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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部分

按着惯例,把林福久约了出来。约会地点是一家挺温馨又挺有情调的那种用蜡烛照明的小包房。她记得她先举起酒杯,说了一些由衷感谢的话,随之将事先装好的五万元的红包,推到他面前,告诉他这是你应得的。

    谁想,林福久不仅把钱又推过来,表情也顿时变得异常严肃:“这是什么意思?你把我看成什么人啦?早就跟你说过,我这个局长就是为大家办事的,谁让咱是共产党了?办了事就要回报,那还有什么人情亲情?”

    她的精神一下子被击垮了!这番话太义正词严、太出乎她的预料了!那一刻,她似乎看到了党的好干部焦裕禄。随之,一种从没有过的崇敬感油然而生。说心里话,她作为当代大学生,还是有能力分辨好人坏人的,凭她的姿色,傍个大款,靠上个有钱有势的男人也不难。可是,她最后能毅然舍弃处了半年的帅哥男朋友,把林福久当成靠山,看的不是他的地位,而是他的人格魅力,以及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朦朦胧胧的复杂感情。

    那是1998年5月的一个春夜,她在一个酒店的包房里,把处女之身献给了林福久。一阵疯狂的风扫残云之后,他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低着头小声对她说:“对不起,我太冲动了。”她把他揽在怀里,像哄孩子似的对他说:“别说傻话了,是我自己愿意的,我一不在乎你能不能娶我,二不在乎你有没有钱,只在乎你能对我真诚。”

    打那以后,她就下决心不再接受林福久的任何帮助,更不接受他的钱和物,因为他已经为她付出挺多了,她没有再伸手的权利,只有回报的份儿——那就是她和林福久平均每个月,都能见上两次以上的面,平均一个月发生一次关系。而每发生一次关系,她的心就多一份渴望。

    往后的日子里,她像一个偷东西的贼,一直生活在尴尬和喜悦交织的感情中。她为他怀过孕,有过将为人母的喜悦,她体验到了那种浑身懒洋洋,又时而要吐的感觉。她曾偷偷到医院检查:天呐!她怀孕了!当她在第一时间里,把这个消息告诉他时,她的想法非常多,也非常希望能留下这个孩子,并想以此成为他合法妻子的一个重要条件。

    然而,她这个想法很快就破灭了。他非常明确告诉她说:“我和妻子是不可能离婚的,起码在我当局长的时候不能。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可我是个头上戴着国徽的公安局长,不能不考虑影响。”

    那一刻,她嘴上虽然说没什么,可心里却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在打掉孩子那天晚上,她一个人非常失落,在屋里哭了很久。哭够了,又感到自己是自找没趣,只得自我安慰:人家啥时候答应要娶我啦?现在已经这样啦,就顺其自然吧!再说这更说明林福久是个好男人,好丈夫。既然选择了他,就是选择了他的一切,就不要难为他啦!

    然而,每当她小鸟归巢般地靠在他那坚实、有力的肩膀上,偎依在他那宽厚、温暖的怀抱里,顿时就会滋生几分安全感:她的委屈,她的苦恼,她的尴尬,她的彷徨,以及她那做贼般的感觉,都会消失得无踪无影。那一刻,她只有一个希望,也是非常可怜的希望,那就是林福久除了老妻,她是惟一的二奶……

    然而,就这个简单、可怜的希望,也被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

    2003年4月,她听到一个令她目瞪口呆的消息:林福久让纪委管起来了。她不信,可又不敢太张扬。在那些日子里,又怀孕五个月的她,别无选择,只得每天都为他祈祷,希望这是一场误会。

    一个月后,又传来了一个更让她目瞪口呆的消息:检察院正在调查林福久包二奶的事呢,并要以重婚的罪名,追究两方当事人的法律责任。那一刻,她终于知道了:她这个自认为跟林福久最“铁”的惟一二奶、惟一小妾、惟一的情人,其实完全是自作多情。林福久最“铁”的情人,原来就是有重婚责任的那个女人,此人是1995年林福久在歌舞厅认识的一个小姐,人家那才是“正宗的二奶”,有名分的小妾。林福久在鞍山、深圳都为她买了别墅,1997年,人家就为林福久生了儿子!难怪,她怀孕后想留下孩子,林福久义正词严。现在看来,她别说是小妾,就连三奶也够不上!她只是人家在怀孕生孩子期间一个无聊的玩物,一个廉价的替代品,她上当受骗了!

    事实上,直至2003年5月,林福久被多次举报之后,他还相信自己根基牢靠、永不会跌倒——因为他坚信手中握有三张保命的牌:他迷信他手中无所不能的权力以及能使鬼推磨的金钱,因为这是他50多年智慧与心血的结晶。他坚信只要一手握权,一手拿钱,交替使用,就没有攻不破的堡垒,就没有化解不了的问题;他还迷信他那多年经营、编织起来的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关系网,因为在他网中的人物,都与他一样知道珍惜来之不易的位置;当然,他更迷信还是那稳固、可靠的大后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们。因为他们是他腐败的直接参与者、财产的忠实守护者。他们最知情,最了解内幕,只要他们不反水,他就有了最后摊牌的资本与底线,就可以高枕无忧,就可以起死回生。

    结果,他不知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在他生命出现危机的关键时刻,他竟连续干了三件愚蠢透顶的事,用他自己手中的“矛”,攻破了他手中那三张王牌的“盾”。

    第一件,当时中纪委接到无数举报信,已经要求辽宁省和鞍山市两级纪委,认真查处相关事实,并等待报告;可偏偏在此时,林福久自己把软肋暴露出来,自己往枪口上撞。

    说起来很有趣,那是2002年初,他被调整到市公安局内保分局当局长,突然失去了税侦分局炙手可热的权力。他感到有些心灰意冷、有些失落,也感到了官场是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不可预测、变幻无常。于是,他不得不为日后的生计作铺垫——那就是决定从名义为法定代表人的外甥王春江手中,收回府福养老院。

    2003年3月,林福久耗费了不少心血,动用了权力,经过三变两变,终于把“府福养老院”的所有资产收归己有。事实证明,这个明目张胆的举动,成了专案组调查取证的突破口、导火索。

    你们想想,那么一座明晃晃的,占地6万多平方米的特大豪华庄园,本来就招惹是非,他还敢顶风把它变成法律文书,牢牢地收在自己皮包里,岂不是犯了政府官员的大忌?岂不是成为查处他的突破口?他那家长式、恶霸式、强盗式的掠夺,岂能不引发众怒,通过举报火速送到中纪委?加速中纪委办案的决心。

    2003年5月26日,鞍山市纪委领导找来林福久,让他对自己的问题作出书面说明。市纪委主要领导“请君入瓮”,每位干部都清楚问题的严重性——这种特殊“待遇”,无疑等于是给干部的最后通牒、也是最后的机会,应该非常珍惜。谁知,这时的林福久利令智昏,不知是迷信自己的权力金钱,还是迷信自己的关系网。第二天上午,林福久将书面说明直接送到了鞍山市委副书记、纪委书记张庆岩的办公室。他还是执迷不悟,抱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顽固态度,把自己的问题推得一干二净,放弃了主动坦白的机会。

    第二天下午2点,张庆岩召集书记办公会,研究部署查案工作。由于林福久长期在检察院、公安局工作,具有较强的反侦查能力,张庆岩书记要求与会者严格保密,先期的调查要低调快速稳妥,如取得突破,“市纪委将马上采取相应措施”。

    纪委选择的突破口,正是那座被称为“林家庄园”的“府福养老院”。因为对于案情来说,如果这一资讯确定,那无疑是最直接的突破口。5月28日,鞍山市纪委派人前往养老院调查。当天即初步查明,这座养老院没有合法的土地使用手续,而且所投入的巨额资金来源不明。尽管明面上养老院的法定代表人是林福久的外甥王春江。

    当天晚上,办案人员火速查找王春江未果。5月29日,在公安部门的配合下,王春江到案。办案人员几乎不需要王春江供认什么,在他的汽车里就找到了再明显不过的证据。

    在王春江的车上,办案人员搜查出两个密封的材料袋。一个袋里装的是以王春江的名义向他人私放高利贷总计高达2100多万元的借据。另一个袋里便是“铁证”——林福久与王春江签订的协议书:府福养老院所有资产归林福久所有。

    事关重大,鞍山市纪委连夜分别向鞍山市委书记李英杰和辽宁省委副书记、纪委书记王唯众汇报。晚上9点30分,鞍山市纪委决定对林福久采取“双规”措施。次日凌晨1点30分,鞍山市纪委办案人员找到了林福久的家,把他堵在被窝里:“林福久,市纪委决定对你实施‘双规谈话措施’,请你跟我们走吧。”临行前,林福久虽然很紧张,还是没有忘记把廉政记录本揣在兜里。

    到了纪委会议室,本来应该态度端正,老老实实。他却先发制人地将廉政记录本往桌子上一放,反客为主地为自己一条一条地评功摆好起来:“我这个人,最看重的就是敬业和自律。1994年,从我当上鞍山市检察院税检处处长的那天起,就在我管辖的部门建立了一整套的‘廉政建设登记制度’,出任鞍山市公安局税侦分局局长后,我特意设立了廉政记录本,请领导同志看一看……”

    说罢,林福久又煞有介事地向调查组成员介绍自己的“廉政事迹”:“1997年5月到2001年5月,我一共上交了18笔廉政款,共计人民币427000元,还有一块价值12600元人民币的雷达表,此外,还有1万美金。”

    林福久刚说完,调查组一位成员问道:“按照你的说法,账面上应该有50多万元人民币。这些钱现在存放在哪里了?”林福久滴水不漏:“都退给当事人了。你们看,这个廉政记录本上还有当事人写的回款收据。”

    鞍山市纪委一位负责人语重心长道:“组织上收到了许多举报信,我们应该给举报人一个明确的说法。林福久同志,你应该清楚,组织上今天找你谈话,是关心、是爱护,也是对你的挽救。希望你端正态度,珍惜这次机会。”

    林福久顿时提高了八度声调,把胸脯拍得“砰砰”响说:“我是什么人?组织上应该最清楚,面对打击报复,我只有一句话,问心无愧。”面对态度蛮横的林福久,鞍山市纪委一位负责人说道:“这样吧,你先回去,冷静冷静,明天你给组织写一份情况说明,我们也好有个交代呀。”

    林福久离开小会议室时,已经是将近下午5点钟了。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他顿觉脖子后冒凉气。凭直觉感到事情不妙。于是,他立即把大哥林福昌叫到了办公室说:“今天市纪委找我谈话了,你赶紧准备一下,你弟妹和侄女早就安排好了,在国外没有什么危险,郭萍在深圳,也不会出大问题,你必要时到大连躲一躲,记住:一定要带着王歆。”林福昌问道:“带她干什么?”林福久回答:“让她留在鞍山,早晚是祸害。”

    林福昌点点头走了。林福久下意识地拉开抽屉,突然发现书本里夹着一张缉拿邵正杰的通缉令。望着这张通缉令,他眼睛像触了火,心头猛地一惊,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逃离鞍山。

    亲人在醒悟中纷纷叛离

    他在部队与司法机关多年的生活,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一旦萌生了想法,便立即去实施。于是,林福久6时许走出办公室,再也没有与任何人联系,在街头拦了一辆出租汽车就直奔沈阳。

    他在出租汽车里与司机闲聊时,听说距沈阳不足50公里的某镇,有一个百里闻名的“算命大师”。他立即就像许多“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的政客一样,让司机把他先送到那里。他那神态,无疑像一只被追赶得顾头不顾腚的野j,诚惶诚恐,一头扎到那间普通的民房,恳请算命先生给占卜吉凶,指点迷津。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已经跑了出来,本来也可以跑掉。结果他又犯了第二个致命的错误——头脑发昏,听信了一个算命先生的鬼话。他如果不是听信了算命先生的鬼话,也许至今仍然像被通缉的前上司邵正杰一样、在法网外亡命天涯。

    “算命大师”本来就是靠察言观色、靠嘴皮子吃饭的。他一看林福久仪表堂堂,神色惶恐,便胸有成竹地故作神仙状,摇晃着脑袋问:“先生,求什么呀?是求官问路?还是寻机发财呀?”

    林福久习惯了说上句,张口就把话兑回去:“我说了,还用你算吗?”

    “算命大师”尽管已经看透了他的心理,还是点点头说:“此言极是,贵人话语迟,来,男左女右,请先生把左手亮出来。”林福久乖乖地将左手平放在桌子上。

    “算命先生”扳着林福久肥厚绵软的手说:“男人手如绵,身边多闲钱;女流手如姜,财帛满仓箱。瞧瞧你的手相,先生是大富大贵之人哪!好,您五指并拢,请告知生辰八字!”

    “算命先生”听完生辰八字,又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下林福久的掌纹,便说:“先生,按照卦书上说,人生的命运与掌纹的三大纹路息息相关。我仔细地察看了一下先生的十字纹、星纹和岛纹,可以断言,你今年53岁,命中注定有一劫!”

    林福久顿时一惊,失态地手一哆嗦,顾不得端架子了,急忙问:“何为一劫?那你看我是出去躲一躲好呢,还是……”

    “算命先生”得意地笑了:“我再仔细看一看。”他扳起林福久的手腕子:“不过现在问题不大。你看你这条‘事业线’,清晰而富有活力,尽管现在‘劫’已经来了,躲不是上策,躲也躲不掉,弄不好还会躲出车祸!不过,你别害怕,这是虚惊一场,3个月后,自然会云开日出,烟消雾散……”

    不知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还是他恶贯满盈、在劫难逃,连靠骗人挣钱混饭吃的算命先生都忽悠他。看来,他注定难逃法网了。

    离开了“算命先生”,司机问道:“灵吗?”林福久回答:“灵!不去沈阳了,返回鞍山。”夜里10点钟,林福久回到了家。

    2003年5月27日,星期二。联合调查组在鞍山市纪委小会议室召开了紧急会议,针对林福久的态度,考虑到林福久长期在检察院和公安局工作,具有较强的反侦查意识,会议决定:“尽快查清‘府福养老院’的资金来源,如有证据证明该养老院,属于林福久个人独资兴建的,就对他采取措施。”

    这时,林福久最后一道屏障,最信赖的坚硬底牌出麻烦了。当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麻烦出在他那日深年久的吝啬上。

    早在1999年4月,林福久父亲病危时,林福久就怕自己的财产被隐藏在父亲名头下,父亲死后被别的亲人瓜分。他相信这是天赐良机——使这份非法收入合法化的良机。

    于是,他便替早年务农为生、没有任何财富记录的父亲,草拟了一份遗嘱。然后,不管父亲身体衰弱到什么程度,硬着父亲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在病床上抄写:“……吾于1982年退休,身体健康,时逢党的开放政策,不甘寂寞,由三子资助经营至今十余载,积攒资金人民币1200万元,美金肆百(经查实”百“系笔误,应为”拾“)万美元,今老朽年迈不能经营,特立遗嘱,上述资金全部由三子林福久支配,以示子孙。”

    林福久的哥哥林福昌,作为他的“财务总管”,一向听从他的指使,但这一次拒绝在父亲的“遗嘱”上签字,因为他实在难以相信父亲会有那么多钱。

    是的,林福昌知道弟弟非常有钱,但并不知道这些钱来自何处,又是怎样到弟弟手上的。

    这些年来,林福久一直在处心积虑地设计掩藏财富的绝妙办法,他守财不露的原则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有钱,包括对家里人也是如此。

    据办案人员介绍,林福久对自己很苛刻,每天都穿一身警服,几十元一双的皮鞋,平时衣食住行从不显山露水,就连理发也从来不到大的、有名的理发店。而对外更是苛刻,比方在饭店就餐时,如遇到认识的企业经营者,林福久必然强迫对方为自己买单;比方在其住宅的院里收楼道卫生费,他就是不交。以至惹得收费老太太气愤地说:“这个‘林大眼珠子’太不像话了,那么大的干部,那么有钱,连卫生费也不交,太不是东西了!还威胁我老太太,说再管他要,他就要查我儿子的生意。”

    林福久对自己、对社会苛刻,这都还好理解,因为他是共产党的官,必须要伪装。可他拥有几千万财富,对家人还极为吝啬,就难叫人理解了。比方他大哥林福昌,是他最信任的人,从警察岗位上退下来后,给他当了近十年的管家和司机,多年来替他东奔西走管理偌大的存款,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吧?可谁也想不到,林福久一年只给他2000块钱“辛苦费”。而每次到银行取存款利息,凡是20块钱以上的零钱,林福久全都拿走,只把十块八块零角分钱留给林福昌,还会用略带施舍的口气说:“这钱你拿着不是挺好嘛,有零钱花了。”

    这还不算,当林福昌的儿子,向叔叔林福久借钱做生意时,林福久要求林福昌签字担保,并要求侄子必须付3分利息,过年过节还得拿1万元上贡。林福昌的女儿没有工作,向林福久借了5万块钱,到农村养羊维持生活。林福久还是让大哥做担保,之后又紧紧追讨了一年。侄女无奈之下,只得把城里的房子卖掉还了叔叔的债,到农村盖了一栋小房子居住。甚至,林福久对生他、养他、宠他、惯他的母亲,也非常苛刻。就连他母亲每年过生日,林福久的寿礼,也总是一成不变地只给一百元钱和一双袜子。

    林福久的亲人们看不下去了,曾纷纷劝大哥“别给老三干了”!但林福昌还怀有一丝亲情,他相信:打仗亲兄弟,上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