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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部分

说这些的时候,也不斟字酌句,也不拿腔捏调,大大咧咧像在菜市场一样。达摩呢,大多时候只是听着,时而微微一笑,时而应和一声,像一个很乖的听者。

    想起网上对达摩的种种猜测,茹嫣终于就问了达摩是干什么的。

    达摩听了一愣,然后诡异地笑笑,反问道,你看呢?

    茹嫣突然就笑了,一个适龄男子,请人家到家里,帮你弄了电脑,谈了半天文章,竟不知道人家姓甚名谁干什么的,自己真是很疯张了。

    茹嫣有些夸张地打量他一下,她的经验无法让她判断。说是个专家学者吧,那气质模样那一身行头还有那摩托车,都不像。说是个普通草民吧,他口里说出来的话,怕是一些正经专家学者也说不出来。便只好乱说了,我看像一个修行者。

    达摩说,差不多。

    茹嫣说,你的这个达摩,是那个面壁的达摩?

    达摩说:以前是,现在不是。

    茹嫣不解地嗯了一声。

    达摩:我面壁的时期已经过去。我面壁的时间,比十年长得多。

    茹嫣:那现在——达摩:现在?后面应该还有三个字。

    茹嫣:三个什么字?

    达摩:克利斯。

    茹嫣当然知道达摩克利斯,此话一说,茹嫣便心头一震,知道此话分量不轻。

    茹嫣嗔笑说,不愿告诉我?

    达摩说,电器修理工。

    茹嫣说,你当我相信?

    达摩认真说,你当我骗你?给人家修彩电、冰箱、空调,现在也修电脑,修碟机、音响……还有,手机也修。

    达摩说完,有些狡黠地笑笑。

    茹嫣听了,就想起刚才弄电脑的时候,他那只手握着小巧精致的鼠标格外别扭,那手指骨节突出,皮肤粗糙,手纹里有一些没洗干净的油渍,指头又短又平,一般人的指甲该是竖长,他的却是横宽,似乎给磨去了一半指尖尖。可就是这样一双手,在鼠标上,在键盘上,笨拙又灵活地动作着,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的。于是茹嫣心里就有一种说不清的滋味,像感动,又像悲悯,还有震撼。

    茹嫣问,你怎么会有这一套手艺呢?

    达摩说,本行啊!我原来在无线电厂干活,这些东西都是通的,有点小聪明就行。像空调啊,冰箱啊,简直像玩具一样,看起来模样吓人,里面简单得很呢。

    达摩简单地对茹嫣说了自己的工作经历。

    茹嫣问,现在是自己开店呢,还是走街串巷接活?

    茹嫣这个小区也经常有些这类修理工在楼下吆喝揽活。

    达摩说,都不是。给几家电器厂商做售后服务。人家接到客户投诉,就去干活。有时候自己也接一点业务。很自在的。多做就多做,少做就少做。

    茹嫣问,你怎么不搞你的专业?

    达摩说,这就是我的专业啊。

    茹嫣说,我是说,写文章,搞研究。

    达摩笑笑说,我是个野狐禅,连个正经文凭都没有,上不得人家的正席。

    茹嫣说,你在网上影响那么大,文章写得那么漂亮,怎么上不得正席?

    达摩说,在网上混不作数的,你看有哪个正经专家学者在网上混的?什么核心期刊,大部头专著,才是吃饭当家的。网上的东西,对他们说来总是旁门左道,就像当年穿牛仔裤、蝙蝠衫,都是一些不三不四的街头男女,到得后来,才有正经人穿了。

    茹嫣想起自己不也是这样,不禁就暗自笑了。说,你给报刊写文章吗?

    达摩说,也写。但是没有网上自在,怎么想,就怎么写了。给正规报刊写,总像一匹野马要套笼头一样。

    茹嫣说,报刊有稿费呀。

    达摩说,没我修一台冰箱来得快。冰箱还不删稿。

    茹嫣像是安慰地说,不过,有价值的东西,总归是有价值的,不在乎放在什么地方。

    达摩反过来问了茹嫣的专业。茹嫣如实说了。

    达摩说,好专业。植物看似平平淡淡不声不响的,其实是一个奇迹。就那么一点土壤,加上阳光空气水,就长出一种生命来了。可以说,她是一切生命的生命。

    茹嫣觉得达摩几句大白话,却说出了植物的真谛呢。就应和说,是,植物真是一种很伟大的东西。大至牛马猪羊,小到鱼虫雀鸟,人就别说了,都得靠它,食物链的第一环,也是生命链的第一环。

    达摩说,简直是一种宗教啊,一种大自然中最永恒的宗教,应该让人敬畏的。奇怪的是,许多民族有动物崇拜,蛇啊,牛啊,老虎猴子啊,植物崇拜的很少。你们研究植物的,不知道做过这一类文章没有?

    茹嫣笑笑说,你说的这些,该是你们人文学者的事啊,我们的研究,是把它们当作科研对象,哪些可以食用,哪些可以入药,哪些可以防沙护坡,可以作工业原料……

    达摩说,像这样,对它们没有一种生命情怀,没有一种感恩和敬畏,人们迟早会把地球上的植物毁光。

    达摩如此一说,茹嫣就惊呆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达摩说,不早了,该走了。

    自打达摩刚才说了他的职业之后,茹嫣一直在心里折腾着,人家以此为生的,该付给工钱才好。于是怯怯地说,我应该给你钱呢。

    达摩问,什么钱?

    茹嫣说,修电脑的钱。

    达摩说,哦。我的工钱很高的。

    茹嫣笑笑说,高也得给呀,你是以此为生的。

    达摩想想说,一般我上门,只要修好,就是五百。

    茹嫣听了,心里一疼,觉得有点讹人。但人是自己请来的,东西也修好了,再说,自己也不知道按行情该给多少。尽管有一丝丝不悦,还是强笑着说,行,我这就拿去。

    达摩见茹嫣正要进卧室去,又说,不过,我今天忘了先给你说好价钱,先不说好价钱,事后要钱是不合适的,不符合诚信的原则,所以这一次就算了。

    听到这里,茹嫣才听出达摩在跟自己开玩笑,心想,这个坏家伙,幸好自己没有垮脸,与他讨价还价呢。红了脸说,那怎么行呢?

    达摩说,下次吧。下次再坏了,两次钱一起收。

    茹嫣忽然想起自家的一些电器。丈夫走了三年,家里那些东西就不断出毛病。一个女人,独自生活,最大的烦恼就在这里。每当这种时候,茹嫣都会和自己赌气,心里说,一定要嫁个人了,谁能修理这些东西,就嫁给谁。

    丈夫在的时候,家里一应修整添补之类的事,茹嫣是从不c心的。最多张一张口,水管漏水,灯管憋了,煤气灶有味……剩下的就是他的事。丈夫出差在外,茹嫣便对付几天,待他回家解决。丈夫喜欢自己动手,做不下来的,也由他去街市上请人。如今剩下茹嫣一个家务弱智者,那些东西便欺负人一样,毛病越出越多,越出越大,冰箱灯早就不亮了,吸尘器漏气,空调一开起来就像拖拉机,cd耳机有一边不出声,几扇橱柜门的合页断了,电视遥控器不灵,要就不走台,要就一跳好几个,电饭煲不跳闸,一直把饭烧焦……弄得家里充满一种末世的衰败感,常常让茹嫣沮丧。也想过去街上请人,但听说有人上门之后杀人劫财,就不敢了……茹嫣对达摩说了自己的这些烦心事。

    达摩帮茹嫣看了几样,说,问题都不大,空调压缩机的固定螺栓松了,紧一紧,加个防震垫圈就行。cd耳机线断了,找到断点,焊一下。遥控器触点脏了,拆开用酒精擦洗一下,都是几分钟的事啊——说到这里,达摩似乎感觉到这个家庭的问题,便说,你先生呢?

    茹嫣说,不在了。

    达摩语噎了一下,说,改天我来。今天太晚了,也没工具。

    想想刚才对达摩的冤枉不说,又给人家扯上些新麻烦,茹嫣有些不安,忙说,你千万别当回事……再说,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达摩走到门口,将放在地上的头盔带上,笑笑说,写点好文章,让咱欣赏欣赏,就是谢我了。

    说罢就走了。

    楼下,不一会儿传来了摩托车的突突声,然后呼地一声远去了。

    达摩走后,茹嫣就立马去看他的那个论坛。

    达摩的论坛叫“语思”,与语丝、雨丝同音。页面风格很俭朴,淡黄底色淡棕隐格,像以前的信笺一样,内文字体是楷书,较大,让人耳目一新。此外没有多少花哨。

    看那一篇篇宏大高远锐利深刻的文章,怎么也和刚才那个小个子男人搭不上界。那些精致灵动的文字,是那些粗糙短拙,还嵌着油垢的手指头敲打出来的么?如果不是亲耳听见他说了那样一些看似随意,实则精彩的话,打死她也不会相信此达摩即彼达摩。

    茹嫣一边看达摩的文章,一边开始隐隐不安起来,自己竟如此轻薄地差遣一个这样的人,还想让他再来给自己修理空调、耳机、遥控器……想着想着,茹嫣就拨了达摩的手机。响了两声,达摩很快就接了。

    茹嫣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好该说些什么,慌乱中临时挤出一句话来,到家了吗?

    达摩说,早到了呀,都什么时候啦!

    茹嫣又说废话,谢谢你了。

    达摩说,你不是已经谢过啦?

    茹嫣也笑起来,此时她才稍稍定下来,说,我再谢一遍,不行吗?

    达摩说,行啊,你以后每天谢我一次都行。还没睡啊?

    茹嫣说,看你的文章呢。

    达摩说,我的文章有那么害人吗?弄得别人不睡觉?

    茹嫣说,真是很害人呢。

    达摩说,你可真会夸奖人。其实,害人的好文章很多,只是你没看到,我这两天发几个网址给你。

    茹嫣说,比你的还害人吗?

    达摩说,你是一叶障目瞎子摸象啊,你看了就知道。

    茹嫣说,你是一个谦虚大度的人。

    达摩说,你错怪我了,我可是一个骄傲到骨子里的人。你只是看到一点假象而已。

    茹嫣又笑了,说,我倒是真想看看你是如何骄傲的。

    说着说着,茹嫣又觉得此达摩又非彼达摩了,一瞬间,她竟然记不起来刚才那个来家达摩的模样了,只有电话里的声音,便是全部的达摩。

    达摩后来说,你记下我家里的座机号,我回家后一般会关掉手机的,今天刚好忘了。有时候他们会在半夜找我去做一些紧急维修。

    茹嫣对达摩的身世一无所知,凭直觉,他该是这个城市中普普通通的市民。茹嫣的生活环境很单纯,四十多年来,就活动在那么几块地盘上。部队大院,机关大院,学校校园和那个清静的研究所大楼,中间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在母亲系统的农场,周边也都是一些同系统的孩子。从小到大,满耳朵听的都是各种北方风味的普通话,对于达摩这样地道的原住民很陌生。可以说,对这个城市的大部分区域和大部分成员,茹嫣不比哪个非洲国家熟悉多少。

    这一个晚上,茹嫣就纠缠在写作者达摩与修理工达摩的冲突之中。所有的经典艺术,几乎都告诉过她,一个才情出众内心高贵的人,同时也会有一副风度翩翩挺拔雅致的外表,即便是满脸疤痕神色y鸷还瘸着一条腿的牛虻,也曾有过亚瑟的英俊与潇洒。她想,艺术家总是太过慷慨,常常把一切优越都同时给予一个人。而上帝却公正又残酷,他常给人一副风流倜傥的躯壳,又让他浅薄猥琐;给人一个平庸粗糙的外表,却让他才华出众情怀高贵。

    至此,茹嫣开始怀疑母亲那些关于手脚的八卦说法了。

    33

    进入十二月,一年的热闹就都来了。冬季寒冷,旧岁既逝,人们总要制造许多温馨暖人的气氛。月初,坛子上,邮箱里,qq上,就开始出现祝贺圣诞、迎接新年的电子贺卡。有自制的,有扒来的,有专业网站代赠的。“空巢”上的老鸟们,大多有儿女在外,于是,虽然一把年纪,也掺和到这日益兴盛的圣诞潮里来了。满坛子的雪橇、驯鹿、戴红帽子的圣诞老人,还有圣诞音乐。接着就是元旦,旧去新来,光y荏苒,总有许多感怀许多回想,特别到了这样的年纪。元旦一过,春节就接踵而至。反正这一个来月,随处都洋溢着喜庆吉祥气氛。聊天室为此举办了好几次大型晚会,平安夜,五洲四海家长子女都来聆听或演唱宗教音乐、西方歌曲;新年前夜,大家一起守候那午夜钟声;大年三十呢,竟连央视的春节晚会也不去光顾了,自己一伙子人搞起东西南北中民歌擂台赛,让那些不能与孩子团聚的老鸟们得以熬过那些落寞那些思念。

    今年是茹嫣有生以来第一次独自度过这些个容易让人伤感的节日。她想,幸亏有了网络,有了那些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晚会,有了儿子不时传递回来的影像和声音,有了那个与儿子同名的让人怜爱又让人c心的小狗,再就是,有了一个从地下冒出来的梁晋生。

    茹嫣的父亲已经去世多年,老母亲就住到南方的姐姐家,那儿暖和。几年来,要聚就是茹嫣过去。本来,这个春节茹嫣也有这个打算,但是突然犹豫了。为什么犹豫,茹嫣自己也说不清楚。过年前些天,梁晋生打来电话说,能和我一起度除夕吗?这时茹嫣才明白,自己不去南方,是在等这一句话。

    梁晋生接着说,我已经想好了一副春联,上联是:两个孤苦伶仃人,下联是:一个相濡以沫年,横批是:凑个热闹,怎么样?

    茹嫣一听就笑了。想了想说,平仄对仗还有点毛病——梁晋生急了,说,别要求太高啊,我又不是科班出身。

    茹嫣说,我还没说完呢——但是!文字平中见奇,很大气啊!

    梁晋生赶快说,谢谢夸奖!

    茹嫣说,不过,又有些矫情呢,你能孤苦伶仃吗?多少酒宴盼着你去呢。你随意推开哪一家的房门,说我来蹭你们的年饭啦!你看看,电视台的不马上就扛着机器跑来了?

    梁晋生说,那样的时刻,那样的酒宴,你愿意去吗?

    茹嫣说,我去干嘛呀?我要在家守儿子,他说好要上网给我拜年。

    梁晋生说,我来陪你守?

    茹嫣赶忙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不爱撒谎的她对母亲说,今年车票机票都很紧,不知最后能弄到票不。

    母亲说,正要给你打电话呢,今年你千万别来了。咱们这儿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有一种怪病,一得就死没药治的怪病正在流行,你姐夫他们医院都紧张得不得了。满城的板蓝根都卖断了挡,白醋涨到几百元一瓶。

    茹嫣说,咱这儿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啊?

    母亲说,不让讲啊,都是手机上的那个什么在发通知,你姐一天接多少个。你那儿也千万小心,那些返乡的,路过的,说不定就带到你们那儿了。

    茹嫣上网一查,几个论坛上果然有一些零零星星语焉不详的帖子提到这种怪病,但没有一条正式消息。

    南方的几个网友,本已说好要在自己的地盘上接待茹嫣,便一直催问茹嫣的行程,茹嫣说了毁约的理由,他们也就说起那个怪病来,说他们那儿不让说。没想到这几个帖子上去没几分钟,就莫名其妙没了。便有人出来责问茹嫣,为什么删帖????茹嫣委屈地说,孤鸿版主教给她的删帖技法一次没用过,现在早已忘掉。于是又有人说,这一类容易引起社会混乱的帖子,专门有人盯着呢。特别是像咱们这样与海外有关联的网站。茹嫣问,是谁盯着?有人答道,这可不好说,说不定现在正暗中看着咱们笑呢。茹嫣说,不能给个理由吗?有人说,这类事要什么理由?焉版主啊,你可真是一只童话里飞来的天使鸟啊。结果没几分钟,这个帖子也不见了。

    茹嫣不信,再一次上贴:南方发现一种不明怪病,传染性很强,望各位网友注意预防。这一次更干脆,跳出一个“服务器故障,暂时不能发贴”的窗口。茹嫣这才知道,以为是一个自己当家的小沙龙,原来还有一个从未露面的婆婆在帘子后面盯着。一瞬间,她又是气恼又是沮丧,几十上百个人的论坛,给大家提个醒,又怎么啦?母亲不会撒谎,当医生的姐夫更不会无中生有……鼠标一点,就关掉电脑,从不说粗话的茹嫣低声骂了一句,去你妈的。骂完后,想想就笑了,这是和谁在斗气呢?

    34

    一个星期天下午,茹嫣听得楼下有摩托声,心里就有一种感觉。果然,门铃响了。是达摩。

    达摩站在门外,穿一身蓝色工装,背一个大帆布包,手里拎着一只头盔,乐呵呵地说,刚在你们附近干完一趟活,一看时间还早,干脆就再来给你干了。这两天降温,估计你也该用空调了。

    茹嫣说,你还当真了?我已经习惯了,你来坐坐,喝口茶,我就很高兴了。

    达摩说,你习惯了,我还不习惯呢,想着你那空调哐哐响,就像身上痒痒没有挠。

    茹嫣笑了,别人痒痒,你难受什么呀?

    达摩说,这个你就没有体会了,这叫强迫症。

    达摩站在门槛外,从包里掏出一双鞋底两两相对的干净布鞋,一条腿单立着将布鞋换上,然后将换下的那双旧皮鞋放到大门外。

    茹嫣说,还自己带鞋呀?

    达摩说,如今那些讲究的人家,有时候会为难,不换吧,脏了人家的地板,换吧,又脏了人家的鞋。

    达摩一边换鞋,一边说着强迫症:我们厂原来有一个化验员,女的,爱整洁,谁的肩上有一根头发呀,胸前有一颗饭粒呀,非得给人家扒拉掉不可。连商场里的那些塑料模特,衣衫不整的,她都要去扯平它。一次,在公共汽车上,见前排一位男乘客,一边衣领折着,缺了一边似的,一路上就难受着,几次想动手去扯,又不敢,想说说,怕人家误会,结果一路思想斗争,到了要下车了,就下定决心鼓足勇气,用胳膊肘对准人家那衣领一蹭,扭头一看,果然就把那领子刮顺了,这才舒舒坦坦回了家。

    茹嫣听着,笑得弯下了腰。

    达摩说,有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