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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部分

峰之间,云雾笼罩,望

    不见尽处。若是在平地之上,尺许小径又算得了甚么,可是

    这石梁下临深谷,别说行走,只望一眼也不免胆战心惊。黄

    蓉叹道:“这位段皇爷藏得这么好,就算谁和他有泼天仇恨,

    找到这里,也已先消了一半气。”郭靖道:“那渔人怎么说段

    皇爷已不在尘世了?可好教人放心不下。”黄蓉道:“这也当

    真猜想不透,瞧他模样,不像是在撒谎,又说咱们师父是亲

    眼见段皇爷死的。”郭靖道:“到此地步,只是有进无退。”蹲

    低身子背起黄蓉,使开轻功提纵术,走上石梁。

    石梁凹凸不平,又加终年在云雾之中,石上溜滑异常,走

    得越慢,反是越易倾跌。郭靖提气快步而行,奔出七八丈,黄

    蓉叫道:“小心,前面断了。”郭靖也已看到那石梁忽然中断,

    约有七八尺长的一个缺口,当下奔得更快,借着一股冲力,飞

    跃而起。黄蓉连经凶险,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笑道:“靖哥

    哥,你飞得可没白雕儿稳呢。”

    奔一段,跃过一个缺口,接连过了七个断崖,眼见对面

    山上是一大片平地,忽听书声朗朗,石梁已到尽头,可是尽

    头处却有一个极长缺口,看来总在一丈开外,缺口彼端盘膝

    坐着一个书生,手中拿了一卷书,正自朗诵。那书生身后又

    有一个短短的缺口。

    郭靖止步不奔,稳住身子,登感不知所措:“若要纵跃而

    过,原亦不难,只是这书生占住了冲要,除了他所坐之处,别

    地无可容足。”于是高声说道:“晚辈求见尊师,相烦大叔引

    见。”那书生摇头晃脑,读得津津有味,于郭靖的话似乎全没

    听见。郭靖提高声音再说一遍,那书生仍是充耳不闻。郭靖

    低声道:“蓉儿,怎么办?”

    黄蓉蹙眉不答,她一见那书生所坐的地势,就知此事甚

    为棘手,在这宽不逾尺的石梁之上,动上手即判生死,纵然

    郭靖获胜,但此行是前来求人,如何能出手伤人?见那书生

    全不理睬,不由得暗暗发愁,再听他所读的原来是一部最平

    常不过的“论语”,只听他读道:“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

    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读得兴

    高采烈,一诵三叹,确似在春风中载歌载舞,喜乐无已。

    黄蓉心道:“要他开口,只有出言相激。”当下冷笑一声,

    说道:“‘论语’纵然读了千遍,不明夫子微言大义,也是枉

    然。”

    那书生愕然止读,抬起头来,说道:“甚么微言大义,倒

    要请教。”黄蓉打量那书生,见他四十来岁年纪,头戴逍遥巾,

    手挥折叠扇,颏下一丛漆黑的长须,确是个饱学宿儒模样,于

    是冷笑道:“阁下可知孔门弟子,共有几人?”

    那书生笑道:“这有何难?孔门弟子三千,达者七十二人。”

    黄蓉问道:“七十二人中有老有少,你可知其中冠者几人,少

    年几人?”那书生愕然道:“‘论语’中未曾说起,经传中亦

    无记载。”黄蓉道:“我说你不明经书上的微言大义,岂难道

    说错了?刚才我明明听你读道: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五

    六得三十,成年的是三十人,六七四十二,少年是四十二人。

    两者相加,不多不少是七十二人。瞧你这般学而不思,嘿,殆

    哉,殆哉!”

    那书生听她这般牵强附会的胡解经书,不禁哑然失笑,可

    是心中也暗服她的聪明机智,笑道:“小姑娘果然满腹诗书,

    佩服佩服。你们要见家师,为着何事?”

    黄蓉心想:“若说前来求医,他必多方留难。可是此话又

    不能不答,好,他既在读‘论语’,我且掉几句孔夫子的话来

    搪塞一番。”于是说道:“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君子

    者,斯可矣。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那书生仰天大笑,半晌方止,说道:“好,好,我出三道

    题目考考你,若是考得出,那就引你们去见我师父。倘有一

    道不中式,只好请两位从原路回去了。”黄蓉道:“啊哟,我

    没读过多少书,太难的我可答不上来。”那书生笑道:“不难,

    不难。我这里有一首诗,说的是在下出身来历,打四个字儿,

    你倒猜猜看。”黄蓉道:“好啊,猜谜儿,这倒有趣,请念罢!”

    那书生捻须吟道:“六经蕴籍胸中久,一剑十年磨在手

    ……”黄蓉伸了伸舌头,说道:“文武全才,可了不起!”那

    书生一笑接吟:“杏花头上一枝横,恐泄天机莫露口。一点累

    累大如斗,却掩半床无所有。完名直待挂冠归,本来面目君

    知否?”

    黄蓉心道:“‘完名直待挂冠归,本来面目君知否?’瞧

    你这等模样,必是段皇爷当年朝中大臣,随他挂冠离朝,归

    隐山林,这又有何难猜?”便道:“‘六’字下面一个‘一’一

    个‘十’,是个‘辛’字。‘杏’字上加横、下去‘口’,是个

    ‘未’字。半个‘床’字加‘大’加一点,是个‘状’字。

    ‘完’挂冠,是个‘元’字。辛未状元,失敬失敬,原来是位

    辛未科的状元爷。”

    那书生一呆,本以为这字谜颇为难猜,纵然猜出,也得

    耗上半天,在这窄窄的石梁之上,那少年武功再高,只怕也

    难以久站,要叫二人知难而退,乖乖的回去,岂知黄蓉竟似

    不加思索,随口而答,不由得惊讶异常,心想这女孩儿原来

    绝顶聪明,倒不可不出个极难的题目来难难她,四下一望,见

    山边一排棕榈,树叶随风而动,宛若挥扇,他是状元之才,即

    景生情,于是摇了摇手中的折叠扇,说道:“我有一个上联,

    请小姑娘对对。”

    黄蓉道:“对对子可不及猜谜儿有趣啦,好罢,我若不对,

    看来你也不能放我们过去,你出对罢。”

    那书生挥扇指着一排棕榈道:“风摆棕榈,千手佛摇折叠

    扇。”这上联既是即景,又隐然自抬身分。

    黄蓉心道:“我若单以事物相对,不含相关之义,未擅胜

    场。”游目四顾,只见对面平地上有一座小小寺院,庙前有一

    个荷塘,此时七月将尽,高山早寒,荷叶已然凋了大半,心

    中一动,笑道:“对子是有了,只是得罪大叔,说来不便。”那

    书生道:“但说不妨。”黄蓉道:“你可不许生气。”那书生道:

    “自然不气。”黄蓉指着他头上戴的逍遥巾道:“好,我的下联

    是:‘霜凋荷叶,独脚鬼戴逍遥巾’。”

    这下联一说,那书生哈哈大笑,说道:“妙极,妙极!不

    但对仗工整,而且敏捷之至。”郭靖见那莲梗撑着一片枯凋的

    荷叶,果然像是个独脚鬼戴了一顶逍遥巾,也不禁笑了起来。

    黄蓉笑道:“别笑,别笑,一摔下去,咱俩可成了两个不戴逍

    遥巾的小鬼啦!”

    那书生心想:“寻常对子是定然难不倒她的了,我可得出

    个绝对。”猛然想起少年时在塾中读书之时,老师曾说过一个

    绝对,数十年来无人能对得工整,说不得,只好难她一难,于

    是说道:“我还有一联,请小姑娘对个下联:‘琴瑟琵琶,八

    大王一般头面’。”

    黄蓉听了,心中大喜:“琴瑟琵琶四字中共有八个王字,

    原是十分难对。只可惜这是一个老对,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爹爹当年在桃花岛上闲着无事,早就对出来了。我且装作好

    生为难,逗他一逗。”于是皱起了眉头,作出愁眉苦脸之状。

    那书生见难倒了她,甚是得意,只怕黄蓉反过来问他,于是

    说在头里:“这一联本来极难,我也对不工稳。不过咱们话说

    在先,小姑娘既然对不出,只好请回了。”

    黄蓉笑道:“若说要对此对,却有何难?只是适才一联已

    得罪了大叔,现在这一联是一口气要得罪渔、樵、耕、读四

    位,是以说不出口。”那书生不信,心道:“你能对出已是千

    难万难,岂能同时又嘲讽我师兄弟四人?”说道:“但求对得

    工整,取笑又有何妨?”黄蓉笑道:“既然如此,我告罪在先,

    这下联是:‘魑魅魍魉,四小鬼各自肚肠’。”

    那书生大惊,站起身来,长袖一挥,向黄蓉一揖到地,说

    道:“在下拜服。”黄蓉回了一礼,笑道:“若不是四位各逞心

    机要阻我们上山,这下联原也难想。”

    原来当年黄药师作此对时,陈玄风、曲灵风、陆乘风、冯

    默风四弟子随侍在侧,黄药师以此与四弟子开个玩笑。其时

    黄蓉尚未出世,后来听父亲谈及,今日却拿来移用到渔、樵、

    耕、读四人身上。

    那书生哼了一声,转身纵过小缺口,道:“请罢。”

    郭靖站着静听两人赌试文才,只怕黄蓉一个回答不出,前

    功尽弃,待见那书生让道,心中大喜,当下提气跃过缺口,在

    那书生先前坐处落足一点,又跃过了最后那小缺口。

    那书生见他负了黄蓉履险如夷,心中也自叹服:“我自负

    文武双全,其实文不如这少女,武不如这少年,惭愧啊惭愧。”

    侧目再看黄蓉,只见她洋洋得意,想是女孩儿折服了一位饱

    学的状元公,掩不住的心中喜悦之情,心想:“我且取笑她一

    番,好教她别太得意了!”于是说道:“姑娘文才虽佳,行止

    却是有亏。”黄蓉道:“倒要请教。”那书生道:“‘孟子’书

    中有云:‘男女授受不亲,礼也。’瞧姑娘是位闺女,与这位

    小哥并非夫妻,却何以由他负在背上?孟夫子只说嫂溺,叔

    可援之以手。姑娘既没有掉在水里,又非这小哥的嫂子,这

    样背着抱着,实是大违礼教。”

    黄蓉心道:“哼,靖哥哥和我再好,别人总知道他不是我

    丈夫。陆乘风陆师哥这么说,这位状元公又这么说。”当下小

    嘴一扁,说道:“孟夫子最爱胡说八道,他的话怎么也信得的?”

    那书生怒道:“孟夫子是大圣大贤,他的话怎么信不得?”

    黄蓉笑吟道:“乞丐何曾有二妻?邻家焉得许多j?当时尚有

    周天子,何事纷纷说魏齐?”那书生越想越对,呆在当地,半

    晌说不出话来。

    原来这首诗是黄药师所作,他非汤武、薄周孔,对圣贤

    传下来的言语,挖空了心思加以驳斥嘲讽,曾作了不少诗词

    歌赋来讽刺孔孟。孟子讲过一个故事,说齐人有一妻一妾而

    去乞讨残羹冷饭,又说有一个人每天要偷邻家一只j。黄药

    师就说这两个故事是骗人的。这首诗最后两句言道:战国之

    时,周天子尚在,孟子何以不去辅佐王室,却去向梁惠王、齐

    宣王求官做?这未免是大违于圣贤之道。

    那书生心想:“齐人与攘j,原是比喻,不足深究,但最

    后这两句,只怕起孟夫子于地下,亦难自辩。”又向黄蓉瞧了

    一眼,心道:“小小年纪,怎恁地精灵古怪?”当下不再言语,

    引着二人向前走去。经过荷塘之时,见到塘中荷叶,不禁又

    向黄蓉一望。黄蓉噗哧一笑,转过头去。

    那书生引二人走进庙内,请二人在东厢坐了,小沙弥奉

    上茶来。那书生道:“两位稍候,待我去禀告家师。”郭靖道:

    “且慢!那位耕田的大叔,在山坡上手托大石,脱身不得,请

    大叔先去救了他。”那书生吃了一惊,飞奔而出。

    黄蓉道:“可以拆开那黄色布囊啦。”郭靖道:“啊,你若

    不提,我倒忘了。”忙取出黄囊拆开,只见囊里白纸上并无一

    字,却绘了一幅图,图上一个天竺国人作王者装束,正用刀

    割切自己胸口肌r,全身已割得体无完肤,鲜血淋漓。他身

    前有一架天平,天平一端站着一只白鸽,另一边堆了他身上

    割下来的肌r,鸽子虽小,却比大堆肌r还要沉重。天平之

    旁站着一头猛鹰,神态凶恶。这图笔法颇为拙劣,黄蓉心想:

    “那瑛姑原来没学过绘画,字倒写得不错,这幅图却如小孩儿

    涂鸦一般。”瞧了半天,不明图中之意。郭靖见她竟也猜想不

    出,自己也就不必多耗心思,当下将图折起,握在掌中。

    只听殿上脚步声响,那农夫怒气冲冲,扶着书生走向内

    室,想是他被大石压得久了,累得精疲力尽。约莫又过了一

    盏茶时分,一个小沙弥走了进来,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说

    道:“两位远道来此,不知有何贵干?”郭靖道:“特来求见段

    皇爷,相烦通报。”那小沙弥合十道:“段皇爷早已不在尘世,

    累两位空走一趟。且请用了素斋,待小僧恭送下山。”

    郭靖大失所望,心想千辛万苦的到了此间,仍是得到这

    样一个回复,这便如何是好?可是黄蓉见了庙宇,已猜到三

    成,这时见到小沙弥神色,更猜到了五六成,从郭靖手中接

    过那幅图画,说道:“弟子郭靖、黄蓉求见。盼尊师念在九指

    神丐与桃花岛故人之情,赐见一面。这一张纸,相烦呈给尊

    师。”小沙弥接过图画,不敢打开观看,合十行了一礼,转身

    入内。

    这一次他不久即回,低眉合十道:“恭请两位。”郭靖大

    喜,扶着黄蓉随小沙弥入内。那庙宇看来虽小,里边却甚进

    深。三人走过一条青石铺的小径,又穿过一座竹林,只觉绿

    荫森森,幽静无比,令人烦俗尽消。竹林中隐着三间石屋。小

    沙弥轻轻推开屋门,让在一旁,躬身请二人进屋。

    郭靖见小沙弥恭谨有礼,对之甚有好感,向他微笑示谢,

    然后与黄蓉并肩而入。只见室中小几上点着一炉檀香,几旁

    两个蒲团上各坐一个僧人。一个肌肤黝黑,高鼻深目,显是

    天竺国人。另一个身穿粗布僧袍,两道长长的白眉从眼角垂

    了下来,面目慈祥,眉间虽隐含愁苦,但一番雍容高华的神

    色,却是一望而知。那书生与农夫侍立在他身后。

    黄蓉此时再无怀疑,轻轻一拉郭靖的手,走到那长眉僧

    人之前,躬身下拜,说道:“弟子郭靖、黄蓉,参见师伯。”郭

    靖心中一愕,当下也不暇琢磨,随着她爬在地下,着力磕了

    四个响头。

    那长眉僧人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伸手扶起二人,笑道:

    “七兄收得好弟子,药兄生得好女儿啊。听他们说,”说着向

    农夫与书生一指,“两位文才武功,俱远胜于我的劣徒,哈哈,

    可喜可贺。”

    郭靖听了他的言语,心想:“这口吻明明是段皇爷了,只

    是好端端一位皇帝,怎么变成了和尚?他们怎么又说他已不

    在尘世?可教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蓉儿怎么又知道他就

    是段皇爷?”只听得那僧人又向黄蓉道:“你爹爹和你师父都

    好罢?想当年在华山绝顶与你爹爹比武论剑,他尚未娶亲,不

    意一别二十年,居然生下了这么俊美的女儿。你还有兄弟姊

    妹吗?你外祖是哪一位前辈英雄?”

    黄蓉眼圈一红,说道:“我妈就只生我一个,她早已去世

    啦,外祖父是谁我也不知道。”那僧人道:“啊。”轻拍她肩膀

    安慰,又道:“我入定了三日三夜,刚才回来,你们到久了罢?”

    黄蓉寻思:“瞧他神色,倒是很喜欢见到我们,那么,一路阻

    拦,不令我们上山,都是他弟子们的主意了。”当下答道:

    “弟子也是刚到。幸好几位大叔在途中多方留难,否则就算早

    到了,段师伯入定未回,也是枉然。”

    那僧人呵呵笑道:“他们就怕我多见外人。其实,你们又

    哪里是外人了?小姑娘一张利口,确是家学渊源。段皇爷早

    不在尘世啦,我现下叫作一灯和尚。你师父亲眼见我皈依三

    宝,你爹爹只怕不知罢?”

    郭靖这时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段皇爷剃度做了和尚,出

    了家便不是俗世之人,因此他弟子说段皇爷早已不在尘世,我

    师父亲眼见他皈佛为僧,若是命我等前来找他,自然不会再

    说来见段皇爷,必是说来见一灯大师。蓉儿真是聪明,一见

    他面就猜到了。”只听黄蓉说道:“我爹爹并不知晓。我师父

    也没向弟子说知。”

    一灯笑道:“是啊,你师父的口多入少出,吃的多,说的

    少,老和尚的事他决计不会跟人说起。你们远来辛苦,用过

    了斋饭没有?咦!”说到这里突然一惊,拉着黄蓉的手走到门

    口,让她的脸对着阳光,细细审视,越看神色越是惊讶。

    郭靖纵然迟钝,也瞧出一灯大师已发觉黄蓉身受重伤,心

    中酸楚,突然双膝跪地,向他连连磕头。一灯伸手往他臂下

    一抬,郭靖只感一股大力欲将他身子掀起,不敢运劲相抗,随

    着来力势头,缓缓的站起身来,说道:“求大师救她性命!”

    一灯适才这一抬,一半是命他不必多礼,一半却是试他

    功力,这一抬只使了五成力,若觉他抵挡不住,立时收劲,也

    决不致将他掀个筋斗,如抬他不动,当再加劲,只这一抬之

    间,就可明白对方武功深浅,岂知郭靖竟是顺着来势站起,将

    他劲力自然而然的化解了,这比抬他不动更令一灯吃惊,暗

    道:“七兄收的好徒弟啊,无怪我徒儿甘拜下风。”

    这时郭靖说了一句:“求大师救她性命!”一言方毕,突

    然立足不稳,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踏了一步,急忙运劲站定,

    可是已心浮气粗,满脸涨得通红,心中大吃一惊:“一灯大师

    的功力竟持续得这么久!我只道已经化除,哪知他借力打力,

    来劲虽解,隔了片刻之后,我自己的反力却将我这么向前推

    出,若是当真动手,我这条小命还在吗?东邪西毒,南帝北

    丐,当真是名不虚传。”这一下拜服得五体投地,胸中所思,

    脸上即现。

    一灯见他目光中露出又惊又佩的神色,伸手轻轻拍了拍

    他的肩膀,笑道:“练到你这样,也已不容易了啊。”这时他

    拉着黄蓉的手尚未放开,一转头,笑容立敛,低声道:“孩子,

    你不用怕,放心好啦。”扶着她坐在蒲团之上。

    黄蓉一生之中从未有人如此慈祥相待,父亲虽然爱怜,可

    是说话行事古里古怪,平时相处,倒似她是一个平辈好友,父

    女之爱却是深藏不露,这时听了一灯这几句温暖之极的话,就

    像忽然遇到了她从未见过面的亲娘,受伤以来的种种痛楚委

    屈苦忍已久,到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