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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部分

过芳咏这么主动,一面吻着他,一面解著书彦的扣子。

    芳咏?怎么了?他制止她的手,发生什么事情?

    她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固执的解书彦的扣子,坚决的压在他身上。不要说话,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抱紧我。

    只有这样激烈的翻云覆雨,才能够让她忘记心里那点说不出来的痛苦。她以为,若是父母都死了,她也就从恶梦的魔咒里解脱开来。

    现在却发现,她居然还在魔咒中。而且父亲的死让她发现自己果然是孤零零的被遗弃在这个世界上。生也不由她,死也不由她。

    用力点…揉碎我…她像是梦呓一样,承受著书彦的热情,眼角还有泪,不要停…求求你…

    终究你也会遗弃我,那么…我不爱你,我不爱你。你也别爱我。爱是一种酷刑。是不是在其中,都觉得痛苦难当。

    她受不了。

    所以她要逃离这场酷刑。

    第七章

    我父亲死了。芳咏静静的说,书彦惊讶的抬起头,什么?

    没什么。人皆有死。她的声调还是很漠然。

    他是你的家人,你体内有一半的基因是他提供的!没有他就没有你,懂不懂?书彦摇了摇她。

    轻轻格开他,家人是什么?家人是蛮横的用血缘牵扯在一起的陌生人。我没有要求出生,我对我的生命,也没有丝毫喜悦。

    将基因传递下去,是生物的责任,并不只是人的责任。子女就该传递基因给下一代,你承受父母的教养之恩,就承受了他们的期望…

    他无法容忍芳咏的这种冷血。

    人类像是地球的癌细胞,为什么要繁衍得如此旺盛?只是提早毁灭这世界而已。她赤l的站起来,抱着衣服,这种愚蠢的轮回为什么要继续下去?为什么要生下小孩来承受父母的期望?如果你有任何期望,都该自己去实行,而不是期待你生下来的生命。那个生命也有自己的人生要过。如果你一定要生个孩子来实行你的愿望,能不能拜托你,放过那个无辜的孩子?

    她转身闪进房间,快得像是有什么在背后追。

    最初的愤怒过去之后,他细细思考她的话,又想想自己的家庭。他不得不承认,芳咏的话,有点道理。

    只是有点道理。他不敢细想。

    他决定不再追问这类的事情。隐约发现,芳咏的伤口太大,太黑暗,不是他有能力处理的。

    这样的沉默,却让芳咏有种疏离的安全感。

    这样就好。总是有太多人试图治疗她的心灵。国小老师关心她的伤势,只让母亲打在衣服遮蔽得住的地方。国中老师关心她的交友,只让父亲恼羞成怒。

    别人的关心,很不重要。

    她仍然漠然的和书彦住在一起。只要书彦不试图统治她的心灵,她是很乐意这么生活下去的。

    虽然对她眼中蒙着的薄冰无能为力,书彦倒是用他的方法尽量对她好。知道她不爱出门,他东奔西跑找了整套的宫崎俊送给芳咏,即使对卡通没兴趣,他还是很坚持要抱着手脚冰冷的芳咏看电视,他自己低头看著书。

    芳咏感不感动,他不知道。只能尽力而为。

    相识一周年,从来没逛过百货公司的大男生,羞赧的逛遍了京华城。

    我从来不擦香水。芳咏觉得很诧异,接过黑色的瓶子。

    …我知道。他搔搔头,但是我真不知道要送你什么才好。这叫做…安娜什么的…

    annasui。芳咏幼儿园的同事都喜欢香水,光听也听会了,这款香水是花香调的…冷冷的香气扑上来。

    我觉得这香味很温柔…他的表情也温柔,很像你。

    像我?我温柔?她的唇角终于有淡淡的笑意。

    我是个很冷的人。她坦承。

    哎呀,冷只是壳子啦,书彦揉揉她的头发,壳子里面,你是个非常温柔的人。他到幼儿园找她,发现芳咏正抱着小朋友,温柔的声调和脸孔,慈悲的像是圣母玛丽亚。

    …谢谢。

    本来以为她只会供在梳妆台,没想到,她天天使用,走过她,都会闻到若有似无的淡淡芳香。

    以前只是贪恋她身上安宁的气息,现在…终于有能够为她做的事情了…他没想到,原来爱人是这样的喜悦。

    一年的期限渐渐的接近,他对芳咏却越来越放不下。

    花了多少时间,才看到她淡淡的笑容。能够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书彦一直都不是有野心的人。他的父母期望他继续深造,将来当个教授或校长。

    父亲当了一辈子教务主任,总觉得很遗憾。对这个温文儒雅的小儿子期望很大。

    但是,爸爸,我真的不想当校长或教授。如果可能,我希望当国小老师,跟活泼的孩子跑跑跳跳,回到家里,可以看到芳咏淡淡的笑,能够陪着她,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这样就够了。

    最少,我不能放弃和芳咏在一起的机会。

    先拿到硕士学位吧。他下定决心。先拿到学位,然后跟南芬摊牌。

    虽然想到南芬的眼神…他的内心还是有愧疚的,不过,在爱情的国度里,谁都是纯真而残忍的。

    没想到,摊牌的机会提前到来。

    ***

    好不容易,教授终于点头认可了他的论文,他大大的吐出一口气。这几年的辛酸,终于得到了唯一而甜美的报偿。

    来杯咖啡吧?教授也露出笑容,恭喜你,再来就是口试了,要好好表现。

    感激的捧着那杯三合一,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咖啡,掺着胜利的芳甘。

    教授过去接电话,神情诧异的,书彦,找你的。

    找我?谁会知道我在这里?喂?芳咏?芳咏,我告诉你,我的论文可以了…

    现在谁还有心情管论文呢?她的声音有一丝丝的焦虑,刚刚你家里打电话过来,说你家出了点事情,要你赶紧打电话回家。

    会出什么事情?他满腹狐疑的打电话回去,接电话的妈妈哭得死去活来,家门不幸唷…怎么娶了个这样不知羞耻的媳妇…了然喔…

    妈?妈!到底什么事情?书彦有点慌张,大嫂出了什么事情?

    赶紧回来啦!我不会讲…妈有点语无伦次,你大哥要杀人啦!

    现在跑出去了,你爸也追出去,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赶紧回来啦!

    他立刻到机场搭飞机。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他在出租车里,只来得及不断的催司机快一点。

    先生,司机无奈的说,我这蘟xi不会飞哩。你大概电影看太多…

    心焦如焚的书彦不想听他这些废话,用力一拍椅背大喝,快开车!

    吓得出租车连闯几个红绿灯。

    才到楼下,就听到家里一片吵闹,正急着上楼梯,一声巨响,带着惊人的玻璃碎裂声,所有的争吵突然安静了下来。他慌忙打开门,一屋子人像是僵住了,欣怡呻吟着,半跪在破裂的落地窗前,玻璃已经半碎了,她抱着自己血流不止的手,惊惶着。

    你…你活该!书殷又狂了起来,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早就该死一死了!他抓住欣怡的头发,就要往还没掉落,尖锐的玻璃碎片砸下去。

    哥!你在干什么?书彦赶紧架住书殷,杀人不过头点地,你看大嫂血流成这样,你还想干嘛?

    不要拦我!不要脸的臭婊子!书殷吼着,爸爸和书彦死命抓住他,干!你敢给我在外面偷人!我这么爱你,你居然这么做!说!我是哪里对不起你?你给我偷人?!你到底知不知道廉耻?

    欣怡抬起头,眯细了眼睛,…你现在也知道,你在外面偷女人的时候,我的心也会痛了吧?

    干!说什么疯话?书殷又叫又跳,男人逢场作戏怎么同?你不知羞耻不要随便乱牵拖,你这烂货…

    好了!书彦大喝,大嫂的手还在流血啊!哥,拜托你醒一醒,有什么事情,先去医院再说好不好?

    你也为这个破烂女人!书殷用力一推他,让她死!谁敢送她去医院,我就跟他拼了!

    爸爸摇头叹息,妈妈只顾着号啕大哭,书彦心里的不耐越来越深重。

    我们家是死人的家庭吗?他质问,扶起木然坐在地上的欣怡,我们是那种家吗?

    慢慢的往外走去,欣怡神情空d柔顺的跟着他,书殷在他们背后叫嚣,…送那贱女人去医院,兄弟就做到今天了!不要再回来了,听到没有?!臭机掰,欠人干的臭机掰…

    静静的在路边等出租车,书彦脱下外套,裹住还在淌血的手。

    这种家,我也不想回来了。欣怡喃喃着。

    现在才发现大嫂承受了怎样的暴力。没想到有些任性的哥哥会这么狠,大嫂整张脸都淤血浮肿,左眼几乎张不开。

    挂了急诊,医生边清玻璃碎片边摇头,年轻人吵嘴就吵嘴,干嘛动手动脚的?看她这样子,你不心疼?花心血追来的老婆,要爱护啊!

    啧啧…

    书彦被说得脸都赤红,一言不发的欣怡终于开口,他是我小叔。医生,请开张伤单给我。

    医生推了推金边眼镜,有些为难,夫妻吵架在所难免…

    他把我推去撞落地窗,撞了好几次终于撞破玻璃。我被他毒打了半个钟头就这样。医生,她的声音没有情绪,他刚刚还打算把我穿刺在落地窗的玻璃碎片上。终于落泪下来,你不开伤单给我,我若被杀了,你良心过得去吗?

    医生看看她肿得睁不开的眼睛,叹口气,默默的开伤单。

    凡事要沟通。医生不放心的叮咛,不要什么都做绝了…你有些脑震荡的现象,需要住院观察几天。伤口我已经尽可能清理了,就怕有细小的玻璃碎片还在伤口中发炎,那就糟了…

    欣怡疲惫的躺在病床上,没多久就吐了,抖心搜肺的,书彦帮她拿着垃圾桶,又拧了毛巾擦拭着她的脸。

    …谢谢。她虚弱的说,颊上挂着泪,不要告诉你哥哥,我在这家医院。

    书彦点点头。

    方家只有你对我好。她闭上眼,泪水更汹涌,你回去吧。护士会照顾我。让我静一下。

    默默的回到家,静悄悄的,只有爸爸坐在客厅抽烟。

    怎么样?没有生命危险吧?爸爸捻熄了烟,书殷实在太冲动了。

    脑震荡,得住院观察几天。他忍不住,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哥能够下这种毒手?也没人阻止他?爸,大嫂的伤连我看了都心惊啊…

    爸爸沈默了一会儿,等我回来的时候,书殷已经动完手了。我若在家,怎么可能让这事发生?你大嫂…和人发生苟且之事,怨不得你哥生气。但是生气归生气,动手打人总是不对的。

    妈在家,但是妈也没阻止什么。哥向来孝顺,妈妈还管不住他吗?怎么可能?

    …孩子,你不了解。你妈当年吃了乃乃多少苦…你要说妈妈有补偿心理,我不能否认。她当年吃的苦头,现在要一起找补,所以对欣怡的确稍嫌过分…再说,欣怡居然发生这样背德的事情…

    他想起大嫂脸上的凄清,你现在知道我的心痛了吧?这句话在脑海里不断回响。

    大哥又是什么小白兔?他有点不悦,他一样在外面泡女人,风流的很得意。大嫂可以原谅他,为什么没有人原谅大嫂?

    爸爸一楞,这怎么相同?

    什么地方不相同?他反问。

    爸爸沈默了。

    …男人是没办法忍耐这种事情的。孩子,你现在愿意公平,若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呢?你也公平不起来的。爸爸缓缓的说。

    如果芳咏这样做呢?的确他会非常生气。但是为了不让芳咏这么做,他也会格外洁身自爱。

    你对我要公平。他想起芳咏那双蒙着薄冰,分外闪亮的眼睛,你若愿意对我公平,我也会相对的对你。我们两个,谁也不比谁低贱。应该使用相同的规则。

    他不说话,开始清理满地的碎玻璃。地上还有大滩的血迹,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妈妈一整天都关在她的房间里哭,南芬匆匆的赶来,羞怯的和他打过招呼,就忙着安慰妈妈。

    …学姊真不应该…南芬的声音隐隐约约,…会不会是误会?

    误会?妈妈叫了起来,都捉j在床了,还误会什么?那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居然跟人家开什么房间?!真是家门不幸唷~

    …那男的是谁?南芬小声的问。

    听说是美商公司的经理。夭寿喔~怪道她那么爱上班,原来是这么回事!真是下贱…

    他心里一动,悄悄的走出去,打电话到欣怡的公司。

    请接赵逸桦先生。

    小方先生?他的声音带着焦灼,欣怡怎么样?她还好吧?她一直不接手机…

    手机摔烂了。是他吧?我只是来报平安。大嫂住院了,不过看起来没什么危险。

    逸桦松了一口气,…哪家医院?

    大嫂不让我说。连我家人都不知道。是你吗?

    是我。他回答的很干脆,是我带她去旅馆的。

    …这样会破坏她的婚姻。

    这种婚姻有什么维系下去的理由?他的声音微微的发怒,我求她很久了。为什么这么美慧的女人必须在这场炼狱里折磨?为什么她就得忍受这种守活寡的日子?如果有机会安慰她,我是管不了那么多的。

    …我得先问过大嫂,才能告诉你医院。是非之间有这么广阔的灰色地带。

    请你照顾她。他的声音这么沉痛,我会等她。我会负责的。

    你能负什么责?大嫂的人生已经有了污点。

    打电话给芳咏,她默默的听了一会儿,突然笑,你这沙猪。为什么她有污点?若是她有污点,那些寻花问柳的男人岂不是内外污透了?

    情欲的力量这么强大…连我这么冷情的人都知道。大家倒是盖起来,装作一切都不知情。像是女人天生就必须接受阉割,去除性欲,男人天生就可以解释成天性。

    天性?谁没有天性?性别能够决定谁能怀孕,怎么能够决定谁的性欲有无?人很难抵抗诱惑,尤其是心里有迷惑的时候…她叹息了一声,性很亲密。现代人太孤独,连一点亲密都得从性里追求…

    书彦微笑,像是满天的乌云被吹散开来,一片澄澈。芳咏,你是我的心理治疗师。听你说话…突然豁然开朗。

    她也轻笑,那是你愿意听。好好照顾你大嫂。她现在真是四面楚歌。

    他的确很努力的照顾她。三天观察期一过,她憔悴的出院,住进一家小旅馆。该开始找房子了,欣怡苦笑,我没那个财力住旅馆。

    帮大嫂拿存折的时候,他吓了一跳。大嫂每个月赚那么多钱,却没什么积蓄。

    什么不要钱?她倒在床上躺着,房贷要钱,保险费要钱,吃穿用度,哪样不用钱?婆婆也奇怪,明明有儿子,却什么都跟我要。

    她冷笑。

    …对不起,大嫂。

    为什么要对不起?神情凄楚的将脸埋在枕头上,不是你的错,是我的。我不该嫁给你大哥…不,我不该结婚。

    大嫂…

    不要叫我大嫂!她生气起来,叫我学姊!我断掉了,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弹性疲乏了!我不愿意在这场婚姻里折磨尽我的所有人生!够了…她蒙住脸,…叫我学姊…

    学姊…轻轻拍她的肩膀,学姊,不要难过了。我打电话跟赵先生报过平安。他很想知道妳的下落…

    他不重要。她神情委靡,在那个时间点…我很脆弱。就这样而已。她抬头,学弟,你对我真好。谢谢。

    书彦脸红了一下子,学姊,这是应该的。望着她委靡的神情,学姊,振作一点。我一直是很喜欢你的…不要说什么谢谢。突然鼓起勇气,学姊,你大概不知道,我暗恋过你。大哥跟你结婚的时候,我很不好受…但我也希望你幸福。只是幸福居然没有降临。

    真的?她吃了一惊,怔怔的望着这个从以前到现在一直疼爱的学弟,现在她才发现,书彦已经不是孩子了。

    不,他一直不是孩子。

    …我现在肿成这样,她凄惨的一笑,所有的暗恋情愫都跑光了吧?

    不!在我心目中,学姊永远是那个温柔聪慧的学姊!他冲动的抱住她,这才觉得失策。

    欣怡依在他胸口,真的?拥住他,叹了口气。

    然后事情就发生了。

    他实在搞不懂自己…也搞不懂学姊。为什么他们会这样惊慌的接吻和脱着彼此的衣服,为什么他们会这样索求彼此的身体。或许,这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身心都被冲击得有些承受不住,也或许他们预见了一个家庭的崩坏,觉得惊慌失措。

    说不定,脆弱的学姊想回报他的一片痴心吧。

    这一切说不定也都只是借口。

    惊慌的相濡以沫。他们疯狂的缠绵,像是没有下一刻。当他激昂的进入学姊的时候,她猛然一昂首,像是被火热的凶器刺进体内,脸上尽是发着油光的欲望和苦楚。

    他释放欲望像是释放自己的疑惑。

    等呼吸平静下来,他揽着学姊,空茫的抚着她的头发,对不起。

    为什么?她反问。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有罪恶感。

    对南芬?欣怡的声音慵懒嘶哑。

    不。我在台北已经有女朋友了。他第一次在熟识的人面前承认芳咏的存在,她姓李,李芳咏。

    很美的名字。欣怡枕着自己的手,会有罪恶感?

    是。我和她协议,若是在一起,就要尽量忠实。他的心沉了下去。

    万一芳咏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