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部分

   酒吧里的人令她感到吃惊,这倒不是因为那些人的身份,对此她心里早有准备,只是纳闷在天气如此恶劣的晚上,这里竟然会有这么多人。自动唱机旁有一群长途货车司机在打牌。台球桌上坐满了身穿皮衣的摩托车族和他们金发碧眼的女友,他们像是在等待暴风雨停下来。吧台边上坐的人似乎清一色地穿着t恤衫、牛仔裤和法兰绒上衣。这些人经常光顾酒吧,这家酒吧显然靠的就是这些常客。

    “您想要点儿什么,小姐?”酒吧老板问道。

    “谢谢,现在不要。我在找一个人。”

    “是吗?您找谁?”

    萨莉有些迟疑,不晓得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才好。“找……哦,是初次与一个生人见面。”

    “那肯定是吉米啦。”吧台边上一个男人道。

    其他人都大笑起来。萨莉也尴尬地笑了笑,她被这种只有他们那些人才能明白的玩笑搞得莫名其妙。酒吧老板向她解释道:“吉米是我们这儿垒球协会的裁判员。那帮人打起球来都像是生手。”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她说。他们又哄笑起来,拿那个吉米来取笑。萨莉慌忙躲开这伙人,继续朝酒吧里面走去,惟恐他们把兴趣转向她这个淋湿了衣服、狼狈不堪的女人。这时,她的目光落在尽头倒数第三个小隔间里,靠着隔间外面摆着一张废弃的气动球台。一个黑人坐在里面,也在望着她。那人目光锐利,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他上身穿着深蓝色的衬衣,下身穿着黑色的裤子,这身打扮令萨莉暗自好笑。她从未见过这个人,但是他的长相和穿着打扮正是他在电话里向她描述的样子。就是他。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最终受益人(5)

    她朝那小隔间走过去,说道:“我是萨莉。”

    “我知道。”

    “你怎么……”她欲言又止,因为她意识到这地方的女人没有一个像她这般模样。

    “坐吧。”他说。

    她走进隔间,坐到他的对面。“对不起,我迟到了。这雨下得可真大呀。”

    他隔着桌子伸过手来,从她的袖子上扯下一片纸屑。“这会儿外面下的是什么,雪片?”

    “这是卫生纸。”

    他抬起一只眉梢。

    “别提了,”她说。“大雨浇了我一身。五分钟之前,我看上去还像是一棵马利筋草呢。”

    “带乃子的草?”

    她连忙将手臂交叉着挡在胸前。“唔,哦。有些事谁也拿它无可奈何。”

    “你要不要喝点什么?”

    “不用了,谢谢。”

    他拿起杯子转悠里面的冰块,杯里的饮料已经喝了一半。那肯定是朗姆可乐,她心里揣摩着,晚上人们一般都喝这种饮料。不过这杯可乐看上去一点儿味道都没有,她早料到斯帕基斯的饮料就是这样的。

    “我看见你开车过来的。”他说,“是辆好车。”

    “你喜欢车?”

    “喜欢。我看得出你也喜欢车。”

    “并不怎么喜欢,不过我丈夫喜欢。”

    “你是说你的第二个丈夫还是第一个丈夫?”

    她很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他们在电话里并没有谈起过她的婚姻状况。“第二个。”

    “那个法国人?”

    “你都干了些什么?调查我?”

    “我对自己所有的客户都调查。”

    “可我现在还不是你的客户。”

    “你会的,很少有像你这样的人大老远地跑来又折回去。”

    “像我这样的人,你是什么意思?”

    “年轻、富有、漂亮、遭人遗弃。”

    “你说我这副模样漂亮?”

    “我想这并非你最漂亮的模样。”

    “说得不错。”

    “我想你是遭人遗弃了。这也说得不错吧?”

    “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那是怎么一回事?”

    “我现在没兴趣谈这个。我只想知道你这位……哦……先生是不是想同我做笔交易,你姓什么来着?”

    “就叫我塔特姆吧。”

    “你叫这个名字?”

    “绰号。”

    “就是塔特姆?奥尼尔的名字里那个塔特姆?”

    他做了个鬼脸,呷了一口饮料。“不,不是什么该死的塔特姆?奥尼尔里的塔特姆,是杰克?塔特姆里的塔特姆。”

    “杰克?塔特姆是谁?”

    “是有史以来最差劲的橄榄球运动员。他打后卫,是奥克兰突击者队的。就是这个家伙绊倒了达里尔?施廷利,把他弄瘫痪了。人们都管他叫‘刺客’。他妈的,这家伙倒喜欢管自己叫‘刺客’。”

    “你也管自己叫这个吗?‘刺客’?”

    他隔着桌子探过身来,变得一脸严肃。“你不就是为了这个才来这儿的吗?”

    她正要张口说话,酒吧老板突然来到他们隔间的外面。他站在那里吃惊地望着萨莉道:“你怎么同这个家伙在一起?”

    “你说什么?”

    “我说的是坐在你桌子对面的那个浑蛋。你怎么同他在一起?”

    她看了看塔特姆,又扭过头来望着老板。“这和你没关系。”

    “这里是我的酒吧,当然和我有关系。”

    塔特姆提高了嗓门说道:“西奥,行行好,别发这么大的火。”

    “我要你出去。”

    “我的饮料还没喝完呢。”

    “就给你五分钟,”西奥说。“喝完立刻滚蛋。”说罢扭身朝吧台后面走去。

    “他怎么这样?”萨莉问道。

    “小气鬼。这家伙找了个什么律师把他从死牢里救了出来,就以为自己比别人都强了。”

    “他该不会知道咱们到这里谈什么吧?”

    “肯定不会。他或许以为我在为你拉皮条呢。”

    她突然感觉身上的湿衣服贴得更紧了。“我猜是我身上这身衣服的缘故吧。”

    “别管他。咱们别扯闲话了,谈正事吧。”

    “我身上没带钱。”

    “那当然,我还没有给你开价呢。”

    “你要多少钱?”

    “那要看情况而定。”

    “看什么情况?”

    “看活儿的难度。”

    “你想知道点儿什么?”

    “首先,你到底想要我干什么?打断两根肋骨?脑震荡?缝上几针?毁他的容,还是不毁他的容?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让那家伙在医院里躺上一个月。”

    “这还不够。”

    “还不够?”

    她朝四下里张望了一番,似乎要确定旁边没有别人。“我要这个人死。”

    塔特姆没有吭声。

    她说:“干这个你要多少钱?”

    他一边用舌尖顶着一侧的腮帮子,一边在揣摩,眼前这个女人显然令他刮目相看。“那也要看情况而定。”

    “看什么情况?”

    “哦,你的目标是谁?”

    她垂下眼帘,停了一会儿,然后抬起眼来直盯着他说道:“说出来你不会相信。”

    “那你就试试看。”

    她差点笑出声来,却又摇了摇头止住了。“我的的确确是认真的,可你肯定不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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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赎金(1)

    第一章

    彼得·马修·摩根站在柜台式长桌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只装了四百美元的钱包,钱是从他的现金账户上取的。还有他得随身携带并交给假释执法官的获释文件。他身穿政府发的衣服:牛仔裤,罩了件劳动布衬衫的白t恤,跑鞋和白袜子。这和他刚进来时的打扮大相径庭。他在鹈鹕湾州立监狱呆了四年零三个月。虽然对于一个初犯,他被判的刑期真够长的,但是他服刑的时间已被缩减到了最短。他因身携数量惊人的可卡因而被捕,继而由政府提出公诉,陪审团判他有罪,于是他被送到鹈鹕湾州立监狱服刑。

    起初他只向朋友兜售,可最终他不仅身染毒瘾而难以自拔,还靠这个来维持他自己甚至一度是他家里的开销。他在被抓前六个月里弄到了将近一百万美元,但是就连这都不能填补他因在财务上耍小聪明而造成的漏d。毒品、投资失误、卖空、在生意上铤而走险。他曾做过一段时间股票经纪人,给证券交易委员会惹了麻烦,不过麻烦并没有大到要被提起公诉的地步,不然的话他就会被联邦调查局而不是由州司法机关逮捕。对于他的收入而言,他的生活奢华得让人目瞪口呆,财务危机一触即发,而且他还和品行不端的人混在一起,毒瘾越来越大,最终只好与毒品贩子协商,以贩毒的方式来抵消债务。这期间他还由于开空头支票和挪用公款出了些问题,可他又一次交到了好运。他因为贩卖可卡因被捕后,他的老板也就是贩毒头子也没有难为他。为什么?因为他真拿不出钱,而且不论他拿了多少,事实上在老板的大算盘中都是一笔相对较小的数目,再说钱早就没了。他不可能拿得出钱来。那个时候老板还替他感到难过。彼得总能让人为他着迷,让人喜欢他。

    彼得·摩根是好人走上歪路的典型。在这一路上,他无数次选择了歧途,从而失去了擦肩而过的一次次黄金时机。比起彼得,他的朋友和合作伙伴们更加为其妻儿感到难过,因为她们成了他那些疯狂计划和错误判断的牺牲品。可是每一个认识他的人都会说彼得·摩根的本质是好的,很难说是什么出了问题。事实上,很长时间以来,很多事情都出了问题。

    彼得的父亲出身高贵,其家庭在纽约社交圈赫赫有名,彼得三岁时他就去世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家产日渐减少,母亲早在彼得成年之前就把父亲留下的财产挥霍一空。父亲死后不久,她嫁给了另一个极爱交际的世家子弟。他是一个重要的银行业家族的继承人,他把全副身心都倾注在彼得和两个弟妹身上,教育他们,爱护他们,送他们及其两个同母异父的兄弟到最好的私立学校,那两个兄弟是他们父亲与彼得母亲结婚后带过来的。这个家庭看上去健康,当然也富有,尽管他母亲酗酒越来越厉害,最终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使彼得和两个同胞兄弟成了事实上的孤儿。继父从未在法律上收养他们,彼得母亲死后一年他就再婚了。他的新婚妻子觉得丈夫没有理由为了三个不属于他的孩子在财务或其他方面承担责任。她很乐意接受他自己的两个孩子,虽然她还是希望把他们送到寄宿学校去。可她不想和他前次婚姻中彼得母亲带来的三个孩子有任何关系。这之后彼得的继父只愿意支付寄宿学校和大学的费用,外加一点不够花的零用钱,但他有些窘迫地解释说,他不能再为他们提供家的庇护,也不能提供额外的资金了。

    后来,彼得的假期就在学校或朋友家里度过,他设法使他们觉得带他回家是件让人高兴的事。而他的确魅力十足。母亲一死,彼得就学会了靠脑子生活。这是他的全部,也为他赢得了成功。那些年里他只能从朋友父母那儿得到爱和养育之情。

    学校放假期间,他和朋友呆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有些小小的事故发生。钱不见了,网球拍神秘地失踪,而且似乎是在他离开时消失的。衣服借了却从没有还过。有一次一块金表仿佛蒸发到了稀薄的空气中,结果一个哭哭啼啼的保姆被辞退了。后来发现,彼得恰巧一直和她睡在一起。那时他十六岁,他说服她为他偷了这块表,所得的收入让他维持了六个月。他的生活是一场持续不断的斗争,他得寻找到足够的钱以敷开支。他做了一切他不得不做的事情来满足需求。他是那么友好、礼貌、讨人喜欢,以至于出事时他总是显得很无辜。人们不愿相信像他那样的孩子会品行不端或者会走上犯罪道路。

    赎金(2)

    学校的心理医生一度认为彼得具有精神变态的反社会者倾向,这事连校长都觉得不可思议。心理医生很有见地地推测道,在彼得的外表下,他不具备应有的道德观念。这种外表异常吸引人,却很难探知其内心。重要的一点是,他善于从苦难中逃生。他是个有魅力、聪明、英俊的孩子,经历了生活中一连串不幸和突变。他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人可以依靠,在内心深处,他受到了伤害。父母过世、继父疏远他,而且几乎不给他什么钱、两个弟妹被送到东海岸不同的寄宿学校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所有这一切都对他造成了伤害。后来,在大学里,他十八岁的妹妹淹死的消息是对一颗业已伤痕累累的心灵的又一次重创。他很少谈论自己的经历,也不去讲这些经历带给他的伤痛,总的看来,他头脑冷静、乐观、脾气又好,他可以让差不多所有的人为他着迷,事实也常常是这样。但生活对他来说远非那么容易,尽管光看他的样子你永远不会了解真相。你从他身上看不到一丝他所经历的痛苦的痕迹。伤疤的位置非常深,隐藏得很好。

    女人们就像树上掉下的水果一样落到他手里,男人们觉得他是个有趣的伙伴。朋友们后来回忆,他在大学里很能喝酒,可似乎从来不会失去控制,的确是这样。至少表面上不会。彼得心灵上的伤痛藏得很深。

    彼得?摩根的控制力非常强,而且他总有个计划。他继父兑现了诺言,送他进了杜克大学,他在那里得到了哈佛商学院的全额奖学金,并在那儿拿到了ba。他拥有了他所需要的一切工具,连同一副好脑瓜,好模样,以及在上了精英学校之后得到的一些有价值的关系。毫无疑问他前途无量。没有人怀疑彼得?摩根是否会获得成功。他在理财方面是个天才,或者说看上去是这样,而且他有许许多多的计划。他毕业时在华尔街找到了一份工作,是一家经纪公司,而在他毕业两年后情况开始不对劲儿了。他违规c作,在股市上不停地倒腾,把几个账目弄得一团糟,还“借”了一点钱。有一阵子情况变得非常不妙,然后,和往常一样,他又缓了过来。他去为一家投资银行公司打工,有那么一会儿似乎成了华尔街的香饽饽。他拥有成功所必备的全部条件,除了家庭和良知。彼得总是成竹在胸,总有一个计划可以让他更快地达到目标。他在孩提时代就学会了一件事:生活可能在刹那间四分五裂,他必须自己照顾自己。生活中即使有时来运转之类的事,也是少而又少,而且不管什么样的运气都是你自己创造的。

    他在二十九岁时和珍妮特结了婚,她是位初入社交界的光彩照人的姑娘,而且恰巧是他公司老板的女儿,两年内,他们有了两个可爱的小女孩。这是种完美的生活,他爱妻子,对孩子爱得如痴如醉。看来他的面前终于出现了一条光明大道,而此时不知道为了什么让人无法捉摸的原因,情况又开始变糟。他挂在嘴边的就是赚大钱,而且似乎被这个想法搞得心神不宁,却不管要为此付出多少代价。有人认为他得到了太多的乐趣,一切对他而言太容易了。他掉进了蜜罐里,做事过于不择手段,变得贪心不足,然后一步一步地让生活失去了控制。最后,他那爱走捷径和要什么拿什么的老毛病毁了他。他开始不按常规办事,做铤而走险的交易,他不可能为此被炒鱿鱼,但其岳父也不想容忍这些事。彼得正奔跑在一条朝着危险方向的快速通道上。在岳父母位于康涅狄格州的庄园里,彼得和泰山大人散步时有过几次严肃的谈话,珍妮特的父亲认为他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看法。简单地说,他试图向彼得指出,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通往成功的快速列车。他警告他,他正在做的这种交易,还有他使用的信息来源总有一天会成为他的麻烦。甚至这一天可能很快就会到了。他苦口婆心地和他讲诚实的重要性,也确信彼得会听从劝告。他喜欢他。事实上,他所做的一切只是让彼得感到了焦虑和压力。

    三十一岁时,起初是因为“好玩”,彼得开始吸毒。他声称这没有什么真正的坏处,人人都在这么做,它只会使事情更有意思、更加刺激。珍妮特为此担心得要命。三十二岁时,彼得?摩根遇到了大麻烦,他不论怎么抵制,都已经无法控制毒瘾了,他开始挥霍妻子的钱,直到岳父出面干预。一年后,他被要求离开公司,妻子回到了娘家,和彼得共同生活的经历使她心力交瘁。他从不对她恶言谩骂,但他由于可卡因而鬼迷心窍,他的生活完全失去了控制。就在那时她父亲发现了他欠下的债务——他“不动声色”地从公司挪用的钱。考虑到他们和他的关系,以及可能让他们陷入的尴尬处境,还有珍妮特,他们替他偿还了债务。他同意把女儿们的监护权完全交给珍妮特,那时她俩一个两岁,一个三岁。后来在东汉普顿一艘游艇上发生了一件事,使他最终失去了探视权,这事牵涉到他、三个女人和藏匿着的一大堆可卡因。保姆从船上用手机联系了珍妮特。珍妮特威胁说要打电话给海岸警卫队。他让保姆和孩子下了船,珍妮特不愿再让他见她们。可那时他又有了另外的问题。他借了巨款来维持毒瘾,而在期货市场的高风险投资又让他血本无归。这之后,不管他的文凭有多高,也不管他有多聪明,他都没法找到工作了,而且和他母亲死前一样,他陷入了绝境。他不仅缺钱花,还成了瘾君子。

    赎金(3)

    珍妮特离开他两年后,他试图到旧金山一家著名的风险投资公司应聘,没有成功。可他人已到了旧金山,于是就转而参与了贩毒。那时他三十五岁,半个世界的人都追在他p股后面讨债,这时他被抓获了,原因是拥有大量可卡因并有意出售。他已经赚了一大笔,可是被捕时欠的钱却是赚的五倍多,而且还对一些危险人物欠下了数目惊人的债务。了解他的人听到此事时都说他曾拥有一切得天独厚的条件,却全被他折腾光了。他被抓时欠了一p股债,处境危险,提供毒品的毒贩要杀他,幕后给他们投资的人也想要他的命。两方面的债他都没还。他掏不出钱。大多数时候,在这种情况下,当你坐牢时,对方如果没有忘记债务,就会将其取消。在极端的情况下,他们会在监狱里干掉你。或者如果运气好,他们会放了你。彼得希望如此。

    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