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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俊,可这个俊字招来了祸殃。那时候司马库也就是十六、七岁吧,他这么小就不学好,仗着家里有钱有势,他有事没事就往俺家跑,在俺家唱戏拉胡琴,后来又领着俺老婆去听戏,听戏回来,他就把俺老婆霸占了……后来俺老婆喝了大烟土,俺娘气得上了吊……司马库,欠了俺两条人命啊!求政府给俺做主啊……” 瞎子跪在了台子上。 一个区g部去拉他。他说:“不给俺报仇俺就不起来了……” “大叔,”鲁立人说,“司马库逃不脱法网,一旦逮住他,我们立即给您伸冤。” 瞎子说:“司马库是满天飞的鹞子,你们逮不住他,俺求政府,一命抵一命,把他的儿子和nv儿枪毙了吧。县长,俺知道您跟司马库沾亲带故,您要真是青天大老爷,就准了俺的状,您要是徇s情,俺徐瞎子回去就上吊,免得司马库回来折腾俺。” 鲁立人张口结舌,支吾道:“大叔,怨有头、债有主,一人做事一人当。司马库害死人,只能司马库偿命,孩子是无罪的。” 徐瞎子用竹竿戳着台子,说:“乡亲们,都听到了吧?千万别上当啊,司马库跑了,司马亭也藏了,他的儿nv一转眼就长大,鲁县长和他是连襟,是亲向三分啊,乡亲们,俺徐瞎子活着一根竹竿,死去一堆狗食,你们可不能跟我比呀,乡亲们,别上了人家的当啊……” 上官盼弟恼怒地说:“瞎子,你这是胡搅蛮缠!” 徐瞎子说:“盼弟姑娘,你们上官家可真叫行。日本鬼子时代,有你沙月亮大姐夫得势;国民党时代,有你二姐夫司马库横行;现在是你和鲁立人做官。你们上官家是砍不倒的旗竿翻不了的船啊。将来美国人占了中国,您家还有个洋nv婿……” 司马粮小脸儿煞白,紧紧地抓住母亲的手。司马凤和司马凰把脸藏在母亲的腋窝里。沙枣花哭了。鲁胜利哭了。八姐玉nv是最后才哭的。 她们的哭声把台上台下的目光全部吸引了过来。那个y森森的大人物也在注视着我们。 徐仙儿虽然瞎,但他却准确无误地对着大人物下了跪。他哭嚎着:“长官,替俺瞎子做主啊!”他一边哭嚎一边叩头,额头上沾满了h土。 鲁立人用求援的目光看着大人物,大人物的目光冷酷地盯着他。大人物的目光像剥p刀一样锋利,鲁立人的脸上冒出了汗水。汗水濡s了他额头上那条红带子,看起来好像脑袋刚刚受了重伤。他失去了从容和潇洒,一会儿低下头注视着自己的脚尖,一会儿抬头望望台下的人群,他再也没有勇气与大人物对视。 上官盼弟也失去了区长的威仪,她的大脸盘赤红,厚厚的下唇像发热病一样打着颤。她像个撒泼的村f一样骂起来:“徐瞎子,你这是成心捣乱,俺家什么地方得罪过你?你那个s老婆,g引了司马库,在麦子地里胡弄,被人抓住,她无脸见人,才吞了鸦p。我还听说,你成夜咬她,像狗一样,你老婆把被你咬伤的x脯给多少人看过,你知不知道?害死你老婆的,是你,司马库有罪,但头号罪犯是你!要说枪毙,我看先得把你毙了!” “大长官,”徐瞎子说,“您听到了吧,杀倒秫黍闪出狼来了。” 鲁立人急忙替上官盼弟圆场。他试图把徐仙儿扯起来,但徐仙儿像一摊糖稀,一扯一根线,一松一个蛋。鲁立人说:“大叔,您要求枪毙司马库是对的,但要枪毙司马库的儿nv是不对的,孩子没有罪。” 徐仙儿反驳道:“赵六有什么罪?赵六不就是卖j个炉包吗?赵六不就是跟张德成有点s仇吗?你们还不是说枪毙就拉下去枪毙了!县长老爷,不毙司马库的后代,我不f气啊!” 台下的人小声议论:“赵六的姑姑是徐仙儿的娘,他们是表兄弟。” 鲁立人脸上挂着极不自然的笑容,畏畏缩缩地走到大人物身边,尴尬地说着什么。大人物摩娑着光滑的石砚,g瘦的脸上,露出了一g杀气。大人物用白眼盯着鲁立人,冷冷地说:“难道这么点小事,还要我替你处理?” 鲁立人掏出手绢揩揩额上的汗,双手绕到脑后紧了紧红布带子,蜡h着脸,走到台前,高声宣布:“我们的政府是人民大众的政府,是执行人民意愿的,现在,我请求大家,凡是同意枪毙司马库的子nv的,举起收手来!” 上官盼弟怒冲冲地质问鲁立人:“你疯了吗?” 台下的百姓都深沉地垂着头,没人举手,也没人出声。 鲁立人用目光请教大人物。 大人物脸上挂着一丝冷笑,他对鲁立人说:“你再问一下台下,有没有同意不枪毙司马库子nv的。” 鲁立人道:“同意不枪毙司马库子nv的请举手。” 群众依然深沉地低着头,不举手,也不出声。 母亲慢慢地站起来,说:“徐仙儿,实在要抵命,就把我枪毙了吧。但你娘不是上吊死的,她死于血山崩,她的病根还是闹土匪那阵子落下的。你娘的后事还是俺婆婆帮助料理的。” 大人物站起来,转身往台后走去。 鲁立人慌忙追上去。 在土台子后边的空地上,大人物低沉地、快速地说着话,他的细长柔软的白手不时地举起,一下接一下地往下劈着,好像一把白亮的刀,砍着一种看不见的东西。 大人物的保镖们簇拥着大人物,呼呼隆隆地走了。 鲁立人站在那儿,低着头,像一根木头。他站在那儿好久,才苏醒过来,拖着两条看起来很沉的腿,无精打采地回到县长应该站立的位置上。他用一种疯狂的目光盯着我们,眼珠子好久不转。他那样子真可怜。他终于张开嘴,眼里s出赌徒下大注时的凶光,说: “我宣布,判处司马库之子司马粮死刑,立即执行!判处司马库之nv司马凤、司马凰死刑,立即执行!” 母亲身摇晃了一下,但马上立稳。她说:“我看你们哪个敢!” 母亲揽着司马凤和司马凰。司马粮机警地趴在地上,慢慢地往后爬去。百姓们的身好像不经意地摇晃着,遮挡着爬行中的司马粮。 “孙不言!”鲁立人大吼着:“为什么不执行我的命令?!” 上官盼弟骂道:“你昏了头,下这样的命令?” “我没有昏头,我非常清醒。”鲁立人用拳头捶打着脑袋说。 哑巴犹犹豫豫地下了台。他身后跟着两个区小队队员。 司马粮爬出人群,猛地跳起来,从两个岗哨之间,飞快地蹿上河堤。 “跑了,跑了!”台上的队员喊着。 站岗的士兵从肩上摘下枪,拉大栓,上子弹,然后对着空中放了j枪。司马粮早已消逝在河堤上的灌木丛中。 哑巴带着队员,跨越了一个个黑的脊背,走到了我们面前。他的儿子大哑和二哑用孤独、傲慢的目光仰望着他。他伸出铁打的前爪时,母亲把一口唾沫吐到他脸上。他缩回前爪去擦脸,擦完了脸又伸爪,母亲又啐他一口,但这次力道不够足,唾沫落在他的x脯上。他扭回脖子,望着土台子上的人。鲁立人背着手,在台子上踱步。上官盼弟蹲在台子上,双手捂着脸。县区g部和武装队员们都泥巴着脸,宛若庙堂里的偶像。哑巴坚y的下腭习惯地抖着,嘴里说:“脱,脱,脱……” 母亲挺起x膛,尖利地嘶叫着:“畜生!你先杀了我吧……” 母亲对着哑巴扑上去,伸手在他脸上抓了一把。 哑巴摸了一下脸,把手指放在眼前,呆呆地看着,好像要辨认手指上沾着什么东西。看了一会儿,又把手指放到狮鼻下嗅嗅,好像要嗅出手指上的味道。嗅了一会儿,又伸出肥厚的舌尖了一下手指,好像要品尝手指上的滋味。过了一会儿,他嗷嗷地叫着,推了母亲一掌,母亲轻飘飘地跌在我们面前。我们哭着扑到母亲身上。 哑巴把我们一个个提起来,扔到一边。我落在一个nv人的脊梁上,沙枣花落在我的肚子上。鲁胜利落在一个老头脊梁上。八姐落在一位大娘的肩上。大哑吊在他爹的胳膊下,他爹使劲抖擞也抖擞不掉他。他咬住了他爹的手脖子。二哑抱住他爹的腿,啃着他爹生y的膝盖。哑巴飞起一脚,二哑翻着跟头,砸在一个中年汉子头上。哑巴一甩胳膊,大哑嘴里叼着一块pr,扑扑楞楞地飞到一个老太太怀里。 哑巴左手提拎着司马凤,右手提拎着司马凰,高抬腿,深落脚,像在泥潭里行走。走到土台子前,他扬起左臂,扔上去司马凤;扬起右臂,扔上去司马凰。司马凤高叫着姥姥往台下扑,司马凰也高叫着姥姥往台下扑,都被台下的哑巴接住。哑巴再次把她们扔了上去。母亲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台前跑,刚跑了两步,就跌倒了。 鲁立人停止踱步,悲凉地说:“穷苦的老少爷们,你们说,我鲁立人还是不是个人?枪毙这两个孩子我心里是什么滋味?我心里痛啊,这毕竞是两个孩子,何况她们还跟我沾亲带故。但正因为她们是我的亲戚,我才不得不流着泪宣判她们的死刑。老少爷们,从麻木的状态中苏醒过来吧,枪毙了司马库的子nv,我们就没退路了。我们枪毙的看起来是两个孩子,其实不是孩子,我们枪毙的是一种反动落后的社会制度,枪毙的是两个符号!老少爷们,起来吧,不革命就是,没有中间道路可走!——他因高声叫喊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脸发了白,眼睛里涌出了泪水。一个县府g部上去为他捶背,他摆手拒绝。他总算理顺了呼吸,佝偻着腹背,吐出一些白se的泡沫,像痨病鬼一样chuanxi着说:“执行吧……” 哑巴蹦上台,挟起那两个nv孩,大踏步地走到池塘边。他放下nv孩,往后倒退了十j步。两个nv孩互相搂抱着,狭长的小脸上像涂了一层h金粉。那四只小眼睛,惊恐地望着哑巴。哑巴掏出盒子枪,沉重地举起来,他的手腕鲜血淋漓。他的手在颤抖,那只盒子枪好像有二十斤重,举得非常吃力。他终于把枪举起来,“叭”地放了一枪。举枪的手往上一跳,枪口喷出一g蓝烟,他的胳膊随即软弱地耷拉下去。子弹从nv孩的头顶上飞过去,钻到了池塘前的土地上,拱起了一p泥土。 有一个nv人,像—条风帆倾斜的船,飞快地沿着河堤下被hc夹峙的便道滑过来。她一边奔跑—边鸣叫,像一只赶来护雏的母j。从她在河堤下一出现,我便认出了她是大姐。她是做为精神不正常的nv人免于参加斗争大会的。做为汉j沙月亮的未亡人,她就该当枪毙;如果人们知道了她跟司马库的一夜风流,她就该当被枪毙两次。我为自投罗网的大姐深深地担着忧。大姐径直扑向池塘,挡在了两个nv孩的前面。“杀我吧,杀我吧,”大姐猖狂地喊叫着,“我跟司马库睡过觉了,我就是她们的娘!” 哑巴又抖动着他的下腭骨,来表现他内心涌起的波澜。他举起枪,y沉地说:“脱——脱——脱——。” 大姐毫不犹豫地解开衣扣,袒露出她的精美绝l的双r。哑巴的眼睛猛地直了。他的下巴抖得好像要掉在地上,掉在地上跌成碎p,大的如大瓦p,小的如小瓦p,失去了下巴的哑巴模样骇renyu绝。他用手托着下巴唯恐失去下巴,口是心非地说:“脱——脱——脱——”。大姐顺从地把褂子脱下来,l露出上半身。她的脸是黑的,但她的身是白的,白得闪着磁光。在那个y霾的上午里,大姐光着背与哑巴叫劲。哑巴的腿曲曲折折地往前走;走到大姐脚前,这个生铁般的男人,竞像被y光晒化的雪人一样;哗啦啦四分五裂,胳膊一处腿一处,肠子遍地爬如臃肿的蛇,—个紫红的心脏在他的双手里跳跃。好不容易这些迸散的零部件又归了位。哑巴跪在大姐面前,双手搂着她的pg,他的大头,伏在她的肚p上。 面对着这突然的变化,鲁立人等人目瞪口呆;都仿佛口里含着热粘糕,都好像手里捧着刺猬。众人都偷觑着池塘边的情景,无法知道他们的心情。 “?

    第 16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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