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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部分

在地下的那具骸骨,见背心肋骨有物隆

    起。她用松柴的一端去拨了几下,尘土散开,露出一块铁片。

    黄蓉低声惊呼,抢在手中。

    郭靖见了她手中之物,也是“啊”了一声。黄蓉道:“你

    识得么?”郭靖道:“是啊,这是归云庄上陆庄主的铁八卦。”

    黄蓉道:“这是铁八卦,可未必是陆师哥的。”郭靖道:“对!

    当然不是。这两人衣服肌r烂得干干净净,少说也有十年啦。”

    黄蓉呆了半晌,心念一动,抢过去拔起铁箱上的尖刀,凑

    近火光时,只见刀刃上刻着一个“曲”字,不由得冲口而出:

    “躺在地下的是我师哥,是曲师哥。”郭靖“啊”了一声,不

    知如何接口。黄蓉道:“陆师哥说,曲师哥还在人世,岂知早

    已死在这儿……靖哥哥,你瞧瞧他的脚骨。”郭靖俯身一看,

    道:“他两根腿骨都是断的。啊,是给你爹爹打折的。”黄蓉

    点头道:“他叫曲灵风。我爹爹曾说,他六个弟子之中,曲师

    哥武功最强,也最得爹爹欢心……”说到这里,忽地抢出d

    去,郭靖也跟了出来。

    黄蓉奔到傻姑身前,问道:“你姓曲,是不是?”傻姑嘻

    嘻一笑,却不回答。郭靖柔声道:“姑娘,您尊姓?”傻姑道:

    “尊姓?嘻嘻,尊姓!”

    两人待要再问,周伯通叫了起来:“饿死啦,饿死啦。”黄

    蓉答道:“是,咱们先吃饭。”解开傻姑的捆缚,邀她一起吃

    饭,傻姑也不谦让,笑了笑,捧起碗就吃。

    黄蓉将密室中的事对洪七公说了。洪七公也觉奇怪,道:

    “看来那姓石的大官打死了你曲师哥,岂知你曲师哥尚未气

    绝,扔刀子截死了他。”黄蓉道:“情形多半如此。”拿了尖刀

    与铁八卦给傻姑瞧,问道:“这是谁的?”

    傻姑脸色忽变,侧过了头细细思索,似乎记起了甚么,但

    过了好一阵,终于现出了茫然之色,摇了摇头,拿着尖刀却

    不肯放手。黄蓉道:“她似乎见过这把刀子,只是时日一久,

    却记不起了。”饭毕,服侍了洪七公睡下,又与郭靖到室中察

    看。

    两人料想关键必在铁箱之中,于是搬开伏在箱上的骸骨,

    一揭箱盖,应手而起,并未上锁,火光下耀眼生花,箱中竟

    然全是珠玉珍玩。郭靖倒还罢了,黄蓉却识得件件是贵重之

    极的珍宝,她爹爹收藏虽富,却也有所不及。她抓了一把珠

    宝,松开手指,一件件的轻轻溜入箱中,只听得珠玉相撞,丁

    丁然清脆悦耳,叹道:“这些珠宝大有来历,爹爹若是在此,

    定能说出本源出处。”她一一的说给郭靖听,这是玉带环,这

    是犀皮盒,那是玛瑙杯,那又是翡翠盘。郭靖长于荒漠,这

    般宝物不但从所未见,听也没听见过,心想:“费那么大的劲

    搞这些玩意儿,不知有甚么用?”

    说了一阵,黄蓉又伸手到箱中掏摸,触手碰到一块硬板,

    知道尚有夹层、拨开珠宝,果见内壁左右各有一个圆环,双

    手小指勾在环内,将上面的一层提了起来,只见下层尽是些

    铜绿斑斓的古物。她曾听父亲解说过古物铜器的形状,认得

    似是龙文鼎、商彝、周盘、周敦、周举罍等物,但到底是甚

    么,却也辨不明白,若说珠玉珍宝价值连城,这些青铜器更

    是无价之宝了。黄蓉愈看愈奇,又揭起一层,却见下面是一

    轴轴的书画卷轴。

    她要郭靖相帮,展开一轴看时,吃了一惊,原来是吴道

    子画的一幅“送子天王图”,另一轴是韩干画的“牧马图”,又

    一轴是南唐李后主绘的“林泉渡水人物”。只见箱内长长短短

    共有二十余轴,展将开来,无一不是大名家大手笔,有几轴

    是徽宗的书法和丹青,另有几轴是时人的书画,也尽是精品,

    其中画院待诏梁楷的两幅泼墨减笔人物,神态生动,几乎便

    有几分像是周伯通。黄蓉看了一半卷轴,便不再看,将各物

    放回箱内,盖上箱盖,坐在箱上抱膝沉思,心想:“爹爹积储

    一生,所得古物书画虽多,珍品恐怕还不及此箱中十一,曲

    师哥怎么有如此本领,得到这许多异宝珍品?”其中原因说甚

    么也想不通。

    每当黄蓉沉思之时,郭靖从来不敢打扰她的思路,却听

    周伯通在外面叫道:“喂,你们快出来,到皇帝老儿家去吃鸳

    鸯五珍脍去也!”郭靖问道:“今晚就去?”只听洪七公道:

    “早去一日好一日,去得晚了,只怕我熬不上啦。”黄蓉道:

    “师父,您别听老顽童胡说八道的撺掇。今晚说甚么也不能去

    了,咱们明儿一早进城。老顽童再瞎出歪主意,明儿不许他

    进皇宫。”周伯通道:“哼,又是我不好。”赌气不言语了。

    当晚四人在地下铺些稻草,胡乱睡了。次日清晨,黄蓉

    与郭靖做了早饭,四人与傻姑一齐吃了。黄蓉旋转铁碗,合

    上橱壁,仍将破碗等物放在橱内。傻姑视若无睹,浑不在意,

    只是拿着那把尖刀把玩。黄蓉取出一小锭银子给她,傻姑接

    了,随手在桌上一丢。黄蓉道:“你若饿了,就拿银子去买米

    买r吃。”傻姑似懂非懂的嘻嘻一笑。

    黄蓉心中一阵凄凉,料知这姑娘必与曲灵风颇有渊源,若

    非亲人,便是弟子,她这六七招“碧波掌法”自是曲灵风所

    传,却又学得傻里傻气的,掌如其人,只不知她是从小痴呆,

    还是后来受了甚么惊吓损伤,坏了脑子,有心要在村中打听

    一番,周伯通却不住声的催促要走,只索罢了。当下四人一

    车,往临安城而去。

    临安原是天下形胜繁华之地,这时宋室南渡,建都于此,

    人物辐辏,更增山川风流。四人自东面候潮门进城,径自来

    到皇城的正门丽正门前。

    这时洪七公坐在骡车之中,周伯通等三人放眼望去,但

    见金钉朱户,画栋雕栏,屋顶尽覆铜瓦,镌镂龙凤飞骧之状,

    巍峨壮丽,光耀溢目。周伯通大叫:“好玩!”拔步就要入内。

    宫门前禁卫军见一老二少拥着一辆骡车,在宫门外大声喧嚷,

    早有四人手持斧钺,气势汹汹的上来拿捕。周伯通最爱热闹

    起哄,见众禁军衣甲鲜明,身材魁梧,更觉有趣,晃身就要

    上前放对。黄蓉叫道:“快走!”周伯通瞪眼道:“怕甚么?凭

    这些娃娃,就能把老顽童吃了?”黄蓉急道:“靖哥哥,咱们

    自去玩耍。老顽童不听话,以后别理他。”扬鞭赶着大车向西

    急驰,郭靖随后跟去。周伯通怕他们撇下了他到甚么好地方

    去玩,当下也不理会禁军,叫嚷着赶去。众禁军只道是些不

    识事的乡人,住足不追,哈哈大笑。

    黄蓉将车子赶到冷僻之处,见无人追来,这才停住。周

    伯通问道:“干么不闯进宫去?这些酒囊饭袋,能挡得住咱们

    么?”黄蓉道:“闯进去自然不难,可是我问你,咱们是要去

    打架呢,还是去御厨房吃东西?你这么一闯,宫里大乱,还

    有人好好做鸳鸯五珍脍给师父吃么?”周伯通道:“打架拿人,

    是卫兵们的事,跟厨子可不相干。”这句话倒颇为有理,黄蓉

    一时难以辩驳,便跟他蛮来,说道:“皇宫里的厨子偏偏又管

    做菜,又管拿人。”

    周伯通瞠目不知所对,隔了半晌,才道:“好罢,又算是

    我错啦。”黄蓉道:“甚么算不算的,压根儿就是你错。”周伯

    通道:“好,好,不算,不算。”转头向郭靖道:“兄弟,天下

    的婆娘都凶得紧,因此老顽童说甚么也不娶老婆。”黄蓉笑道:

    “靖哥哥人好,人家就不会对他凶。”周伯通道:“难道我就不

    好?”黄蓉笑道:“你还好得了么?你娶不到老婆,定是人家

    嫌你行事胡闹,净爱闯祸。你说,到底为甚么你娶不到老婆?”

    周伯通侧头寻思,答不上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突

    然间竟似满腹心事。黄蓉难得见他如此一本正经的模样,心

    下倒感诧异。

    郭靖道:“咱们先找客店住下,晚上再进宫去。”黄蓉道:

    “是啊!师父,住了店后,我先做两味小菜给你提神开胃,晚

    上再放怀大吃。”洪七公大喜,连声叫好。

    当下四人在御街西首一家大客店锦华居中住了。黄蓉打

    叠精神,做了三菜一汤给洪七公吃,果真是香溢四邻。店中

    住客纷纷询问店伴,何处名厨烧得这般好菜。周伯通恼了黄

    蓉说他娶不到老婆,赌气不来吃饭。三人知他小孩脾气,付

    之一笑,也不以为意。

    饭罢,洪七公安睡休息。郭靖邀周伯通出外游玩,他仍

    是赌气不理。黄蓉笑道:“那么你乖乖的陪着师父,回头我买

    件好玩的物事给你。”周伯通喜道:“你不骗人?”黄蓉笑道: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是年春间黄蓉离家北上,曾在杭州城玩了一日,只是该

    处距桃花岛甚近,生怕父亲寻来,不敢多留,未曾玩得畅快,

    这时日长无事,当下与郭靖携手同到西湖边来。

    她见郭靖郁郁无欢,知他挂怀师父之伤,说道:“师父说

    世上有人能治得好他,只是不许我问,听口气似乎便是那位

    段皇爷,只不知他在哪里,咱们总得想法子求他救治师父。”

    郭靖喜道:“蓉儿,那真是好,能求到么?”黄蓉道:“我正在

    想法子打听呢。今天吃饭时我绕圈子探师父口风,他正要说,

    可惜便知觉了,立时住口。我终究要探他出来。”郭靖知她之

    能,心中大为宽怀。

    说话之间,来到湖边的断桥。那“断桥残雪”是西湖十

    景之一,这时却当盛暑,但见桥下尽是荷花。黄蓉见桥边一

    家小酒家甚是雅洁,道:“去喝一杯酒瞧荷花。”郭靖道:“甚

    好。”两人入内坐定,酒保送上酒菜,肴精酿佳,两人饮酒赏

    荷,心情畅快。黄蓉见东首窗边放着一架屏风,上用碧纱罩

    住,显见酒店主人甚为珍视,好奇心起,过去察看,只见碧

    纱下的素屏上题着一首《风入松》,词云:

    “一春长费买花钱,日日醉湖边。玉骢惯识西湖路,骄嘶

    过沽酒楼前。红杏香中歌舞,绿杨影里秋千。暖风十里丽人

    天,花压鬓云偏,画船载取香归去,余情付湖水湖烟。明日

    重扶残醉,来寻陌上花钿。”

    黄蓉道:“词倒是好词。”郭靖求她将词中之意解释了一

    遍,越听越觉不是味儿,说道:“这是大宋京师之地,这些读

    书做官的人整日价只是喝酒赏花,难道光复中原之事,就再

    也不理会了吗?”黄蓉道:“正是。这些人可说是全无心肝。”

    忽听身后有人说道:“哼!两位知道甚么,却在这里乱说。”

    两人一齐转身,只见一人文士打扮,约莫四十上下年纪,不

    住冷笑。郭靖作个揖,说道:“小可不解,请先生指教。”那

    人道:“这是淳熙年间太学生俞国宝的得意之作。当年高宗太

    上皇到这儿来吃酒,见了这词,大大称许,即日就赏了俞国

    宝一个功名。这是读书人的不世奇遇,两位焉得妄加讥弹!”

    黄蓉道:“这屏风皇帝瞧过,是以酒店主人用碧纱笼了起来?”

    那人冷笑道:“岂但如此?你们瞧,屏风上‘明日重扶残醉’

    这一句,曾有两个字改过的不是?”郭黄二人细看,果见

    “扶”字原是个“携”字,“醉”字原是个“酒”字。那人道:

    “俞国宝原本写的是‘明日重携残酒’。太上皇笑道:‘词虽好,

    这一句却小家气’,于是提笔改了两字。那真是天纵睿智,方

    能这般点铁成金呀。”说着摇头晃脑,叹赏不已。

    郭靖听了大怒,喝道:“这高宗皇帝,便是重用秦桧、害

    死岳爷爷的昏君!”飞起一脚将屏风踢得粉碎,反手抓起那酸

    儒向前送出,扑通一声,酒香四溢,那人头上脚下的栽入了

    酒缸。黄蓉大声喝彩,笑道:“我也将这两句改上一改,叫作

    ‘今日端正残酒,凭君入缸沉醉!’”那文士正从酒缸中酒水淋

    漓的探起头来,说道:“‘醉’字仄声,押不上韵。”黄蓉道:

    “‘风入松’便押不上,我这首‘人入缸’却押得!”伸手将

    他的头又捺入酒中,跟着掀翻桌子,一阵乱打。众酒客与店

    主人不知何故,纷纷逃出店外。两人打得兴起,将酒缸锅镬

    尽皆捣烂,最后郭靖使出降龙十八掌手段,奋力几下推震,打

    断了店中大柱,屋顶塌将下来,一座酒家刹时化为断木残垣,

    不成模样。

    两人哈哈大笑,携手向北。众人不知这一男一女两个少

    年是何方来的疯子,哪敢追赶?

    郭靖笑道:“适才这一阵好打,方消了胸中恶气。”黄蓉

    笑道:“咱们看到甚么不顺眼的处所,再去大打一阵。”郭靖

    道:“好!”两人自离桃花岛后,诸事不顺,虽得相聚,但师

    父重伤难愈,一直心头郁郁,此刻乱打酒家,却也是聊以遣

    怀之意。

    两人沿湖信步而行,但见石上树上、亭间壁间到处题满

    了诗词,若非游春之辞,就是赠妓之甚。郭靖虽然看不懂,但

    见都是些“风花雪月”的字眼,叹道:“咱俩就是有一千双拳

    头,也是打不完呢。蓉儿,你花功夫学这些劳什子来干么?”

    黄蓉笑道:“诗词中也有好的。”郭靖摇头道:“我瞧还是拳脚

    有用些。”

    谈谈说说,来到飞来峰前。峰前建有一亭,亭额书着

    “翠微亭”三字,题额的是韩世忠。郭靖知道韩世忠的名头,

    见了这位抗金名将的手迹,心中喜欢,快步入亭。

    亭中有块石碑,刻着一首诗云:“经年尘土满征衣,特特

    寻芳上翠微,好山好水看不足,马蹄催趁月明归。”看笔迹也

    是韩世忠所书。

    郭靖赞道:“这首诗好。”他原不辨诗好诗坏,但想既是

    韩世忠所书,又有“征衣”、“马蹄”字样,自然是好的了。黄

    蓉道:“那是岳爷爷岳飞做的。”郭靖一怔,道:“你怎知道?”

    黄蓉道:“我听爹爹说过这故事。绍兴十一年冬天,岳爷爷给

    秦桧害死,第二年春间,韩世忠想念他,特地建了此亭,将

    这首诗刻在碑上。只是其时秦桧权势薰天,因此不便书明是

    岳爷爷所作。”郭靖追思前朝名将,伸手指顺着碑上石刻的笔

    划模写。

    正自悠然神往,黄蓉忽地一扯他衣袖,跃到亭后花木丛

    中,在他肩头按了按,两人蹲下身来,只听脚步声响,有人

    走入亭中,过了一会,听得一人说道:“韩世忠自然是英雄了。

    他夫人梁红玉虽出身娼妓,后来擂鼓督战,助夫制胜,也算

    得是女中人杰。”郭靖听这声音有些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是谁。

    又听一人道:“岳飞与韩世忠虽说是英雄,但皇帝要他死,要

    夺他的兵权,韩岳二人也只好听命,可见帝皇之威,是任何

    英雄违抗不来的。”郭靖听这人的口音正是杨康,不觉一怔,

    心想他怎么会在此处?

    正感诧异,另一个破钹似的声音更令他大感惊讶,说话

    的却是西毒欧阳锋,只听他道:“不错,只教昏君在位,权相

    当朝,任令多大的英雄都是无用。”又听先前一人道:“但若

    明君当国,如欧阳先生这等大英雄大豪杰,就可大展抱负了。”

    郭靖听了这两句话,猛地想起,那正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大

    金国的六王爷完颜洪烈。郭靖虽与他见过几面,但只听他说

    了寥寥数语,是以一时想不起来。那三人说笑了几句,出亭

    去了。

    郭靖待他们走远,问道:“他们到临安来干甚么?康弟怎

    么又跟他们在一起?”黄蓉道:“哼,我早就瞧你这把弟不是

    好东西,你却说他是英雄后裔,甚么只不过一时胡涂,后来

    已经明白大义。他若真是好人,又怎会跟两个坏蛋在一起鬼

    混?”郭靖甚感迷惘,道:“我这可给弄胡涂了。”

    黄蓉提到当日在赵王府香雪厅中所听到之事,道:“完颜

    洪烈邀集彭连虎这批家伙,为的是要盗岳武穆的遗书,他们

    忽然到这里来,说不定这遗书便在临安城中。若是给他得了

    去,我大宋百姓定要受他的大害。”郭靖凛然道:“咱们决不

    能让他成功。”黄蓉道:“难就难在西毒跟他做一路。”郭靖道:

    “你怕么?”黄蓉反问:“难道你就不怕?”郭靖道:“西毒我自

    然是怕的。可是眼前这件事非同小可,咱们……咱们心中就

    算害怕,也不能瞧着不理。”黄蓉笑道:“你要干,我自然跟

    着。”郭靖道:“好,咱们追。”

    出得亭来,已不见完颜洪烈三人的影踪,只得在城中到

    处乱找。那杭州城好大的去处,一时之间哪里寻找得着?走

    了半天,天色渐晚,两人来到中瓦子武林园前。黄蓉见一家

    店舖门口挂着许多面具,绘得眉目生动,甚是好玩,想起曾

    答应买玩物给周伯通,于是花了五钱银子,买了钟馗、判官、

    灶君、土地、神兵、鬼使等十多个面具。

    那店伴用纸包裹面具时,旁边酒楼中酒香阵阵送来。两

    人走了半日,早已饿了,黄蓉问道:“那是甚么酒楼?”那店

    伴笑道:“原来两位是初到京师,是以不知。这三元楼在我们

    临安城里大大有名,酒菜器皿,天下第一,两位不可不去试

    试。”黄蓉被他说得心动,接过面具,拉了郭靖来到三元楼前。

    只见楼前彩画欢门,一排的红绿叉子,楼头高高挂着栀

    子花灯,里面花木森茂,亭台潇洒,果然好一座酒楼。两人

    进得楼去,早有酒家过来含笑相迎,领着经过一道走廊,拣

    了个齐楚的阁儿布上杯筷。黄蓉点了酒菜,酒家自行下去吩

    咐。

    灯烛之下,郭靖望见廊边数十个靓妆妓女坐成一排,心

    中暗暗纳罕,正要询问,忽听得隔壁阁子中完颜洪烈的声音

    说道:“也好!这就叫人来唱曲下酒。”郭靖与黄蓉对望一眼,

    均想: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店小二叫了

    一声,妓女中便有一人娉娉婷婷的站起身来,手持牙板,走

    进隔壁阁子。

    过不多时,那歌妓唱了起来,黄蓉侧耳静听,但听她唱

    道:

    “东南形胜,江湖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

    翠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