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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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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趣的面孔呢。不要伤心,我想个主意,我写一封信给他吧。”

    这话使我吃了一惊。我向她说明,我对主人们撒谎说那本书是跟神父借来的,没说是从

    她这儿借的。

    “不。不要写信。”我请求她说。“他们会笑您,会骂您。

    这院子里的人,谁都不喜欢您。大家都笑您,说您是傻瓜,说您少一条肋骨……”一口

    气把这些话说完之后,我马上觉得说得太多了,说了使她难受的话,——她紧紧咬着上唇,

    跟骑在马上似的,打了一下自己的胯部。我发窘了,低着头:恨不得钻进地里去。

    可是裁缝的妻子往椅子上一坐,快活地大笑起来,反复说:“啊哟,真无知……真无

    知。那么怎样办呢?”她凝视着我,自言自语着,然后喘了一口气,说:“你真是个古怪的

    孩子,真是……”我照了照她身边的一面镜子,瞧见了一张高颧骨、宽鼻子的脸,脑门上一

    大块青痣,头发因为好久没有理,乱蓬蓬地支棱着。——这就叫做“古怪的孩子”吗?…这

    个古怪的孩子,同这位纤细的瓷人儿完全没一点儿相象的地方……“那天我给你一点儿小

    钱,你为什么没有拿去?”

    “我不要。”

    她叹了一口气:

    “唉,有什么办法呀。如果他们允许你看书,你到我这儿来吧,我给你书看……”梳妆

    台上放着三本书,我拿来的是一本最厚的,我愁闷地瞧着书。裁缝妻子把她那小小的桃红色

    的手伸给我:“好,再见吧。”

    我谨慎地碰了碰她的手,连忙转身跑了。

    可是人家说她什么都不懂,这句话也许是对的。明明二十戈比的硬币,她还说是一点儿

    小钱,真是跟孩子一般不懂事。

    但这我喜欢……

    九

    为这突然迸发出来的看书的热情,我受到了许多难堪的屈辱、侮蔑和恐吓,想起来真是

    又伤心,又可笑。

    我把裁缝妻子的书看得很宝贵,生怕被老婆子扔进炉子里烧掉,因此尽力不再去想这些

    书,每天早上我去小铺买下茶的面包,就在那里借一些五彩封面的小书回来看。

    店老板是一个一见就令人没有好感的青年,厚厚的嘴唇,汗淋淋白苍苍的虚胖脸,长满

    瘰疬瘢和污斑,眼睛也是白洋洋的,肿胖的手又短又笨。他这个铺子,是这条街上青年人和

    轻佻的娘儿们夜间聚会的场所。我主人的兄弟也几乎每天晚上到那里去喝啤酒,玩纸牌。吃

    晚饭的时候,常常派我去叫他,在店后面一间窄小的屋子里,我不只一次瞧见那位傻里傻气

    的红脸的老板娘,坐在维克托或别的青年人的膝头上。

    老板好象并不把这种事放在心上。还有他那个在店里帮忙做买卖的妹子,无论唱歌的、

    当兵的和一切爱这玩意的人去搂抱她时,他都满不在乎。铺子里货物很少,他说因为开张不

    久,所以还没有配齐,其实那铺子秋天就开了。他拿一些春宫画片给穷人和顾主们看,拿一

    些秽亵的诗给那些喜欢这类诗的人抄。

    我花了每本一个戈比的租钱,向他租了米沙·叶夫斯季格涅耶夫的无聊的小书来看;这

    是很贵的。可是那些书一点趣味也没有;就是《古阿克,又名忠贞不屈》、《威尼斯人法兰

    齐尔》、《俄罗斯人和卡巴尔达人之战,又名一个死于丈夫墓头的美人伊斯兰教徒》等等这

    类书籍,也不能使我满意,常常引起我难堪的愤慨:觉得这些书是用难懂的文字,谈着令人

    难信的事情,简直把我当傻瓜一样捉弄。

    《s击军》、《尤里·米洛斯拉夫斯基》、《神秘的修道士》、《鞑靼骑士亚潘卡》那

    样的书,我比较喜欢些;读了之后,还有点余味。但是最能够吸引我的是圣徒传;在这类书

    中,有一种严肃的东西,可以使人相信,而且有时受到深刻的感动。不知什么缘故,一切大

    殉道者都使我联想起那个“好事情”,一切大殉道妇女使我联想起外祖母,而且一切圣徒,

    使我联想起脾气好的时候的外祖父。

    我劈柴的时候,躲在柴棚里看,或是上屋顶楼去看;无论哪儿都同样不方便,同样寒

    冷。有时候看入了迷,或是要赶紧看完,便半夜里起来点了蜡看。可是老婆子留意到晚上蜡

    短了,便用小木片来量过,把木片藏在隐蔽的地方;如果早上起来瞧见蜡短了一截,或是我

    虽找到那木片却没有折短到蜡所燃到的长度,那么,厨房里便马上大声嚷起来。有一次维克

    托气呼呼地在床上大喊:“妈,你别乱嚷了吧。真要命。不消说,蜡是他点的,我知道他在

    面包店里租小说看哩。你上阁楼去瞧瞧就知道啦……”老婆子跑到阁楼里,找到了一本什么

    书,就把它撕得粉碎。

    不消说,这很使我愤慨。但是看书的愿望,却更加强烈了。我明白,就是一位圣人来到

    这样的人家,我的主人们也一定会教训他,把他变成和自己一样;他们会因为无聊而去这样

    做。如果他们停止对人的挑剔、责骂和愚弄,那么他们就会觉得无话可说了,会变成哑巴;

    也就看不见自己的存在了。为了要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所以人必须用某种手段去对待人。我

    的主人们除了教训人,责备人,就不会去对待周围的人。即使你已开始和他们一样地生活,

    也就是和他们的思想、感情一致起来,他们还是会因为这个来责难你。他们就是这样的人。

    我想尽一切巧妙的办法,继续看书,老婆子几次烧掉了我的书。短短的时期内,我竟欠

    了小铺老板一大尾债:四十七戈比。他要我还钱,并且吓唬我,说我到他铺子里买东西的时

    候就扣下主人家的钱,抵偿债款。

    “那时候你会怎么样呢?”他嘲弄地问我。

    他实在使我讨厌,他大概也知道我讨厌他,所以故意拿各种威吓来为难我,而且越来越

    起劲儿。每次我上铺子去,他总嘻着那污痕斑斑的脸,温和地问我:“钱拿来了吗?”

    “没有。”

    这使他吃惊了,他把脸一沉:

    “怎么回事?你要我到法庭去控告吗?把你的财产充了公,送你到远地去充军吗?”

    我的工钱是主人直接交给外祖父的,我没有地方去弄钱,我慌了,怎么办呢?我请求缓

    一缓再还债,可是老板伸出油乎乎肿胖的手来,对我说:“你亲一亲这只手,我就再等一

    下。”

    可是当我拿起柜台上的秤锤,向他一扬的时候,他就往下一蹲喊道:“干吗?你要干什

    么?你要干什么?我是说着玩的呀。”

    我知道他并不真是说着玩的,为了要还清他这笔帐,我决定去偷钱。每天早上我给主人

    刷衣服,他的裤子口袋里常有锵锵的钱声;有时钱跳了出来,在地板上滚动。有一次,有一

    枚落在地上,从地板缝里滚进楼梯底下柴堆里去了。我忘记把这件事告诉主人,过了几天,

    我在柴堆里找到了一个二十戈比的银币,才记起来,当我把它交给主人时,他老婆对他说:

    “你瞧,衣袋里放了钱,总得数一数呀。”

    可是主人对我笑眯眯地说:

    “我知道他不会偷钱的。”

    现在,我下了偷钱的决心,想起了这句话,想起了他的深信不疑的笑脸,我就感到偷盗

    这回事是多么困难。有好几次从衣袋里掏出了银币数了一数,总是下不了手,为了这件事,

    我苦恼了大概有三天。万万没有想到,这桩心事竟简单迅速地解决了。主人忽然问我:“你

    怎么啦?彼什科夫,无精打采,觉得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我便坦白地把自己的心事全对他说了。他皱了皱眉头说:“你瞧,这些小书把你给弄成

    什么样子啦。看书,反正会出乱子的……”他给了我五十戈比,严厉地嘱咐我说:“千万别

    对我妈和女人漏出口风呀,要不然她们又会大吵大闹的。”

    接着,他和气地笑了一笑说:

    “你这小伙子真倔强,拿你有什么办法呀。不要紧,这样挺好。可是以后不要再看书。

    从新年起,我要定一份好报纸,那时你再看吧……”于是,每天晚间,从喝茶到晚饭这段时

    间,我就念《莫斯科报》给主人们听。念一些瓦什科夫、罗克沙宁、卢德尼利夫斯基的长篇

    小说和那些对烦闷得要命的人帮助消化的文艺作品。

    我最讨厌念出声来,这妨碍我理解所念的句子。但是主人们都听得出神,以一种虔诚的

    贪婪的神情对于主人公的恶行不断发出惊叹,而且自鸣得意地说:“可是,咱们过得挺平

    安,什么事也没有,应当谢谢上帝。”

    他们常常把事件弄混,把有名的大盗丘尔金的所作所为记在马车夫福马·克鲁奇纳的帐

    上;又常把名字搞错。我纠正了他们的错误,他们非常吃惊:“唔,他的记性多么好呀。”

    有时《莫斯科报》上登着列昂尼德·布拉韦的诗。我很喜欢这些诗,把它们抄在本子

    上。但主人们谈起诗人的时候,便说:“人都老了,还作诗呢。”

    “他是酒徒,是半疯儿,一切都无所谓。”

    我喜欢斯特鲁日金和梅曼托—莫里伯爵的诗,但女人们,无论老婆子还是年轻主妇,都

    认定诗是胡说八道的东西。

    “只有小丑和唱戏的戏子,才用诗句说话。”

    冬天晚上,躲在窄狭的小屋子里跟主人一家子对面坐着,是一种难堪的时刻。窗外是静

    静的夜,有时听得见树枝被冻得噼啪作响的声音。人们象冻鱼一般,一声不响地坐在桌子旁

    边。风雪敲打着窗子和墙壁,在烟囱中怒吼,吹得火炉门直响,儿室里婴儿在哭叫。我真想

    坐到屋子暗角落里,蜷缩起来,跟狼一样大声号叫。

    女人们坐在桌子的一端,缝着针线,织着袜子。另一端坐着维克托,躬着背,懒洋洋地

    绘图样,不时喊叫:“别摇动桌子呀,真要命。狗贼,吃耗子的。……”在旁边的大刺绣架

    后面,主人正坐在那里用十字纹绣一张台毯。从他的手指底下,出现红的大虾、青的鱼、黄

    的蝴蝶、秋天的红叶。这个图案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他干这个活儿已经是第三个冬天了。现

    在他已做腻了,有时候白天见我空闲下来,便对我说:“唔,彼什科夫,你来绣这台毯,动

    手吧。”

    我坐下来,拿起一枚粗大的针就动手绣。我很同情我的主人,我总是想什么事都尽力都

    他忙。我觉得有一天他会把绘图样、绣花纹、打纸牌这类事完全扔掉,另外来干一种有趣的

    工作的。他常常忽然把工作扔到旁边,用一种瞧陌生东西的惊异的眼神,愣生生地凝视着那

    种有趣的工作,他的长长的头发,一直披到脑门和脸颊边,好象一个修道士的徒弟。

    “你在想什么?”他的妻子问他。

    “没想什么。”他这么回答着,又继续工作起来。

    我默默地惊奇着:难道可以问人家在想什么吗?这是没有办法回答的问题。一个人所想

    的,一时之间,总有好多事情混杂在一起:在眼前的一切事、昨天或去年见到过的事,都会

    混杂到一起,变幻着,叫你无法捉摸。

    《莫斯科报》的小品栏,还不够念一个晚上。于是我提议把寝室里床底下的杂志拿出来

    念。年轻的主妇不相信地问:“那些杂志里面只有画,有什么东西可以念的呀?……”可是

    床底下除了《绘画论坛》之外,还有一种叫做《火花》的杂志;于是我们念起萨利阿斯的

    《佳京—巴尔李斯基伯爵》来。主人对这中篇小说里的那个有点戆气的主人公非常喜欢;对

    于小公子的悲惨的遭遇,笑得眼泪都掉下来了,他这么喊:“这可真有趣儿。”

    “看来,这都是胡编乱造。”主妇为了表示自己的独立见解这样说。

    床底下找出来的作品,对我大有好处,我得到了把杂志拿到厨房里去的权利,夜里可以

    看书了。

    使我最高兴的,是老婆子搬到儿室里睡去了,因为保姆老是喝醉酒。维克托不打扰我,

    他每晚等家人们都睡静之后,就悄悄儿起来把衣服穿好,溜到外边什么地方去了,直到天亮

    才回来。晚上还是不让我点灯,因为大家都把蜡拿到寝室里去了。我没有钱买蜡,便偷偷把

    蜡盘上的蜡油搜集起来,装在一只沙丁鱼罐头盒里,再加上一点长明灯的油,用棉线做灯

    芯,便点起一盏烟气腾腾的灯,整夜放在炉子上。

    当我翻动一页书的时候,那昏红的火头就摇晃不定,好象要熄灭的样子。灯芯常常滑进

    燃得很难闻的蜡油里;油烟熏我的眼睛。但这一切不便,都在看图片读说明的快乐中消失了。

    这些图片在我的眼前展开了一个一天天扩大起来的世界:这里有梦一般的城市,有高山

    和美丽的海滨。生活美妙地展现开来,大地更富于魅力:人多起来了,城市增加了,一切都

    变得更加多样,无所不有。现在,我望着伏尔加河对岸的远方,已明白那儿并不是一片荒

    漠,而在以前,当我遥望伏尔加河对岸的时候,我感到一种特别的烦恼:草场平坦地扩展

    着,披着破衣似的黑色灌木丛,草场的尽头矗立着参差不齐的茂密森林,草场上空展开一片

    混浊寒冷的蓝天,大地空旷而凄凉,我的心也空落落的,一种淡淡的悲愁。撩乱着它。我失

    去了一切希望,感到百无聊赖;只想闭上眼睛。这种忧郁的空虚没有给我半点希望,它只是

    把我心中所有的一切都吸尽了。

    图片的说明,用一种容易懂的文字,把另一些国家和民族的状况告诉了我,把古代及现

    世的许多事情讲给我听,但是其中,也有不少是我所不懂的,这使我感到苦恼。有时候一些

    奇怪的名词刺到我的脑子里——什么“形而上学”、“千年天国说”、“宪章运动者”一类

    奇怪的名词,对我实在有点头痛。我觉得它们是一种阻止我的想象的怪物。如果我弄不清这

    些名词的意义,也就永远再也不会明白什么了——正是这些名词象卫兵一样把守着秘密之宫

    的大门。有时候,全部的句子象扎进手指的刺一般在我的记忆里停留很久,使我再也不能去

    想别的事情。

    我记得念过这样的怪诗:

    匈奴族的首长阿底拉

    骑着马,

    满身披着钢铁甲胄,

    象坟墓般地y郁和沉默,

    在无人境中行走。

    他的背后有一队乌云一样的大军在追寻着叫喊:“何处是罗马?何处是雄伟的罗马?”

    我已知道罗马是一座都城,但是匈奴是怎样一种民族呢?

    我必须把它弄明白。

    我找到一个好机会,就向主人问。

    “匈奴?”他惊奇地重复了一句。“鬼知道这是什么呀?大概是个毫无意义的东西

    吧……”他不赞成地摇了摇头。

    “你满脑子都是些无用的东西,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呀,彼什科夫。”

    不管是好事坏事,可是我要知道它。

    我觉得团队里的牧师索洛维约夫一定会知道匈奴是什么,我在院子里碰到了他,就拉住

    他问。

    他体弱多病,红眼睛,没眉毛,黄须,脸色苍白,性情暴躁。他把黑手杖拄着地,对我

    说:“这个跟你有什么关系呀?”

    涅斯捷罗夫中尉恶狠狠地回答说:

    “你说什么?”

    于是我决定,关于匈奴这个问题得去问药房里那位药剂师,他对我总是和和气气的。他

    有一张聪明的脸,大鼻子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

    “匈奴,”药剂师巴维尔·戈利特贝格对我说。“匈奴是吉尔吉斯那样的游牧民族,再

    没有这个民族了,现在已经绝种了。”

    我觉得难过懊丧,倒不是因为匈奴人都已经绝种,而是因为把自己烦恼了这么久的那个

    词的意思,原来只是如此简单,而且使我一无所获。

    但我还是很感激匈奴。自从我为这个名词大伤了脑筋之后,我的心踏实了许多,而且由

    于这位阿底拉,我跟药剂师戈利特贝格接近起来了。

    这个人能够很通俗地解释一切难懂的名词。他有一把开启一切知识之锁的钥匙。他用两

    个手指头把眼镜正一正,从厚玻璃片中盯住我的眼睛,好象拿一些小钉子钉进我的脑门一

    般,对我说:“好朋友,一个名词好象树上的一片叶子,为了明白为什么这些叶子不是那样

    的而是这样的,我们必须先明白这株树是怎样生长起来的,必须学习。好朋友,书好比一座

    美丽的园子;园子里什么都有:有的叫人见了舒服,有的对人有用处……”我常常到那药房

    里去,为那些害慢性“烧心”病的大人们买苏打粉和苦土,为孩子们买月桂软膏和泻药,我

    就顺便去找他。他的简短的教导,使我对于书籍的态度更加端正了。

    不知不觉地我对书籍好象一个酒徒对酒一般,变成不可一日无此君了。

    书籍使我看见了一种另外的生活,一种刺激人们、使人们去干大事业,去犯法的强烈的

    感情和愿望。我看出在我周围的那些人,是既不会干大事业,也不会去犯法的,他们活着,

    好象跟书中所写的世界完全没有关系。他们的生活中,有什么有意义的东西呢?——这是难

    解的。我不愿过这种生活……这是我很清楚的,我不愿意……我从图片的说明上知道了布拉

    格、伦敦、巴黎那些地方的街道上并没有坑洼和垃圾堆,有的只是笔直宽阔的马路,房子和

    教堂也是另一种样子。在那里既没有人必须在屋子里过六个月的冬天,也没有只准吃酸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