神能保佑她象以前一样欢乐开怀……”

    “要不,收个房里人吧!”齐潇想了半天,道,“也不用纳在屋里,就收了。如果生了孩子,就抱给小嫂子养,是一样的。”

    齐懋生眼中一亮,但很快就熄了下去:“你嫂子,是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啊?”齐潇不解道,“二哥这么喜欢她,又不是要纳妾,只是收个房……而且对她的身份地位根本没有任何损失。她为什么不同意?”

    齐懋生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容:“如果她要的只是身份地位。那还有什么不好办的。可问题是,她根本不管那些……”他就想到了那次自己去点春堂后顾夕颜的歇斯底里。“我却象吃了失心丸似的,生怕她有一点点的不如意,处处顾着她……魏夫人给了我一个玉桃石料盆景,说是父亲在世的时候亲自去盛京栖霞观找得道的道姑开了光的……我想,等明年开春了,战事差不多了,我也去一趟盛京的栖霞观……”

    “不行,决对不行!”齐潇神色愕然,“二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别看如今熙照对我们恭恭敬敬的,那是因为还用得着我们,要是你去盛京,那就是有去无回啊……”

    齐懋生迷茫的目光却渐渐明亮起来,他慢慢地站直了身子:“偷偷去,不会有事的……不去,我不会死心的……要是还没有……”说到这里,齐懋生眼角就闪烁出晶莹,“再想办法也不迟……”

    他沉默地站在墙下的y影里,如一尊雕塑沉静。

    在的落雪声中,很快又到了腊月。

    顾夕颜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了给齐懋生绣荷上,偶尔会去玻璃棚里看那些已长出绿茵的萝卜。

    齐懋生很不习惯这样地安静,经常叫了崔氏来陪顾夕颜打牌。

    顾夕颜总是笑着顺从,眼睛里却没有欢快。

    渐渐地,齐懋生呆在勤园的时候越来越长,端娘几次提醒顾夕颜,顾夕颜有时沉默不语,有时抬头柔声地道:“你别吵我,我要给懋生绣个最漂亮的荷包!”

    有一天,端娘终于忍不住,一把夺过了顾夕颜的绣花绷子:“你到底是怎么了?”

    顾夕颜望着因端娘夺绣花绷子而被丝线划破的手指,笑道:“我以为,我和懋生还有一辈子,所以总是偷懒……现在,就是想给他绣个荷包。说起来,懋生娶了我,也没享受过一天,总是被我吵着闹着……”

    端娘望着手里针脚密密匝匝,花瓣馥馥郁郁的梅花,再想到顾夕颜话中未尽之意,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爷不是说了吗,会想办法的?你年纪还小,也许等几年就会有了……”

    顾夕颜望着窗外皑皑的白雪,沉默不语。

    如果没有李朝阳,自己也许还有信心……他曾经是皇帝,举全国之力也做不到的事,凭什么自己可以做到……

    第二百二十七章 春生秋杀(四)

    正巧回梨园的齐懋生听到顾夕颜的话,呆立在了帘子外头。

    抱着帐册的红玉和墨菊进来,就看见齐懋生闭着眼睛,满脸痛苦地靠在一旁的柱子上。

    她们互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