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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集

反击,试图在敌军的作战计划实施之前予以扼杀。

    不料紧要关头,火管制却出了故障。原来迪奥军的运输机上涂有罗摩军方通用的编号,防空雷达识别信号后判定是自军,依照安全指令,拒绝下达攻击指令。

    等到监察会查明状况,人工解除了安全指令,包括迪奥的“梵厉尔”在内的机械铠部队已经空投完毕。

    此后,运输机继续执行轰炸任务。在监察会的指挥部“秘银”及其附属设施,投下了大量的炸弹。天佑城内顿时化作一片火海。

    逃难的人群涌到街上,又被横冲直撞的机械铠驱赶的四散奔逃,疯狂的寻找防空洞。天佑城的防空洞并非人工设施,而是一种深埋在地下的雌雄同体的巨型仆魔“泰坦蜗牛”,这种蜗牛有着庞大的体积和坚硬的外壳,能够为近千人提供战时庇护。平时藏在地下,以矿泉、苔藓为食,在漫长的生命中几乎不曾移动半步。泰坦蜗牛在为难民提供安全空间的同时,也提供了维持生命必须的素材。它们湿润的皮肤表面分泌出大量的酸素,与二氧化碳结合后会制造出氧气与水分。

    然而,由于难民的数量急剧上升,防空洞的负荷已经超出界限。泰坦蜗牛分泌的酸素不足以为越来越多的难民提供氧气,自身的生存空间也受到了难民的侵占。泰坦蜗牛是一种非常温顺的动物,但是再温顺的动物也潜伏着兽,当它预感到自己会被越来越拥挤的人群害死时,开始变得狂暴不安,吐出触手将近身的难民吸入体内,活活吞噬。

    受惊的人群不得不远离蜗牛本体,如此一来,势必要有一部分人被挤出防空洞外。兽人本就普遍缺少冷静的头脑,生死关头,更是只凭着力量决定生存权。于是在为了争夺权利而进行的攻防战之外,防空洞内外也在进行着一场更加残酷的生存之战。血腥气刺激的泰坦蜗牛烦躁不安,纷纷关闭洞壁,把厮打的人群挡在门外。

    与此同时,监察会一方终于解除了防空阵地的安全锁。街道两旁的绿化草坪纷纷裂开,昂起一排排硕大的花盘。花盘正中,生长着一大宛如筒的花蕊,指向天空。当运输机再次俯冲投弹,花蕊便一起开火,出白色的体炸弹。这就是罗摩的主力防空武装,击莲妖,一种半植物半机械的仆魔。它们的系深埋在地下,吸取底层中的水分作为弹,以巨大的压力发出去,威力之强足以击穿千米之外的铁板。

    每一朵击莲妖上都安装着微型魔导雷达,与作战部的主电脑(生体雷达)相连,据指挥官的意图对侵入王都领空的迪奥军进行毁灭打击。

    “运输型大黄蜂”除了炸弹,并没有装备其它武器。遭到阵的攻击后伤亡惨重,但仍悍不畏死的俯冲、投弹,仿佛不把炸弹丢光誓不罢休。在火的干扰下,迪奥军的机师无法像之前那样确认攻击地点,炸弹的落点也从单一的军事目标变成了遍地开花。

    一枚炸弹击中了国立广播电视台的信号塔。这座高耸入云的钢铁建筑物,曾经是罗摩王国的骄傲,如今却像垂死的巨兽一样轰然倒下。塔顶用于将魔导波动转换为音频、图像的大型“换相魔晶球”被摔得粉碎。广播、电视、电话、网络,一切通信设施陷入瘫痪。藏身防空洞或家中的市民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只能在祈祷声中寻找虚假的安慰。

    迪奥军的攻势愈演愈烈。监察会本身并非军事集团,临时拼凑的佣兵本不是迪奥的对手,如果是正面作战,凭借城墙和物资的优势,倒也不至于失守。然而迪奥的空降作战却打乱了他们的部署,一方面要守城,同时还要阻击潜入城内的铠武士兵团,忙得焦头烂额。

    监察会很清楚这一战的成败将决定组织的存亡,不遗余力的投入兵力围攻迪奥军的潜入部队。敌我兵力悬殊,迪奥深知硬碰硬没有取胜的可能,便率领兵团朝着皇的方向转移。

    按常理,皇应该是兵力部署最密集的地方。然而天佑城却并非如此。监察会的总部秘银位于城市东北角,与皇相距甚远。防御力集中在了秘银,皇的守卫就难免松懈。

    迪奥军几乎没有受到阻碍便闯入了城市中央,沿着御道向皇挺进。迪奥的目的不在于占领皇,他迫切想见到一个人,他的父亲霍夫曼大帝。

    虽说权力被监察会架空,但皇帝毕竟是皇帝,只要得到了霍夫曼大帝的支持,迪奥军就从监察会口中的“叛军”变成了“义师”。消灭监察会,单凭武力是不行的,必须动用更高级的权威。

    午后的阳光直在平坦的御道上,融化的积雪羼杂着血污,被钢铁的巨足踩成泥浆。

    四十架钢铁巨人排成两列沿着道路两侧向皇埋进。走在最前头的是迪奥的梵厉尔,紧靠身后是一台红色的指挥官型“铁金刚”,头上的犄角在冬日的照耀下寒光闪闪,额前的硕大独眼左右转动,打量着街道周围。

    “不用紧张,巴尼,我们进行的很顺利。”迪奥停下脚步,回头拍拍“指挥官机”的肩膀,以示鼓励。

    名叫巴尼的铠武士,是位十六岁的狼人少年。凭借着杰出的机师技术,入伍仅一年便擢升为铠武士兵团的指挥官,可谓少年得志。然而恰如他的年龄,这位少年指挥官在神上还显得有些脆弱。若不是白色三连星因故缺席,指挥官的位置也轮不到他。

    一方面希望抓住难得的机会尽量表现自己,一方面却又缺少自信巴尼的复杂心态,迪奥了如指掌。特别是在眼下,他不得不叹一口气,心想如果安琪拉、朱利安和上元明人在身边该多好毕竟他们是老兵,比这孩子可靠的多。如此一想,不免有些悲凉。就算夺取了胜利又有何用,他已经失去了最宝贵的伙伴。

    “好惨哪”耳畔传来巴尼的叹息。

    迪奥循声望去,只见斜对面不远处的街道上一辆有轨电车掀翻在地,冒着滚滚的黑烟。汽车的底部,两条用于在轨道中爬行的仆蟒扭曲着泛白的肚皮,在烈火中垂死挣扎。

    “希望没有平民遇难,走吧,去结束这场自相残杀的愚行,为了避免更多的无辜者在战火中丧生。”

    “是!”巴尼跟上迪奥的脚步,驾驶着机械铠走向门。

    轰--

    一团烈焰迎面来,巴尼慌忙侧身闪开。身后的一名铠武士被火球击中,惨叫着跌入护城河。

    “魔法师!?”巴尼失声惊呼。

    “不,是魔兽战车!”迪奥沉着的止住脚步。梵厉尔扬起头颅,火红的眸子冷冷的凝望着面前一字排开的怪兽大军!

    嗷嗷嗷嗷~~

    轰隆--轰隆--轰隆

    伴随着惊心动魄的咆哮与沉重的脚步,一群身披甲胄,头戴铁盔的白色巨兽气势汹汹的逼上前来。巨兽的个头比铁金刚更高,体形酷似白熊,却有着人猿的头颅,并像人类那样直立行走,两条壮惊人的手臂长可过膝。口中两颗外翻的利齿,如同象牙一般长而上翘,与利爪交相辉映,令人不寒而栗。

    这是北方特产的巨型仆魔比蒙兽,据说是熊与猿杂交的产儿,兼有熊的怪力与猿的狂暴。战斗力远胜虎豹。罗摩的训魔师们把这些怪物捉来,训练成战争兵器,并进一步改造成魔兽战车。这些巨兽背负着铁铸的碉堡,用锁链牢牢的固定在肩上。

    碉堡内藏有三名士兵。首先是纵比蒙兽的魔使。魔使头上戴着特制的神感应盔,通过特制的导索与比蒙兽的头盔相连。比蒙兽的头盔中有两向内凸出的尖刺,深深的刺入它们的脑髓,称为神感应天线。通过这天线,魔使便能与比蒙兽建立神感应,异体同心。

    另外一人是通信兵,通过无线电与友军及总部联络,以便随时接受战斗指令。

    最后一位成员是火手,负责掌管战车配备的大型喷火器。

    魔兽、机械、士兵,三者完美的合作,缔造出了罗摩陆军倚为王牌的魔兽战车。监察会迫切希望这支奇兵发挥威力,打碎迪奥的野心。

    然而,迫切希望取得胜利的又岂止是监察会,铠武士兵团,又何尝不是王牌锐?

    “兄弟们给我上!要让这群呆傻的大怪物了解冒犯迪奥殿下应该付出怎样的代价!”巴尼厉声怒吼,率先冲向魔兽战车。笨重的铁金刚在他的驾驭下变得分外灵巧,低头闪过比蒙兽的巨臂横扫,双手握剑自下而上一撩,将巨兽开膛破肚,沉重的战车压夸了巨兽的尸体,陷入血泊无法运作。巴尼将一枚手雷扔进战车。沉闷的巨响过后,战车四分五裂,战士的尸骸绞成了一堆触目惊心泥。

    “杀啊!!”铠武士紧随其后,奋勇厮杀。

    嗷嗷嗷嗷~~

    魔兽战车亦被杀气刺激的怒吼起来,挥舞着巨臂猛扑上来。庞大的战争机器相互撞击、碾压,无生命的机械与血之躯的战士瞬间化为尸骸。

    一名铠武士高举长剑切断了比蒙兽的手臂,痛得发狂的巨兽却用另一只利爪深深刺入了机械铠的心窝,连同驾驶舱一同捏得粉碎。另一名铠武士挺剑猛冲,一举贯穿了比蒙兽的心窝,还没来得及拔出剑来,就被来自背后的烈焰吞没。

    魔兽战车的战斗力与铠武士在伯仲之间,数量则站优势,随着战斗的进行,双方伤亡都在增加,局势渐渐对迪奥军不利。

    迪奥见状高声下令:“不要与战车纠缠,集中火力攻击比蒙兽的头部--解除了神制御,他们便会自相残杀!”

    “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呢!”巴尼第一个响应迪奥的战术,抬起左掌摇摇指向一台魔兽战车,猛然扣下扳机。隐藏在腕部的机关枪迅速开火,击碎了比蒙兽的头盔。

    “嗷嗷嗷嗷~~”巨兽脱离了人类的控制,发出狂喜的怒吼。随即扯下背上的战车,高高举起,砸向另外一头巨兽。

    “哈哈~干得不错!”迪奥放心的把战斗交给巴尼指挥,旁若无人的走向皇。一部魔兽战车咆哮着冲上来阻拦,尚未靠近,便被迪奥一记“铠式·寒冰神掌”冻成冰块。

    “不要管那些喽啰,击中火力干掉梵厉尔!”

    看到前线传来的战报,藏身在秘银工事内的监察会高层气急败坏的下达指令。

    通信兵得到指示后,魔兽战车便调头去追梵厉尔,数台喷火器一起开动,火球宛如流星一般落将下来。

    “哼,自不量力的家伙”迪奥冷笑着按下火箭助推器开关,梵厉尔一跃而起,消失在视线之外。魔使尚未回过神来,死神便从天而降。白光一闪,战车迅速冻结。

    迪奥在滞空的同时摘下冷冻来复枪,一口气将弹夹打空,于是地上便多了二十具冰雕的棺材。战车内的士兵尸体就像被困在琥珀里的昆虫,呈现出奇异的姿态和表情。

    “巴尼,剩下的杂兵交给你们,我要进找父王谈谈,如果一切顺利,今晚我们便可以在城里饮酒狂欢了。”

    “祝您好运!”巴尼敬了个军礼,兴冲冲的道。这位本该有着大好前程的少年机师,此时并不知道这便是与迪奥的诀别仪式。

    迪奥打开舱门,离开梵厉尔走进空寂的皇。

    巴尼转身返回战场,指挥同伴将余下的魔兽战车消灭。

    “可恶!一群不中用的废物!”监察会的高层对战况非常不满。最后的王牌已经打出,他们再无回天之力。

    就在绝望的时候,一个人推门进来,环视四周,轻浮的笑道:“诸位,我来得似乎正是时候。”

    “卡洛特大人!”

    “您您还活着!?”

    “哼哼,我还活着,你们很失望是吧?”卡洛特冷笑着扫视众人,“我知道你们都会我的地位垂涎三尺,可是,想要当领袖,就得有相称的才能,很遗憾,今天的败绩再次确认你们只配做奴才!”

    面对卡洛特的责骂,众人敢怒而不敢言。

    “卡洛特大人,现在说这些也无济于事,还是想个办法挽回局势吧。”一名理事说道。

    卡洛特笑道:“迪奥军已经是强弩之末,再坚持一下,胜利就是我们的了。”

    “守城是不成问题,但城内的乱军却不能置之不理啊,卡洛特大人,消灭迪奥本人比消灭他的军队更重要。”有人忧心忡忡的说。

    “的确,如果突入城内的乱军得到支援,里应外合,我军必败!”还有更悲观的预测。

    “诸位大人不必担忧,迪奥军的指挥部已经被我的朋友摧毁,城外的军队现在已经是没头的苍蝇,自顾尚且不暇,哪有余力支援迪奥!”卡洛特自信的说。

    众人闻言相互失色,想不出卡洛特口中所谓的“朋友”是何方神圣,竟能摧毁敌军的指挥部。卡洛特不做解释,抬头看了一眼屏幕上映出的皇战况,好整以暇的说:“事到如今,只有本人亲自去皇走一遭了。”

    “那么大人,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卡洛特回头笑道:“你们?干什么都无所谓,干脆准备香槟等候庆祝胜利吧。”

    皇城前,战斗接近尾声。最后一头魔兽战车倒在血泊里,铠武士兵团也几乎全军覆没。

    “巴尼大人,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么”一台失去左臂的铁金刚环视尸骸堆积如山的战场,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兄弟经历了这场血战并活下来,我们是幸运儿啊。”

    “没错,巴尼大人,接下来做什么?”

    “我去皇接应太子,你留下守护梵厉尔。”

    “是!”

    铠武士提起染血的长剑,迈着疲惫的脚步走向梵厉尔。

    “不行哦,小伙子,这台机械铠是宝贵的国家财产,不能交给叛军。”卡洛特笑嘻嘻的挡住了铠武士的去路。

    “滚开!自不量力的家伙,想拿血之躯阻挡机械铠么?”铠武士怒吼道。

    “呵呵~量产铁金刚也敢猖狂,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不象话了,”卡洛特懒洋洋的举起大地之魔法枪“巴拉巴拉”,指着机械铠冷笑道,“处理你这样的垃圾,只需要一发子弹。”

    “狂徒,去死吧!”铠武士挥剑斩下。

    枪声响起,一缕黑烟从地下升起,笼罩了机械铠。

    “出来吧,不朽的大地之魔巴拉巴拉,遵守母亲的誓约,摧毁面前的敌人!”

    大地裂开缝隙,一条蛇身首的怪兽从黑烟中升起来,面朝铠武士喷出一道黑色烟柱。在毒气的侵袭下,钢铁护甲化为灰白色的岩石,机师的身体也一寸寸变得僵硬如石。

    “哇--啊啊啊~~巴尼大人--迪奥殿下--”

    铠武士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当巴尼赶到时,他已变成了一尊石像。

    “可恨的妖怪去死吧!”巴尼举起机枪,猛烈扫。

    “哼~又是一个自讨苦吃的家伙,”卡洛特身形连闪,轻松的躲开了机枪扫。

    巴尼丢下机枪,双手握剑猛冲上去。机械铠奔跑起来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巨剑凌空劈下,卷起怒吼的狂风。

    “人类啊,总是这样顽固不化,一旦热血冲头便看不清实力的差距,”卡洛特腾空跃起,双手握枪连续扣下扳机。

    石化枪弹托拽着道道黑烟击中机械铠。普通的石化子弹无法像适才的“灵召唤”那样迅速石化钢铁,因此卡洛特选择攻击防护薄弱的关节处。巴尼觉察到他的用心,但庞大的机械铠本无力躲闪细小的枪弹。眼看机械铠便要成为一块废铁,情急之下只得弃剑,探出机械臂抓向空中的卡洛特。

    卡洛特没有料到他有这一招,猝不及防下被抓了个正着。

    “去死吧--”巴尼狂喜的合拢手掌,试图把卡洛特活活捏死。

    千钧一发之际,一团影落在头上。监视器上映出了奇异的标记,就在头上--

    巴尼抬头一看,只见一面鲜红的巨盾落下来,恰巧砸在自机头上

    红黑相间的机械武士从天而降,踏在盾牌上。一位白衣美少年出现在舱门前,好奇打量着脚下被压扁的铁金刚。

    在他身边,是一位坐在轮椅上的美貌女孩。微笑着向卡洛特挥手道:“‘万事通’先生,别来无恙。”

    卡洛特喜形于色,谄笑道:“托元帅与苏骑士的福,尽管世道艰难,我还是厚颜无耻的活下来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位请移驾秘银--”

    罗兰摇头笑道:“不忙,风闻白狼也进了城,我和他还有一笔旧帐没有清算,擒狼之后再休息也不迟。”

    卡洛特苦笑道:“我不知道迪奥如何得罪了你,以至千里追杀,女人的报复心果然恐怖的很。”

    罗兰不动声色的笑道:“所以你最好不要得罪我--”一语未了,欣然突然指着皇方向言道:“快看,皇起火了!”

    罗兰、卡洛特循声望去,只见皇一角火光冲天,滚滚黑烟扑面而来。

    “是寝--陛下遇难了!”卡洛特的表情与其说是惊讶,更像幸灾乐祸。

    欣然笑道:“莫非是狼大哥行凶弑父?这小子真狠哪。”

    罗兰沉静的说:“欣然,速带我进,务必救出霍夫曼大帝。”

    卡洛特深感意外,不悦的问:“元帅阁下似乎没有多管闲事的必要。”

    罗兰冷冷的说:“本人不远千里来到天佑城,你当是为了什么?只为与你喝茶扯淡不成?欣然,我们走!”

    “好哩!”欣然抱起轮椅跃下机械铠,飞身扑向火光中的皇。

    卡洛特恼怒的注视着他们,突然拔枪在手,瞄准欣然的背影,犹豫良久,终于又放下。跺跺脚,追了上去。

    且说欣然与罗兰冒着烈火冲进寝,听见滚滚黑烟中传来陌生男子的怒骂声。

    “就是那里--”罗兰在欣然肩上拍了一掌,示意他放下轮椅。

    两人靠近一看,只见一位须发雪白的华服老者坐在床前,正拍案怒骂。床上、地上、桌上,横七竖八的丢着些酒瓶子,寝内酒气冲天。白狼迪奥跪在他脚下,一语不发。

    老人骂了几句,被浓烟呛得咳嗽起来,顺手拎起一瓶酒牛饮起来。迪奥忍不住站起身来,双拳紧攥。

    老人拍案怒道:“看个屁,还不快滚蛋?”

    迪奥哽咽道:“父王,您不能再喝酒了。”

    霍夫曼大帝怒骂道:“住口!什么时候轮到儿子教训老子了?”说罢将酒瓶丢进身侧的火盆。轰的一声,酒瓶爆炸,燃烧的酒浆四下飞蹿,引燃了纱帐,霍夫曼的胡子也被烧焦了。

    “哈哈哈哈~~好玩好玩,真是痛快!”霍夫曼大帝手舞足蹈,状若疯癫。原来皇的大火,正是这酒中毒的老疯子一手制造。

    迪奥慌忙脱下外衣扑灭父亲身上的火苗,抱起他哀求道:“父王,求求你,快跟我走吧!再不离开皇,监察会的人就要来下毒手了--”

    霍夫曼紧搂着酒瓶子歇斯底里的嚷道:“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什么监察会!我管你们去死--我只要酒、酒!!”

    迪奥无可奈何,跪在父亲脚下磕了三个响头,含泪道:“爹,孩儿对不住您了。”

    霍夫曼大帝以为他要独自逃生。不料迪奥突然一跃而起,挥掌猛击父亲后颈。

    “哇--”霍夫曼大帝失声惊呼,软绵绵的昏死过去。

    迪奥抱起父亲,转身奔下台阶。

    “嘿、嘿、嘿--狼大哥,好戏才开锣,你还不能走哩。”欣然双臂交抱,笑嘻嘻的拦住他。

    迪奥一见欣然,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是你!你你怎会在这里?”

    欣然饶舌反问:“你可以在这里,我为什么就不能在这里?”

    迪奥情知今日势难善了,深深吸了口气,问道:“朱利安在哪里?明人君怎么样了?还有安琪拉,难道他们都已经”

    欣然在口画了个十字,煞有介事的装出沉痛的口气:“已经蒙主荣招了,阿门。”

    迪奥悲痛难当,疯了似的怒吼道:“你这恶魔--老子跟你拼了!”

    “嘿、嘿、嘿,狼小弟,你想跟谁拼命啊?”罗兰转动轮椅,笑眯眯的挡在他面前。

    “你是谁?这嗓音好熟悉难道是”迪奥顿时心若死灰,再无拼命的勇气。绝望的笑道:“哈哈想不到你也活着,老天果然抛弃了我啊男子汉大丈夫生亦何欢死而何惧,不必你们费事,我迪奥会自行了断,然则我父王已是一介垂危老人,尔等俱是当世豪杰,不至于趁机加害吧?”

    欣然叹道:“狼大哥,方才你对父亲所作的事我都看见了,你是一位英雄,更是一位孝子,小弟我从来不买英雄的账,但对孝子却不能不敬重三分,如果有的商量,你们父子都可以平安离去。”

    罗兰闻言很是焦急,在后面狠狠的掐了欣然一下。更正道:“我可以保证霍夫曼大帝的安全,迪奥,你就安心上路吧。”

    欣然皱眉道:“兰兰,我们没有非杀狼大哥不可的理由,他如今家破人亡一败涂地,这教训已经够重了。”

    罗兰怒道:“你到底是圣国人还是罗摩人,说话之前最好先经过大脑!”

    欣然忍怒走开,冷冷的说:“爱国爱国,多少罪恶假汝之名而行--”

    “呵呵,叛国大盗尚未付诛,自家人怎么先闹翻了?两位消消气,我来做个和事佬可好?”卡洛特满脸堆笑的走来,拍拍欣然的肩膀,故作亲热的说:“老弟呀,这件事还是照元帅的意思办吧,迪奥不死,国难不止啊。”

    话音未落,忽听见殿外有人道:“最好是连陛下一同除掉,由你卡洛特·萨菲罗斯来当国王,这样就天下太平了?”

    欣然循声望去,只见门外不知何时出现一群身着朝服的文武大臣。更远处,卫队正忙于救火。

    群臣为首者乃是一位白发苍苍的隼人,肋生双翼,面貌狰狞。方才发话讥讽卡洛特的,正是此人。

    “原来是内阁里仅次于花太师的二号人物右相古斯塔夫,难怪说起笑话来这么冷。”卡洛特失去了之前的从容,表情看起来有些不自在。从镔铁城到现在,他的全部谋划都在罗兰与欣然的配合下得到了完美的实现,然而就在胜利唾手可得的关头,麻烦接二连三的冒出来了。

    “本相绝不认为这是玩笑话,”古斯塔夫倨傲的环视四周,特别在欣然和罗兰脸上停留了片刻,“不管你从哪里找来了什么样的帮手,谋害太子与陛下的谋今日注定破产,本相与内阁全体成员已经通过了战时紧急决议,在军法会召开之前,任何人不得加害太子!”

    卡洛特脸色铁青,恶狠狠的瞪着古斯塔夫,却也无话可说。他知道古斯塔夫绝非恐吓,站在他背后的内阁全体大佬便是铁打的靠山。

    监察会虽说实权在握,但在地位上与内阁相比却天差地别,他并没有否决古斯塔夫之决策的分量和勇气。

    罗兰拉拉欣然的手,小声陪笑道:“小男孩儿,人算不如天算,这下可遂了你的心愿。”她想通过这矜持的小动作弥补一下适才与欣然争吵造成的隔膜。迪奥的杀与放固然是不可改变的原则问题,但是现在节外生枝,她已经无法左右局势,欣然的情绪就变成头等重要的事了。

    欣然强颜一笑,挽住她的小手表示自己没什么。同时目光一瞬不移的盯着对峙中的卡洛特与古斯塔夫。他敏感的觉察到,内阁形成了团结一致的反对监察会的阵营。这些手中没有实权的空头阁老,对监察会的气焰一向不满,只是一直缺少反抗的实力。现在公然表示反感,要么收了军方的好处,要么就是找到了强有力的靠山。

    第四章刀与剑

    围绕如何处治迪奥的问题,卡洛特与古斯塔夫展开了火药味十足的争辩。卡洛特首先列举了迪奥的罪状,声称叛国贼子死有余辜。

    古斯塔夫反唇相讥道:“反对监察会就是叛国?难道阁下认为国家就是监察会?”

    卡洛特很为这老头的口才惊异,只得退一步辩解道:“监察会是公正合法的国家机关,是我党(即‘大兽人逆天党’,罗摩的执政党)我军在霍夫曼陛下的领导下所创建的诸多人间奇迹中最伟大的一项,迪奥胆敢私自纠集匪军,武装对抗国家机构,这还不算叛国?”

    古斯塔夫老练的笑道:“任何国家机构都有其职能,监察会也不例外,试问一个管理婚配生育的机构如何能够掌控皇城的自卫队和防御措施?这本身就是越权!监察会已经不是人们最初希望看到的那个监察会了,呵呵,理事阁下,你应该明白内阁的日常工作之一就是裁撤某些的国家机关。”

    卡洛特再次哑口无言。同样是政客,但他与古斯塔夫却截然不同。卡洛特是投机政客,头脑、手段、心机都很出色,但终归是上不得台面的暴发户,狡猾有余,气势不足。而古斯塔夫却是三朝元老,典型的传统政治家,谈判或曰打嘴仗乃是一位朝臣的基本功,虽说如今内阁的权力被监察会架空,但在皇帝面前上他依旧可以藐视卡洛特这个后生晚辈。

    处死迪奥的提议明显行不通。内阁的其它成员也一致认为目前圣国大军仍在步步进逼,处死迪奥,将会导致军部离心,部队混乱,甚至会危及国家的存亡。卡洛特本想请欣然、罗兰出面证明监察会与圣国关系良好,然而转念一想,那岂不是承认通敌卖国,只得作罢。

    最后,卡洛特提出双方各退一步,请霍夫曼大帝做出最终的裁决。

    内阁群臣也认为这主意不错,虎毒不食子嘛。

    哪知霍夫曼大帝还没等古斯塔夫把情况讲述清楚,便喷着酒气吼道:“我没有这个儿子,让他滚!滚!滚!”

    内阁群臣闻言大惊,卡洛特忍不住露出奸诈的笑容。他也知道虎毒不食子的道理,不过你能对一个老醉鬼讲什么道理呢?

    “陛下的意思就是废除太子的继承权,将其贬为庶民,赶出皇室--”

    斯塔夫沉声道:“陛下没有这么说”

    “但是我们只能这样理解。”

    “哼!”

    卡洛特从容笑道:“如果右相有不同的见解,不妨公之于众,卑职和诸位大人很想听听您的高见,当然,我绝对相信您的公正。”

    斯塔夫摆摆手,淡淡的说:“我没有所谓的高见,总之,一切以陛下的谕旨为准。”

    “干你娘亲啊!!我让那小王八蛋滚--你们都是聋子吗!?让他滚啊~~~我不想再看见他!”霍夫曼大帝突然歇斯底里怒吼起来,脸色一变,剧烈咳嗽起来,“给我酒,给我酒我要酒啊”

    一瓶侍从慌忙递上酒杯。霍夫曼大帝捧杯牛饮,脸色稍稍恢复了红润。

    “父王!你不能再喝了--”迪奥突然推开侍卫,飞身冲上皇座,夺下父亲手中的酒杯,含泪劝道,“监察会是要用这见鬼的体毒药毁掉您的脑子您再喝下去,迟早会变成他们掌中的傀儡!”

    “去你妈的!”霍夫曼大帝怪眼圆瞪,挥手甩了他一耳光。吃力的举起沉重的纯金皇杖,狠狠砸在迪奥头上。血光崩,迪奥捂着额头滚下御阶。霍夫曼大帝暴怒的追下去,高举皇杖劈头盖脸的猛击亲生儿子。

    “住手,陛下--他是你儿子啊!”古斯塔夫上前阻拦,被霍夫曼猛然转身一拳打在他脸上,登时鼻血横流。

    发狂的老皇帝就像一头狮子,哪怕病弱垂死,当它一跃而起的时候,人们还是会在王者的雄风之下瑟瑟发抖。

    卡洛特摇头叹息,悄声对欣然说:“真可怕幸亏我没有这么混账的爹。”

    欣然从他的口气里听不出幸灾乐祸的气味,不免有些惊讶,反问道:“色鬼,你老爸是做什么的。”

    卡洛特苦笑道:“我们只有母亲。”很简单的回答,却隐含着令人不安的潜台词。

    “够了!陛下,难道你想杀了太子吗?”终于,古斯塔夫再次上前拦住发疯的皇帝,满脸血污的老隼人横眉里目,看上去有些吓人。人们不由得担心,如果霍夫曼继续撒酒疯,古斯塔夫也许会暴打他一顿。罗摩朝廷一如民风,里里外外透着犷甚至暴的做派。

    霍夫曼低头瞅瞅被打得昏迷不醒的儿子,似乎清醒了少许,语无伦次的说:“儿子?狗屁不让我喝酒的儿子,不孝的儿子我才不需要这样的儿子。喂,我说太师啊,你也想阻止我喝酒吗?”

    “陛下,为臣是古斯塔夫”古斯塔夫哭笑不得的解释道。

    霍夫曼瞪着醉眼仔细打量,叫道:“哦,原来你不是太师?那你--竟敢再三阻拦老子,胆量不小啊”

    古斯塔夫只得苦笑:“为臣是不得不出面,花太师若在场,我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霍夫曼拍拍脑袋,自言自语道:“有些头痛,得再喝两杯。”指着脚下的迪奥说:“来人啊,把这堆垃圾扔出去,难道你们不觉得恶心吗?”

    两名侍卫上前拖走迪奥。霍夫曼大帝步履蹒跚的回到皇座,继续大口饮酒,一边用昏聩的目光打量欣然和罗兰。

    “妈的,你们两个是什么鬼东西,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们啊。”

    这下连卡洛特都觉得难堪了,上前禀报道:“启禀陛下,这两位是圣国来的贵客,微笑骑士苏欣然阁下及其同事一行。”

    “哼,苏什么玩意,没听说过。”霍夫曼大帝傲慢的说,“反正你们也没什么事可做,就在皇里住下,陪我喝酒好了。”

    “陛下,两位骑士此来,是应为臣的邀请,前来签订和平协约。”

    “你祖宗!谁要议和了?给我打,狠狠的打,老子不信打不赢圣国的狗杂种!”

    “陛下,和平乃是民心所向。”

    “民心妈的,民心是你能决定的吗?你小子是卖国贼吧?”

    “就算开战,我们也打不赢啊,”卡洛特挑衅似的微笑道,“只凭我国的目前军力,本没有对抗圣国铁骑的实力。”

    “放屁!征兵,多多的征兵!我罗摩大帝国的猛兽男儿个个身强体壮,难道会不敌弱小的人类?”

    卡洛特耸肩笑道:“身强体壮有什么用,猛兽称雄的蛮荒时代已经成为历史,现在是智慧和技术的时代,在这方面我国实在没有值得骄傲的地方,陛下自诩无敌的兽人勇士,恐怕连帝国的少年都不如。”

    “你、你、你--”

    “陛下息怒,为臣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卡洛特环视满脸愤色的内阁众臣,高声道,“为臣在满朝武官里,找不出一个堪与苏骑士匹敌的人,这场战争,本没有取胜的可能!”

    此言一出,众人的怒火全数转移到了欣然身上。一名身材魁梧的熊人武官越众而出,指着两人怒吼道:“你就是什么狗屁的圣骑士?”

    欣然笑嘻嘻的道:“狗熊,你有意见?”

    “哈哈哈哈~太可笑了!”熊人武官仰天狂笑,傲慢的说,“卡洛特,你找这小崽子来是为了给大家逗乐吗?”说着大步走向欣然,狞笑道,“陛下请看,俺一只手便能把这小子的脑袋捏碎!”

    寒光一闪,血溅三尺。

    熊人武官怒目圆瞪,喉咙里发出沉重的喘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被斩落的“熊掌”上,然而很少有人明白这只手掌是如何被砍下来的。

    欣然环视面无人色的了群臣,暗自得意。虽然他只会四成功力的风之快剑,却足以横扫罗摩廷。

    卡洛特趁机道:“霍夫曼陛下,为臣有个提议。”

    霍夫曼咬着酒瓶塞子含糊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卡洛特环顾群臣,信心十足的说:“请内阁的各位大人选出一位代表与苏骑士交手,倘若内阁一方得胜,太子一案就由内阁全权处理,若是苏骑士侥幸胜出,则由监察会接手,各位以为如何?”

    古斯塔夫拂袖冷笑,刚要发话拒绝,却听霍夫曼大帝拍案狂笑:““好主意!我喜欢,喝美酒赏决斗,乃是人生第一快事也!古斯塔夫,你先上!”

    古斯塔夫尴尬的道:“启禀陛下,为臣是文官”

    “没用的老东西,谁规定文官不许打架啦?”霍夫曼大帝夸张的拍着桌子。

    卡洛特笑道:“右相大人想一展身手的话,文职又有何不可。”

    古斯塔夫老脸羞红,无可答对。他是不懂武术的。卡洛特报了一箭之仇,很是得意。

    卡洛特越得意,欣然就越火大。他最讨厌被人利用,卡洛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他,若不是罗兰紧紧攥住他的手,一再暗示不可发作。欣然早就跳出去宣布改投古斯塔夫一方了。

    就在双方僵持的时候,紧闭的门霍然洞开。一缕阳光笔直的投在大殿中央,人们不适应光线的变化,纷纷遮住眼睛,欣然回头一望。只见一位白衣飘飘的英俊男子负手走来。看年纪不过三十出头,须发却苍白如雪,乍看是圣国人,仔细打量却有些兽人的血统。目若朗星,剑眉入鬓,一身正气令人望而心折。在他身后,追随着一位高颀健美的黑衣少女,腰间悬着好大一口杀气腾腾的鬼头刀。

    欣然的目光从白衣人转到少女身上,顿时喜形于色,挥手叫道:“左京老婆--”那黑衣少女,正是霸王花。

    霸王花向欣然投来情谊绵绵的一笑,将一纤纤玉指竖在唇前,示意他不要声张。罗兰拉拉他的衣角,正色的说:“小男孩儿,先别忙着找老婆,咱们今次有难了!”

    欣然何等聪明,闻言苦笑道:“那穿白衣的老帅哥可是花太师?”

    “正是百兽天尊。”

    花无忌行至殿中央止住脚步,不动声色的扫视众人。包括卡洛特在内,没有人敢在这电流一般的目光下抬头对视。欣然倒很想与未来的岳父大人亲热一番,可惜人家瞅都不瞅他一眼。

    “古斯塔夫大人,这一战便交给花某吧。”

    “呃太师,怎能劳您的大驾--”

    “说这些客套话有什么用?你们没有人是那少年的对手。”

    “难道他真的是圣骑士”另一大臣不敢置信的问。在罗摩人的印象中,圣骑士就如同蜂王,轻易不在 人前露面,偶尔出动一次,必定带有千军万马。单枪匹马冲到别国皇来,这不像圣骑士干得出来的事。

    “孤陋寡闻也该有个限度,连圣国风头最盛的后起之秀微笑骑士都不认得,亏你还有脸站在这里胡说八道。”霸王花毫不留情的讽刺道。说话间向欣然点头微笑,仿佛在说“终于又见面啦”。

    花无忌拍拍女儿的肩膀,淡然道:“丫头,借刀一用。”

    “老爸”霸王花低声哀求道,“求求您,不要动武好么?”

    “少废话,给我刀。”

    霸王花欲言又止,忐忑不安的捧起太岁刀。

    “丫头放心,我不会伤害那小子。”花无忌接刀走上前来,笑道:“小朋友,你那边也换人吧。”

    欣然笑道:“在下不够资格向前辈讨教?”明知道在气势上自己已经输了三分,但对方是女友的父亲,身为男子汉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关头退缩。

    花无忌面色微寒,不悦的道:“你我终有过招的机会,但不是现在。”因为女儿的关系,他被迫答应不向欣然出手,没想到对方误解了他的好意,难免有些不快。

    罗兰悄声提醒欣然:“你不是花老头的对手,换我来。”

    欣然略一犹豫,转身向花无忌一拱手,笑嘻嘻的说:“在下也无意欺负老人,如果前辈非要出手,便让我的宝贝女儿陪你活动筋骨可好?”

    此言一出,大殿内骂声四起。除了卡洛特,罗摩方面没有其它人认得罗兰,既然欣然称她为女儿,那么这场比试无异是对己方的侮辱。

    花无忌冷笑道:“你倒明。”此外并无不满之词。

    只这四个字,欣然便知道对方了解罗兰的真实身份。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提高嗓门道:“你们这干废柴,诈唬个屁啊!花老前辈与小女比武,乃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旷世高手对决,尔等眼力武功皆为三流,本不配欣赏!花老前辈,在过招之前,在下希望闲杂人等通统退场,免得败坏了咱们的雅兴。”

    花无忌点头道:“老夫正有此意。”回首向内阁诸臣沉声道:“各位还想看热闹看到几时?余下的事,交给老夫一人便可。”

    群臣面面相觑,不懂花无忌为何对欣然百般退让。古斯塔夫上前道:“太师,此事非同儿戏”

    花无忌笑道:“右相大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太师出手,自可折服圣国小辈,此事勿庸置疑,然则太子一事”

    “无妨,虽说迪奥小子不成器,罗摩的中兴却还要寄托在他身上。”

    古斯塔夫松了口气,笑道:“有太师这句话,我等便可放心了。”转身面向王座躬身道:“陛下,为臣告退。”古斯塔夫一走,群臣尽管满头雾水,也只好跟着退下。卡洛特拍拍欣然的肩膀,不放心的道:“老弟,绝不能前功尽弃啊!”

    欣然冷笑不语,对卡洛特把自己当成棋子的做法越发不能忍受,心里甚至有些希望花无忌取胜。

    卡洛特见他脸色不悦,只得讪讪的离开王。毕竟以他的地位,没有要求留下来观战的资格。

    冷清的皇只剩下欣然、罗兰、花家父女和霍夫曼父子。

    花无忌提刀上前,在罗兰面前三步处站定。这是太岁刀与封神剑都能够发挥最大威力的距离。

    “一别十年,罗兰元帅风华依旧。”

    “花太师也神采不减当年呢。”罗兰笑容可掬的道。

    花无忌摇摇头,淡淡的说:“客套话还是免了罢,我这个老不死的活腻了,劳驾元帅代为送终。”

    罗兰微笑道:“客随主便,如果陛下不反对,送阁下归西亦是举手之劳。”

    欣然没想到罗兰会口出狂言,难道这才是阳光剑圣的本色?话说到了这地步,最强之剑与最强之刀的决战势必以一方的战死而告终了。欣然既不希望罗兰受伤,更不愿未来的岳父大人挂掉,心里七上八下,不知该如何是好。

    花无忌的情绪没有因罗兰的恶言发生丝毫的变化,以他的神修为,早就看穿罗兰妄图激怒自己的用心。转身朝王座躬身一揖,沉声道:“请陛下恩准为臣与罗兰元帅的比武,为臣将用事实证明,某些人对圣国的畏惧不过是杞人忧天。”

    “呼呼--呼呼--”

    “陛下”

    霍夫曼大帝没可能回答花无忌的请求,他喝了太多的酒,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罗兰笑道:“沉默便是默许,花太师,请把您的豪情壮志证明给‘某些人’看罢。”

    花无忌持刀指向罗兰,正色的道:“请赐教!”话音方落,一袭白衣无风自动,杀气宛如滚滚洪流,猛地喷泻出来。

    罗兰一拍轮椅扶手,腾空而起。仿佛一只灵巧地青鸟,乘着来自太岁刀的凛冽气流扶摇直上。

    “喝!”花无忌吐气开声,双手握刀冲前猛劈。自上而下的一刀竖斩,招数简单的近乎野蛮,然而最简单的攻击方式同时也是最有效的。欣然眼睁睁的看着闪亮如雪的刀锋在虚空中划出了一道扭曲的、深红色的次元裂痕,裂痕渗出是星光闪烁的黑暗宇宙。空中的罗兰变成了恍惚的淡影,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刀,光、时间、甚至思想本身都被冻结了。淡影裂为两半,随即,地上的轮椅也整齐的一分为二,被次元裂隙吞了下去。

    一点星芒从天而降,没有媲美太岁刀的气势,更没有眩目的光影效果,若非距离很近,欣然几乎感觉不到那是从刀罡的海洋里突破出来的封神剑气。

    锵--

    剑尖在刀刃上一点,旋即反弹回去。

    花无忌手腕一颤,太岁刀脱手落地。

    次元裂隙徐徐合拢,细心的人会发现罗兰最初置身的地方少了一行玉石地板砖。与不翼而飞的轮椅一样,地面也被次元裂隙吞下了一块空间。欣然暗自把花无忌与同列中洲四大高手的所罗门比较,发现两个人的实力相差实在太远,与花无忌霸气绝伦的一刀相比,所罗门只配在海上发威。

    然而,曾经创造奇迹的太岁刀如今却静静的躺在主人脚下。

    罗兰盘膝坐在地板上,上身只余小衣,裸着一双嫩耦似的玉臂,浑圆白皙的香肩在刀光剑气的映照下散发着淡淡的青辉。掌中三尺秋霜指向花无忌的眉心。空中,被斩碎的外衣雪片般纷纷飘落。

    决斗的结局令欣然既吃惊又迷惑。他不知道罗兰是如何躲过那一刀的,目前的局势似乎对她更有利,而失去武器的花无忌并没有露出挫败的表情。

    花无忌与罗兰相视无语,良久后,终于开口道:“你还能出第二剑吗?”

    罗兰沉默不语,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一抹血丝挂在唇畔。欣然见状心忧如焚,关切的扶住她的肩膀。

    罗兰摇头示意无大碍,微笑着反问花无忌:“花前辈,你有勇气捡起脚下的刀吗?“

    花无忌洒脱的笑道:“如果你还有余力出第二剑,我无论怎么做都只能自取其辱,这一战,是花某败了。”

    “认输的人应该是我,“罗兰苦笑道,“只是这样握着剑我就已经力不从心了我没有余力对花前辈出第二剑,既然花前辈也没有勇气接我第二剑,就算不分胜负好了。”

    百兽天尊微微动容,负手叹道:“天下第一剑果非浪得虚名。”

    欣然拍手笑道:“不分胜负最好!大家还是好朋友!”霸王花也露出笑容,拾起太岁刀奉还父亲。对这两位“中间人”来说平手就是最好的结果。

    一旁观战的迪奥听见这句话,震惊的忘记了自己的处境,问道:“太师这小姑娘真的是阿曼拉达·罗兰?”他之前曾怀疑过罗兰的身份,但那只是凭嗓音推断。

    花无忌沉声道:“你连对方的身份都没清楚就开战,这场战争,败的毫无怨言。”

    “太师我”

    “算了,学聪明点吧,你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迪奥闻言泪流满面,跪在花无忌脚下叩头道:“小子今日保全命,全赖太师恩典!”说罢离开皇。

    梵厉尔的发动声震惊了守在殿外的群臣,正议论纷纷,却见花无忌父女与欣然、罗兰联袂走来。连忙围上来追问结果。

    霸王花推开众人,没好气的嚷道:“吵什么吵?别问啦,不分胜负!”

    罗摩人心目中素来天下无敌的百兽天尊竟与一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孩打成平手!?人们无法接受现实,再次上前询问花无忌,那小女孩是什么来头。

    “没什么来头,就是一个寻常童子罢了。”花无忌仰天大笑,杀气荡然无存。

    欣然见花无忌替罗兰隐瞒身份,想必是友非敌,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主动搭讪:“兰兰是天下第一剑,岳父大人是天下第一刀,大家半斤八两,干脆划敌为友--”

    花无忌挥刀一指欣然,不怀好意的笑道:“苏小鬼,正事搞定,接下来便是老夫与你的余兴节目,过来、过来,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欣然笑嘻嘻的跑过去道:“岳父大人,我--”

    “你去死!”花无忌突然挥刀横斩,一道寒光擦着欣然的头皮飘过。

    欣然猛一缩头,差点被砍掉的脑袋,吐舌讪笑道:“岳父大人宝刀不老,小婿十万分佩服。”

    花无忌满意的笑道:“不错、不错,能躲过老夫五成功力的一刀,你算是有追求我女儿的资格了,晚上来我家吃饭,我要考验你的酒量。”

    欣然慌忙摆手道:“不行啊,我酒量很差的--咱们改喝矿泉水好不好?”

    花无忌笑骂道:“少废话!老夫最讨厌油嘴滑舌的男人,你敢不来,以后休想再见我女儿。”说罢转身拂袖而去。

    “小不点,跟我走,”霸王花给欣然使了个眼色。

    欣然抱着罗兰追上去,没大没小的嚷道:“老头儿,等等我啊--”一出殿门,却见百兽天尊正板着脸挡在身前。慌忙停下脚步,讪笑道:“老、岳父大人,你好啊~”

    “苏小鬼,我真是越看你越打心里讨厌啊”花无忌悻悻的打量着他,似乎满腹牢骚。他实在想不通女儿为何迷上一个轻浮油滑的小白脸儿,无论外形还是言行举止,欣然都与他理想中的女婿背道而驰。身为父亲,怎能不失望。

    “岳父大人,你错看我了,其实我是个好人--是大好人哪!”

    “闭嘴!”花无忌恶狠狠的说,“小子,让你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已经是老夫忍耐的极限,我绝对不承认你与左京的关系,除非你能拿出气魄证明你是配的上我女儿的男子汉!”

    “知道了岳父大人,”欣然笑嘻嘻的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不过我会改变你的看法,让你知道我是多么好的一位女婿,你简直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说着把兰兰递给霸王花抱,上前拥抱花无忌,“来,岳父大人,让我们划敌为友吧。”

    “你这混球--少来这套~~滚开!滚开~不要粘在我身上~~”花无忌拂袖欲走,却被欣然一把扯住衣袖,不肯松手。

    “哎呀呀~亲爱的岳父大人,拥抱一下有什么关系,别害羞嘛~我会加倍努力,争取得到你的认可--我一定会改变你的看法的!”

    “快滚开!可恶的小鬼女儿,快把他拉开,怎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白痴!我要杀了你~”

    可怜的北国武圣、百兽天尊、罗摩太师,被欣然过分的热情折磨的险些抓狂。若非女儿阻止,老人家真要挥舞着太岁刀追斩未来的女婿了。

    “既然你们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今后就住在我家吧。”

    “嘿嘿,多谢岳父大人款待。”

    “哼!苏小鬼,先别高兴的太早,我没打算让你白吃白住,除了伙食费之外,家务活全由你负责。”

    “如此说来,岳父大人是要让我当免费的佣人咯?”

    “哈哈,你小子说对了,伺候的老爷我舒服,你和我女儿的事也并非没有可能。”

    (真是可怕的岳父)欣然心里抱怨。

    “那个,花前辈,我也要干家务活吗?”罗兰苦着脸问。

    花无忌慈爱的罗兰的头发,笑道:“你就免了吧,那么小的人儿,让你干活别人会告我虐待儿童的。”

    “啊,前辈真是太善良了~今后就拜托您了。”

    “哈哈,你恐怕也很少有出门的机会,喜欢的话就在天佑城多玩几天吧。”

    “嘿嘿~承蒙款待,非常感谢~岳父大人,城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欣然的笑脸一出现在面前,花无忌顿时换了一幅面孔,冷冰冰的说:“我劝你安分一点,须知这座城市里想取你命的人可不在少数。”

    “哈哈哈哈~没关系啦,岳父大人不也是其中之一嘛。”

    “哼,你知道就好。”花无忌难得的露出笑容。这么多年来,他还没见过敢在他面前口无遮拦的年青人,至少对欣然的勇气他还是颇为欣赏的。

    “老天这里就是太师府吗?清廉也该有个限度吧,这房子比我家佣人住的地方还要简陋!”一到位于皇城郊外的花府,欣然便对着面前的农家院落大放厥词。

    “你说什么?”

    “呃呃~没有啦~女英雄,我是说,花太师为官清廉、两袖清风、生活俭朴,小弟我很是钦佩,嘿嘿~”

    “嘿嘿个鬼呀,”霸王花在欣然头上重重的敲了一下,绷着俏脸嗔道,“我老爸说,俭朴的生活会让人体会到大自然的美丽与崇高,这些深奥的哲理,你这纨绔子弟是不会明白的。”

    欣然笑而不语,不怀好意的四处打量院落内外,暗自决定在这段客居的日子里将花府由高人隐居之所改造成富贵豪宅,让左京老婆和岳父大人也来享受一下奢华的生活更重要的是--他可不愿意兰兰吃苦。

    霸王花见欣然心不在焉,气得又在他头上敲了一拳。

    欣然回过神来,拉着霸王花的手笑问道:“左京老婆别发火,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呢。”

    霸王花笑道:“这还差不多在我家里不许你发呆,更不许想别的女人。”

    “我现在一颗心全都锁在你身上,老婆啊,几天前你还在边境医护所的床上半死不活,怎么一下子就生龙活虎的飞回天佑城了?”

    霸王花见情郎关心自己,芳心很是欣慰,得意的笑道:“你离开边境的当天晚上我就康复了,把李筠姐姐吓了一跳,还说从来没有见过像我这么强壮的女孩子,我挂念你和兰兰,次日一早便赶回罗摩,路上搭了军用列车,所以赶在你们前头到的家。”

    欣然笑道:“咱们每次见面都是匆匆一晤各奔前程,今次总算可以多相处些日子了。”

    霸王花拍手笑道:“就是为了这个,我才说服老爸把你和兰兰接到家里来。”面色一整,严肃的说,“小不点,眼下的天佑城就像火药桶,处处隐藏着危机,失势的军部与试图控制全国的监察会无时无刻不在明争暗斗,而你和兰兰恰被卷进了斗争漩涡的中心,危险可想而知,住在我家里至少可以保证安全。”

    欣然心想,在天佑城的确没有什么地方比花家更安全了。“老婆,能否告诉我岳父大人的立场,他是倾向太子派,还是监察会一方的人?”

    “从前的话,我老爸既讨厌监察会,也不认同太子党,因此辞退了官职回家隐居,不过现在情况起了变化,迪奥倒台以后,监察会的气焰越发嚣张,不加以遏制是不行的,另一方面,迪奥似乎也从这次失败中尝到了苦果,我老爸说他现在已经有了成为明君的资格,接下来就是如何得回失去的地位。所以,我老爸决定帮助迪奥。”

    “我也相信迪奥经历此次的失败已经不敢再对圣国有非分之想,与卡洛特那个奸鬼相比,他至少还有几分英雄气概”

    霸王花在他脸上吻了一下,开心的笑道:“这就好啦,咱们的立场一致--”

    欣然摇头苦笑道:“你懂什么,决定圣国立场的人是女王陛下,就算在这里,说了算的也是兰兰,我不过是个小跟班而已,据我所知,兰兰是非常之厌恶迪奥的,说服她不把迪奥整到死已经很难了,划敌为友简直不可能。况且,相比于卡洛特,我也仅仅是比较不讨厌迪奥而已,哪能轻易改变立场,就算我能办到,迪奥这会儿说不定正在恨我恨的咬牙切齿哩。”

    霸王花爽快的笑道:“没关系!这些事都可以慢慢来,只要我们两个人是一条心其它的都好说。”忽然神色紧张起来,搂着欣然的胳膊柔声道,“喂,小不点啊,我一直嚷嚷着要帮助迪奥你不会吃醋吧?我发誓只爱你一个人,我和迪奥真的没有什么”

    欣然捧起爱妻的纤手,感动的笑道:“傻大姐,亏你有这份心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