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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部分


    不应该啊,不应该的!本来是很简单的一件事而已!我卖肾,他买肾,然後给钱,然后我们离开!这样不好吗?不好吗?!

    “我若不提到组织,他大约会在我提到器官交易时直接灭口,我更不能期待他会按照协议付款——你知道这是黑市。可是我提到组织呢,他虽然不能不对我行个方便,但却有后顾之忧——看似公平交易,可为了防止组织行踪外泄,事后他随时都有被灭口的危险。所以,对他来讲,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我们两个在这个世上神秘消失,就像我们从为造访过他一样——他既得利,又可脱身。他用了三天的时间,我想准备尚在其次,他是在考察无声无息作掉我们的可行性。那现在,他应该查出在这个地区我孤助无源了。明天,上了手术台……我猜测……活着下来的可能性不大。”兰瑟平平淡淡地叙述着,仿佛跟他本身没有一点关系。或者在他来到这里之前,在他让我带他到这个“朋友”这里的那一刻,他已经决定了,也已经预料到这样一个结果。他是绝顶聪明的,也绝对的疯狂。

    我心乱如麻——这交易一点也不简单——手脚一时冰冷,又一时火热!“我们该怎么办?兰瑟?我们走吧,逃走!兰瑟!穿衣服,立刻就走!”我跳到地上,手忙脚乱的穿衣服,今天没拉窗帘,外面天色暗淡,几颗星星稀稀疏疏,但灯光已经能照亮道路了。我们逃走,对,逃走!

    兰瑟靠在床头,雕像般动也不动。

    “兰瑟!还等什么?”我上前去拉他,我的手心里全是汗水,又湿又滑。“求求你!快点!”我恨不能c上翅膀飞出门去!我不想死,他更不能死!我愿承担这一切的困苦,可是怎样承担?谁能告诉我!

    “欢,走不了了。从进了铁门的那一刻,我们就逃不了了。”他握住我的手,仰头看着我,“只有一个机会——同时也是最危险的时刻——你要把握住:明天我做手术时。我们会离开这所大宅,外面的戒备一定不若这里森严。去的路上你要仔细观察地形。我打了麻药对方就付款。你拿到钱就伺机离开。这时候你一定要当心,如果我没估计错误,在这前后他们也将对你动手,你务必要在他们动手之前逃脱!”他的眼中好像藏着一簇火焰,灼热动人。“这是一个危险的游戏,欢欢,但是我知道你能行……一直向西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不行!”我摆脱开他的手,断然拒绝。不行,这绝对不行!兰瑟会死的……他会死……我的手腕还残留着他的体温。“不行,不行……”我无意识地重复着一句话,“不行……”

    我的头好痛……那么美丽的人儿,那么美丽的微笑,那么美丽的温柔……我看着他……那么动人的温馨,那么动人的快乐,那么动人的回忆……我头脑中无数的记忆碎片在旋转……我的头好痛!别我啊,求求你。

    窗外,来回巡视的人似乎有所增加……或者还是那些,我不知道!我从来都没留意过!天哪,我从来都没理会过身边四伏的危机!因为有兰瑟,因为兰瑟一向站在我身边的!所以我像只猪一样等待着明天。

    我只知道他的决定不会错,相信他不会伤害我,我以为我很伟大的,能把自己全部交托给他,可是我根本就没想过,他会替我——更替他自己——安排了怎样的一条路

    “做了这么多,你不过是为了送一个蠢货离开……你可真是活回去了,你他妈白活了,兰瑟!”我坐倒在地上,背靠着床边。明天……想起来就让我很泄气。我心里很乱,一边,我在考虑如何脱困,另一边,我很不满意,对自己,也对兰瑟!我不该这么迟钝的,我也早已怀疑过,只是我以为付出一个肾来离开,这代价已经足够大,不应该还有更惨烈的可能了——应不应该好像不适合这个地区——好吧,我承认我知道兰瑟心里有事情瞒着我,可是我没深究,我以为他跟我一样为的是即将到来的别离!而他,他凭什么就替我做了这样的选择?他以为我会接受,接受以他的死为代价的回家?大错特错!我不能,我做不到!

    一起死吧!那就这样吧!

    一起,生死与共!

    “不是为了你,欢欢,不来这里也是条死路,大概可能多支持两天,然后饿死或者被俘……还可能伤口溃烂而死。”兰瑟轻笑道,摆弄着我的头发,“而你,也不是个蠢货。你只是不熟悉这个地区的求生法则。”他用的是一种我说不上来的语气,凝重的,但却……并不沉重。

    那么他的意思是,这是我们唯一可走的一条路,一个人想要活命,需的另一个人牺牲,是不是?

    好吧,我咬了咬牙,“你更熟悉这个地区不是吗?”我抬头看着床上坐着的兰瑟,“你也有更大的把握离开对吧?让我们换一下角色。我做那个掩护的。你听着,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你明白么?”让我来,我去充当这个牺牲的角色,这样可以吧!

    我们两个人中,我更愿意自己去死。

    “欢欢,你还不明白么?”我的话音未落,兰瑟已然厉声道——他从未如此声严色厉地对我说过话。但此刻我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够了,我已经厌倦了你的安排!我会自己选择!”我毫不客气地反驳道,“要么,你走我留下,要么,我们都留下!”够了够了!我不想再跟随着任何人!不像在顺从让我心痛的选择!

    他半晌无语,但手指还是在我的头颈摩挲着,而这摩挲让我感觉舒服又烦乱。

    “唉,”他长叹了一声,有些无奈,亦有些……似乎是感动。“欢,你的心意我知道;可是我的意思……”他顿了一顿,接着柔声道:“你却还不能领会。我是把你我二人的性命托付到了你手上,你明白么?”

    我赫然一惊,坐直了身子。不对不对,我刚刚的思路似乎是不对!

    “我不是说我们两个有一个活下来便够了……我是说,我们两个有一个活下来,另一个才有希望!”他俯下身子,在我耳边轻轻地道,“我把我的性命交托给你,我知道你能赢了这场游戏的,只要你肯拿出全部的勇气和智慧面对它!”

    黑市的老板要杀我们两个灭口;倘若有一个逃跑了,那么他还敢对另一个人动手么?如果放我们安全离开,他也许不会被灭口——相反的,他杀了一个的话,疯狂的报复则避无可避!

    所以,只要我逃跑得及时,他便不敢杀掉兰瑟——至多取走事先说好的肾,只要我能在他对兰瑟下毒手之前逃离!

    也就是说,只有我逃跑成功,我们两个才可能活命,反之,两人一起被灭口!

    我猛然从自怜自伤及突入其来的震撼中醒过来。兰瑟——他是兰瑟,不是言情小说的女主角,亦不是冲动感性的我——聪敏机变,智计百出,更不惮兵行险着、败中求胜!

    此刻我身上虽然挂彩,但都是皮外伤,并不影响行动;而兰瑟这两天虽然腿上的红肿渐消,可奔跑跳跃也难免受到影响。明天唯有他接受麻醉我才能拿到现金逃跑。即便我一百二十万分的不想他涉险可也别无他法。

    我微一犹豫,便点头道:“好吧,这一次放你‘断后’,下一次我来作主!”被人摆布的无奈和痛苦我已经 尝够,下一次,如果有下一次,兰瑟,你要听从我的安排!

    兰瑟不语,只是握住我的手,微一用劲儿将我拉到床上。我躺到床上,顺手抱住了他。

    我们相依偎着。

    想到明天,我热血澎湃,同时,亦觉得无比的心痛。

    倘若我能逃走,才能使他免遭分尸厄运,而且,我必须在他们下手之前逃走。可我能做到吗?

    而无论如何,他将失去一个肾,这是我原本想要替他付出的,可现在,除了痛苦,我还能做什么?

    依偎了良久,他才道:“睡吧,明天会很长。”

    这场景依稀经历过,我的思绪似乎又回到了在坑d里度过的那日。“还会数我心跳吗?”我问道。

    兰瑟忽地仰起头,似在黑暗中细细地端详我,抓着我衬衫的手指越收越紧,然后,他将头靠在我的肩上:“会。每夜都如此。”

    那一刻,心跳忽然有力了许多。“我一定能逃脱的,”我把他搂紧,“藏獒也不是我的对手。”说到这里,我忽然明白了他为什么总是穿我的衬衫去逗狗——不过是想让藏獒习惯我的气味,在追捕的时候为我赢得一点时间。

    “我知道。”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依稀带了些鼻音,“只要你脱身,他们不敢杀我,我自然有办法脱身。离开就不要再回来。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不要回头。

    不回头……

    我们的缘分到了尽头了吗?我们的生命到了尽头了吗?

    我生命中最长的一天是个大晴天。我几乎是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升起来的。这一夜,我们没拉窗帘。

    兰瑟好像是睡得很熟,他窝在我的臂弯里。就着晨光,我一次又一次地仔细端详他——这是我最后一次记住他的机会,无论我们的计划成功与否。

    他的眉毛很整齐,也很长,在他熟睡的时候,眉毛自然弯弯的惹人怜爱;这些天他真的没睡好,眼睛周围带着淡淡的青黑色,看得我好生怜惜。他睫毛真的很长,一丝一缕的阳光透s进来,把他睫毛的投影拉得极长。他的鼻子很精巧,鼻梁很高,嗯,这是他全身上下最像外国人的地方,但他的鼻子却没有西方人那么大。他的唇本来是很温润诱人的,但此刻却苍白得很。他冷吗?不舒服吗?我把他抱紧些,他皱了皱眉,看样子不太习惯在睡梦中跟人这般亲密。可他这一宿都那么紧紧地抓着我的袖子,不曾放开过。

    “为了你,我得活着。”我无声地对他说,“祝我好运吧,我的男孩。”

    八点整,穿戴整齐的我们被带上一辆汽车。车子很破旧,但车速却极快——我们没办法跳车逃跑。

    八点十五,车子停在一幢带着红十字标志的破旧建筑前。我想这里是医院。

    我搀扶着兰瑟下车,走向医院正门——我希望楼前的台阶一辈子都走不完,但很快我的希望就破灭了。

    两个保镖走在我们前面,三个在后面。他们的腰间鼓鼓的,应该是枪。

    医院内的楼梯不比外面的整洁,上到二楼时我下了判断。在一楼到二楼之间有两扇大窗子,显然还有一道楼梯通往地下室,我不知道那里会不会有另一个出口。这是一幢老式建筑,楼梯在中间,两边是长长的走廊。走廊上没什么人在走动,是不是这个地区的人民都很健康?还是因为今天要在这里灭掉我们,所以闲杂人等一律回避?

    我仔细观察着。

    带路的两人向左拐去,我们跟着慢慢地走到最里间。这里大约就是手术准备室,我看到不少瓶瓶罐罐,一张床,上面是干净的手术服。

    一个带着严严实实的口罩的男人问了兰瑟许多问题,兰瑟一一作答。我不太关心他们的谈话内容,不外是术前例行询问。我仔细观察这间小屋。除了进来的门之外,左手的墙上还有一扇门,似乎是通向手术室——兰瑟全麻后将被推进隔壁的房间手术。正对着进门的是一扇小小的窗子,密封。

    在这房间里,逃跑的可能性为零。

    兰瑟消毒,然后穿上手术服——一块破布。在他消毒的同时,两名保镖也在消毒,他们大概是要守在手术室内。

    那我身后这三个则是负责看我的,我回头看了看他们,一人的手警觉地伸进怀里。

    兰瑟坐在床上,等下他就要被麻醉。我没看到麻醉机,恐怕他们采取的是开放式。

    我又看了看门口的三个人,六只眼睛炯炯地盯着我。

    倘若我跑不了,兰瑟的内脏将被一件一件的取出来,卖到世界各地。

    他们有三个人,持枪。我的呼吸忽地急促了起来,肺内的氧气总觉得不够用!

    倘若我跑得晚了,兰瑟的内脏也会被一件一件拿出来——我相信装回去就不那么容易。

    我的指尖发凉……已经很凉了,我的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我张大了嘴,拼命的喘气,像要溺死的人。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愿望,我想拉住兰瑟的手,不让他进手术室,不让他离开。或者把我推进去,把我解剖了我也不介意。

    我的上下牙相互撞击,发出了“咯咯”的声音。

    “欢。”

    一只温暖的手握住我的,我弯下僵直的脖子,对上那对黑白分明的眸子。

    那里,是我的世界。他让我沉溺,亦让我勇气倍增。

    这对眸子里,装着两个我,只装着两个我。

    他没说,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定睛看了我片刻便松开了手。

    带口罩的男人拿着只瓶子,走到兰瑟的担架前,打开瓶盖,以吸管吸了点y体。

    一股怪怪的味道飘散在整个房间。

    兰瑟离那瓶子最近,于是他歪过头去,皱了皱眉。我猜测这大概就是乙醚,用作吸入式麻醉剂用。

    男人将吸管中的y体滴在纱布上,接着把纱布盖在兰瑟口鼻处。兰瑟的头略微歪着,这样我就能进入他的视线。

    我看到他清澈的目光逐渐迷离,身子又有些不可抑制的发冷。他在离我而去……不,我不喜欢这感觉,无论何时,我都不愿忍受他离我而去的感觉!

    我不想离开他!

    约有一分钟,兰瑟似已经入了梦乡——又似死去,这想法让我心脏绞痛。男人拿掉他脸上的纱布,向我身后的男子点了点头。

    身后的一名男子从兜里掏出一只厚厚的信封递给我,我匆忙看了一眼,是美元。

    躺在担架上的兰瑟被推进手术室,同时我走出准备室,三名保镖立刻跟了上来。

    我站在手术室门外,听到里面担架的滑轮在地上划行的声音,刀剪相碰撞的声音。我的心一突——尽管我知道现在主刀的医生还没来,他们不过是在准备手术用具。

    在医生到来之后,我将被灭口。我看到身旁的三人相互使着眼色,逐渐围拢过来。

    走廊的那一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和手术帽的医生匆匆而来。

    在他进入手术室之前是我最好的机会!

    我面对着手术室大门,身后是一面窗子,着窗子是铝合金框架,有两块大玻璃,来时我仔细看过的。窗外是棵大树,或许我躲藏得及时,不会被乱枪s中要害。

    侧耳听着医生逐渐接近的脚步声。身边的保镖越来越近,我到底要怎样才能突围而去?!

    急促的脚步声更近!

    我是否可以挟持医生?不,不可行!如此我立刻就会被击毙,哪怕有医生在我面前他们也不会迟疑!能贩卖器官很好,如若不能,只要能让我们消失也可以,相比来讲,后者他们更在意。

    正思忖间,那医生跟我已经交错而过!

    便在这一刻,我忽地感到一丝异样!

    这是一种极奇怪,又极为熟悉的感觉。

    直觉告诉我,走过的那人我很熟悉!

    我急速扭头去看,只见一抹白影儿进入了准备室。

    不对劲!我感到不对劲!我不假思索拔腿跑向准备室,身边的一名保镖忽然拦在我面前!

    该死,他要动手了!

    我手中一直捏着装钱的信封,此刻立即抽出一沓满天撒去,就在他们脚步一滞这一秒间,我纵身扑进房内。

    尚未从地上爬起来,一名保镖就已追入门来!

    完了!我想,这房间里没有任何掩体!一念未了,只听身后闷闷的一哼,回头正来得及看到那名保镖两眼暴突软软倒地。

    门后立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主刀大夫——那双眼睛如刀似剑,我熟悉异常!

    阿坦?!

    门外脚步纷踏,我把口里的一声惊呼咽了下去,就地一滚,来到门的另一侧靠墙站起来,随手在墙边的托盘里摸到一把手术刀握在手里。

    阿坦竖起手指放到唇边,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第二名保镖刚一进门阿坦便一把抓住他持枪的手腕带到门边,同时捂住他的口鼻——阿坦的手中拿着一块纱布,想是上面浸满乙醚。

    第三名保镖紧随其后,我待他入门之后从背后捂着他的嘴圈到怀中,左手的手术刀从他的动脉割了开去,这一刀我用尽了力气,以至于薄薄的刀片断裂在那人的颈中,但又很快被泉水一样喷出的鲜血冲了出来!

    转眼之间三人就已横尸在地!

    阿坦把手中的纱布扔掉,仔细探了三人的鼻息确定都已毙命才向我走来。

    “你来……”‘帮我们’这三个字还未出口,我的下腹已经重重挨了一拳!我吃痛弯腰,这当口阿坦一把擒住我的手腕拗向背后,另一手同样捂着我的口鼻。

    该死的!他不是来帮我们!

    他是来灭口!

    他不能让兰瑟回去!

    我骂不出声,唯有用力挣扎,回肘撞向他的软肋。

    被他擒住的那只手奇痛无比,在我的手肘要撞上他前一秒,他身子一闪,同时把我的手臂一提一拉,“咯”的一响,那只手臂软软的垂了下来,半点不由我控制,肩胛处却又锐痛不断。

    妈的!

    又是这一招!他教我的时候就是如此这般!

    我顾不得疼,仰头撞向他的面门。我俩紧贴着站立,这一撞距离既近,他又无处躲闪,终于给我撞上他的下巴。

    “shit!”他低声咒骂道,抓住我的头发向墙撞过去。

    倘若真的撞晕就没戏了!里面兰瑟脆弱得像个婴!我忍痛把脱臼的肩膀抵在墙上卸掉大部分力气。

    这下虽然没把我撞晕,也几乎把我疼晕!我借力转身抬腿磕向阿坦胯下。阿坦却比我快些——这没什么好惊讶——抢先一脚踢在我腓骨上!

    我靠!我靠!骨折了吧?这次眼泪真的快下来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