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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部分

    那天上午,冬日的阳光斜斜的照进院子里,舅妈坐在院子里哭了一上午,小辉悄无声息地蹲在旁边,捡根枯树枝在地上画来画去,心中一片凄凉。

    那个年过后,小辉就辍学了,小辉一开始去了常州,在一家服装厂里当学徒,管吃管住,没有工资,等学满一年后,才成为厂里的正式职工。小辉学的是机工,从早上七点一直到晚上十二点,都坐在缝纫机前,弯着腰趴着。

    两个月后,小辉实在熬不住了,瘦高的他都有些驼背了,他姐姐又给他找了个活,跟一群搞水电装修的,一边学,一边干。小辉那时才十六岁,因为小,经常被欺负,他从不跟家里说,怕母亲担心。

    但是一个多月后,我家里突然接到小辉的电话,是妈妈接的,在电话里小辉哭着说,姑姑,我的眼睛看不见东西了。

    妈妈吓坏了,赶紧问他到底怎么了,但是小辉就一个劲的哭,什么都不说。

    第二天,妈妈就到常州把小辉接了回来,妈妈告诉我,一见到小辉,她就哭了。小辉躺在y暗的租屋里,盖着一床露着棉絮的薄被,头发又长又脏,眼睛肿得只能看见一条缝了。小辉不懂焊接,但是那一伙人非让他去焊,结果把眼睛闪坏了。

    小辉回到家后,只休养了两个星期,又出去了。

    这学期阿妈来看我的时候,听她说,小辉谈恋爱了,那女孩也是厂里的,是本地人,比小辉大三岁,对他特别好,像姐姐一样疼他。一开始我很高兴,给小辉打电话,说,你小子行啊,走到了你表哥的前面了。但是小辉却很忧郁,他说,表哥,我估计俺妈是不会同意的。

    我很不为然,我是一个崇尚自由的人,一个人为什么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别的人,即使是自己的父母,也没有理由干涉。但是我太过于天真了。

    腊月二十四,我们那地小年,祭灶,我帮阿马打扫房间的时候,阿妈对我说,明天你去你大舅家一趟,小辉回来了,你劝劝他。

    我说怎么了。

    妈妈说,还不是因为小辉那个外地的对象,小辉要她来,你舅妈不同意,母子俩闹得很厉害。

    第二天,我过去了,到大舅家时,小辉正在锅屋里烧火,舅妈在喂猪。见到我,小辉很高兴,站起来迎我,熟练的掏出烟递给我。

    和小辉说了会话,舅妈端着盆从猪圈里出来,叫小辉到锅屋里看着火,然后让我到屋里坐,我知道她有话要对我讲。

    舅妈给我到了杯水,说小辉在外面处个对象你知道了吧?

    我点点头。

    舅妈说:“外甥,你帮我劝劝小辉吧,我知道他最听你的话,这两天他一直跟我闹,要让那女的过来,你说就我们这个家咋叫人来?唉。”舅妈望了望破旧的墙,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说:“舅妈,要是他俩真得挺好,也不是不可以。”

    舅妈摇了摇头,然后说:“小辉跟你不一样,你以后考大学,肯定留在城市里,找对象啥的都不让你妈c心了,但小辉怎么办,他这半年根本就没剩什么钱,都花在那个女孩身上了,咱们农村能养得起城市姑娘吗?村西头的洪亮去年找个城市对象,但没过几天人嫌农村生活苦,一声不吭的就跑了,洪亮家白花了几万块钱,这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听舅妈这么说,我本来想反驳她,但却不知该怎么说。

    舅妈接着说:“我就想让他在外面好好干两年,家里给他盖房子,再找个农村姑娘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行了……”

    中午吃饭,小辉到村里的代销店买了瓶酒,说我们哥俩一年没见面了,要喝点,但吃饭时的气氛却很沉闷,他只是一杯杯的喝酒,没说一句话。

    下午,我和他到镇上的澡堂洗澡,才下过雪,路上都是雪和泥,一脚深一脚浅的很难走,但路上人很多,都是到镇里办年货的,说说笑笑,年气很浓郁。

    放眼望去,被雪覆盖的庄稼地白蒙蒙的一片,一路上,我一边呵着白雾搓着手一边和小辉谈起这件事,我只说了几句,小辉的眼睛就红了,他低沉的说,表哥,你放心吧,我都知道了。

    晚上回到家,我跟妈妈说起这件事,妈妈说,其实你舅妈心里也难过,觉得很对不起小辉,你看村里像小辉那么大的谁没说好对象,但就因为你大舅那德行,哪个媒人敢把人家的姑娘说个小辉。你自己要好好学习,考不上大学,你还不如他呢。

    不过从今天以后,小辉再也没提过那个女孩,而是拿自己挣的钱给家里买了台彩电和一个vcd,又帮大舅还了点账。

    腊月二十七,我打电话给老班,问一下成绩,顺便给他拜个早年。老班告诉我,我的成绩是617分,全班第七。我问老班成绩的时候,阿爸阿妈都在我身边,看来是比较满意。

    大年初六,当别人都还沉浸在过年的喜庆中时,小辉就走了,他说,出去晚了,就不好找活了。

    那天我送他到火车站,一路上,他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在火车快到站之前,很突然地,他望着自己手里的车票哭了,滚烫的泪水哗哗的顺着脸颊流下,他没有再去那女孩所在的宁波,而是去了昆山,我知道他很难过,今后当他遥望着宁波的时候,他的心会隐隐作疼,那座远方的城市有自己爱的一个女孩。

    小辉说,表哥,我真的对不起她,她对我很好,但我真的没办法,我甚至都不敢告诉她我去哪了,只能换了手机号,就当自己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望着火车消失在远方,我抬起头,冬日的阳光,明亮,微微的眩晕,幻觉。

    廿三。 初八开学,开学的第一节课就很沉重,因为这是节动员课,老班把我们说的紧张无比,内分泌失调。全国那么多考生,但大学才多少,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每年不知有多少优秀的学子都把头削尖了想挤进去,所以这就赋给高三一种很严肃很兴奋但又很沉重的色彩。终极的关怀。

    我趴在最后一排的桌子上,极其无聊的听着老班做着更无聊的高考动员报告,讲台上的老班意态鹰扬,手舞足蹈,恨不得立马带领众弟子一举拿下高考这块阵地,要知道,学生来你这上学就是奔着能考上重点大学的,这也是检验你这个老师是否有真水平的唯一标准,考的好了评职称加工资分房子才有你的份,否则靠边站。在学校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班深知此点所以才如此全力的投入,他在激热他的学生血y的同时,不动声色地把高考这座山吹得越来越美好也越来越沉重甚至恐怖,并加到好处的把这些深深的锲入学生的心里,动一动就疼,让你无论在干什么的时候都得记得那心里最重要的是什么。

    什么是口才,这就是口才。

    不过他的话也许只对前四十名的管用,因为只有这些人还有希望,后面的“弱势群体”自知高考无望,都在混日子了,就等着到时拿个毕业证把在梦阳一中的三年划个自己可以聊以z慰的句号了。

    放学后,按照哥几个这两年的规矩,每次开学,都有考得最好的请客,结果在千百意我被宰了顿,但这次我却感觉气氛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以前无论谁考第一都无所谓,不在乎,酒喝的快乐,但是如今却好像隔了层膜,饭吃得很累。

    吃过饭后,满满小威都回家了,老肥和苗子让我和他们一起去上网,我没去,就自己回去了。路过“棋牌王”的时候,我想过去看看倩妮,毕竟一个寒假没见了。

    城市里,彩带飘舞,人流如织,我站在专卖店门口,看到了倩妮,店里客人很多,倩妮戴着白色的绒帽,黑亮的长发从帽沿两边垂下来,显得无比的妩媚。她看到了我,高兴得冲我招招手,但因为她很忙,我也就没多停留。

    回去的时候,顺路到鑫哥的店里玩了会,鑫哥和嫂子都不在嫂子娘家去了,嫂子怀孕了,腹部明显凸了起来,经常回娘家住,现在店里只剩下倩妮老家的堂弟,一个叫林峰的男孩,比我大两岁,瘦瘦的,平时很沉默,但特别喜欢和我说话。

    过年的时候,店里生意不多,林峰坐在电脑前玩着纸牌游戏,见我来,拉过来一个椅子,我们有一拨没一拨得聊着,直到下午四点多倩妮回来。

    倩妮拎着一大兜子菜,右手还拿着一包不知什么东西,倩妮喊林峰帮她拿东西,林峰转过头眼睛盯着电脑,根本就没有理倩妮,倩妮很生气,但又无可奈何。见到这样,我站起来说:“倩妮姐,我帮你拿吧。”

    倩妮气鼓鼓的瞪了林峰一眼,也没搭理我,自己费力的拿着东西回去了。

    我自讨没趣,习惯性的摸摸鼻子坐了下来,林峰对我说:“你别管她,她就这样,哼。”

    对于林峰的态度我很是疑惑,我问林峰:“她不是你姐吗?”

    林峰不屑的说道:“有些事情就不跟你说了,来,你玩一把。”

    我摇摇头,从桌子上顺手拿了张报纸,心了却很疑惑,为什么倩妮家除了嫂子外的其他人对倩妮都很冷漠,倩妮在家里的地位好像是最低的,从“棋牌王”专卖店下班后,还要干很多活,不仅鑫哥和大姨,就连来店里帮忙的她的堂哥林伟和堂弟林峰都对倩妮呼来换去的,好像她做了错事,这样对她是天经地义的,但是倩妮给我的印象却是很好的,一个很美丽温柔的女人。

    过了会,倩妮从后面来到店里,可能刚才的事让我感到很尴尬,我看到倩妮进来,就站起来准备回去了,但倩妮却叫住了我:“陆寒,陪我打会羽毛球好吗?天太冷,脚都要冻掉了。”

    我本来要拒绝的,但是看到倩妮的眼神,我就很自然的说好呀。

    倩妮从店里拿付羽毛球拍和我来到店外的空地上,今天的确很冷,大年三十下的雪到现在还没化完,墙脚下还有残存的雪堆,天空似y沉的老人,没有一丝风,干冷干冷的,对面的马路上也没多少人。

    倩妮好像并不怎么会打羽毛球,我就有意让着她,每赢一个球,倩妮就跟个小孩似的,欢呼跳跃,脸蛋都兴奋得红扑扑的,秀丽的鬓角被汗打湿了,黏在皮肤上,旁边卖牛奶的胖阿姨也站在一旁,一边看我们打,一边和我们逗着笑,倩妮不时快乐的“咯咯”笑着。

    天暗了下来,几乎都看不清球了,我和倩妮才兴致而归,走在路上,院里有人在焚烧垃圾,有烟雾,在雾里所有的景物都变形模糊,如梦似幻的感觉。

    我回自己的小屋前,倩妮说:“陆寒,厨房里有热水,你别洗个澡吧,晚上别出去吃饭了,下午我太生气了,你别在意,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赔罪行吗?”

    打羽毛球的时候,内衣汗湿了,大冬天的粘糊糊的在身上很难受,我到隔壁端来一盆热水关上门,脱光衣服,擦洗一下。

    过了会,我听见隔壁的厨房的门被c上的声音,水“哗啦啦”溅落在地面上,甚至还有倩妮轻哼的歌声,我和她就隔着一堵墙,不可抑制的,我的眼前浮现出倩妮曼妙的l体,一股灼热的欲望开始缠绕着我。

    其实我和倩妮说话见面的机会并不多,我们各自的生活总难以交集,我白天上课她上班,我晚自习回来的时候,她要么已经睡了要么比我回来的更晚,有时听见她在隔壁时,我总想出去开门看看她,但又觉得这样做有理由吗?每次路过“棋牌王”的时候,我总忍不住往里看一眼,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有时会想起她,这个比我大六岁的女人,我自己都很奇怪,因为我根本不喜欢她,我自己解释,也许这是一种感激吧,对关心我的女人的感激。

    正月十五,学校很慈悲的放了两天假,同学都回家了我却没有,中午,小文过来了,一见到我就哭了:哥哥,爸妈离婚了,他们都不要我,哥哥,我没有家了。

    傍晚,我把睡醒的小文送了回去,她母亲抬手给了小文一巴掌,也没理我,我也不在意,只是看到捂着脸不敢哭的小文,觉得他很可怜。回去以后,倩妮一家来了很多亲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更加显得我的孤独,自己一个人待着实在无聊,我就自己一个人在街上闲逛,趴在天桥的护栏上,看着下面的车流,看着冬季的夕阳,看着寒风吹过一切。这个时候,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首诗埃米丽。狄金森《冬日的下午》:冬日的下午往往有一种 斜落下来的幽光,压迫着我们,那重量如同大教堂的琴响。他给我们以神圣的创伤,我们找不到斑痕,只有内心所引起的变化,将它们的意义蕴存。没有人能够稍使它感悟,它是绝望的烙印  一种无比美好的痛苦,藉大气传给我们。当它来时,四野都在倾听,y影全摒住呼吸;当它去时,远得像我们 遥望死亡的距离。

    正当我要回去的时候,碰到了老肥和他表妹柳叶,柳叶是今年才转过来,是个很懂事的女孩。我们三个在一起吃了顿饭,我和老肥喝了几瓶酒来庆祝我们高中的最后一个元宵节,吃过饭后,我们沿着马路,三个寂寞的孩子在黑夜里流浪,手里拿着长长的类似竹节的鞭炮,一边走一边放着玩,远方的天空,仍然被绚烂的烟花照亮,我一刻,我突然想到了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和桑在一起的场景,那时的我是多么的快乐。而现在,却物事人非。我仰着脸望着夜空,喃喃自语:桑,你现在在哪?在这样的时刻,你也在想着我?还是已经把那段岁月完全遗忘了呢。

    元宵过后,我就感觉日子像被抽了一鞭子似过得飞快,离高考的日期越来越接近,考试也越来越频繁,班里的气氛自然也很高三。这学期的前两次体育课,还有人去踢球,但渐渐的,已经凑不起两拨了,有一天体育课,我站起来拎着球鞋,却看到他们都坐着没动,我说走啊兄弟们。他们说忘带鞋了,我笑笑,没再说什么,不过从那开始,我就再也没带过球鞋。

    在学校外,我一如既往的孤独,蓝色的书袋,黑色的衣服,凌乱的头发,除了偶尔和倩妮聊天外,我几乎不和其他人交往,我一直渴望,高考快些到来吧,这青春的最后一季也早点结束吧。

    不知上天是不是真的听到了我的愿望,反正今年的高考第一次提前了,从往年的七月份提前到6月7日。我想这也是同学们玩命学习的一个原因吧。除此之外,对我而言,03年还有一件影响更深远的事情发生,那就是“非典”,如果没有非典,我想我也许会平平淡淡的高考,平平淡淡的离去,绝不会再发生那么多的事情。

    盛夏之殇(1)

    一2003年5月3日,我们这届高三“五。一”假期的最后一天,明天就上课了。中午,鑫哥带着嫂子回老家了,他老家在山区,鑫哥说那里空气好,有利于嫂子待产。傍晚,我出去买饭,碰到我一个同学刘向飞,他家就住在院里的家属楼里。

    见到我,刘向飞急急忙忙地问我道:“你知道了吗?”

    “知道什么?”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老班打电话说从明天开始学校要封校,所有高三的应届生和复习生都要被关在学校里,让我们准备一下生活用具,明天带过去。”

    我诧异的问道:“为什么呀?”

    “听说为防非典,不仅一中是这样,老班说全国的中学都是如此,行了,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先回家跟我妈商量一下。”说完他就匆匆的走了。

    第二天上午,我走进教室,教室里乱糟糟的,同学们都在议论有关“封校”的事,叽叽喳喳的让人心烦意乱。

    上课之前,黎子和诺诺一起过来找我,问问我的意见,我想了会,说道:“反正我是不愿被关在学校里的,我受不了,大不了我自己在外面复习。”

    诺诺和黎子也是这个意思,但是估计很难过家里这一关,毕竟在最后的关头,他们总是更信任学校和老师的。

    后面的两天,就是我们各自说服自己的家庭,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们相信留在外面复习好,待到费尽口舌成功时,已筋疲力尽。

    在校外复习的第四天。

    今天一大早天就变了,但是直到现在,还是久y未雨,让人的心y翳烦闷的厉害,连倩妮门前小花圃里的花草都失去了往日的色彩,变得蔫了吧唧的。

    我隔壁那哥们的女朋友中午过来了,也不知他憋了多久,反正也不管大白天的两个人就立即关上门辛辛苦苦的c练起来,一会“啊啊啊”一会“哎哎哎”一会儿“oh yeahyeah”的,感情还学过英语。我和他的房子就一墙之隔,隔屋激烈的战斗整得我实在是看不进书,比如看生物有关xy染色体的题目时,脑海里立即浮现出那事,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我跑过去“咣咣”敲门,里面立即销声匿迹了,我得意洋洋得回去,但还没坐下那边又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如此几次后,我深深地为他们那种锲而不舍的精神所感动,于是就放弃了s扰行为,苦了我一人,幸福两个人,二大于一,奉献。

    不过过了会,那哥们完事后,穿着个大裤衩嘴里叼根烟过来兴师问罪了,他有些结巴:我…我说,刚…刚才是不是你。。你。。你敲门,你啥。。啥。。啥意思?

    我很无奈的说:“哥哥,我有啥办法,你看我也是血气方刚的,可马上就要高考了,是吧?”

    “喔,要高考了,不早。。早。。早点说,不。。不好意思,你学习吧。”说完扭头就走。

    我立马乐了,这高考还真的好使,谁都不敢惹,本来以为和这哥哥还要有一番文攻武斗呢。

    不过想想也是,一到高考,国家的一切工作全部让路一路绿灯,高考有啥用,选拔培育人才,二十一世纪什么最重要?人才。百年大计,人才为本,谁要坏了大事,准背上上损害国家利益的弥天大罪,这就是高考的战略地位。

    因此为了这个崇高而神圣的目的,为了不辜负那哥哥和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