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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部分

 赛女人和一个男人一起走进帐篷,这个男人不属于杂技团,也不是本村的人。两人

    就在床边脱衣解带。女人偶然看了霍·阿卡蒂奥一眼。

    “孩子,”她叫道,“上帝保佑你,走开吧!”

    霍·阿卡蒂奥的女伴要求对方不要打扰他俩,于是新来的一对只好躺在紧靠床

    铺的地上。

    这是星期四。星期六晚上,霍·阿卡蒂奥在头上扎了块红布,就跟吉卜赛人一

    起离开了马孔多。

    发现儿子失踪之后,乌苏娜就在整个村子里到处找他,在吉卜赛人先前搭篷的

    地方,她只看见一堆堆垃圾和还在冒烟的篝火灰烬。有些村民在刨垃圾堆,希望找

    到玻璃串珠,其中一个村民向乌苏娜说,昨夜他曾看见她的儿子跟杂技演员们在一

    起……霍·阿卡蒂奥推着一辆小车,车上有一只装着“蛇人”的笼子。“他变成吉

    卜赛人啦!”她向丈夫吵嚷,可是丈夫对于儿子的失踪丝毫没有表示惊慌。

    “这倒不坏,”霍·阿·布恩蒂亚一面说,一面在研钵里捣什么东西;这东西

    已经反复捣过多次,加热多次,现在还在研钵里。“他可以成为一个男子汉了。”

    乌苏娜打听了吉卜赛人所去的方向,就沿着那条路走去,碰见每一个人都要问

    一问,希望追上大群吉卜赛人,因此离开村子越来越远;终于看出自己走得过远,

    她就认为用不着回头了,到了晚上八点,霍·阿·布恩蒂亚才发现妻子失踪,当时

    他把东西放在一堆肥料上,决定去看看小女儿阿玛兰塔是怎么回事,因为她到这时

    哭得嗓子都哑了。在几小时内,他毫不犹豫地集合了一队装备很好的村民,把阿玛

    兰塔j给一个自愿充当n妈的女人,就踏上荒无人迹的小道,去寻找乌苏娜了。他

    是把奥雷连诺带在身边的。拂晓时分,几个印第安渔人用手势向他们表明:谁也不

    曾走过这儿。经过三天毫无效果的寻找,他们回到了村里。

    霍·阿·布恩蒂亚苦恼了好久。他象母亲一样照拂小女儿阿玛兰塔。他给她洗

    澡、换襁褓,一天四次抱她去n妈那儿,晚上甚至给她唱歌(乌苏娜是从来不会唱

    歌的)。有一次,皮拉·苔列娜自愿来这儿照料家务,直到乌苏娜回来。在不幸之

    中,奥雷连诺神秘的d察力更加敏锐了,他一见皮拉·苔列娜走进屋来,就好象恍

    然大悟。他明白:根据某种无法说明的原因,他哥哥的逃亡和母亲的失踪都是这个

    女人的过错,所以他用那么一声不吭和嫉恶如仇的态度对待她,她就再也不来了。

    时间一过,一切照旧。霍·阿·布恩蒂亚和他的儿子自己也不知道,他们究竟

    是什么时候回到试验室里的,他们打扫了尘上,点燃了炉火,又专心地忙于摆弄那

    在一堆肥料上放了几个月的东西了。阿玛兰塔躺在一只柳条篮子里,房间中的空气

    充满了汞气;她好奇地望着爸爸和哥哥聚精会神地工作。乌苏娜失踪之后过了几个

    月,试验室里开始发生奇怪的事。早就扔在厨房里的空瓶子忽然重得无法挪动。工

    作台上锅里的水无火自沸起来,咕嘟了整整半个小时,直到完全蒸发。霍·阿·布

    恩蒂亚和他的儿子对这些怪事都很惊讶、激动,不知如何解释,但把它们看成是新

    事物的预兆。有一天,阿玛兰塔的篮子突然自己动了起来,在房间里绕圈子,奥雷

    连诺看了非常吃惊,赶忙去把它拦住。可是霍·阿·布恩蒂亚一点也不惊异。他把

    篮子放在原处,拴在桌腿上面。篮子的移动终于使他相信,他们的希望快要实现了

    。就在这时,奥雷连诺听见他说:

    “即使你不害怕上帝,你也会害怕金属。”

    失踪之后几乎过了五个月,乌苏娜回来了。她显得异常兴奋;有点返老还童,

    穿着村里人谁也没有穿过的新式衣服。霍·阿·布恩蒂亚高兴得差点儿发了疯,“

    原来如此!正象我预料的!”他叫了起来。这是真的,因为待在试验室里进行物质

    试验的长时间中,他曾在内心深处祈求上帝,他所期待的奇迹不是发现点金石,也

    不是哈口气让金属具有生命,更不是发明一种办法,以便把金子变成房锁和窗子的

    铰链,而是刚刚发生的事……乌苏娜的归来。但她并没有跟他一起发狂地高兴。她

    照旧给了丈夫一个乐吻,仿佛他俩不过一小时以前才见过面似的。说道:

    “到门外去看看吧!”

    霍·阿·布恩蒂亚走到街上,看见自己房子前面的一群人,他好半天才从混乱

    状态中清醒过来。这不是吉卜赛人,而是跟马孔多村民一样的男人和女人,平直的

    头发,黝黑的皮肤,说的是同样的语言,抱怨的是相同的痛苦。站在他们旁边的是

    驮着各种食物的骡子,套上阉牛的大车,车上载着家具和家庭用具--一尘世生活

    中必不可缺的简单用具,这些用具是商人每天都在出售的。

    这些人是从沼泽地另一边来的,总共两天就能到达那儿,可是那儿建立了城镇

    ,那里的人一年当中每个月都能收到邮件,而且使用能够改善生活的机器。乌苏娜

    没有追上吉卜赛人,但却发现了她丈夫枉然寻找伟大发明时未能发现的那条道路。

    第三章

    皮拉·苔列娜的儿子出世以后两个星期,祖父和祖母把他接到了家里。乌苏娜

    是勉强收留这小孩儿的,因为她又没拗过丈大的固执脾气;想让布恩蒂亚家的后代

    听天由命,是他不能容忍的。但她提出了个条件:决不让孩子知道自己的真正出身

    。孩子也取名霍·阿卡蒂奥,可是为了避免混淆不清,大家渐渐地只管他叫阿卡蒂

    奥了。这时,马孔多事业兴旺,布恩蒂亚家中一片忙碌,孩子们的照顾就降到了次

    要地位,负责照拂他们的是古阿吉洛部族的一个印第安女人,她是和弟弟一块儿来

    到马孔多的,借以逃避他们家乡已经猖獗几年的致命传染病——失眠症。姐弟俩都

    是驯良、勤劳的人,乌苏娜雇用他们帮她做些家务。所以,阿卡蒂奥和阿玛兰塔首

    先说的是古阿吉洛语,然后才说西班牙语,而且学会喝晰蜴汤、吃蜘蛛蛋,可是乌

    苏娜根本没有发现这一点,因她制作获利不小的糖鸟糖兽太忙了。马孔多完全改变

    了面貌。乌苏娜带到这儿来的那些人,到处宣扬马孔多地理位置很好、周围土地肥

    沃,以致这个小小的村庄很快变戍了一个热闹的市镇,开设了商店和手工业作坊,

    修筑了永久的商道,第一批阿拉伯人沿着这条道路来到了这儿,他们穿着宽大的裤

    子,戴着耳环,用玻璃珠项链j换鹦鹉。霍·阿·布恩蒂亚没有一分钟的休息。他

    对周围的现实生活入了迷,觉得这种生活比他想象的大于世界奇妙得多,于是失去

    了对炼金试验的任何兴趣,把月复一月变来变去的东西搁在一边,重新成了一个有

    事业心的、精力充沛的人了,从前,在哪儿铺设街道,在哪儿建筑新的房舍,都是

    由他决定的,他不让任何人享有别人没有的特权。新来的居民也十分尊敬他,甚至

    请他划分土地。没有征得他的同意,就不放下一块基石,也不砌上一道墙垣。玩杂

    技的吉卜赛人回来的时候,他们的活动游艺场现在变成了一个大赌场,受到热烈的

    欢迎。因为大家都希望霍·阿卡蒂奥也跟他们一块儿回来。但是霍·阿卡蒂奥并没

    有回来,那个“蛇人”也没有跟他们在一起,照乌苏娜看来,那个“蛇人是唯”一

    知道能在哪儿找到她的儿子的;因此,他们不让吉卜赛人在马孔多停留,甚至不准

    他们以后再来这儿:现在他们已经认为吉卜赛人是贪婪佚的化身了。然而霍·阿·

    布恩蒂亚却认为,古老的梅尔加德斯部族用它多年的知识和奇异的发明大大促进了

    马孔多的发展,这里的人永远都会张开双臂欢迎他们。可是,照流浪汉们的说法,

    梅尔加德斯部族已从地面上消失了,因为他们竟敢超越人类知识的限度。

    霍·阿·布恩蒂亚至少暂时摆脱了幻想的折磨以后,在短时期内就有条不紊地

    整顿好了全镇的劳动生活;平静的空气是霍·阿·布恩蒂亚有一次自己破坏的,当

    时他放走了马孔多建立之初用响亮的叫声报告时刻的鸟儿,而给每一座房子安了一

    个音乐钟。这些雕木作成的漂亮的钟,是用鹦鹉向阿拉伯人换来的,霍·阿·布恩

    蒂亚把它们拨得挺准,每过半小时,它们就奏出同一支华尔兹舞曲的几节曲于让全

    镇高兴一次,——每一次都是几节新的曲于,到了晌午时分,所有的钟一齐奏出整

    支华尔兹舞曲,一点几也不走调。在街上栽种杏树,代替槐树,也是霍·阿·布恩

    蒂亚的主意,而且他还发明了一种使这些杏树永远活着的办法(这个办法他至死没

    有透露)。过了多年,马孔多建筑了一座座锌顶木房的时候,在它最老的街道上仍

    然挺立着一棵棵杏树,树枝折断,布满尘埃,但谁也记不得这些树是什么人栽的了。

    父亲大力整顿这个市镇,母亲却在振兴家业,制作美妙的糖公j和糖鱼,把它

    们c在巴里萨木g儿上,每天两次拿到街上去卖,这时,奥雷连诺却在荒弃的试验

    室里度过漫长的时刻,孜孜不倦地掌握首饰技术。他已经长得挺高,哥哥留下的衣

    服很快不合他的身材了,他就改穿父亲的衣服,诚然,维希塔香不得不替他把衬衫

    和裤子改窄一些,因为奥雷连诺比父亲和哥哥都瘦。

    进入少年时期,他的嗓音粗了,他也变得沉默寡言、异常孤僻,但是他的眼睛

    又经常露出紧张的神s,这种神s在他出生的那一天是使他母亲吃了一惊的。奥雷

    连诺聚精会神地从事首饰工作,除了吃饭,几乎不到试验室外面去。霍·阿·布恩

    蒂亚对他的孤僻感到不安,就把房门的钥匙和一点儿钱给了他,以为儿子可能需要

    出去找找女人。奥雷连诺却拿钱买了盐酸,制成了王水,给钥匙镀了金。可是,奥

    雷连诺的古怪比不上阿卡蒂奥和阿玛兰塔的古怪。……这两个小家伙的r齿开始脱

    落,仍然成天跟在印第安人脚边,揪住他们的衣服下摆,硬要说古阿吉洛语,不说

    西班牙语。”你怨不了别人,”乌苏娜向大夫说。“孩子的狂劲儿是父母遗传的,

    ”他认为后代的怪诞习惯一点也不比猪尾巴好,就开始抱怨自己倒霉的命运,可是

    有一次奥s连诺突然拿眼睛盯着她,把她弄得手足无措起来。

    “有人就要来咱们这儿啦,”他说。

    象往常一样,儿子预言什么事情,她就用家庭主妇的逻辑破除他的预言。有人

    到这儿来,那没有什么特别嘛。每天都有几十个外地人经过马孔多,可这并没有叫

    人c心,他们来到这儿,并不需要预言。然而,奥雷连诺不顾一切逻辑,相信自己

    的预言。

    “我不知道来的人是谁,”他坚持说,“可这个人已在路上啦。”

    的确,星期天来了个雷贝卡。她顶多只有十一岁,是跟一些皮货商从马诺尔村

    来的,经历了艰苦的旅程,这些皮货商受托将这个姑娘连同一封信送到霍·阿·布

    恩蒂亚家里,但要求他们帮忙的人究竟是推,他们就说不清楚了。这姑娘的全部行

    李是一只小衣箱、一把画着鲜艳花朵的木制小摇椅以及一个帆布袋;袋子里老是发

    出“咔嚓、咔嚓、咔嚓”的响声……那儿装的是她父母的骸骨。捎绘霍·间·布恩

    蒂亚的信是某人用特别亲切的口吻写成的,这人说,尽管时间过久,距离颇远,他

    还是热爱霍·阿·布恩蒂亚的,觉得自己应当根据基本的人道精神做这件善事……

    把孤苦伶何的小姑娘送到霍·阿·布恩蒂亚这儿来;这小姑娘是乌苏娜的表侄女,

    也就是霍·阿·布恩蒂亚的亲戚,虽是远房的亲戚;因为她是他难忘的朋友尼康诺

    尔·乌洛阿和他可敬的妻子雷贝卡·蒙蒂埃尔的亲女儿,他们已去天国,现由这小

    姑娘把他们的骸骨带去,希望能照基督教的礼仪把它们埋掉。以上两个名字和信未

    的签名都写得十分清楚,可是霍·阿·布恩蒂亚和乌苏娜都记不得这样的亲戚,也

    记不起人遥远的马诺尔村捎信来的这个熟人了。从小姑娘身上了解更多的情况是完

    全不可能的。她一走进屋子,马上坐在自己的摇椅里,开始咂吮指头,两只惊骇的

    大眼睛望着大家,根本不明白人家问她什么。她穿着染成黑s的斜纹布旧衣服和裂

    开的漆皮鞋。扎在耳朵后面的两络头发,是用黑蝴蝶系住的。脖子上挂着一只香袋

    ,香袋上有一个汗水弄污的圣像,而右腕上是个铜链条,链条上有一个猛兽的獠牙

    ……防止毒眼的小玩意。她那有点发绿的皮肤和胀鼓鼓、紧绷绷的肚子,证明她健康

    不佳和经常挨饿,但别人给她拿来吃的,她却一动不动地继续坐着,甚至没有摸一

    摸放在膝上的盘子。大家已经认为她是个聋哑姑娘,可是印第安人用自己的语言问

    她想不想喝水,她马上转动眼珠,仿佛认出了他们,肯定地点了点头。

    他们收留了她,因为没有其他办法。他们决定按照信上对她母亲的称呼,也管

    她叫雷贝卡,因为奥雷连诺虽然不厌其烦地在她面前提到一切圣徒的名字,但她对

    任何一个名字都无反应。当时马孔多没有墓地,因为还没死过一个人,装着骸骨的

    袋于就藏了起来,等到有了合适的地方再埋葬,所以长时间里,这袋子总是东藏西

    放,塞在难以发现的地方,可是经常发出“咔嚓、咔嚓、咔嚓”的响声,就象下蛋

    的母j咯咯直叫。过了很久雷贝卡才跟这家人的生活协调起来。起初她有个习惯:

    在僻静的屋角里,坐在摇椅上咂吮指头。任何东西都没引起她的注意,不过,每过

    半小时响起钟声的时候,她都惊骇地四面张望,仿佛想在空中发现这种声音似的。

    好多天都无法叫她吃饭。谁也不明白她为什么没有饿死,直到熟悉一切的印第安人

    发现(因为他们在屋子里用无声的脚步不断地来回走动)雷贝卡喜欢吃的只是院子

    里的泥土和她用指甲从墙上刨下的一块块石灰。显然,由于这个恶劣的习惯,父母

    或者养育她的人惩罚过她,泥上和石灰她都是偷吃的,她知道不对,而且尽量留存

    一些,无人在旁时可以自由自在地饱餐一顿。从此,他们对雷贝卡进行了严密的监

    视,给院子里的泥土浇上牛胆,给房屋的墙壁抹上辛辣的印第安胡椒,恕用这种办

    法革除姑娘的恶习,但她为了弄到这类吃的,表现了那样的机智和发明才g,使得

    乌苏娜不得不采取最有效的措施。她把盛着橙子汁和大黄的锅子整夜放在露天里,

    次r早饭之前拿这种草药给雷贝卡喝。虽然谁也不会建议乌苏娜拿这种混合药剂来

    治疗不良的泥土嗜好,她还是认为任何苦涩的y体进了空肚子,都会在肝脏里引起

    反应。雷贝卡尽管样子瘦弱,却十分倔强:要她吃药,就得把她象小牛一样缚住,

    因为她拼命挣扎,乱抓、乱咬、乱哗,大声叫嚷,今人莫名其妙,据印第安人说,

    她在骂人,这是古阿吉洛语中最粗鲁的骂人活。乌苏娜知道了这一点,就用鞭挞加

    强治疗。所以从来无法断定,究竟什么取得了成效……大黄呢,鞭子呢,或者二者

    一起;大家知道的只有一点,过了几个星期,雷贝卡开始出现康复的征象。现在,

    她跟阿卡蒂奥和阿玛兰塔一块儿玩耍了,她们拿她当做姐姐;她吃饭有味了,会用

    刀叉了。随后发现,她说西班牙语象印第安语一样流利,她很能做针线活,还会用

    自编的可爱歌词照自鸣钟的华尔兹舞曲歌唱。很快,她就似乎成了一个新的家庭成

    员,她比亲生子女对乌苏娜还亲热;  她把阿玛兰塔叫做妹妹,把阿卡蒂奥叫做弟

    弟,把奥雷连诺称做叔叔,把霍·阿,布恩蒂亚称做伯伯。这么一来,她和其他的

    人一样就有权叫做雷贝卡·布恩蒂亚了,……这是她唯一的名字,至死都体面地叫这

    个名字。

    雷贝卡摆脱了恶劣的泥土嗜好,移居阿玛兰塔和阿卡蒂奥的房间之后,有一天

    夜里,跟孩子们在一起的印第安女人偶然醒来,听到犄角里断续地发出一种古怪的

    声音。她吃惊地从床上一跃而起,担心什么牲畜钻进了屋子,接着便看见雷贝卡坐

    在摇椅里,把一个指头塞在嘴里;在黑暗中,她的两只眼睛象猫的眼睛一样闪亮。

    维希塔香吓得发呆,在姑娘的眼睛里,她发现了某种疾病的征状,这种疾病的威胁

    曾使她和弟弟永远离开了那个古老的王国,他俩还是那儿的王位继承人咧。这儿也

    出现了失眠症。

    还没等到天亮,印第安人卡塔乌尔就离开了马孔多。他的姐姐却留了下来,因

    为宿命论的想法暗示她,致命的疾病反正会跟着她的,不管她逃到多远的地方。然

    而,谁也不了解维希塔香的不安。“咱们永远不可睡觉吗?那就更好啦,”霍·阿

    ·布恩蒂亚满意他说。“咱们可从生活中得到更多的东西。”可是印第安女人说明

    :患了这种失眠症,最可怕的不是睡不着觉,因为身体不会感到疲乏;最糟糕的是

    失眠症必然演变成健忘症。她的意思是说,病人经常处于失眠状态,开头会忘掉童

    年时代的事儿,然后会忘记东西的名称和用途,最后再也认不得别人,甚至意识不

    到自己的存在,失去了跟往r的一切联系,陷入一种白痴似的状态。霍·阿·布恩

    蒂亚哈哈大笑,差点儿没有笑死,他得出结论说,迷信的印第安人捏造了无数的疾

    病,这就是其中的一种。可是为了预防万一,谨慎的乌苏娜就让雷贝卡跟其他的孩

    子隔离了。

    过了几个星期,维希塔香的恐惧过去之后,霍·阿·布恩蒂亚夜间突然发现自

    己在床上翻来复去合不上眼。乌苏娜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