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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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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过这几天官军临走前的清理,城里城外的死尸已经全部进行了掩埋,大街小巷也进行了清扫,已经看不出这里曾经遭受过一场饿死上万人的大饥荒。城外的乱坟岗所有的尸体也都掩埋了,两个月里尸横遍野的凄惨景象已经看不见了,只是多了无数隆起的新坟。

    左家的一百多亩田地是在东城石镜河上游河滩上,左少阳让苗佩兰挑选的二十亩他们自己耕种的良田,也在这一片耕地中,靠近荒坡的地方。

    他们下了官道,沿着石镜河往前走。

    此刻已经是四月初,马上便是清明了,本该是春意盎然,山花烂漫的时节,可是这场饥荒,使得合州四面群山半山以下,都变得光秃秃的,别说地上的充饥野菜,就连树木都被剥了皮煮吃了。景象十分凄惨。

    不过,他们走在田埂上,发现脚下田边地头,小草已经冒出了小小的春芽,随风而来的,也有了轻轻的花香。

    一行人来到剩下还没翻耕的田里,一众人放下手里的东西,站在田埂边看着左少阳。

    李三壮道:“左少爷,你这田里全是水,怎么用石辊碎土啊?”

    “你们往后看就知道了。”左少阳故作神秘笑道。

    唐朝耕田播种采用的是类似于北方种麦子的旱耕直播,所以要事先把水田里的水放掉,晒田十数天之后,等田土都干了,这才翻地,然后用石辊碾压碎土,再播种。现在看见左少阳他们田里全都是水,虽然左少阳先前已经说了不放水,直接在水田里犁田,但这个办法还是跟他们习惯的耕作方式不同,所以都是一脸茫然和担忧。

    左少阳按照穿越前在农村生活的记忆,很快给一头耕牛套好犁,挽起裤管,左手拉着牛绳,右手掌着犁,嘴里吆喝着,赶着牛开始犁田起来。

    李家兄弟他们目瞪口呆瞧着左少阳赶着一头牛,很轻松很快地从田的这边犁到了那边,转个弯,又接着往回犁,而不用像他们那样,需要将直辕犁抬起来调转方向,才能往回犁。

    李二壮跑到田里,拿起土坷垃看了看:“哎哟大哥,你们来看,这家伙还真好使咧,瞧瞧这犁道,多深啊,瞧瞧这土坷垃,自己就碎成这样子了。要是先把水放干,再用这种犁耕地翻土,然后用石辊一碾,就行了,这犁真是好东西”

    李三壮道:“好是好,可是这水田里犁了,碎土怎么办?”

    左少阳正赶着牛犁了回来,闻言笑了:“水田碎土不用像麦田那样,那效果不好,我早上让李大哥修的那农具,名叫耖耙的那个,就是专门用来碎土整田的。不过要先泡田,过几天差不多了,我再表演给你们看,看看如何用耖耙碎土平田。”

    这些人原先不相信左少阳发明的这弯弯曲曲的犁能用一头牛犁地,现在亲眼目睹了 ,的确比他们先前用的直辕犁好用的多,立即便信了,现在听他说平田碎土用耖耙,虽没有见过,但还是很相信的。都等着看。

    一伙人看着左少阳把这丘田一会工夫就犁完了,速度比他们使用直辕犁要快了差不多一半,而且只用了一头牛,犁得又快又好,七嘴八舌 感叹称赞起来。

    李家几兄弟也上来轮流抄犁体验了一番,左少阳在一旁解说要领,几兄弟很快就掌握了,都觉得这玩意比先前的直辕犁更好用更轻巧,犁地效果也更好。

    李家兄弟热闹也瞧过了,也知道这玩意的好处,不过他们家佃租的二十亩地兵士已经帮着翻耕完了,还播下了种子,此刻都已经冒芽了,没办法重新翻耕,只能等第二年春耕的时候再做这种新犁了。

    李家兄弟本来说要帮忙犁田,左少阳说不用,让他们趁着现在有空赶紧把房子盖好,他们见左少阳这新式犁耕种只用一头牛,而且速度快,需要翻耕的土地已经不多便也不坚持,告辞回河塘村继续盖房去了。

    他们走了之后,苗佩兰道:“哥,你也教我用这法子耕种吧,那样咱们就能快一些耕田翻地了,咳咳……”

    苗佩兰见左少阳这新式耕种法很管用,很是高兴。她只要情绪激动、紧张或者高兴,就会轻咳。左少阳用药给她调理,没见明显好转,只怕已经成了那场生死之战难以愈合的损伤了。

    左少阳笑道:“自然要教你,而且要重点教,咱们两要把这二十亩地耕种好让大家都知道这新的省时省力的耕种方法。”

    当下,左少阳教苗佩兰学着犁了一丘田,苗佩兰天资聪慧,很快就掌握了要领,两人便一人一头牛一架犁,分开耕起地来。

    白芷寒便负责给两人擦汗、递水,还有柳枝编了两个草帽给两人戴着头上遮太阳。

    左少阳附身的这个小郎中身体比较单薄,连续耕种一个时辰,便顶不住了,汗水哗哗的,一钵清水喝掉了一大半了。白芷寒道:“少爷,歇歇再干吧。”

    白芷寒要是不说这句话,左少阳硬着头皮还能继续再耕种一会,听了这句话,便觉得全身酸软,腰酸背痛的,一双赤脚踩在田里也是东倒西歪的了,掌犁的手也抬不动了 ,只得喘着粗气放下犁,走到田边田埂上坐下休息。

    第315章 清清溪水凉

    苗佩兰在他下面的两丘田犁地,看不到他,所以也没注意他犁得如何,待到他坐到外边田埂边苗佩兰这才看见,仰着脸道:“哥累了吧?你歇歇”

    白芷寒坐在对面草地,见状起身,戴着宽沿草帽,提着一罐水,挽着裤腿踩着田里的泥浆费力地走了过来,到了他面前,把水罐给他,然后侧过身用身子当着日头,摘下草帽给他扇风。

    左少阳是真渴了,抱着咕咚咚喝了一肚皮的水,感觉水罐都快空了,笑道:“我去提水。”

    他们这些田就在小溪不远处,白芷寒望着他欲言又止。

    左少阳提着水罐来到溪水边,溪水十分清澈,他坐在小溪边的一块石头上,用勺子舀了一勺溪水喝了,这比水罐里被日头烤热的水凉爽多了,一股清凉直灌到心底。仿佛全身都泡在了水里一般,被日头晒得昏昏沉沉的脑袋也立即清醒了许多。

    又打了一罐清水,感觉着清幽幽的溪水,真想好好洗个澡,不过耕地还没完成,现在洗了等一会又要弄脏,洗个脸就行了。

    他趴在小溪边大石头上,把脸慢慢伸进清凉的水里,继续往下,整个脑袋都探进水里了,然后睁开眼。

    水里有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鼻子尖就是溪地清凉的沙石,阳光透进来,变得如碎玉一般,仿若梦中。间或会有一两只小虾米游过。斜眼往潭水深处望去,蓝汪汪的,深幽得有些让人胆寒。

    他便把头抬了起来,湿漉漉的脸滴答答往下掉水珠子。眼前蒙蒙的什么也看不见,伸手在眼睛上一抹,眨了眨,世界才又重新恢复了清亮。

    他洗掉了脸上的泥巴,提着水罐回到上了斜坡,走过一丘丘田,来到了他们耕田的地方。

    看见的一幕让他差点笑得跌下田埂。只见白芷寒正扶着犁,吆喝着在田里犁地,那牛似乎并不听她的话,或者站在那扭回头用疑惑地眼神望着她,尾巴还摇摆着,或者在田里乱转,白芷寒掌着犁东倒西歪,衣服短衫上已经到处都是泥巴。

    白芷寒听左少阳的笑声,俏脸成了一片火烧云,站在水田中央,想放下犁,又怕弄脏了,想接着犁,牛又不听话,看着左少阳他们犁田很轻松,自己亲自试一试,却满不是那么回事。

    左少阳哈哈笑着把水罐放下,下田走了过去,接过犁,道:“行了,大小姐,你这手只能穿针引线,题诗作画,不是拿锄头掌犁耙的料,还是让我来吧。”

    白芷寒红着脸道:“那你教我”

    左少阳见他兴致蛮高的,便教他怎么c掌犁,怎么c纵牛行走转弯,说了诸般要领,然后让她走一回看看,从旁给他指点要诀。

    白芷寒学得很快,犁田的技术要求也不高,没多久,便学会了。左少阳便坐在田埂上喝水看她犁田。等她犁累了,自己再替换。两人如此交换着犁,倒也比较轻松。

    傍晚时分,左少阳他们扛着犁,牵着牛回到了城里。

    经过清香茶肆,见店门紧闭着,也不知道是没有开还是傍晚关了,不过以前是不曾这么早关过的。左少阳决定去看看。

    他把犁放在牛背上,让苗佩兰和白芷寒把牛牵回去。然后自己背着手来到了清香茶肆。

    他拍了拍门,无人应答,又拍了拍,终于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谁啊?关门了”

    听声音是桑娃子的,左少阳道:“是我。东家,开门”

    这清香茶肆已经抵给了左少阳,他当然要自称东家。桑娃子急忙跑过来开门,哈着腰道:“是少东家来了呀,您这是……?”

    “怎么关着门啊?没到关门的时候嘛”

    “是是,是没到呢。”

    “那怎么回事啊?”

    “是家母病了,小妹他们几个把家母送人看病去了。留我在家看屋子。”

    “这个……”桑娃子讪讪道:“是小妹说的,说不要老麻烦你们,你们已经够忙的了,现在还要种地,只怕没时间,反正仁寿堂也看得挺好的。”

    左少阳心里咯噔一下,桑小妹决定的事情,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恐怕不单单是不愿意麻烦自己的问题,而且想远离自己。

    左少阳心头有些不是滋味,知道是桑母生病,又没有找上自己,根本不想过问,准备拂袖里去的,可又听得桑小妹这话,总觉得心里很郁闷,淡淡说了一句:“这样啊,在哪里看病呢?”

    “仁寿堂,薛郎中开了药吃了,效果不是很好。”桑娃子偷偷看了左少阳一眼,低声道:“小妹一天到晚哭,哭得眼睛都肿了。”

    听到桑小妹这样,左少阳没办法就此离开,想了想,道:“我去看看”

    左少阳快步来到仁寿堂。这里已经有些病人在看病了,仁寿堂是仅次于惠民堂的合州有名的药铺,薛郎中跟随的小药童已经饿死在饥荒里了,而且刚刚重新开业,店里没什么伙计,只有薛郎中和徒弟石郎中两人。

    石郎中看见左少阳进来,急忙抢步上前,拱手道:“左公子来了——师父,左公子来了”

    里面正坐在小床边诊病的薛郎中,闻言忙站了起来,低声对床上病患道:“请稍候。”说罢,快步上前,躬身一礼:“左公子。”

    薛郎中和石郎中之所以对左少阳如此恭敬,倒不是因为左少阳那什么拥军楷模的称号,而是因为他们师徒俩的命,都是人家贵芝堂救的,若不是左少阳的父母从牙缝里挤出粮食,让合州医药同行优先采三七来交换,不知要饿死多少郎中。包括薛郎中师徒。所以两人对贵芝堂感激不已。

    左少阳拱手还礼:“我路过茶肆,听说桑伯母病了,特来看看。”说着话,眼睛已经瞧见了床边站着的桑小妹他们几个,迈步走了过去,低声问桑小妹:“怎么不来找我?”

    桑小妹抬头看了看他,又把头低下去了。就这一瞬间,左少阳已经看清楚,桑小妹压根就没有哭,眼圈都没有红,更不要说眼睛哭肿了,这桑娃子居然骗自己,这小子肯定是生怕自己不来,才拿小妹扯谎。

    黄芹在一旁低声道:“我让小妹跟你说来着,她没答应,也不准我们去说,就怕耽搁你农活。——听说你下田耕地去了?你还真行,不仅会看病,还会种地。”

    左少阳勉强笑了笑,转身问薛郎中道:“桑伯母什么病?”

    薛郎中叹了口气:“水肿。”

    左少阳只是探头看了看床上的桑母,只见她全身水肿,面色苍白无华,果然是水肿,单单这样看是看不出什么名堂来的,可现在桑母是仁寿堂的病人,现在又在人家的药铺里,左少阳自然不好多问,也不好上前诊查,而且,对给桑母治病病,他着实没有什么兴趣,又见桑小妹并不如何伤心,看神情甚至还没有桑老爹难过,想想也是,摊上这样一个狠毒、市侩j诈的母亲,还差点因她而饿死在饥荒之中,任谁都不会为她生病而伤心哭泣的。桑小妹能把桑母送药铺瞧病,就已经是难能可贵了,还能指望她做什么?

    左少阳便对薛郎中和石郎中拱拱手道:“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告辞。”转身往外就走。

    黄芹等他出了门,这才追了出来:“左公子等等”

    左少阳在门口站住,回头瞧着她。

    黄芹赶上来,又回头看了一眼,觉得离大门还太近,又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咱们过去一点说话。”

    左少阳奇道:“你这话应该问薛郎中,你们找的是他看病,不是我。”

    “我当然知道”黄芹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他都看了三天了,也没治好,我着急了,这才问你嘛——你前段时间不是治好了那么多水肿病吗?我跟小妹说了,你一准能治好婆婆的水肿,还是抬婆婆去找你看。可小妹不同意。”

    “不痒。”

    “那就跟先前我治疗的那些人是不同的病,那些人是吃了灰菜,没注意消毒,在太阳底下暴晒,暑邪发作,引起的浮肿,其中一个重要特点就是太阳晒过的地方会有斑疹或者小水泡,很痒。没晒到的地方则不会有。也不痒。这跟你婆婆的症状不同,所以不是一回事。他们那是暑邪引起的水肿,比较好治,你婆婆这病是真正的水肿,水肿病是很难治的病,很麻烦的。”

    “啊?那你给治治呀”

    “抱歉,我没有详细诊查,没法下方治病。”

    “那你可以……”黄芹本来想让他回去诊查一下,随即也想到这不合适,毕竟自己一家现在是在薛郎中的仁寿堂求医,人家薛郎中也没求左少阳出手相助,要求一同会诊,左少阳不可能出手诊病的。便改口道:“我说了症状,你帮忙看看要不要紧嘛,如果要紧,那就不能耽误的,得赶紧想办法。”

    第316章 难言之隐

    左少阳抬头看看天色已晚,道:“你说吧。”

    黄芹道:“婆婆我们从你们家回来之后,就开始发病了,当天只是脸和手脚浮肿,我们也没太在意,因为婆婆其实一直身体不好,老是病,经常浮肿,脸上、胳膊、手,一按一个坑,病得厉害的时候,两只手都抬不起来,握不得东西。找郎中看了吃点药,能管一段时间,浮肿减轻一些,但一直都没能根治,总是过段时间又犯,我劝她好几次,好生找倪大夫看看病,彻底治好了,婆婆总是说没事,不费那个钱……”

    左少阳实在没什么兴趣管桑母的事,但黄芹有求于自已,又不好拒绝,所以本来只想随便说两句应付一下就走的,听她罗哩罗嗦说起以前的事情,实在忍不住,道:“芹嫂子,你要是这么说下去,天可要黑了,到时候看不见路,我怎么回去?”

    “我陪你回去,总行了吧?瞧你那小气样”黄芹白了他一眼,“我婆婆再有不是,她也是小妹的娘,不看僧面还看佛面呢再说了,救人一命……”

    “得了得了,别又扯远了,你还是说症状吧。”

    “嘿,你这人真是,你们诊病不是讲究什么‘望闻问切’吗?问不是要问以前都得过什么病吗?我这是把婆婆以前的病告诉你啊。你还老大不赖烦的。你不想帮忙就算了”黄芹一跺脚,娇躯一扭,噘着嘴气嘟嘟转身要走。

    左少阳无奈地叹了口气:“好了,算我错了,你尽管慢慢说,没关系,天黑了我也能摸着回去。”

    左少阳好不容易等她话顿了一顿,忙好奇地问道:“你说什么?桑娃子不能人道?”

    黄芹刚才只顾埋怨婆婆,顺嘴就说出来了,现在听左少阳这么反问,不禁俏脸一红,瞥了他一眼:“嗳,这事你可别外头说去。”

    左少阳有些怜惜地瞧了她一眼:“怎么不找郎中瞧瞧?”

    “他不愿意去瞧”黄芹声音低得跟蚊子叫差不多了,“嫌丢人,就怕传出去人家知道。”

    “可以找个信得过的郎中嘛。”

    “你就信得过啊。我私底下跟他说过,可是他不愿意。”

    “那就算了,还是说说你婆婆的病吧。”

    黄芹想了想,低声道:“要不,我把我男人的症状也跟你说说,你开付药给他服一下,或许就能好了呢。”

    左少阳苦笑,心想不育症哪有这么简单的,见她如此心热,倒也不忍心拒绝,干脆听听,开一剂安慰剂也好,反正有些不育症是心理问题,如果心理上解脱了,倒也有就此康复的。当下便道:“行啊,我有治疗不育症的偏方,如果对症,或许能管用。”

    他这话自然是随口说的,目的只是想让对方相信自己的医术,安慰剂才能发挥作用。

    黄芹果然大喜,正待要说,可左右不时有人过往,大街上实在羞于启齿,便道:“晚上起更之后,宵禁之前,咱们去清风寺里说,行不?”

    左少阳道:“行啊,什么时候都行。”

    “太谢谢了,我先跟你说我婆婆的病。”黄芹又回头看了看仁寿堂那边,见没什么动静,这才压低声音道:“婆婆以前就老是水肿,时好时坏,厉害的时候手都抬不起来,脚又冷又痛,全身肿得跟吹了气的母猪似的。”

    左少阳微笑,心想想必这黄芹平素受那桑母的辱骂虐待多了,心中气极,才这般说她。

    黄芹接着说道:“前两天我们从你家回来,有了粮食了,婆婆很高兴,煮了一大锅饭,说要吃个痛快再说,她一个人就吃了三大碗,还喝了一大碗的汤。晚上就觉得有些不舒服了,当时也没太在意,第二天又饱餐一顿,又是三大碗。我就说,照这样吃,这粮食只怕不够吃的,她就生气了,用很难听的话骂我,还拿g子打我,我就哭着了。然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