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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部分

到阿苹的脸上绽着脉脉的笑容,她的淡绿色的裙裾像七月的嫩荷叶一样潇潇洒洒,从肩头被下来一直挂到脚背,她的腹部巳微微鼓起,巳经六个月了。他给她号过脉,是个男的,再过三个半月,她就要临产。他一看到妻子阿苹微隆 的肚皮,婴儿的响亮啼叫声就在耳朵边亮光光地响起。他报她以微微一笑,他不知道这肩头轻轻一掸,就永久地停留在热辣辣的夏天里了。他走出十多步后,看到太子比路朝妻子阿苹倚着的门扉走去,太子比路还和他打了一个招呼,当时太子比路的嘴角挂着十分潮湿的笑容,这样的笑容使得太子比路的整个面庞蒙上一层y森森的色态。太医允回眸一望时不禁冒出一身冷冷的汗来。钺王姒环的腰巳被自己作践成宛若豆腐袋包裹的豆腐渣,他吃了太多的c药,又抽精拨髓地过多支出,使得腰痛和眼花成了他的终生伴侣。太医允在推拿敲打钺王姒环豆腐渣腰时,心绪依然飞到自己的木质门扉上,太子比路的潮湿笑容一直粘答答鼻涕一样流动在他的思绪里,所以有几个动作他做得很不到位 ,以致令钺王姒环痛得皱起了眉头。太医允在这样的折磨中一下熬过了一个时辰,钺王姒环挥一挥手,太医允就像一只挨枪的豺狗向家里跑去。他在妻子阿苹斜倚过的门扉前怔成一堆化石,他突然感到离家时妻子 阿苹在肩上的轻轻一拂变成一片泛黄的竹简。他看到妻子阿苹在一滩血泊中像一片残败的荷叶蔌蔌抽动,血从她的眼睛、鼻孔和嘴巴里流出来,她嫩绿的裙裾被血染得斑斑点点肝胆俱裂的痛苦写在她抽搐的脸面和颤抖的身躯 上。

    太医允像一堆訇然倒塌的石像,跪跌到妻子 阿苹的面前,他用手托起阿苹的项颈。

    妻子阿苹从血色的眼泪里s出一丝光亮。“比路——畜生!”她合上眼皮,眼睛 里流出的不知是泪还是血。四月蜜桃一样的阿苹带着她腹中的儿子离太医允而去,太医允在陀螺一样的眩晕中药柜中的八两砒霜巳荡然无存,他感到满天空飘满了太子比路潮湿而肮脏的y笑,“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的女人,只是跟她睡了一回,真会去死。”太子比路在阿苹丧葬之后碰到太子允说:“我赔你二个宫女好了。”

    太医允摇摇头,什么话也没有说,在那样的夏天里他默默走进自己的孤独。

    面对药柜上的那只空抽屉,太医允只是痴痴地想,要是有鸩酒,阿苹要死也不会死得这么痛苦。

    现在王室里真要他制鸩酒了,他走在那条弯弯曲曲的羊肚肠小路上,脸上有二滴泪挂下来,他用袖口轻轻地抹去。这时他听到天空中响起了“邦邦”的鸟叫声,这羊皮鼓一样的声音把太医允从思绪的夏天里拉回来,他看到远远的山头上有一片毒粟子林,他可以看见那些神奇无比的鸩鸟了,他这样想着的时候既兴奋又有些恐惧,他又就了一口炒麦麸,并下意识摇了摇排竹筒,水早巳经干了,他发现这山路上很少山溪,但他又清晰地听见隔着山岩有一种流水的声音,他停下来再仔细听了听,那声音确实是从脚边的岩石中传来的,一种强烈的渴望从心底油乎乎地流淌出来,他的嗓子此刻却如干裂的山地。太医允遁着水声向山脊的那一边走去。

    他在走出一片毛竹林后,看到白汪汪的潭清水,那清水正是从岩石缝隙中汩汩地流出来的,太医允抑止不住内心的狂躁,三脚并作二步向清水潭边扑去,他的脚凌空腾起,空荡荡的竹排筒巳早早地从脖子上摘下来。跳到潭边的时候,他先把排竹筒放到一边 ,伏下身去想美美地喝一个爽快。

    “喂,你不要命了!”

    太医允听到一个怪里怪气的声音,他抬起脸来,看到的是一个头戴小凉帽的眉清目秀的男子。

    “这是鸩鸟饮水的地方,人喝了这水走不过这道山坡就会没命”小伙子用手中的一把直嘴钩刀指了指潭边的石头。

    太医允立刻看到潭边的石头都如风化的馒头,上面布满了裂痕,而且石头上都是暗黑的斑点,他浑身一阵寒惊。这清潭水是鸩鸟出没饮水之处,一个疏忽,差一点丢了性命。太医允舔舔干裂的嘴唇,从地上捡起排竹筒,感激地看了看戴小凉帽的男子。

    “你是个郎中?”小伙子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盯着太医允的脸。

    “你怎么看得出来?”太医允突然发觉这个小伙子好像在哪里见过面。“你——我们好像在哪里碰到过。”

    小伙子凝神看了看太医允,皱起眉头竭力回忆,他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我是郎中?”太医允在心底估摸这个小伙子以前可能找自己看过病,否则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那男子嘻嘻一笑,脸颊上竟现出秋水一样的酒窝来,像女人一样可爱。“我看你的眼神鼻翼就知道像郎中,你看东西的时候总是张翕鼻翼闻着四周,这除了郎中还能是谁,再说你还有那双修长的手。”

    “ 你真细心。”太医允被小伙子的话逗得嘴角也露出了笑意。“不过我 现在真是渴得要命,能指点一下,哪里能找到解渴的水?”

    “鸩鸟栖息的地方,没有一处水是可以喝的,你看。”小伙子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女人用的银头簪,往水里一浸,银簪很快就变成灰黑色了。

    太医允摇扔头沉思了片刻。“总不至于这山上找不到可喝的水吧?”

    “怎么会没水喝呢,我就住在山上。你跟我来。”小伙子非常热情地说。

    小伙子沿着山路跳跃着向前走去。太医允跟着雀跃的小伙子脚步也轻快起来,沿着山路穿过一片灌木丛,在一片松树林里,太医允看见一间茅屋。茅屋前有一口竹管井在太医允的眼里变成一片金光,他丢下手中的排竹筒,卸下背上的行囊,他把整瓢的水往自己的脸上泼水从嘴里咽下,又从下巴上淌下来。他觉得一生中从来没有这样快活过。他想怪不得“活”字的写法是舌头前加水,人没水喝时真是死一样难过,这一会他感到了全身的疲乏,每一个关节眼都酸溜溜的像是蚂蚁在咬,他干脆脱掉外衣,露出一身精r,,用汗巾把身子擦得格格发响。

    太医允在竹管井前喝水擦身的时候,小伙子放下手中的直嘴钩刀,站在茅屋前静静地看着太医允。他轻轻地咂着嘴唇,嘴角挂着油油的笑。“别受凉了,郎中”小伙子冲着太医允喊了一声。

    太医允这才从涸鱼得水的快活中走出来,他觉得自己有点不礼貌,客气话也没说一句就用了人家的水,连人家的名字都没问一下。想到这里他就擦干净身上的水,穿好衣服,走到小伙子身边。

    “谢谢了,”太医允说,“我还没有问你名字呢。”

    “进屋坐吧!”那男子说“我给你做点饭,喝点酒,把东西拿进屋吧。”小伙子还是没有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太医允。

    太医允走进用松树和竹子搭成的茅屋,房子简陋但十分整洁,四壁上挂着一些野兽的皮毛,而更多的则是大小小的蛇皮。

    “你是捕蛇的?”太医允语气有点兴奋。

    小伙子看看太医允点了点头。

    “这真是天意。”太医允走到小伙子的旁边,“在这里捕蛇的都知道怎样弶鸩。”

    “弶鸩?你是来捉鸩的?小伙子吃了一惊,冒出话来。

    太医允说:“你嗓子好像有点毛病,我帮你看看。”

    小伙子往后退了退。

    太医允一只手搭住小伙子的肩膀,然后火烫一般往后跳了一步,“你是女人,”

    太医允从这个男人的脖子上猛然发现这男人是女人装的。

    “你一个人住在这丛山里?”太医允在一边坐下来,,他这时才发觉这张脸一见面就像是阿苹,真是没想到会是女的。

    “还有一个十七岁的儿子出山卖蛇换米去了,大约要三天后才能回来。”装男子的女人脸上的泪就刷一下挂落来,心里的酸楚滚粥一样翻涌。

    这位叫素的女人原是湖畈农民乔的妻子。本是农忙时种田,农闲时捕蛇狩猎。

    丈夫乔是一副好身板,老实憨直,种田吃饭,捕蛇赚钱。但是钺王姒环在宫内妾女越养越多,红墙内鬓髻如云;在境外战事频频,国土不是越打越多,而是越打越少,因此老百姓成了替罪羊。乔的父亲在王兵租时,一时火起,一刀劈了一个,自己人也被王兵乱刀砍成r泥,乔就在一脸眼泪挂面的情况下拖着妻子和七岁的儿子逃进白阳山。

    素记得进山的那天是一个y黑的雨天,潮湿的雨水中响着鸩鸟邦邦的叫声,这是素第一次看到眼如炭火的鸩鸟,她当时身体瑟缩成一只陈年的老枣。乔说:“别怕,鸩鸟不伤人,只是人伤鸩鸟,而且还用它的毒伤人。人比鸩鸟要毒。”

    他们就这样在y沉的雨天开始了白阳山中的隐逸生活。山里的生活是日夜与野兽为伍,危险和凄苦是不用说的,唯一好的就是不用向官役交税赋。然而这里毕竟不是一般的深山,这里有鸩,又有鸩喜欢吃的蝮蛇。乔就是在被子蝮蛇咬伤后,眼睛昏花,误食了毒栗子,喝了有鸩毒的露水,死在那条弯曲的山路上。幸亏儿子已经长大,否则素也不知自己能否在深山里再待下去。

    灶火把素的记忆照得通亮,除了儿子她已经两年没看见过成熟男人的身体。

    所以刚才看见太医允用水冲洗身子时,目光就呆直了,她的心一直怦怦跳个不停,她不知怎么的,心里想着一定要让这个男人在屋里多呆一会儿。当太医允要继续上山时,她有点恳求地让他留下来吃一点热饭再走,素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太医允在得知素是一个女子后心里也是怦然而动,他想起了测字先生的预言,莫不是应验了“下遇鸟为凤”。

    素已经把一碗热腾腾的米饭捧到太医允的面前,一碟蕨菜绿油油地泛着光点,一碗山jr冒着香味把太医允的食欲一下子勾了出来。

    “你不怕我是坏人吗?”太医允看了一眼素小心地问。

    “是坏人进到这山里也不会变坏了。”素说。

    太医允捧起饭碗就大口地吃起来,他觉得在王宫里没有一餐饭是吃得这样香的,这是他一生中最可口的一餐饭。

    素目不转睛地看着太医允看他像贪嘴的小孩,做着野猪拱食的动作吃自己做的饭,心情就晴朗起来。

    “你别这样看我好吗?”太医允擦了一下嘴巴说。

    “你不来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素的心底油然生出一些少女般的羞涩来。

    太医允的脸簌簌地火辣起来,他想到宫廷里这么多女人没有一个是比素好看的。太医允不敢把这样的想法写在脸上他整理了一番捕鸩工具,然后走到竹管井边,将排竹筒装满。他的眼里是那片茂密的毒栗子林,有几缕青青的光聚集成疏疏的几道从黑黝黝的树叶丛里挤下来投在地上。太医允在迈腿离开这二间茅屋时突然有了一种对它的留恋,他的心底升腾起一股热乎乎的气流。他回眸看了一眼那二间茅屋,他看见素站在屋前凝望着他,她的嘴角挂着酒一样醇真的微笑。太医允感到内心的热流在膨胀。

    素在太医允消失在独立子林里之时,心底涌起一股很久没有过的楚酸,她觉得 自己的体内蓦地出现了一个深邃无底的空d,望着远远变成黑点的太医允,她想起了丈夫乔她多次在这条弯曲如j肠的山路上目送乔化为一个黑点。终于在那一天,这个小黑点再也不出现在她的眸子里,素忍不住眼泪像雨一样倾泻下来,她想应该让太医允在茅房里留下来,让他在茅房里美美地睡一觉,让男人的气息在屋里弥漫成一片浓雾。素哭得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太医允走进毒栗子林的时候,天已经渐渐地黑下来了。他听到四周的树叶沙沙的响起来,有点恐怖的色彩,他捋捋脸上有点潮湿,是下雨了,他把笠帽端到头顶。下雨天是鸩出来的时候,他恐惧中又有了几分高兴,踩着树林里的落叶,他闻到每脚都踩出一股腐臭气来,这种经过发酵的腐臭味有点甜甘甘的味道,他想这大概是鸩喜欢的气息。想到鸩他就把衣领、袖口和绑腿紧了紧,免得不小心碰到鸩落下的羽毛和粪便,他在暗中看见一条白灰灰泛着死光的小路,他满心喜欢起来,这是鸩经常出没的地方,鸩是一种很怪的大鸟,它平时不伤人,飞行的道路也总是直来直去。太医允就在远离那条白路的地方站下来,他看了看四周,这是个休憩的好地方,可以看到鸩的出没,又可以避免受到鸩的毒害,他放下乾坤袋,把它挂在毒栗子树上,他把捕鸩的那个弹力很足的弶掏出来,拿在手上扳了扳,然后又拿出一团出发时就做好的用蛇粉拌和的诱饵,他把香喷喷的诱饵放到铁弶的钩子上。这时他听见天空中响起邦邦的鸩鸟叫声,鸩鸟的翅膀在毒栗子林里发出阵阵的拍打声,两只墨黑如炭的鸩鸟从那条白路的上空划过,太医允的手不自觉地颤动了两下。

    雨在邦邦的叫声中哗哗地大起来,太医允头上的笠帽已经无法完全挡住如大脚盆里倒出来的雨水,他看到那只叫y谐的雌鸟和称为运日的雄鸟在白路上盘旋,这一回太医允又真切地看到了鸩鸟的面貌,鸩居然是如此雄健的一种大鸟,孔雀一样柔美,老鹰一样矫健,它们脖子上的那圈黑毛闪着火苗一样的蓝光,三只脚趾的爪子如钢制的钳子一样泛着森森的力度。太医允看着那两只大鸟沿着白路,往毒栗子林的更深处滑翔而去。

    太医允把那只铁弶放在白路的一侧,他的心情轻松了一些。

    他开始静下心来,走进一种闲适的等待。但是雨还在下,他的闲适自然就受了潮。他再次打开乾坤袋,从袋里拉出一张用麻绳编织的吊床,他四处寻觅,发现一棵枝叶很茂盛的毒栗子树,太医允把吊床斜挂在树干上,折成太师椅的样子,他坐上去荡了荡,树叶上的雨水 就刷地洒下来,太医允缩了一下脖子,他感到有点累。他不知不觉睡着了,他看见那两间屋顶已经泛白的茅屋帆船一样向自己驶来,站在门口的竟然是阿苹,阿苹的眼里是两汪泪,她想说什么,却张口没说出什么来,她像一条美丽而忧郁的鱼。太医允在思绪里悟到这是梦,但是他希望这梦长些再长些。梦还在延伸,太医允看清那条美丽而忧郁的鱼不是阿苹,而是独居白阳山深山的素,素的眼里不是泪而是淡淡的血,素像一座雕像一动不动地倚在门框边,泪血从脸颊上淌下来滴到地上慢慢地渗开来,太医允看见素在一脸泪水中绽出一种荷花一样的笑来他在心里惊呼:这是梦,这是梦,请不要让我醒来。

    他向素扑过去。

    太医允捋捋p股,发觉自己已经从吊床上跌了下来,裤子已经一片潮湿,看看天黑压压的蒙着雾气,雨已经停了,只是风变得更冷,而且一阵紧似一阵,他感受到有些异样。天不能说十分寒冷,但风却刮得很怪,螺旋状的,像一条绸带越缠紧,太医允感受到自己人每一个毛孔都筛网一样张开来。他抬起眼睑,看到黑夜里两颗烧红的炭似的眼球,那是鸩鸟在林间盘旋,他吓得二只脚的腿肚子簌簌发抖,他移动着步子向后退去,他退得慢,鸩鸟也就慢慢地跟,他退得快,鸩鸟也就盘旋得快,他顷刻有了一种心脏要破裂的感觉,他大喊一声:素——来救我!声音在山谷里空空灵灵,荡来荡去,如一块石头落入万丈深渊。太医允撒开腿向毒栗子林的外面跑去。他不知道为什么在危急的时候会喊出这样的话来,是那个怪异的梦在作祟吗?

    太医允在奔跑中感受到后脑勺焦辣辣的,不知是烫还是冷,他回头看到鸩鸟的两颗炭火真盯自己,它那八寸长的黄铜喙咀 一张一翕,仿佛要把自己吞下去,他在慌乱中绊着一根树枝,叭地一下跌倒在地上,同时他看到脚下绊到的并不是一根树枝,而是一条睡眠着的蛇,蛇遭到袭击呼地一下直起身来,这时太医允脑子里一片空白,感到整个世界都在自己的记忆里消失,这一回轮到蛇以为绊了自己而倒下的是一团腐烂的树干,悻悻然地向一边的草丛里游走了。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太医允从惊慌中醒来,他检查了下身子,没有一处受伤的地方,蛇没有伤害自己,鸩也没有伤害自己,他只是依然感到冷,同时还感受到饿和累,他无精打采地在毒栗子林里慢慢地走,寻找他的吊床、乾坤袋和安好的弶。

    他终于在自己栓好的吊床边颓然地坐下一来,他的目光有一些滞呆,在白茫茫的小路上那只弶像一只瑟缩在衣角的跳蚤,太医允的心一阵阵的寒冷,他从地上捡起那顶已经摔出几条裂痕的笠帽戴在头上,顿时他感到自己也是一只跳蚤,一只被子人摆弄的跳蚤。

    等待显得十分漫长。太医允重新收拾了一遍乾坤袋以后,目光就一直盯在那只弶上,盯在那条由白变灰,由灰变黑的的小路上,盯在那片被毒栗子树遮掩得只剩下一线天的远空上。但是y谐和运日没有 来,天空里只有无尽的寒气和湿气,太医允感到头有一点痛,先是隐隐的,后来就有一种针刺的感觉。这一夜的等待十分平静,只是那只弶还是一动不动。

    这一个清晨像一盆火把太医允烤醒,他醒来前朦胧中以为有两颗炭火烫在太阳x,而那炭火就是y谐血红的眼睛。他醒来知道自己是伤风了,他的身体热得如同开水里捞出来的粽子。一阵阵盗汗,一阵阵关节发痛,他感到自己除了伤风,还袭入了鸩的毒气,他感到y谐八寸长的黄铜喙咀一直在啄自己的脑髓,他想如果再在这里呆上几天,可能再也走不出这片毒栗子林了。他强打起精神,把吊床收起来塞进乾坤袋,拿起笠帽向林外走去,太医允脚下的大地显得十分绵软。他听见脑后忽然又传来邦邦的鸩鸟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