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书院 > 都市小说 > 非常情爱 > 第 1 部分

第 1 部分



    所有人都在问他们:你们究竟在那两个晚上干了些啥。意思实际上很明白,你们干了那事没有。

    往事休提。当时的张维根本就没把冯友诚的话当一回事。他记得在第二天上的是文学理论课,讲台上的那位方教授在一字一句地念着教案,同学们在底下则逐字逐句地记着,从不越出教案一句。哪有这样上课的大学教授?如果他是校长,马上让那位教授去掏厕所。他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一封又一封地抄写着内容相同的信。

    数天前,他收到一封神秘的来信。

    信中说,有一位老人,在一次放羊途中,拾到一封信,打开一看,原来是要他先许一个愿,然后再把这封信抄写十五份,给他所认识的朋友和亲人寄去,如果他照着做了,他的愿望就会实现,如果他不做,他的亲人和朋友就会遭殃,这位老人就照信上说的如实做了,他的愿望是想生一个儿子,因为他一辈子生了无数的女儿,却一直不能生一个儿子,结果他的愿望实现了,五十九岁时竟然生下了一个儿子。而收到此信的一位年轻人,因为不相信信上说的话,就没有做,结果三天后遭车祸死了。

    两个惊魂之夜和一封神秘的信(4)

    来信的人是张乐。张乐是他高中时的同桌,虽然在一起肩并肩坐了三年,但说的话却也不过几句。不过,虽然说的话不多,他们心灵的交流却很多。他们彼此有些喜欢。在上大学的前夕,张维终于鼓足勇气去找了张乐。他们将分赴不同的城市去求学。他们约定,上大学后一定要常常给对方写信。事实上,在他们还没上大学时,就有书信往来了。见面不好说,只好在信上说。他们知道,彼此都有些喜欢对方。但谁知上了大学后,张维的心却被吴亚子武断地摘走了。张乐不知道,而且张乐的爱似乎随着张维的冷淡更加强烈了。张乐在信上说,她许的愿是希望张维还能一直爱着她,愿他们的爱永远永远。

    张维本不信这样的妖言,特别信的后半部分还有威胁的成分使他大为不快。这是恶。他不想将这恶传给自己的朋友。信仰应该是自由的,所以他大胆地做了一件事,就是把信的最后一部分舍去,一气抄写了十五份。

    抄此信的惟一理由,还是一个愿望:希望能和吴亚子永远永远。为了这个愿望,他愿意做这件荒唐的事。

    张维抄着抄着就觉得很对不起张乐。爱是残酷的,爱又是无端的。在他第一眼看见吴亚子后,就知道自己被残酷地夺走了。那么无端,也那样武断。

    那是到北方大学的第三天,有人通知他们到系里的资料室去领课本。那里围着一大堆人。张维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怀里抱着三十多本书。他刚要出门,就听一个声音冲他喊道:

    “哎,张维!”

    他转过身去四处找着,就发现在资料室门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非常漂亮的女生。上身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小背心,下身是那种白色的水洗布的休闲裤。这在当时是最前卫的打扮了。那时,班上的大部分女生都穿的是直筒裤,上身的打扮通常也是件白色的衫衣。所以她显得非常突出。她的旁边还有一个女生,打扮也跟她差不多,但却暗淡多了。尤其是她那双大眼睛,又黑又亮,有些挑衅地看着张维。

    他不认识她。他红着脸说:“是……是你叫我吗?”

    就这四个字,竟然有一个字发成了他很少用的方言,还有一个字的声调错了。他的脸更红了。

    女生跳了过来说:“是啊,你不知道吗,我们是同班的?”

    他从来都没有这样拘谨过,今天他手足无措了。他为自己竟然说出了方言而感到耻辱,但越是这样,他越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说真的,张乐很漂亮,他见过的漂亮的女孩子也很多了,但不知为什么,在这个女子面前,他一点自信都没有了。他迟疑地笑着,表示不认识她。

    她为他不认识自己而感到有些意外,甚至有些生气似的,她说:

    “我都认识你,你还不认识我?”

    张维为不认识她而真的感到有些难堪,空着的右手无意识地放到嘴上,有些羞涩地笑着说:

    “不好意思,你是?”

    “吴亚子,606的。”

    “噢,听他们说过。”

    “好啊,你们在背后议论我,是不是在骂我啊?”

    到这时候,张维才回过神来,脸也不红了,心也不跳了,说话的声音和语调恢复到了过去:

    “哪里敢骂你?他们都说,我们班上有一个特别……漂亮的女生,叫吴亚子。”

    “漂亮什么啊!”她的脸上立刻堆上了笑容,但又努力抑制着自己,看上去有些羞涩,脸也红了。

    “我说的是真的。他们还说,为什么会叫吴亚子呢?是不是独生子女,虽然是个女孩子,但父母亲希望你不亚于一个男孩子,所以叫亚子。”这时候,张维不知不觉间占了上风,谈话自如了。

    “就是。我说这名字很俗,想改,但也想不出什么好名字,再说改起来也挺麻烦,就没改。”

    说着,她指着地上放的一大堆书说:

    “别说这些了,你说,我这一大堆书怎么拿回去啊!”

    张维一看,笑了笑说:“走吧,我给你拿。”

    说着,他找一根绳子,把自己的捆起来,又把她的那一摞也捆了起来,然后拎起来往回走。这时,吴亚子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非要给自己分一些书,抱在怀里,跟着张维往回走。

    吴亚子旁边那位女生叫柳春泥,很好听的名字,跟她一个宿舍。走到女生宿舍楼底下,张维犹豫着,吴亚子要他上去,他便跟着她们上去了。那时的男女生宿舍楼是可以随便上的,不用登记。张维把两大摞书提到六楼时,气喘得厉害。再看手,已经被塑料绳子勒得快要出血了。柳春泥先看着了,说:“亚亚,你看,把人家的手都勒出了血。”吴亚子一看,一把抓过张维的手仔细地看了看,一边看着张维的眼睛问:“疼不疼?”张维没想到她会这样抓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脸又红了,笑着说:“没什么没什么。”吴亚子却抓着张维的手吹起来,吹了吹,问:“现在疼不疼了?”张维觉得也奇怪,真的不疼了,笑着说:“不疼了,真的没什么,这算什么啊!”

    然后就是逐一认识606的女生们。张维在这么多女生面前倒反而不拘谨了。他和她们随便聊着。有些女生没有去过西北,就问张维,那里现在有没有电,人们是不是还是骑着骆驼上学,等等。张维觉得很可笑,怎么会有这种认识呢,便一一地回答着。张维有一双忧伤的很黑很黑的眼睛,不是很大,却很有神,镶嵌在细腻而微褐色的脸上,在偶尔沉默的瞬间,那双眼睛便流露出迷人的忧愁来。八个女生几乎全部被那种瞬间的忧愁击中,心里莫名地升出一股古老而又簇新的爱情来,一个个都想和张维说话,但吴亚子有意要独占张维,硬是不给其他女生一点机会。

    两个惊魂之夜和一封神秘的信(5)

    张维要回去放自己的书,吴亚子说:“我送你去吧。”张维说:“不用。”吴亚子说:“走吧,春泥,你去不去?认识一下咱们班的男生去。”柳春泥一听,很乐意。张维没办法,便一起去。

    男生楼离女生楼只隔一幢楼,不一会儿便到了。张维住在4楼。宿舍里很乱。有几个在抽烟,由于天气热,还有人光着上身,总之,宿舍里一股汗臭味。张维把门推开,吴亚子先进去了。宿舍里顿时凝固下来,都惊讶地看着吴亚子。有一半的人已经认识她了。几秒钟之后,大家才回过神来,给吴亚子和柳春泥让座。

    跟在606宿舍恰恰相反,张维到宿舍后反而像无事人一样坐着,而吴亚子倒像是主人一样,跟每个人都说笑着。柳春泥似乎也有些内向,像吴亚子的跟班一样,不大说话,只是偶尔冲别人笑一笑。男生们都有些拘谨,有好几个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偶尔偷偷地看一眼吴亚子。

    说笑间就到了吃饭的时候。有人拿起饭盒要去打饭,张维也要去。他并没有想到两个女生,他觉得她们也应该回去拿饭盒到食堂去打饭,不过,他必须得等到她们走了以后。这时,吴亚子转过头来冲张维说:“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请客。”张维说:“好吧,那就我来请吧。”吴亚子说:“不行,我是为了谢你才要请你,走吧走吧。”说着,她就把张维往外推。她还叫其他的男生,但没有一个愿意去的。

    三个人往食堂走去。柳春泥本来走在中间,可是走着走着,吴亚子就把柳春泥拉到了她旁边,自己走在了中间。吃饭的时候,吴亚子一直给张维夹着菜,张维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来,吴亚子嘴上答应着,可筷子还是禁不住地往张维的盘子里放。柳春泥觉得自己也应该跟张维说些什么,就问张维的父母是干什么的,张维低着头说:

    “我爸是中学老师,也是北方大学毕业的。我妈在生下我后就死了。”

    柳春泥觉得不好意思,赶紧道歉,吴亚子的心中却又莫名地生出一股强烈的感情来,她一句话也没说,一个劲地往张维的盘子里夹菜。

    吃完饭,他们一起去吃冷饮。路上,碰上了班长董允汉。班长刚刚从班主任那里出来,问吴亚子和柳春泥喜不喜欢文学。两人说,还行。又问,写过东西没有。两人摇摇头,笑着说,写不出来。董允汉说:“班主任说,要找几个爱写作的同学成立一个文学社,这是中文系的传统,我不知道谁过去写过东西。”

    吴亚子看着张维说:“张维,你写过东西吗?”班长到这时候也转过头来问张维。张维笑了笑说:“过去发表过一些诗歌。”三个人都惊讶地看着张维。

    夜里,张维睡不着了。他的眼前一直是吴亚子的神情。他想起了张乐,可是,吴亚子的影子总是把张乐的形象硬生生地打碎并挤走。

    此后便是吴亚子常常来找张维,张维总是犹豫着,有好几次拒绝了吴亚子。张维想,不能就这样抛弃张乐。再说,他发现吴亚子的身边围着好多男孩子,这使他不快。他觉得她有些不洁身自好。

    被拒绝了的吴亚子,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失落。这失落使她始终觉得自己在张维面前有些底气不足。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拒绝,越是这样,她越是陷入到自我设计的情感圈套中了。

    大概是开学两周后的一个下午,吴亚子又来找张维,说要他给她帮个忙。实际上也不是什么大忙,只不过是吴亚子从家里拿来了一个书架,还有吉他什么的。吴亚子就住在本市,周末总是要回家的。

    张维帮着抬上去后,又帮着放好,已经到吃饭的时候了。张维就想走,可是,吴亚子非要请张维吃饭。又是和柳春泥三人一起去。吃饭的当儿,吴亚子要了啤酒。自从吴亚子被拒绝过几次后,在张维面前再也没有第一次那么嚣张了。她还是说说笑笑,但总是有些放不开。她喝了很多啤酒,要把张维比下去。张维何尝不知道吴亚子对他的心意,便把吴亚子的杯子夺过来。吴亚子拿起啤酒瓶子喝起来。很多人都看着他们,张维便小声地对柳春泥说:“你劝劝她,让她不要喝了。”柳春泥却大声地说:“我能劝得住她吗?她现在只听你的话了,你以后对她好些,她就不会这样了。”吴亚子装作没听见,又大口大口地喝起来。最后,吴亚子倒下了。是张维把她连背带抱地弄回去的。

    第二天早上,张维没去上课,去看吴亚子。吴亚子刚刚醒来,一副忧伤的样子。张维看见那双漆黑的大眼睛里凭空多了一份忧伤,心里有些不忍。

    这不忍便使他放弃了张乐,而与吴亚子正式进入恋爱了。张维被推选为班上文学社的主编,主要负责出版刊物。第一期刊物要问世的那段时间,也正是张维和吴亚子热恋的时期。张维在这期创刊号上发表了一首诗,而这首诗正是写给吴亚子的。于是,在连续六个晚上刻蜡板时,吴亚子虽然不是编辑部的人,但也积极地跑前跑后,常常忙到很晚才回去。张维的字写得很漂亮,第一期刊物几乎都是张维一个人刻出来的。吴亚子为此很得意。

    张维再也没有想起过张乐,直到这封信的到来,才叩开已经向她关闭了的心门。他给张乐写信说,他现在很忙,主要是办一份文学刊物。在这封信中,张维把这份刊物当成了他的事业,语气相当神圣。他只是在信的最后才说,他现在有了好多新的朋友,其中也不乏女朋友。他没说这些女朋友跟他的关系究竟达到了什么程度,他不敢说了。不敢说的原因之一,他总觉得和吴亚子的关系发展得太快,而且吴亚子的性格太强,他在内心深处有一种被掠夺的感觉,他觉得他们可能好景不会太长。他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两个惊魂之夜和一封神秘的信(6)

    一首情诗惹来的麻烦

    就在他和吴亚子被冯友诚警告之后不久,又出了一件大事。冯友诚把张维叫到了办公室,铁青着脸把其他的学生都轰出去了,把那份张维主编的创刊号“啪”地一声扔在桌子上问:

    “知道你的问题吗?”

    张维摇摇头。冯友诚一手夹着烟,一手指着刊物说:

    “你自己想想,就是你自己的问题。”

    张维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仍然摇摇头。虽然他看不起对面这个人,但他还是有些畏惧他,尤其他那抽烟的姿势有些不可一世。

    冯友诚见张维想不起来,就愤愤然地翻开刊物,敲着一处说:“你看你,写的是些什么东西?”张维一看,原来指的是他的那首诗。冯友诚戳着那儿直响:“这是什么诗?还什么‘来吧,亲爱的/让我们在这青春的十字路口长久地相吻吧/用我们的爱向这寺院般的大学宣战’,前几天才给你们说,让你们收敛一些,没想到一波未平又起一波,你们自己去向系上领导解释吧。”

    张维的头轰地一声,他说:“学校里那么多的人都在谈恋爱,都什么年代了,为什么偏偏抓着我不放?”张维觉得冯友诚在故意整他。

    冯友诚见张维不服,气也不打一处来,一把将刊物抓起来砸到张维的怀里,说:“你自己先去看看,看看上面那些红笔画出来的地方,然后给我写一份深刻的检查上来,另外,我已经给你们班长说了,你们发出去的刊物必须全部收回来。”

    “为什么?”张维也有些愤怒,“不就这几句话吗?你们去看看现在的诗歌刊物,哪里没有这样的诗句?”

    冯友诚把半截烟狠狠地戳到了桌上,一字一句地说:“这是北方大学,不是诗歌杂志,好了,你先把检查给我写上来,然后你自己去向刘书记解释,出去!”

    刘书记是中文系的党总支书记,一个快要退休的瘦老头儿。平时一直穿一件白色的衬衣,衬衣的领子似乎从来没有洗净过,也可能是那件衬衣穿的时间太长了的缘故。刘书记是大领导,到底没有冯友诚那么嚣张。人家在张维进来后,先给张维让座,然后还倒了一杯水,丝毫没有冯友诚的那种狗性。张维的心里好受一些了。

    刘书记说:“找你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一些系上的老教授对你有些看法,我觉得也不要紧,不过,他们都是在国内很有影响的大人物,他们的意见我们得重视,所以,我就让小冯先跟你谈。”

    张维觉得这样怎么批评他,他都能接受,便抬起头来一直看着刘书记。刘书记说:“不要紧张,你先喝茶,天气太热了。”张维喝了一口茶,他的确也有些渴。刘书记又说:“你看,张维啊,你呢,刚刚才上一年级,对咱们北方大学的一些传统还是不清楚,这不怪你们,听说你以前写过和发表过不少诗歌,这是好事情,不过,你知道,老教授们对你们现在写的那些口语诗啊先锋诗啊都不赞成,你们出的刊物又发到了系里各班和一些老教授那儿,这几天来,不断地有人给我打电话,有些都找到办公室来了,他们说你的那首诗有大问题。”

    张维沉默地看着地上。刘书记又说:“你知道他们对你的诗为什么有这么大的意见吗?主要是你和吴亚子的一些行为太出格了,现在又有诗,这不明摆着要与学校对着干吗?你想想,你们的影响多坏。我刚开始对他们的一些看法也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呢?我搞学生工作已经三十多年了,对青年学生的思想是了解的。这几年学生的思想是变化最大的,这本来没什么。虽然学校明令禁止学生不准谈恋爱,但这也只是学生手册里写写罢了,谁现在还那么“左”啊!我们也是尽量地给学生做工作,怕出问题啊!依我看,以后社会的变化会越来越快。但是,有些老教授并不这样认为,他们还是持原来的看法,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要知道,他们在社会上和学校里是很有影响的,很多都在政协和人大担任要职,有的还是国家重要领导呢,他们在内心中是非常热爱北方大学的,所以他们不允许任何有辱北方大学校风与学风的事发生。两件事连起来看,你的事就不是一件小事了。你知道吗?”

    张维这么一听,也觉得刘老头儿说得有些道理,可是,这哪里是公理啊,这分明是歪理。他说:“刘书记,我们没有做过什么不合适的事啊,至于我的诗,我觉得也没什么,他们可能从来不看现在的诗歌刊物,都是这样写的,我们班同学还觉得这首诗好呢。”

    刘老头一听,就说:“张维啊,我给你说了半天,你还是不明白吗?我们现在不是说谁对谁错的时候,而是要平那些老教授的怨怒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