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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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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一

    一朵云正用洁白打扫自己的四周。云下面就是小教堂,悠扬的钟声从屋顶的钟

    楼里传出来,在秋日的晴朗中唤起种种难以捉摸的惆怅与寂寞,仿佛那是从大钟边

    缘无限延伸而去的波纹,不用等到钟声消失,怀念之情就会油然而生。天空很干净。

    一些碎片般的东西在飘,样子也是干净的。天气好得不能再好,仿佛有一层薄到极

    点马上就要融化成水的冰覆盖着,淡淡的!淡淡的,这是一种未知的蓝。但是只要

    一提到蓝,譬如说淡淡的蓝,便如画蛇添足。只需抬手指向天空,或者努努嘴扬扬

    睫毛,说声淡淡的就恰到好处,别人绝不会以为那意思是指炒菜时盐放少了。

    天空淡淡的,这样的天气一年中只有几天。它不是天高气爽、试图将永生永世

    不能相逢也不想和解的夏季和冬季调和在一起的秋季。夏季的风只会贴着天边走,

    高处的树梢会摇晃着迎合,长在矮处和长得低矮的树木,只能抬头仰望。冬季降临,

    风变了方向,劲头也足了,一阵阵地贴着地面摸索,一旦找准人的脚背,便往上爬,

    一直呛到喉咙。惟有秋天,大风小风都在齐人腰的地方拂来抚去,裤肥衣宽道德严

    厉的女子也能显出婀娜身姿。秋季不一定是淡淡的;淡淡的,却惟有秋季。人们一

    天到晚为衣食忙个不停,无暇发现这一点,那些不必为温饱发愁的人,也不会去琢

    磨。只有少数高贵的人,才能体会这种存在于细微之间的巨大差别。

    百折千回,纵横于群山之间的西河已经足够宽了,旱季到来后,水线从两岸同

    时后退,远不及雨季泛滥时的模样。那些挂在西河两岸因季节变化呈现出绛红色的

    河柳,不再披着洪水来时染上的泥灰,却无法摆脱那些纠缠不清的浪渣。这些从上

    游漂下来的东西,有被洪水连根拔起的乔木、灌木,还有各种各样的草j。当洪水

    越过传统的坡岸,冲进有人家的地方,产生的浪渣就格外丰富,有时候是一头猪,

    有时候是一只狗。今年的雨季,甚至有一头水牛被挂在两棵并排的河柳上,还没来

    得及成为其他动物的美食,就被咆哮的洪水及其席卷而下的沙砾将皮r啃得精光,

    剩下一个大致完整的骨架。淹死水牛的七月,酷热难当,天地都闷闷的,仿佛是不祥

    之兆。这种预兆很快就在秋天里应验了。

    秋来水浅,几个捉沙狗头鱼的孩子,在细沙中,抓出一只红色的毛线线头。如

    果是大人,必定会信手一扯,争回家去给女儿或是妹妹扎头发用。孩子们却顺着红

    毛线用手在沙子里一点点地往前扒。红毛线由几尺变成几丈后,大人们也对它产生

    了兴趣。红毛线一直不断,它在沙子里穿行,横跨有流水的河床和没有流水的河床,

    停在一堆由杂草组成的浪渣旁。浪渣里有一只女人的布鞋,红毛线的另一头就系在

    这只女人鞋上。几天后,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带着几个自卫队士兵,陪同一个女人从

    下游一路找来。看到红毛线,戴眼镜的男人格外高兴。女人是上游王家垸一个富人

    的老婆。

    富人结束逃亡生活领着新娶的小老婆回来,她受不了冷落,后悔不该留下来看

    家,就穿上丈夫以前从武汉给她买的红毛衣,顺着河流往下走,想找个能淹死人的

    地方一死了之。一路走来,总也找不到让她觉得合适的深潭,女人突然有了新的想

    法。她将心爱的毛衣拆了,还原成一根红毛线,跟着它往西河左岸走。心想若是毛

    线能够一直牵过河,就去县国民政府击鼓鸣冤。细细的红毛线竟然能够横跨西河。

    女人不相信,以为红毛线在半路上有断头,顺着红毛线回到出发的地方。从头到尾,

    从尾到头,红毛线都是完整的。女人确信这是天不让死,她用细沙将红毛线一点点

    地埋好,然后真的去县里状告自己的丈夫。西河流了不知有多久,这是它所见证的

    第一件离婚案。戴眼镜的男人是国民政府新任县长,他被红毛线感动了,大笔一勾,

    判女人赢了官司。从那以后,说西河只有女人的一件毛线衣宽的人一天比一天多。

    说西河是一根红毛线就能系住的东西的人也是见多不见少。所有这些都不能折损西

    河。

    顺流相望总也望不到边的田畈,每年旱季都竭尽全力地往河床上扩展。种萝卜,

    种油菜,种麦子,种土豆,所有从河床的潮泥中获取好收成的希望都不会被放弃。

    那些成年累月做粉丝,淘铁沙的劳作,更是水流退到哪儿就跟到哪儿,水流涨到哪

    儿才撤到哪几。为数不多的印染坊,用的是最大的缸,烧的是最大的灶,将一匹匹

    织好的土布放进最大的锅里猛煮一通,再用木g撬起来扔进河里,十里八里的流水,

    今日变成黑色,明日变成蓝色,后日又会是红色。与河流息息相关的田畈,变化的

    动静能使山水激荡。一片绿色中有一块黄了。一片黄色中有一块绿了。五彩缤纷中

    有一块白了。这些跟随季节变换的颜色,仿佛长翅膀的鸟儿,翩翩飞舞,呼风唤雨。

    田畈是心旷神怡的去处。从开犁、耖田到c秧,女人唱歌男人和,男人说笑女

    人乐,没有一个月时间,下游绿油油春风无论如何也铺不到上游。秋收秋播更是花

    费工夫。西河两岸,秋天的日子一向最多。并非秋天真有那么长,而是因为冬日的

    悠闲,不知不觉地让秋意随心穿越了不同季节。几把镰刀在一丘透黄的稻田里割上

    几天,早已是司空见惯,就算再延长一阵也没人着急。特别是那些每丘超过三亩的

    稻田,莫看水稻长得与别处大同小异,镰刀一挥差别就大起来,而一旦到了六亩或

    六亩以上,这种差别就会更大。

    也不是存心偷懒,这么大的面积,应该是田王。“在田王身上多呆一天就是一

    天的福气。”心情好时,雇工们更会说话。听着这样的好话,大田的主人还能说什

    么哩,工钱是事先说好的,秋天的雨又落不长,落雪更要到好久以后,再散淡也不

    会拖到那时候。田小了,男女挨得太近,旁人会说闲话,男人家里的女人,女人家

    里的男人,见了都不高兴。在大田里就没有这样的顾虑。一道田埂将一对两对或者

    多对男女圈在一起,又都默契地从中间开镰,说说话,唱唱歌,彼此一清二楚,其

    他田里的人想略知一二都很难。一年中最后的劳作有女人作陪,用上半个月二十天

    也不嫌多。有田畈必定会有大田。

    大田能将快乐的种子藏得深深的,直到春回大地重新开花结果。

    对秋天的任何爱与珍惜,都比不过西河两岸的群山。一到秋季,那些高低不一

    的高峰大岭就显出各自的神奇。季节中春天最早来到山里,可转眼间,万仞千峰就

    将它推开了。烂漫的山花也是这样,开得越早,被群山丢弃得越快。没有哪种花能

    够开遍整个春天。最艳的燕子红也不能例外,必须等到春意到达顶点春潮涌到最高

    潮时,燕子红才跳出来将春天的灿烂推向高c,然后,甚至还没遇上一场风雨,就

    先自凋零了。一朵花只能开出一种颜色,而到了秋天,一片叶子能够一口气变出绿

    的黄的和红的三种颜色,有时还有紫的蓝的,也许还有更多,只是因为大家的疏忽,

    没有细心地去观察。叶子不仅能从头到尾经历开花的季节,还能深入冬天,映着冰,

    衬着雪。在大别山最深和最高处的天堂里,叶子是最丰富的,即使落了,还要在地

    上铺出美丽的层次。远远看去,甚至可以说山是用叶子垒起来的。

    紧挨着西河的矮山上,高大的阔叶乔木与针叶乔木混杂着生长在一起。在树林

    的空隙处斜挂着一片片新垦的坡地,四周还镶着焦黑的烧荒痕迹。远处的山更高,

    阔叶的植物长到山腰就打住了,再往上全是马尾松。有马尾松的山不是最高的,最

    高的山是天堂,马尾松部长不上去,生长着的全是油松。在针叶马尾松和针叶油松

    统治的山上,最好的季节不是春天,不是夏天,也不是秋天,而是霜雪即将降临的

    初冬。针叶的最下层变黄了,一簇簇地聚集在每一棵树上,等着雪落前风起的时候。

    也许只要一阵风,或是两三阵风,丝丝坠地的针叶,就会将一座座高山染得金

    晃晃的。

    人们赶在初雪之前,带上竹筢子、绳子和冲担,不理睬那此一向当做柴火的灌

    木,匆匆地顺着山路一节节往高处爬,直到置身于落满山坡的松针里,才紧赶慢赶

    勤扒苦做,将地上的松针用竹筢子拢到一起,再用几根挺直的檀树枝或栗树枝做筋

    骨,砍几根葛藤,从上到下箍上三五道箍,捆成结结实实的两大捆,叫一声哟嘿,

    铆足力气挑上肩。男人才会将松针捆成与人齐高的大捆。而女人只需一抱接一抱地

    将松针堆到齐下巴高,再使劲往下压至腰间,然后将绳子两端连到一起打上两道紧

    紧的活结,双手抓住绳子,背起一大捆松针往回走,速度从不比男人慢。

    在高山上积攒了一整年的松针比任何时候都香,别的柴火能放在屋檐下就不错

    了,金光灿烂的松针从来都是存放在厅堂里,无论有多拥挤,立春以前都会有它的

    一席之地。那是从当年往来年延续的一种吉祥。吉祥请到家,雪就会落下来。雪后

    的松针每一根都被冻得通红,那样的松针只是一种普普通通的柴火,不能享受金色

    松针的待遇。

    一蓬青果能在秋风中变红变艳,一条小蛇能钻出老皮不断长大,一棵大树能变

    成受人宠爱的桥梁。在群山和旷野之间,西河两岸的事物层出不穷。一颗玛瑙置身

    于满河的沙砾里,谁能一眼寻得?淡淡的,就是这种玛瑙。看不见找不到都源于心

    里没有想到,在溢满河床的黄沙白沙深处,永远存在着找到玛瑙的可能。对于一条

    穿行百里的大河,没有碧水沉沙之外的理想,无疑是莫大的悲哀。

    从新芽含羞到细叶扬眉,有了阳光雨露的经历,一片叶子也有属于叶子的憧憬。

    云水翻腾,山弯地曲,有水随水流,没水随风飘,一粒细沙必定也有与众不同

    的向往。天上也有云,地上也有云,万物如此,谁也无法例外。在天门fi,人们喜

    好大红大绿,那种淡淡的高贵难以被多数人接受。本来就如梦似幻的意境,更成了

    心怀高远的一种理想。

    一些尘埃在天空飞舞。那是一群群成年累月忽南忽北总在迁徙的候鸟。大的是

    雁。雁飞得高,又不在这一带落下,人们难得见到它的模样。好多年前,有几个女

    人在西河边洗被子,一只雁从天而降,溅起来的河水打湿了她们的身子。女人们不

    认识雁,以为是哪个放鸭子的人将死去的鸭子,扔过来吓唬她们。雪大爹在书画里

    见过雁,杭大爹在六安附近的一座湖里见过雁。听说是雁,许多人都围过来看。那

    一阵,整个天门口人都振振有词:雁就是野鸭子,野鸭子就是雁,飞上天的是雁,

    飞不上天的就是野鸭子。比较起来,那些小得像麻雀的候鸟,虽然年年准时在这一

    带出现,遮天蔽日地盘桓好几天,这么多年却没有人知道它们的名字。非得说起它

    们时,宁可叫它们从北方来的雀儿。落雪之前,从北方来的雀儿一直忙着觅食,只

    有天亮之后和天黑之前的一段时问里,才会一圈接一圈地绕着河谷盘旋。它们还喜

    欢在一天当中的几个固定时间里,一只挨一只地停在家家户户的瓦脊上,瓦脊上站

    不下,就站到那些早早落光叶子的桐梓树、木梓树以及所有枝不繁叶不茂的树枝上,

    如同士兵排着队就地休息。从北方来的雀儿,带给天门口一股鲜活的生机,一阵雀

    儿来,一阵雀儿去,在天门口空前的落寞里,半个月时间哪里算得上长!成千上万

    的雀儿飞走了,一声声叫得人心惊r跳的雁鸣也消失了。

    一条红鳞斑斓被天门口人叫做鬼鱼的红鲫鱼,像太阳一样在水底闪耀着。溪流

    里的石头长着绿苔,长长的细丝在流水一遍遍地梳理下,俨然女人刚刚洗过还没有

    扎起来的长发,一缕缕,袅袅娜娜,听任轻盈的鬼鱼穿梭其间。逆流而行的鬼鱼慢

    悠悠地游着,遇到啸水(注:啸水,河水流经浅滩时,沸腾似的样子)时才会使劲

    摆几下尾巴,一旦越过啸水,便回归悠闲模样。年年腊月都要垒坝拦水竭泽而渔的

    小溪,去年意外地没有干涸。那些受人喜爱的鱼类没有被捉去做年菜,让人讨厌的

    鬼鱼也活得更好。月亮悄悄地淡入天际,太阳正往山后落去,透明的溪水也暗淡了,

    鬼鱼在小教堂和白雀园前面那处最急的啸水上接连跳了几下,便突然转身毫不犹豫

    地顺着水流方向快速游去,直到消失在两条溪水交汇时产生的大股啸水里。

    有鬼鱼在是一种寂寞,失去令人生厌的鬼鱼,寂寞就变成另一种样子。就像对

    淡淡的,淡淡的理解,这样的寂寞也许就是无边无际的心灵的顶端。只有站在这样

    的顶端,才能感到躺在丝丝怀里名叫一县的幼小婴儿和躺在线线怀里名叫一镇的较

    大幼儿那囟门上的每一次搏动。所以女人们才会小心翼翼把握着自己的气息,惟恐

    伤及甚至毁掉能够在自己怀里成长得光辉灿烂的属于个人、也属于大家的世界。

    一粒椭圆形的烛光挂在窗口上。面对黑夜,它格外小心地凝敛自身,偶尔随风

    摇摆一下,又赶紧抽身,将细小的身躯牢牢地钉在黑暗之上。越到夜深,天上地下

    睡意沉沉,仅有的烛光越是显得沉重。不是因为它企图照亮而又无法照亮整个黑暗,

    也不是因为它无意照亮任何的黑暗,而是因为它太想将自己照亮了。

    有烛光的窗口是能称出黑暗重量的盘子秤,是能量出黑暗体积的大方斗。在没

    有烛光的黑暗中,声音的变化莫测,气味的捉摸不定,薄雾无休止的缠绕,还有阵

    风轻轻重重的抚摸,似乎都与某种神秘有关。有了烛光,从烛光照耀下的黑暗里透

    出来的是由衷的恐惧,那些连烛光都照不透的深意里藏着什么哩?没有烛光的夜晚

    并不黑暗,有烛光的夜晚才是最黑的夜晚。夜晚是一种毋须怀疑的存在,黑暗却非

    如此。在更多更实际的情形下,黑暗只是心灵的一种状态。一株小草枯黄;一朵鲜

    花凋谢;一只_ 黑蚂蚁被压在青石磙下面;一条红鲤鱼让吸血蚂蟥叮得全身发白;

    一只野兔一次次地逃脱猎狗的追逐,最终还是倒在它的爪下;猎狗又被躲在下风处

    的豹子盯上,只需它一个猛扑,凶猛健壮的猎狗就会成为更加凶猛健壮的豹子的美

    餐。不要说任何一种生命的消失,一盏灯被风吹灭,一颗流星划破天空,一条河流

    在旱季里干涸,一座山被野火烧得通体焦黑,都是引发黑暗的因素。从黑暗中派生

    的恐惧越多,冲破黑暗的渴望越强烈。走火人魔的亡命之徒才对死亡无所畏惧。比

    没有太阳、月亮和星星照耀的黑暗更黑暗的,是那些包裹在仇恨外衣里的杀戮之心。

    死亡如灯灭,失去烛照的黑暗所面临的不只是恐惧。在这块天有根、地有缘、

    风有来由、水有尽头、黑暗与光明总有分野的世界里,一粒烛光以它的警觉与敏感,

    守卫着那些用梦境中的甜蜜陶醉自己、睡得涎水湿透枕头、无忧无虑尽情享受的人。

    在长达百里的西河上,在名叫天堂的大山下,在名叫天门口的镇子里,有一个女人

    全心全意地延续着这粒烛光,一丝一缕地倾诉着未来。许多时候,陪伴这烛光的只

    有天际的孤星,也只有孤星才能体味她眼前微不足道的欢乐、缥缈难继的幸福。一粒

    烛光就像经历不凡的贤哲。

    那满地繁灯,不过是些玩把戏的花拳绣腿,看上去热闹非凡,到不了半夜就会

    烟消云散。是真贤哲就不会走乡串户花言巧语,就像一粒烛光夹杂在万家灯火中,

    别的灯火正旺时,它是亮着的,所有灯火熄灭了,它仍旧亮着,别的灯火亮了又熄,

    熄了又亮,这粒烛光却始终不灭。

    一只麻雀跳上窗台啁啾几声,天要亮了。整个夜晚都在空中巡视的猫头鹰,终

    于有机会跟在麻雀后面,隔窗望着那粒烛光。猫头鹰瞪着双眼,其实什么也没看见,

    但它明白烛光就在那里。猫头鹰飞走了,只有一股风吹在窗纸上,再也没有别的动

    静。

    淡淡的,淡淡的,是根深蒂固的宁静。

    “它是与人心做伴的。”

    “察觉到它,就是福音。”

    这两句话都是雪柠听梅外婆说的。

    仰望天空,仿佛有不肯落下来的雨雪高悬在头顶上。经过连续十天的凄冷,突

    然开始转暖,河谷里一阵阵地刮起这个季节少见东南风。雪柠在外边看罢了云,还

    没进门,就从常天亮嘴里听说,有人从武汉捎信来了。常天亮替她想好了,肯定是

    柳子墨,写信替自己打前站。雪柠被这个久未听人提起的名字弄得面红耳赤,她怕

    常天亮听见自己内心急剧的跳动,连忙后退两步。可是已经迟了,常天亮脸上的鼻

    翼和嘴唇变瘪了,耳朵也耷拉下来,喉咙里一声声失望地长叹着。雪柠又上前两步,

    嘬起双唇对着常天亮的眼窝吹了一口气,许愿说,假如真是柳子墨的来信,她往后

    就天天往他眼睛上吹一口气,直到他看什么都清清楚楚为止。常天亮满意地笑了,

    雪柠才放心地继续往回走。

    梅外婆端庄地独自坐在那里:“要来贵人了。”

    雪柠故意说:“不是说贵人出门,风雨相随吗,可天气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