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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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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科夫·舒莫夫象熊一样摇晃着身体走去了,在我的心里留下了痛苦的复杂的感情。—

    —我舍不得司炉,又有点恨。

    回忆起来,也有几分羡慕,但想到他为什么要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去,心里更加不安了。

    雅科夫·舒莫夫究竟是一个什么人呢?

    十二

    秋深了,轮船停航,我进了一家圣像作坊当学徒。第二天,和气的、微带酒气的老主

    妇,用弗拉基米尔城的口音对我说:“现在日短夜长,你早上到铺子里去打杂,晚上——再

    学。”

    她把我派给一个矮小,快脚的掌柜使唤,这掌柜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脸长得挺漂亮,

    甜甜的。每天早晨,我同他一起在晓寒薄明中走过全城,从铺子还关着大门的伊利卡街到尼

    日尼市场去。铺子设在这市场的二楼,是用堆栈改成的y暗的屋子,装着铁门;有一扇小窗

    子,对着铁皮盖的外廊。

    铺子里放满大大小小的圣像、像龛,有的光滑,有的雕着“葡萄”球纹,还有教堂里用

    的黄皮面斯拉夫文的书等等。我们铺子旁边,还有一家同样的铺子。那里有一个黑胡子的买

    卖人,也贩卖圣像和书。他是伏尔加支流克尔热涅茨河一带闻名的旧教派经学家的亲戚。他

    有一个儿子,是同我差不多年岁的瘦削活泼的孩子,长着老人一般的小而发灰的脸,老鼠眼

    睛。

    打开了铺门,我得先上小饭馆泡开水,喝过茶,便拾掇铺子,拂拭货品上的灰土。之

    后,便站在外廊上,留心着不让买主上隔壁的铺子去。

    “买主都是傻子,”掌柜很自信地告诉我。“只要便宜,在哪里买都一样,一点也不懂

    得货色好坏。”

    他很快地收拾着圣像小木板,发出啪啪的声响,夸耀着精通买卖的知识,他教我:“姆

    斯乔拉村做的,货便宜,三俄寸宽四俄寸高的值……六俄寸宽七俄寸高的值……你知道圣徒

    的名字吗?记着:沃尼法季防治酒狂病,瓦尔瓦拉大殉道女防治牙病和暴死,瓦西里义人防

    免疟疾……你知道圣母吗?瞧着:悲叹圣母,三手圣母,阿巴拉茨卡娅预兆圣母,勿哭我圣

    母,消愁圣母,喀山圣母,保护圣母,七箭圣母……”我很快就记住了大小和加工程度不同

    的各种圣像的价钱,也记住了圣母像的区别。但是要记哪种圣徒的作用,可不容易。

    有时,站在铺子门口正想着什么,掌柜忽然来考我的知识:“保佑难产妇的圣徒叫什么

    名字?”

    要是我回答错了,他就轻蔑地问:

    “你长着脑袋是干什么的?”

    更困难的是招揽买主,我不喜欢那些画得奇形怪状的圣像,把它们卖给人家觉得很难为

    情。照我外祖母说的话,我心目中的圣母是年轻美丽的善良女子,杂志c图上的圣母也是如

    此,可是圣像上这些圣母,却那么老丑凶恶,又长又歪的鼻子,木棒一般的手。

    星期三星期五是赶集日,生意很兴拢外廊上时时走来很多乡下人和老婆婆,有时整家整

    家的,都是伏尔加对岸的旧教徒,多疑的y郁的山里人。有时看见穿着老羊皮和家织粗毛呢

    的身体笨重的汉子,在外廊上慢腾腾地、象怕陷入地下似地走着,要我站在这种人跟前真难

    为情,真别扭。只好挡住他们的去路,在穿着笨重皮靴的脚边转来转去,发出蚊子似的细声

    说:“老大爷,您要些什么?——带注解的赞美诗集、叶夫连·西林的书、基里尔的书、圣

    规集、日课经,样样都有,请随便看。圣像价钱贵贱都有,货色地道,颜色深暗。要定做也

    可以,各种圣徒圣母都可以画。您是否打算订一个做生日的圣像,或是保护尊府的圣像?咱

    们作坊是俄国第一家。买卖在城里也算第一。”

    难猜透的、莫名其妙的买主,象瞧狗一样长久地瞧着我,默不出声,忽然用木头似的手

    把我推到一旁,走向隔壁铺子里去了。那时掌柜就擦擦大耳朵,怒叫道:“放走了,你这个

    生意人……”隔壁铺子里,传来柔软甜蜜的声音,迷人的口角春风:“亲爱的,我们不做羊

    皮、靴子买卖,专卖上帝的恩赐,这比金银还宝贵,当然是无价之宝……”“鬼东西。”掌

    柜嫉妒地叹息着,喃喃说。“把乡巴佬骗住了。你学学,学学。”

    我认真地学习,不管什么工作。只要拿上了手,总该做好。可是招引买主,谈生意经,

    我可不行。这班不多说话的神情忧郁的乡下人,老是被什么惊吓似的低着头,胆小如鼠的老

    婆婆,引起我的怜悯,我很想偷偷告诉他们圣像的实价,可以减二十戈比的虚头。他们看样

    子都很穷,饿着肚子似的,但瞧他们拿出三卢布半买一本赞美诗,真觉得奇怪。赞美诗是他

    们买得顶多的书。

    更奇怪的是他们对书和圣像的价值的知识。有一天,我把一个白发老头子招呼进铺子里

    来,他爽脆地对我说:“小伙计,你说你们的圣像作坊是俄国第一家,这不对呀。

    俄国第一家圣像作坊是莫斯科的罗戈任埃”我狼狈地走向一旁,他也不去隔壁铺子,慢

    慢地往前走去了。

    “碰了钉子啦?”掌柜向我挖苦地问。

    “你没有告诉过我罗戈任作坊……”

    他就骂:

    “这种假道学是跑江湖的,他们什么都识得,什么都知道,老狗……”他漂亮、丰肥、

    很自尊,很厌恶乡下人。当他高兴的时候,常常向我诉说:“我很聪明,爱干净,喜欢香水

    啦,神香的气味,可是为了替老板娘掐五个戈比,却不得不向这班臭乡巴佬哈腰。你当我爱

    这玩意吗?乡巴佬是什么东西?乡巴佬是臭毛虫,地上的虱子,可是……”他懊丧地沉默了。

    我却喜欢乡下人,在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可以感到雅科夫那种神秘的气味。

    有一次,铺子里进来一个穿短皮袄、罩着带袖斗篷的粗鲁大汉,他先摘下头上毛茸茸的

    帽子,然后仰面对着点着神灯的那边,用两个指头画过十字,以后竭力不去看暗处的圣像,

    一句话也不说,向四边扫视了一下,然后开口:“一本加注解的赞美诗。”

    他卷起斗篷的袖子,动着泥土色的皲裂得要出血的嘴唇,念了念里封:“有没有再古一

    点的?”

    “古版的得几千卢布,你知道……”

    “知道。”

    乡下人润着指头,翻翻书页。他所碰到的地方,都留下了黑色的指樱掌柜厌恶地盯着他

    的脑盖说:“圣书都是古的,上帝没有改变他的话……”“这个,我知道,上帝没有改变,

    是尼康改变的。”

    说着那顾客合上书,默默地走出去了。

    有时这种山里人同掌柜争论起来。我很清楚,他们对于圣书比掌柜要熟悉得多。

    “泥坑里的异教徒,”掌柜埋怨着。

    我也看见过乡下人对于新版的书虽不中意,但看的时候还是带着敬意,小心翼翼地触着

    它,好象这本书会变成一只鸟儿从他手里飞走一样。看见这情形心里挺舒服,因为我也觉得

    书是一种奇迹,那里边藏着作者的灵魂,打开书把这个灵魂解放出来,它就会神秘地同我交

    谈。

    有些老头儿和老婆子常常拿尼康时代以前的旧版书或者旧抄本来卖。抄本是伊尔吉兹河

    和克尔热涅茨河地区隐世的旧派女教徒们恭楷抄写的。有时拿来没有经过德米特里·罗斯托

    夫斯基修改的日课经文月书的抄本,旧的圣像,十字架,北部沿海地区制做的涂珐瑍的折叠

    式铜版圣像,或是莫斯科公爵送给酒楼老板的银匙。他们向四边望望,悄悄从衣服底下拿出

    这些东西来。

    我们的掌柜跟隔壁的老板对于这种卖主非常注意,拚命互相争夺。花几卢布和几十卢布

    收买下来的古董,拿到市集上去,就可以用几百卢布的价钱卖给有钱的旧教徒。

    掌柜教我:

    “好好儿留意这些森林里来的怪家伙,魔术师,把眼睛睁开点,他们是财神爷呀。”

    这种卖主来到时,掌柜就差我去请博学的彼得·瓦西里伊奇,他是古本、圣像及其他一

    切古董的鉴定家。

    鉴定家是高个子老头儿,跟义人瓦西里一样留着长胡子,有一对聪明的眼睛,一张蔼然

    可亲的脸。他一只脚割去过一块蹠骨,因此一手拿一根很长的拐g,走路一瘸一瘸。不管冬

    夏,都穿一件道袍似的薄外衣,戴一顶锅子似的怪样的丝绒帽子;很精神,腰板挺直,走进

    铺子时垂肩屈背地轻声呵哈着。常常两个指头一个劲儿地画十字,喃喃地念祷告文和赞美

    诗。这种虔诚的样子和龙钟的老态,马上使卖主信服这位鉴定人。

    “你们有什么事?”老头问道。

    “有人拿了这个圣像来卖,说是斯特罗甘诺夫斯克的……”“什么?”

    “斯特罗甘诺夫斯克的。”

    “碍…耳朵聋啦。上帝塞住了我一只耳朵,叫我不去听那些尼康派的鬼话……”他摘掉

    帽子,把圣像平拿、直拿、横拿、竖拿地瞧看,然后眯着眼睛看着板缝的衔口嘟哝道:“这

    些该死的尼康派,他们知道我们爱古雅的东西,就造出各色各样假货,这全是恶魔的玩意

    儿。现在连假圣像都造得这么精巧了,嗨,真精巧。粗心一看,总当是斯特罗甘诺夫斯克的

    东西,乌思丘日纳的东西,或者就是苏士达尔的东西。可是用心一看,原来是假货。”

    要是他说“假货”,那便是值钱的珍品。他又用种种黑话告诉掌柜,这个圣像或是这本

    书可以出多少钱。据我所知:“伤心和悲哀”是十个卢布,“尼康老虎”是二十五卢布。看

    见那种欺骗卖主的样子,我觉得害羞,但鉴定家这种巧妙的把戏,看着也很有趣。

    “这些尼康老虎的黑心的徒子徒孙,什么都做得出来,他们有魔鬼指导。看这漆地,简

    直是真货。衣服也是出于同手的,但是,瞧这脸,笔致已经不同,完全不同了。象西蒙·乌

    沙科夫这种古代的名家,他虽然是异教徒,可是从他手里出来的圣像,都是一手画出的,衣

    服、面部,连火印都是亲手烫,底漆都是亲手漆的。可是现时这种不信神的家伙,却办不

    到。从前画圣像是一种神圣的工作,但现在已不过是一种手艺,是这样,信上帝的人们埃”

    最后他把圣像轻轻放在柜台上,戴上帽子说:“罪过。罪过。”

    这就是说,收买吧。

    卖主听了他这象长河流水一样的甜言后,钦佩老人的博学,恭敬地问:“老公公,这圣

    像怎么样?”

    “这圣像是尼康派手里出来的。”

    “这是不可能的。我们公公、太公都拜这圣像的……”“可是尼康还是你太公以前的人

    呀。”

    老头儿把圣像递到卖主眼前,用严峻的调子说:“你瞧,这副笑眯眯的脸,这难道是圣

    像?这是画像,是不在行的手艺,尼康派的玩意。这种东西,没有精神。我干吗说谎呀?我

    一辈子为正理受苦,活到这把年岁了,马上就要到上帝膝下去,我去违背良心?。犯不上。”

    他装做因为人家疑心自己的眼力而受了委屈的样子,走出铺子站到外廊上,那情形,好

    象这位龙钟老人马上就会死了。掌柜出几卢布买了圣像,卖主便向彼得·瓦西里伊奇深深行

    礼,离去了。我被差到吃食店去泡茶,回来的时候,鉴定家已变成一个有精神而且快活的

    人,他恋恋地望着收买物,教导掌柜:“你瞧,这圣像多么庄严,笔致多么工细,充满尊严

    的神气,一点没有烟火气……”“是谁画的?”掌柜满脸高兴,蹦蹦跳跳地问。

    “你想知道这个还早了点。”

    “识货的人能出多少?”

    “这个说不定,我拿去给谁瞧瞧看……”“哎呀,彼得·瓦西里伊奇。……”“要是卖

    掉了,你拿五十卢布,其余归我。”

    “啊喹…”

    “你别啊唷吧……”

    他们喝着茶,毫无廉耻地讲着价钱,以骗子的眼色互相对望,掌柜显然是抓在这老头儿

    手心里的。待老头儿走了,他准要对我说:“你小心点儿,这个买卖,你不许对老板娘说

    呀。”

    讲妥了出卖圣像的交易,掌柜就问老头儿:“城里有有什么新闻吗,彼得·瓦西里伊

    奇?”

    于是,老头儿用黄黄的手分开胡子,露出油腻腻的嘴唇,谈起富商的生活、买卖的兴垄

    纵酒、疾并婚事、夫妻变心等等。他流利巧妙地谈这类油腻的故事,好象妙手的厨娘煎油饼

    一样。谈话中时时发出嘶嘶的笑声。掌柜的圆脸因为羡慕和狂喜变成褐色,眼睛罩上幻想的

    云霞。他叹着气,诉苦地说:“人家都过着真正的生活,可我……”“各人有自己的命,”

    鉴定家低声说。“有些人的命是天使用小银锤子打的,另一些人的命却是恶魔用斧子背打

    的……”这个结实健壮的老头儿什么都知道——全城的生活、买卖人、官吏、神父、小市民

    的内幕,无所不晓。他的眼象老鹰一样尖,还有一种象狼、象狐狸的地方。我总是想惹他生

    气,但他却远远地好象从雾中透视一样盯着我。我觉得他的四周好象围住一种深不可测的空

    虚,若是走近他,准会不知跌到什么地方去。我又感到这个老头儿有一点跟司炉舒莫夫相同

    的地方。

    掌柜不论当面背后都佩服他的博识,但也跟我一样,有时想惹老头儿生气,使他难堪。

    “在人们看来,你简直是一个大骗子,”他忽然挑衅地望着老头儿的脸说。

    老头儿懒洋洋地冷笑着回答:

    “只有上帝才不骗人,我们生活在傻瓜中间,若是不骗傻瓜,那他还有什么用?”

    掌柜激动起来:

    “土百姓也并不全是傻瓜,买卖人也是土百姓出身的呀。”

    “我们现在谈的不是买卖人。傻瓜不会当骗子,傻瓜是圣徒,他们的脑子在睡觉……”

    老头儿愈说愈撒赖,叫人非常生气。我觉得他好象站在草墩上,周围全是泥淖。不可能叫他

    动气。他是超越于愤怒的,要不然便是善于隐藏怒色了。

    但他常常来纠缠我,挨着我,从胡子后边漾出微笑,问道:“你怎样叫那个法国的文学

    家,是不是波诺士?”

    我顶讨厌歪曲人家的名字,但也只好暂时忍耐一下,我回答:“庞逊·德·泰尔莱利。”

    “他死在哪儿?”

    “你别发傻,你又不是孩子。”

    “不错,不是孩子。你念什么书?”

    “耶夫列姆·西林。”

    “这个耶夫列姆,同你那些普通文学家相比较,哪一个写得好些?”

    我不作声了。

    “普通文学家大抵写些什么?”他还不肯罢休。

    “生活中发生的一切都写。”

    “那么,写狗写马吧,狗和马是到处都有的。”

    掌柜哈哈大笑。我发恼了。我感到难过,不愉快,如果我想要离开他们,掌柜就会阻

    止:“哪里去?”

    于是,老头儿又考问我:

    “你很有学问,那么回答一个问题吧。在你面前有一千个l体人,五百个女的,五百个

    男的,亚当和夏娃也在里边,你用什么法子找出亚当和夏娃?”

    他把这个问题追问了我好久,最后,得胜地说:“傻小子,亚当、夏娃不是人生出来

    的,是造的,他们没有肚脐眼埃”老头儿有很多这类“问题”,常常把我难倒。

    当我初到铺子打杂的时候,我曾经把几本读过的书,讲给掌柜听。不料他们现在就拿这

    些故事来难我了。掌柜把它改头换面,变成猥亵的东西,告诉彼得·瓦西里伊奇。老头儿又

    从中提出些无耻的问题,帮他添油加醋。他们枉口白舌,把一些不要脸的话,跟扔垃圾一

    样,扔到欧也妮·葛朗台、柳德米拉、亨利四世身上。

    我明白他们开这种玩笑并非出于恶意,完全是为了无聊的消遣,但并不因此使我心里轻

    快。他们制造出一些污秽的东西,然后跟猪猡一样钻进这些污秽里,把美的东西(把自己所

    不理解的、认做滑稽的东西)弄脏,得意地哼着鼻子。

    市场和住在那里的人们,做买卖的和当掌柜的,都无聊地干着恶意的游戏,过他们奇怪

    的日子。外地来的乡下人,要到城里什么地方去,向他们问路,他们总是故意把错的路径告

    诉人家。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连骗子都不屑引以为乐了。

    他们捉了两只老鼠来,把尾巴打上结子,放在地上,瞧老鼠走相反的方向互相咬啮的样

    子,高兴得不得了。有时候给老鼠身上浇了火油,把它烧死。有时候把破洋铁桶吊在狗尾巴

    上,狗吃惊地汪汪地叫着,拖着破洋铁桶乱跑乱奔,人们看着哄声大笑。

    还有很多这类的消遣。一切人——特别是乡下人,好象是专门在市场里供人取乐的。他

    们在对人方面,永远有一种想嘲笑人、使人难过和局促的愿望。我很奇怪,为什么我所读过

    的书里,都没有提到这种在日常生活中戏弄别人的剧烈倾向。

    市场的娱乐中,有一种是特别可恶可恨的。

    我们铺子楼下,有一家专做皮毛和毡靴生意的铺子。那里有一个伙计,是一个使整个尼

    日尼市场的人都吃惊的老饕。

    那铺子里的老板,好象夸耀马的气力和狗的凶恶一样,得意自己这个伙计的本领。他常

    常拉邻家铺子的老板们来打赌:“谁愿意赌十卢布的东道?我叫我们的米什卡在两个钟头以

    内,吃完十磅火腿。”

    但大家都知道米什卡有这个本领,便说:“东道不要赌,我们买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