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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返乡(5)亦乐亦悲

殷迟瞥见母亲珊瑚发钗旁的鬓边,似有一根银丝,正想看得真些,发丝已被风吹乱。

    不知如何,殷迟眼前突然浮现母亲手绘的一幅画卷。离家远游之前,一日他走进屋里,阿娘不在,他无意中见到这幅摊开了的画卷。他看熟了娘亲所绘的仇人形相,却没有看过她别的手稿。画卷里两个水墨人物相互凝睇微笑,一男一女,俱只十几二十岁年纪。那少女正是娘的面相,那少年与自己颇有肖似之处,但眉目仪态之中,英气勃发,勇悍之气较自己更甚。

    他怔怔凝望画卷,只觉娘如今的相貌,与入画之时实在相去不远。她的年华彷佛被哀伤所冻结,竟未曾苍老。可是画中姑娘舒眉娇笑,似正想向那少年说些甚么,一派天真的脸上,全不见半丝阴霾。而他从未见过那么欢欣的母亲。

    ——或许是阿爹太舍不得阿娘,走的时候,将阿娘的笑容也带去了黄泉。

    这时他想偏头去找那白发,又怕着了痕迹,“我没见过她有半点皱纹,更未见过她的白头发…阿娘真的没有白发么?是我这不孝子不曾留心罢。唉,我大惊小怪甚么?我慢慢大了,娘自然就老了。”

    却听身后众人欢声交谈,朝这里走来,钱九命的话声是当中最响:“阿迟,你霍伯伯今天又宰了两口羊,咱们有烤全羊吃了。”

    霍龄年纪老得多,略带沙哑的嗓音随即接口:“开甚么玩笑?那是染了疯病的羊!我剖开了羊脑袋,只见到糊烂一片,脑|浆也不成脑|浆了。你钱阿九敢吃便吃罢,吃了最多不过同那羊一样,疯病大发、猛兜圈子!”

    殷迟知道所谓“宰了口羊”云云,定是霍龄又在解剖羊只、研究牲口的奇特病症了,只不知兜圈子的羊病,却是怎么回事?他笑着回头,只见钱六臂和几位长辈快步过来。钱九命辩道:“谁不知道你一出刀定要宰两头,一头病的,一头健壮的——”

    霍龄年老头秃,戴了一顶吐蕃人的毡帽,摇头晃脑地说:“两下对照,才好知道病灶何处啊。”

    钱九命跟着也摇头:“你刀下宰过的牛羊马匹,没有五百头,也有两百头,岂能不知道健康牲口内脏的模样?还用得着宰多么?我媳妇有次偷偷向我说,她村里对你的说法信以为真,每次总额外奉送一匹健康的牲口,让你剖验,却不知全进了你肚子。她嫁给我以后,哼哼,这才明白你的居心。”

    霍龄哈哈大笑:“老霍一个人能吃一头羊?你可别赖我。”

    钱六臂素日寡言之极,这时也帮着兄弟说话,讲出口来却十分简略:“吃是大伙儿吃,宰是你宰。”意思是你若没有出主意宰羊,咱们能吃掉人家的财产么?

    霍龄笑道:“兄弟同心,都来欺负我?成,阿九,你来我剖验房里,两口死羊随你挑,挑中哪头吃哪头。若是挑到了那口疯羊,别怪我没提醒你。嗯,阿迟,一会儿记着别吃羊。”

    殷迟微笑望着长辈们斗口,待众人说笑暂告段落,才向他们一一拜见。然后转身扶着神色淡淡的母亲,便要送她回屋。他知道母亲不喜热闹,今夜无宁门少不得一顿洗尘酒宴,纵饮到三更,母亲定要留在屋里避静的。众位长辈笑闹时,她纤细的身子站在这一团喧哗之外,兀自出神,全不萦怀。

    霍龄劝道:“门主,孩子回家了,你便不跟我们喝酒,也该用点饭才好。”他较应双缇整整高了一辈,只回应双缇是处份庄务的当家,他极遵本份,仍敬称她为门主。他是大夫,原本便读得书多些,格外有一门书生性情。

    应双缇道:“是了,我稍后便去。”众人这才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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