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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部分

,对他们使用得多,关心得少呢,想到这儿他心中又有点内疚。

    赵为民漫步湖畔,脑子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不知不觉中已来到了省纪委的小院。粗粝的花岗石砌成的墙基上整齐地排列着红砖,砖墙上的常青藤倒垂着从上一直挂到下,显示着金秋无穷的魅力,小院正中的花圃内盛开着艳红的太阳花,可惜院子太小了点,左侧是自行车棚,右侧停着一辆辆小轿车,院子就显得太拥挤,他想到自己到这儿工作了十四年,只注重了纪检干部们必须以身作则地去艰苦奋斗,而不应当从自身部门的利益出发去考虑改善工作条件。现在自己离开这里了,可以放胆地建议改善一下省纪委的办公条件,重新装修一下,现在省级机关哪一个厅局不是门脸光鲜,高楼耸立的……

    不知不觉中,他已走到了三楼自己的办公室,当从兜里掏出钥匙开门时,他的手竟有些颤抖,开了两次没有把门打开,他以为拿错了钥匙,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就是这一把,没错。于是,他再次把钥匙c入锁孔里,转了两圈,门打开了。迎接他的是满目温馨的秋阳,他感到亲切和温暖。他打量着这间仅十二平方米的小小办公室,他在这儿待了十四年,这里成了他的家,因为他在办公室里的时间比家中呆的时间要长得多,办公室进门的右手,是两张简易的沙发,迎面是那张同样破旧的油漆斑驳的办公桌,办公桌旁边是他天天坐的办公的破藤椅,一坐下就“嘎吱、嘎吱”地响,办公桌上一溜排着三部电话机。一盏老式台灯,绿色的玻璃罩,金黄色的铜支架,伴随他度过了十四个春秋寒暑,依然那么一尘不染,熠熠生辉。右侧是一沓厚厚的人民来信,人民来信是他了解民情舆情的渠道,十四年来他不知批阅了多少人民来信,作出了多少令腐败分子胆战心惊的批示,又写下了多少令广大干部群众欢欣鼓舞的批示。桌上的电话机则是他指挥作战的通讯工具,这三部电话机联系着中纪委、省委、各市市委、市纪委、公、检、法部门,也联系着广大人民群众的心,这是中国共产党联系群众的血脉,表达的是党的声音和群众的要求,他就是党和人民群众血r联系的代表。就是从桌上群众的举报信中他了解了双山市市委书记朱寿强,在双山市由县改市的过程中,以扩大城市规模建设为由大肆收受工程开发商庄晓强贿赂,由此撕开了庄晓强、庄洪生、李慧敏、稽胜利、宋仁善腐败案的口子。他利用电话指挥了对朱寿强的查处工作,由此而扩大战果,发现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腐败线索,线索后面有着更深厚的政治、经济背景。全国“扫黄”办批示的群众举报信中提供的线索竟十分奇妙地与朱寿强腐败案竟合在一起,形成双水分流共于一源的局面。几个专案组的分头办案,相互信息的汇总和沟通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他的办公室内,他这里就是总司令部。此刻,这位身负重任的总司令即将功成身退,解甲归田。他检视自己的办公室就像检阅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一种豪壮之情油然而生。这里是斗智斗勇的战场,和平年代,改革开放时期腐败和反腐败的无形生死搏杀在这里展开。他决心把这个案子查彻底,打完这场漂亮的歼灭战,来为自己十四年的反腐败生涯画一个圆满的句号。

    他特地选择了这个星期天,最后一次来到省纪委,他怕干扰机关的正常工作,他更怕自己和同志们遭受惜别之情的折磨,他是一个从不流泪的人,他也不愿意看到别人的眼泪。他反对铺张浪费,大吃大喝,省纪委机关也没有人敢提出为他举办什么告别酒会,他平时下基层都是吃工作餐,经常工作到深夜都是吃一碗方便面充饥。他没有时下官场中流行的高血压、高血糖等富贵病。由于长期的超负荷工作,不能按时吃饭,却落下了低血压的毛病。今天他要离开这间熟悉的办公室,熟悉的小院,和朝夕相处的同志们告别,他心潮起伏难以抑制,他打开自己用了三十多年的那枝黑杆老式英雄金笔,那是三十多年前他担任车间主任被评为“全国劳动模范”时全国总工会发的奖品,用自己工工整整、一丝不苟的字写下了这封信:省纪委机关全体同志们:我即将告别我工作了十四年的纪检工作岗位去政协工作,我感谢同志们十四年来对我工作的理解、支持和帮助。反腐败工作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没有无私无畏的革命精神,我们就难以彻底纯洁党的肌体,保持党的旺盛战斗力,保持党和人民群众的血r联系,巩固党的执政地位,正是同志们的杰出奉献精神,使a省的反腐败工作在省委、省政府坚强有力的领导下,始终走在全国的前列,这是我引为自豪的。惟一使我感到内疚的是,我没有能够很好地改善我们的办公条件,重视提高同志们的福利和待遇问题,为大家创造一个更为优越的工作环境。此外,一批有事业心、责任感的同志由于我的疏忽没能及时地安排到更加重要的岗位上去。我将在今后的岗位上努力弥补。

    在我主持工作的十多年中,虽抓了大案要案的查处,在全国造成积极的影响,但是我们的纪检和反腐败工作的重点和难点将是要建立反腐败的体制和机制,这才是遏制腐败的治本之策,从某种意义上讲后面一点更难,路也更长。我相信在中纪委和省委的领导和支持下,通过新老几代纪检干部的共同努力,我们的目标是能够达到的,我希望同志们弘扬正气,坚持原则,善于团结,努力创新,狠抓落实,我省的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工作一定会再上一个台阶,再创新的辉煌。

    赵为民他起身打量了一下身后的书橱,书橱内全是图书,他习惯性地把图书整理了一遍,这一架子书,大致有三类,马列著作、历史书,还有就是反腐倡廉的专业书。他一本本地码放整齐,一本不拿,全部留了下来。有一套他十分珍爱,经常翻阅的精装本《资治通鉴》,他习惯性地擦了一擦,想想还是给新书记留下了。他想这些书新来的书记都能用上,书橱中惟一被取走的是中纪委授予他特等功的证书,这是全国惟一一个授予省委一级领导人的荣誉。他最后一遍用拖把将水泥地面拖干净,把办公桌、电话、窗玻璃仔细擦拭了一遍。他就要离开了,他愿意留下一个一尘不染的办公室给新来的书记。

    他抬腕看了看表,时间已将近中午,他感到了肌肠辘辘,他已答应回家与女儿、妻子一起共进中餐的。是的,十四年来这样的机会太少,他几乎是从来不顾家的,妻子瘫痪在床十多年,都是由大女儿照顾,为此女儿耽误了自己的婚期,二十八岁至今未嫁,家中是离不开女儿照顾的,而他几乎什么也未给女儿。他把自己全身心献给了党的纪检事业。

    锁上门后,赵为民把一串钥匙从口袋中掏了出来,卸下办公室的钥匙交给了省纪委办公厅的同志。他干干净净地走出了办公室,干干净净地走出省纪委那座小院……

    龚红旗、宋瑞诚、华敏、常莎莎、刘鹏如约于晚上六时整来到了锦j阁饭店的大厅。常莎莎是专案组请来协助鉴定海南椰风出版社的盗版图书的,宋瑞诚就请刘鹏全程陪同了,他们自然也是愿意的。他们两人倚靠在沙发上热烈地交谈,宋瑞诚一个人独自徘徊到大厅四周,欣赏着周围挂的名家字画。

    龚红旗烦躁不安地在大门口抬头张望,不断地抬腕看表,嘴里却在叽叽咕咕地骂道:“何敬贤这小子还不来,不是讲好六点在锦j阁‘风入松’包间碰头的吗?现在已经是六点十五分了还不到。”他大睁着眼睛巡视了大厅一周,未见到何敬贤的影子。

    宋瑞诚转到他身后提醒道:“这家伙是不是已经到包间了?”

    “可能。”龚红旗点了点头,迈开八字步,大步流星向餐厅走去。

    宋瑞诚招呼着华敏、刘鹏和常莎莎紧随其后。餐厅的领班小姐告诉龚红旗,‘风入松’确是何秘书所预订,他们四人进入包间,果然包间内的圆形餐桌上摆放着五副碗筷和盘碟,像是请客的样子。

    “就是这间了,咦!这小子怎么到现在还不到呢?”龚红旗大大咧咧叉开腿坐下来,又忙着招呼宋瑞诚、常莎莎、华敏、刘鹏等人入座。四人入座,只将中间的主座,也即是高脚酒杯中c着白色手绢花卷得最高的那个座位留给了主人何敬贤。

    龚红旗打开手机拨起了何敬贤的号码:“喂,何秘书吗?你小子请客怎地还不到呀,我们可是先到了,我可是把省纪委的华敏,华大主任也给请来了。”

    关上手机,他向宋瑞诚解释道:“他说他马上就到。”一边用眼神瞟了一眼华敏,华敏心平气和地从小坤包内掏出了小化妆盒,用无色透明的唇膏润了润嘴唇,然后用手理了理齐耳的短发。龚红旗惊叹这个年近五十的妇女,皮肤仍是那样滋润,模样还是那么清秀,仿佛永远不显老的样子。他觉得她的气质特别好。

    宋瑞诚对龚红旗说:“其实何敬贤还是挺有才气的,他写的《闲话宦官》、《大话帝王》我都看过,好像是小常你们出版社出的。”

    “不错,是我们椰风社出的,我是责任编辑,我觉得他的文章写得十分活泼,用现代思维解读太监文化、帝王文化趣味盎然,所以一下飞机,我就提议要见见何秘书,刘鹏就作了安排,还请了华大姐、龚大哥、宋大哥一起来。”常莎莎答道。

    宋瑞诚:“可惜我感觉他对那种奴颜婢膝的太监文化过于偏爱了,太监都是被阉割过的男人,心灵扭曲变态得厉害,有时是很y暗的。”

    “我在编的时候,就有这个感觉,但总体上感到,他对于封建社会的太监制度、宦官文化还是批判的,再加上用现代语言叙述古代故事很生动、很好读,也就出版了。这书发得好,我又约了他的《大话帝王》。”

    “我看这小子受太监文化熏陶太深,在官场整个一媚上压下的j佞宦官。”龚红旗道。

    宋瑞诚态度比较温和:“小何这人还是不错的,有才气。就是功利心重了点。功利心重了,难免失去了独立人格,而依附权势,他和他的太太南帆可是两类人,所以他们的分手是必然的。”

    “这小子功利心重就难免不为了向上爬隐藏自己的真性情,真性情压抑得久了,难免要出事,你看关键时刻他出事了吧,这下好了,官场前程毁于旦夕。”刘鹏笑着说。

    “不过这次对于‘3。26’案件的调查他还是很配合的,几乎是竹筒倒豆子,他提供的情况很有价值呢。”华敏说。

    “这就是太监性格了,见风使舵,卖主求荣,依附于权势,而全无个性,是太监不男不女的性格所导致的。其实庄某人、朱寿强对这个何太监是不错的。”龚红旗补充道。

    华敏斜了他一眼,他收起了话头,他知道,目前庄洪生的案情,仅仅在小范围内议论过,对庄洪生尚未采取组织措施,目前还是保密的。

    华敏说:“尽管自从儿子被刑拘后,庄洪生已显得六神无主了。李慧敏更是急得像是热锅上蚂蚁,一大清早就提着礼品去了我家,向秦东方打听案情去了。好在我这几天不住在家,已搬到专案组住去了。东方和她周旋了一番,也未向她透露什么实质性内容,她也就怏怏离去,她是拿着一张童万春副书记的批示来见秦东方的。童书记用毛笔批道:”对非法出版活动要坚决查处,但是对印刷厂的处理要慎重,要注意工厂的稳定。‘秦东方看到的批示是批在以a省陵州市郊区区委向省委报告的有关《养生精华》出版发行情况的说明上的,秦东方好言劝慰了哭哭啼啼的李慧敏。她正在为儿子的突然被刑拘而伤心呢。“心直口快的华敏显然是忍不住,要透露些情况给大家。

    龚红旗大声吩咐服务员给客人们上茶,来宾们每人手捧着一杯热茶,开始品味时,‘风入松’餐厅的雕花大门被推开了。一个长得圆头圆脑,剃着平头,戴着眼镜,穿着藏青色风衣的青年汉子,一阵风似的飘进了餐厅。他手中提着两瓶贵州茅台酒。

    “你夫人呢?”龚红旗问道。

    “还夫人呢,自从出了那倒霉事后,她就像是躲艾滋病人那样躲着我。我他妈是走了背运了,管她娘个b的,我们今晚喝个痛快。”何敬贤显然很情绪化,一反平时的文质彬彬样儿。

    常莎莎心中纳闷,何敬贤今天怎么了,过去到编辑部谈稿子,态度是那么谦恭,举止那么儒雅,给人的感觉完全是学者型的官员,自称是儒官呢,今天这么粗鲁。

    她悄悄和刘鹏说:“何敬贤过去可不是这样,今天的举止有点反常。”

    刘鹏说:“一点都不反常,‘官本位’文化的典型代表就是宦官人格把人彻底异化了,权力崇拜使人逐步丧失了个人人格,是戴着面具行走的官僚,落魄的何敬贤甩开了面具,才是一个真实的何敬贤,这人过去是省政府的副处级秘书,在正要晋升做正处级驻京办主任助理时,一次偶然的失足,使他名声扫地,从此远离仕途只能去当一个正科级收发员,他还不牢s满腹?”

    “这人出过六七本书呢,也不能满嘴脏话呀,像是街头小痞子呢。”常莎莎悄悄说。

    宋瑞诚接口道:“此公乃官场中人,第一次我和龚红旗请他吃饭,他面具戴得很深,一副言必称马列的样子,今天怎么了?脏话、痞话张口就来,一点也不像文化人的样子。他不像龚红旗,本来就这种风格,人们反而习惯了。”

    华敏问道:“听说小何写过不少书呢!”

    何敬贤仿佛听到了她的话,不禁仔细打量了眼前这个漂亮的中年妇女:“我,何敬贤,你难道不知道?我敢说省政府那么多干部,没有人能写书的,我二十多岁出了第一本书,到现在三十岁已出七本书,《闲话宦官》你听说过吗?其实我当秘书就是当宦官呢。”

    华敏微笑着摇了摇头。

    “《书法艺术论》你听说过吗?”

    华敏又摇了摇头,“这是我早年出的第一本书,写得绝对有趣,可惜用的纸张太差,你看你这人就老外了,竟然不知道省政府大名鼎鼎的才子何敬贤。你不喜欢书法吗?女人家当什么官,还搞那种类似东厂、西厂的纪检监察工作。练练字,画画画蛮好的。我的第三本书《大话帝王》、第四本书《趣话忠臣》你看了吗?”

    华敏又摇了摇头。

    “你看你们这些妇道人家孤陋寡闻了吧!”

    龚红旗看何敬贤这小子越说越不像话了,他正色道:“你别吹牛了,宋瑞诚就写过不少书。”

    “宋大哥另当别论,官场像他这样的凤毛麟角,他也是另类,另类总是受排斥的,他是疾恶如仇的悲愤者,是一个桀骜不驯,无事生非的世纪狂人,是一个自以为是不甘平庸的自恋狂,他只能是一个变革时期为官场所淘汰的殉道者,他只能去咀嚼不幸与痛苦,我的书与他的书不能同日而语,他是批判现实主义的,我是依附现实的,所以我只能当太监,而他只能是一个诤臣、直臣、忠臣。古今中外没有一个直臣、诤臣、忠臣有好下场的,‘龙逄诛,比干戮,箕子狂’‘忠而被谤,信而见疑’是古今中外官场普遍的规律,难道不是吗?”

    “好了,好了,何敬贤,闭上你的臭嘴,你今天请我们来是听你卖弄才学,还是为常莎莎,常小姐洗尘接风?哥们儿今天是同情你,才来给你捧场的,还给请来了省‘扫黄’办的宋主任,省纪委的华主任,你别给脸不要脸,在这儿信口雌黄。你那点dj巴的p才华,是皇帝老儿放的p,是宫廷太监那个不完整的家伙滋出的n,封建文化的回光返照而已,有什么好炫耀的?”

    何敬贤给龚红旗这半真半假的一吼,一时眨巴着眼睛说不出话来了。他一边把五个高脚酒杯并排排列在餐桌上,一边向酒杯中倾倒着茅台酒。

    龚红旗酒量大,他笑吟吟地欣赏着何敬贤那熟练的倒酒姿势,仿佛在看表演。他感觉今晚何敬贤的神情有点异常,自吹自擂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心想,我外号叫龚大吹,这小子比我还能吹呢。

    “敬贤兄,我是糖n病、高血压不能喝酒。”宋瑞诚解释道。

    “你他妈的糖n病、高血压,老子我还阳痿呢,你相信不相信?还说我嫖娼,我连老婆都嫖不过来呢,我和我老婆的性生活,一年只有两次,上半年一次,下半年一次,你们相信不?”

    这话说得满座瞠目,这何敬贤怎么了,还未喝酒就满嘴酒话了,特别是当着两位女士的面,大家都感到十分诧异。

    “老宋这酒你今天一定要喝,你知道这酒是谁送的吗?是吴省长送的,他对我很敬爱的。你别用这种眼光看我,在你眼中我肯定不是好人,是贪官污吏,你这人疾恶如仇。”

    “我可没有这么说呀,敬贤兄,现在可不能再用好人或坏人这种道德标准来衡量复杂的人性了。在某些人眼中我宋瑞诚也是坏人呢,在某种场合,好作坏时坏也好了。”

    “你相信不相信,在省府大院内就我何敬贤敢和吴省长拍桌子,吴副省长、童副书记、庄秘书长他们都很怕我的,也很敬重我。吴副省长每年送我两瓶酒,这茅台就是吴长昆送的。”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是说你晚上回去还要开车,还是少喝为好,少喝为好!”

    “我不怕,你知道,我这车是什么牌照吗?是武警牌照,谁敢拦我,来!今晚你一定要喝,华敏你也来一杯,莎莎咱们是老朋友了,更得喝。”

    “哦,莎莎是远道来的客人,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