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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部分

妻子,可我的妻子负了学校,她没有按时归来。就是说学校已经上了一次当,为什么还要继续上当?我的出国梦遥遥无期,可我的妻子却在步步紧。她说你一定要设法赶快出来,黄杰林是你的大学同班同学,他现在是大学的副校长,我不信他帮不了你?除非你不想出来。你不想出来那就算了。我说我想出去,我做梦都想出去,因为我做梦都想着你。她说那你找黄杰林呀!于是我找了黄杰林。我说杰林,不,黄副校长,我从来没求过你,我现在求你。他说你不用求我,我正好有一件事托付你去办,如果你办成了,我保证学校放你走,不,是送你出国。于是他跟我说了项目报告的事。然后我就去找李论,然后就有了今天这样的结果。

    “说真的,我真舍不得你走,”黄杰林说,他抽完一支烟,接着准备抽下一支。

    我说:“让我给你点吧。”我把打火机凑了过去,给他把香烟点燃。

    黄杰林吐着烟雾,说:“但是,不送你走是不人道的,我们是讲人道的嘛。”

    我说:“谢谢你,谢谢学校恩准。”

    “不用谢。要说谢,我还要谢你才对,因为你把事情办成了,帮了我的大忙,也为学校立了大功。”

    “我其实也没做什么,穿针引线而已。”我说,心里想我像是个拉皮条的。

    黄杰林说:“心灵手巧才能穿针引线哪,没有你想方设法,我知道李论这样的人是不会轻易经办这么大的项目报告的。”

    我忽然想到了米薇,说:“可以给我一份批文的复印件么?”

    黄杰林说:“干什么?”

    我说:“想留作纪念。”

    “好的。”

    15

    我把项目报告批文的复印件递给米薇。这是下课时我叫她留下来,我从教案里抽出来交给她的。米薇看了后说给我这个干什么?我说我想让你知道,事情可以结束了。这时候教室的人已经走光,只剩我们两人。

    米薇说:“好,那就结束吧。”

    我说:“那你……什么时候去?”

    米薇仰脸看我,因为她比我矮,“去哪?”她说。

    “医院呀。”

    “你陪我去呀?”

    我想了想,说:“好,我陪你去。”

    “你真要陪我去?”

    我眨眼连带点头。

    米薇注视我的眼睛忽然湿润。她低头然后扭身出了教室。

    注视我的眼光有些异样

    省妇幼保健院像一只zg,这是生产和流产最频繁的地方,我第一个念头或感觉就是这样。

    我带着米薇来到门外,我们是打的来的。我下车以后发现米薇没有下车,她坐着不动。我说你下来呀?她没有下来。我说怎么啦?她说没什么。我说不是要那个什么什么吗?她说我没什么不什么,我不下去。我说你下来再说。

    米薇下了车,背对着医院的大门。我说进去吧。

    米薇没有进去的意思。

    我说我带你进去,领你进去。

    米薇说:“我说过,我不进去。”

    “不是说好的吗?”我说,用哄的口吻,“没事的,半个小时就完了,别怕,呵?”

    米薇忽然噗嗤笑了起来。

    我说你笑什么?

    米薇见旁边的人来来往往,把嘴凑近我的耳朵,说:“骗你的,我根本就没怀孕。”

    我瞪着米薇,说:“你开什么玩笑?”

    “是真的,我不开玩笑。”

    “不开玩笑你又跟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想看看你是不是守信的男人嘛。”米薇说。

    “守信不守信用得着开这种玩笑呀?”

    “你生气啦?”米薇忽闪着眼对我说。

    我说没有。

    “我请你喝饮料,”米薇说,“走,我们换个地方。”

    米薇带我来到一家饮料店,找了最角落的地方坐下,点了一杯果汁一杯可乐。

    米薇边吸果汁边瞅我。

    我们的目光相互顶撞,忍不住同时笑了。

    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为了李论办事编造出来的,”米薇说,“怕他不信,弄了一张化验单。”

    “化验单也能搞假?”

    米薇说:“我妈是妇幼保健院的医生,得天独厚呀。我偷偷拿了化验单,盖上章,填上nhcg++不就好。”

    “原来这样,”我说,“害得我这一个月,一直为你担心。”

    “真的呀?”

    “当然,每次上课见到你,我都注意你的变化。”

    “被你担心真好。”米薇说。

    “还好呀?我的心脏都愁出毛病了,”我说,“其实你可以把真相告诉我,对我用不着隐瞒的。”

    “告诉你戏就演得不像了,”米薇说,“再说,你也就不会为我担心了。”她注视我的眼光有些异样,“我需要你担心我。”

    我回避米薇的注视,说:“你和李论……还什么吗?”

    米薇摇摇头,说:“我们完了,应该玩完了。一开始是他玩我,后来是我玩他。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不是吗?”

    “怪我吗?”我说。

    米薇又摇头,“能帮你的忙,我什么都愿意。”

    “谢谢你,米薇,”我说,我举起饮料杯,做了个敬酒的动作,自顾喝了一口可乐,把杯子放下。“我可能过不久,就出国了。这里面,有你的帮助。”

    “祝贺你,彰老师,”米薇说,“将来,你会记得我这名学生么?”

    “记得,”我点头说,“一定记得。”

    米薇脸上露着笑容,但眼睛里却有泪花在闪,我不知道这是喜极所致抑或悲欣交集?我很想这个时候抱她一抱,但是我又不能够,场合和关系都不容许。我们现在在公众之中,她是我的学生,与我的学生、我的老同学都上过床,这些都是我无法逾越的障碍。在她的面前,我恐怕永远只能做她的叔叔、良师或者大哥。

    17

    李论在电话里发誓他决不会玩女大学生了。“就是x毛是金的我也不玩了,”他说,“我玩演员、玩明星也要比玩大学生省事,大学生智商太高了。”

    “智商高可以使你长见识呀,”我说,“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你现在不是变得聪明了吗?你玩小蜜没有玩成老公,就是高明的标志。”

    “米薇真的……不会找事啦?”李论说。他显然对“堕胎”后的米薇还心有余悸。

    我说不会,我办事,你放心。

    “我对谁都不放心,”李论说,“我以后办事,我戴两个套,x他妈的一百个放心!”

    听着李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态度,他显然不知道米薇怀孕是假的,我当然也不会告诉他。我就要出国去了,我的心已经飘洋过海,到了妻子的身边。她在英国等了我整整三年,像寡妇一样,等着梦想的男人从天而降,进入她的身体,并且使她怀孕。

    第二章

    出国的签证

    我拿到签证的这一天,没有在北京多待。我像一条虫子蜷在鸟似的飞机飞了回来。我没想到米薇到机场来接我。

    我没有托运的行李,因此比大多数旅客先一步出了出口。我看见迎候的人摩肩接踵,却丝毫不在意有接我的人。在这个我让备感孤独的城市,我没有翘首以待的人。

    迎候的人群里有不少婀娜多姿的女子,我从她们的穿着和身材看得出来。我之所以不注意她们的脸,是因为我觉得这些人再美也与我无关。任何美人现在我都不放在眼里,因为我怀揣着出国的签证。我就要说“我爱你,中国”了。

    我没想到米薇就在这些美人之中,她像一只调皮的小鹿跳到我的面前,说:“先生,要住旅馆么?”

    我没有说不,因为我的眼比嘴还尖。我发现对我说话的人是米薇!我又惊又喜,说你怎么会在这?

    “我打你手机,手机说你已关机,我断定你一定在飞机上,”米薇说,“所以我就来了。”

    “你为什么要来?”我说。

    “我为什么不来?”米薇说。

    “我没叫任何人来接我。”我说。

    “我知道不会有任何人来接你,所以我就来了。”

    “你好像知道我给你带好吃的似的,”我说,“先知先觉啊你。”我当场从手提袋里掏出一包果脯,给了米薇。

    米薇接过果脯,像得到宝贝似的高兴。“这不叫先知先觉,而是心有灵犀,”她说,“因为你想到了给我买吃的,而且是我最喜欢吃的。”

    我们走出候机大厅,像走出教堂似的轻松愉快。我看见民航班车停在机场外,自觉或下意识向它走去。米薇说我们打的走吧。

    我停步看了一眼米薇,我眼前的女大学生贵气人,像一只天鹅。我说好吧。

    坐在开着空调的出租车上,想着有五十公里的目的地,我说你也是坐出租车来接我的么?

    米薇嘴里嚼着果脯,“不行么?”她含着果脯说。

    我说我没说不行。

    “我现在比过去有钱,这你是知道的,”米薇说,“现在放荡的小姐哪个出门还坐公交车?何况我总比她们高档些吧?”

    “你胡说什么?不许胡说!”我制止米薇,不让她检讨自己。我怕她往下说更露骨的话,比如说她傍上的大鳄李论,就是我引见的。李论给了她很多钱,让她比所有的大学生都富足优越。她现在身上穿的裙子、r罩和内k,没有一样不质地精良、价格昂贵。她使用的香水,来自法国,能让女人闻了嫉妒,男人闻了陶醉或者冲动。她和李论的关系如果是好事的话,那么里面就有我的功劳,反之就是罪恶。我现在认为是罪恶,因为他们的关系已经结束。在一场流产和反流产的斗争或较量中,李论和米薇针锋相对,两人反目成仇。这场较量的结果是李论答应了所有的条件,可最后米薇的怀孕是假的。我虽然不是这起事件的策划者,但却是始作俑者。我有罪。米薇越往下说的话,我感觉罪孽就越深重。

    “好,我不胡说。你要我不胡说可以,”米薇说,她话锋一转,像她忽然翻动的眼珠子,“但你得答应我的条件。”

    “什么条件?”

    “在你出国前这段日子里,把你交给我,由我支配。”

    “这怎么可以?”我说,“我还有很多事,况且我不是你的……专车吧?”

    “那我霸占你不行呀?”米薇说,“你都要出国了,可我从来就没好好和你在一起过,就要失去你了。”米薇眉头皱了皱,看上去很委屈。

    我说好吧,我空余的时间,都给你。

    米薇的脸恢复晴朗,对司机说:“师傅,请直接开到夏威夷酒店!”

    夏威夷酒店像一座迷宫,我第一次来到这里,不知道吃喝玩乐睡分别在哪里。但米薇是肯定来过的,她像一名常客般轻车熟路引领我进大堂,坐电梯,走楼道,最后在一间房门前停下。

    米薇掏出一张房卡,说:“给。”

    我说:“这是什么?”我本意是说这是干什么。

    “房卡呀,电子的,你把它往锁孔一c,看见灯变绿,就扭开门把进去。”

    “没弄错吧?”我说,“我们不是来吃饭的吗?”

    “开饭之前你不得开个房把行李放下呀?”米薇说,她显然在去机场接我之前就把房间开好了,“提着行李去餐厅,像个乡巴佬。”

    “可专门开个房间放行李,那也太贵族了。”我说。

    “今天你就住在这,不回去了。”米薇说,我想这才是她开房的真实目的。

    我说:“这不行吧?不好吧?”

    米薇说:“这是四星级的酒店,你居然还说不行不好!要换五星?”

    我刚要说我不是这个意思,米薇抢先说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先进去再说,站这里太久可不好,有人监视。我说谁?并环顾左右,不见其他人。米薇笑道看把你吓的。

    我开门进了房间,米薇随后把门关上。我看见一张大床,像泰坦尼克号的甲板,这是一艘沉船,我可不能到上面去,我看第一眼就想。我和米薇现在正处在危险的边缘,我们只要上了这条船,准得出事故,不,是发生灾难。我不想这时候出什么事或有什么难,因为我就要出国了,那是我的明天——我费尽艰辛曲折看见的希望不能在明天到来的前夜因为一时冲动而毁于一旦。我必须守住最后一道防线,就是不上那条船去。

    “傻看什么?”米薇说,“把行李放下呀!”她拿过我手提的行李箱,放到矮柜的上面,见我还站着,又说:“坐呀!”

    我坐到沙发上,米薇给我倒了一杯茶。我边喝茶边看着手表。米薇说吃饭还早,你先洗个澡吧。我给你放水。她说着就到卫生间去。

    卫生间传出哗啦的水声,像是我老家屋后流进石缸的山涧,那是我童年和少年时期最不厌其烦的声响,像民间、原始的音乐。我每次劳动或放学回来,听着那潺潺的水声,就忍不住脱掉衣服裤子到屋后去,让冬暖夏凉的山泉冲刷自己。那是没有香皂或任何洗涤剂的冲洗,我每次洗澡前后,总要闻一闻自己的腋窝,对比汗臭的浓度,每一次我都能从明显的反差中感受到水的魅力。

    我禁不住站了起来,因为那哗啦的水声吸引或呼唤着我。我解开上衣的扣子,脱掉上衣,全然不觉得米薇的存在。

    拉下裤子的拉链

    米薇这时候从卫生间走了出来,我正在拉下裤子的拉链。我一惊,赶紧把拉链拉上,像忠厚的农民见了黄鼠狼把j笼关上一样。米薇见了一笑,说水放好了。我光着膀子面对米薇,说对不起。她说干嘛说对不起,洗澡不要脱衣服么?我二话不说,从行李里要了更换的衣服,进了卫生间。

    我泡在浴缸里,像鲸鱼在浅水中。我有些气喘,但我认为不是水的温度和蒸汽造成,而是由于我内心的紧张抑或血流的栓塞。我在这里洗澡,而一个陌生的女子就在外面。她应该算是陌生的,因为我们的关系没有亲密到肆无忌惮的程度,尽管她是我的学生。我的学生正在诱惑我,我很清楚,她是暗恋我的众多的学生之一,但她现在走出了暗恋,向我示爱。我能接受她的爱吗?能,我先想,米薇是个开放、随便的女学生,和她上床是可以不用负责任的,我泡的浴缸不是陷阱,这个房间也不是深渊。

    我从浴缸跃了起来,扯过浴巾,裹着下身。我想我就这样出去。我正准备出去,但是我看了一眼镜子。我想看一眼自己再出去。镜面上被水雾覆盖着,我看不见自己。我先用手去擦镜子,看见我的两个茹头,像两个红肿的疮。我的手往上擦,看见我的眼睛,像两个枪口。它们突然使我感到恐惧。我索性把浴巾扯开,用它来擦镜子,我想看清我的全部,也许就不恐惧了。

    一个赤l的我出现在镜子里,我确实不恐惧了。但是我看到了我的丑陋和卑鄙,我原形毕露,像剥掉了羊皮的狼。我不能以狼的形象出现,我想。

    我穿好衣服,出了卫生间。我看见米薇在削苹果,果盘上已经削好了一只。她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我接过苹果,等她削完另一只后,才吃了起来。

    有好一会,我们都在吃苹果,而不说一句话。摘苹果的时候,我想起朝鲜的一部电影,在此刻有了新的含义:苹果熟了,爱情也成熟了,收获的时刻到了。年轻的米薇饱满红润,令人馋涎欲滴。此时不摘,更待何时?

    我向米薇走去,米薇在沙发上翘起了脸,闭目以待。

    我把未吃完的苹果放在一边,把米薇手上的苹果也拿掉。我捧着米薇的脸,跪了下去。

    这是我和妻子分开三年后与异性的第一次接吻、抚摸和拥抱。我像在牢里困了三年终于跑出来的囚徒,像冲开了闸门的水,像饿了一个冬天后看见麋鹿的老虎……

    我把米薇摔往床上,自己也上了床。弹性的床忽然发生剧烈的摇晃和振动,像船撞上了冰山。就是这巨大的晃动使我警醒,我感觉到灾难的近,像咆哮的飓风和海浪,将我寻欢作乐的欲望驱散。我感到脊背凉飕飕的,像是被饕餮的猛兽舔了。我的情绪急遽跌落,像降旗一样下滑和收缩。

    “你怎么啦?”忽遭冷落的米薇问我。

    “我……不行,不,不是不行,是……”我吞吞吐吐。

    “你怎么不要我呢?”

    “我想要,可是……”

    米薇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脏?因为我和别的男人上过床。”

    “不不,你千万不要这么想,”我说。事实上我有这么想,米薇和留学生曼得拉及我的同乡李论上过床,这我是知道的,因为他们都通过我和她认识。他们分别或先后得到、占有过米薇,曾经得意忘形,但现在是米薇最讨厌或觉得可恶的男人。我也认为他们玷污了米薇,所以她觉得她脏,也以为我觉得她脏。我不觉得她脏,真的,但是我想起曼得拉和李论,一个黑皮肤的男人和一个黑心肠的男人,现在居然要和他们同流合污,我心里有障碍。

    “我就是这么想的,”米薇说,“其实在他们之前,你可以要我,我也想把我给你,可你为什么不要我?那时候我还是干净的。”

    “不要这样想,”我打断米薇,“你一直是干净的,很纯的。”

    “我哪里还纯?”米薇冷笑道,“我和妓女已没什么两样,至多在妓女前面加‘高级’两字而已,因为我有一张大学文凭。哦,我已经拿到毕业证了知道吗?”

    我说是吗?好啊!我显得非常喜悦,想调动起她的喜悦。

    “刚拿到的,在你去北京签证的这段时候。”

    “祝贺你!”我说,我言由衷,因为她能拿到毕业证实属不易。她不是品学兼优的人。在东西大学,没有哪个学生比她更有争议。她放浪的行为和形象令人莫衷一是,并影响到她的学业和学籍。曾经有人提议开除她,具体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