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部分

太阳,在海底燃烧。我曾经到过卡勒丁的荒原,那里的魔法师点燃天空的彩虹,来照亮没有太阳的世界。”

    “这世界也没有星星。”赖伦铎尔说。

    “你害怕见到没有星星的夜晚,所以就不敢出去了?”

    “不是这个缘故。虽然没有星星,却有别的东西。你想看吗?”

    她点点头。

    他一挥手,蜡烛便突然一齐熄灭,房间内漆黑一片。莎拉坐到赖伦铎尔身旁,赖伦铎尔没有动,但他面前窗户的石墙却分开了,有光照耀进来。

    天空昏黑一片,但她仍可以清楚看见四周的景象,因为昏黑的天空里有东西在移动,并且发出光芒。天井的泥地,城垛的石块,城墙上c的旗帜,都被照耀得很清楚。莎拉觉得很奇怪,朝天空望去。

    有东西从天空窥视他们。它比众山更高大,占满半个天空。虽然它似乎发出光芒,莎拉却明白它比黑夜更黑暗。它略具人形,似乎穿着披肩和修道服,脸孔的部分却比其他部分更加漆黑可怖。四周静悄悄的,只听到赖伦铎尔的呼吸声,她自己的心跳,和远处野鸽子的凄鸣。但在她脑海里,莎拉却清楚听到魔鬼般的笑声。

    天空的人形朝下看她,望穿过她,她感觉灵魂里一片y暗冰凉。她动弹不得,眼睛胶住在那东西上。但那人形却移动了,转过身,举起一只手,手掌里捏着一个小小的人形,目光如炬,不断扭动着朝她呼救。

    莎拉尖叫着用手掩住面孔。她再抬起头来时,窗子已经不见了。在石墙的保护之内,蜡烛熊熊燃烧着,赖伦铎尔强壮有力的手臂环绕着她。“这只不过是个幻象。”他说,抚摸着她的长发。“从前我在夜晚常常藉此试验自己的耐力。”他一半对自己说:“但现在我不需要这样做了。他们七个轮流出来看守我,在漆黑的天空里发出黑光,捉住我所爱的人。现在我不再看他们,我留在屋子唱歌。我的窗子用夜石砌成,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我觉得想作呕。”她说,仍旧颤抖着。

    “来吧。”他说:“楼上有热水盆,你可以洗个热澡,驱除寒意。然后我唱歌给你听。

    ”他拉住她的手,带她走上楼。她洗了个热澡,回到寝室。赖伦铎尔已调好他的十六弦琴。她坐在床沿,一面用毛巾擦头,一面听他唱歌。

    赖伦铎尔展示给她看另一个幻象。这次他唱的是他第二个梦。他是天神,是七帝的死敌。琴声节拍急促,琴身发出的光芒融合成一片血的战场,全身雪白的赖伦铎尔和鬼魅般的暗影交战。他们一共有七个,围绕着他,以黑暗的长矛刺向他,他也以火及暴风雨反击。但最后他们还是胜利了。光芒再度黯淡下来,歌声又转柔和悲哀,幻象逐渐消逝,代之以无垠的寂寞岁月。

    这歌刚唱完,赖伦铎尔又开始唱另一首歌。这首新歌他显然还不很熟悉,他修长的手指试探的抚摸着琴弦,他的声音也有些颤抖,因为他正一面唱,一面临时编歌词。莎拉知道是为什么,这次他唱的是她,她如何寻找她的爱人,经过一个又一个世界,戴着铁冠,和把关的守卫交战。他竟记得她说过的每句话,将它们修饰过编入歌词里。在她的寝室里,光芒编织成奇特的世界,白热的日头在海底燃烧,沸腾的海水冒出阵阵蒸气,老术士以魔法点燃了彩虹,驱除他的世界无边的黑暗。他也唱出凯达和莎拉的爱情。他唱得很真挚,使莎拉又想起她是多么爱凯达。但歌声最后停止在半途,似乎形成一个问号,回音久久才消失。他们都等待着下文,但他们也都知道到此就完了。

    莎拉轻声哭着。“谢谢你,又把凯达带回给我。”

    “不过是条歌曲。”他耸耸肩说:“好久我没有新歌可唱。”

    他又离开她,离去时轻摸她的脸颊。莎拉躺在床上好久,才渐渐睡着。她醒转时,天色仍黑。她张开眼睛。房内似乎空无一人。但她感觉有些异样。她仔细看,发现他就坐在房间,另一头的大椅子上,双手支颚,就像第一晚那样。他静静坐着,眼睛专注看着床上的她。“赖伦?”她轻声呼唤他。

    “是我,”他并没有移动。“昨晚我也坐在这儿看你。我实在孤独太久了,不久我又要变成孤独一人。即使你睡着了,你的存在仍然是件奇妙的事。”

    “哦,赖伦,”她说。他们沉默了一会,彼此似乎在无声的交谈,然后她伸出双臂,他走向她。

    他们都经历过漫长的岁月。一个月或是一瞬间,对他们都没有什么分别。

    其后他们每晚同眠,每晚赖伦铎尔都对她歌唱。白天他们就到晶莹的海水里游泳,在沙滩上谈爱。他们时常提到爱情,但一切并没有什么改变。终于一个月过去了。最后一个黄昏,他们携手走进他最初发现她的密林里。走到谷底小溪旁,赖伦铎尔拉着她坐下来。这一个月里,赖伦铎尔又有了欢容。他们把鞋子脱掉,将脚浸在溪水里。这是一个温暖的黄昏,微微有点风,野鸽子却已开始凄鸣。

    “你还是得走。”他说,一面仍握住她的手,却不正眼看她。他的语气多半像说明一桩事实,不像是疑问。

    “不错。”她说,心情也变得沉重。

    “我实在没法再说什么。如果我能够,我想再唱另一首歌,编织另一个梦。空虚的世界,因为有了你和我和我们的儿女,再度变得充实。我的世界也有美丽的去处。虽然有邪恶的夜晚,但别的世界也一样有黑暗的夜晚。我会爱你,也会设法使你快乐。”

    “赖伦。。。。。。”她想说话,赖伦铎尔却止住她。

    “不。我不会这样做。我没有权利这样做。我还不致这样自私。凯达是那样欢愉而充满活力,我却已如槁木死灰。我孤独得太久了,悲愁已成为我性格的一部分,可是……”

    她轻吻他的手,将头靠在他肩膀上。“我们一起走吧。经过关口时,拉住我的手,也许铁冠也能保护你。”

    “你要我试,我就试试看,但这不可能成功的。”他叹息着。“你还有无数个世界等你去。我不知道你的结局如何。但不会是在这里。也许这样最好。我现在什么都不再了解了,但我模糊还记得爱情是什么。就我所知,爱情从不能持久。如果你留下来,我们又都永远不会改变,永远是这个样子,我们怎可能不彼此厌烦?也许我们还会恨对方?我不希望如此。”他又看看她,忧郁地微笑了。“我想,你一定只认识凯达很短暂的时间,才会这样爱他。也许我不该这么说,但如果你真找到了凯达,可能你反而会失去他,爱情之火总有一天会熄灭,爱的魔力总会消逝,也许那时候你会想起我来。”

    莎拉开始哭泣。赖伦铎尔轻轻吻她,对她耳语道:“不会这样的。”她也回吻他,两人无言依偎在一起。

    “我必须离开。”莎拉说:“但是我实在很痛苦,希望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我爱你,就因为你要走,就因为你忘不了凯达,你对他永远忠诚。你是你,你是莎拉,你行遍许多世界。我相信七帝害怕你,胜过任何一位神只。如果你不是你,我不会这样看重你。”

    “你说过,你会爱任何一个声音,只要不是你自己的回声。”

    他耸耸肩膀。“就像我常说的,这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们回到古堡,用最后一顿晚餐,唱最后一条歌。他们整夜未眠。赖伦铎尔为她唱歌到天明,但并不是很好的一条歌,述说一位流浪的吟游诗人在某一个无可名状世界的遨游。莎拉弄不清这歌的意义何在,赖伦铎尔也唱得无精打采。这似乎是最奇特的告别式。

    但他们都很烦恼。天明时,他离开她,讲好在天井会面。

    她穿好衣服出去。她穿着紧身皮衣,腰带间c看一把短剑,微带棕红的黑发披散着,铁冠端正戴在头上。

    “再见,赖伦,我希望我能给你更多。”

    “你已经给我够多了,以后我会一直记得你。有一天,当太阳升起,颜色变为蓝色时,我会点头说:不错,这是莎拉来过以后,第一次出现蓝日。”

    “我也答允你,有一天我一定会找到凯达。如果我能救出他来,我会回到这里来。然后我们三人联手,再和七帝斗一常”

    赖伦铎尔耸耸肩。“好吧,如果我不在,就留信给我。”他露齿微笑了。

    “你答应过告诉我关口在那里,现在可以说了吧?”

    赖伦铎尔指看最矮的一座尖塔。莎拉从未进去过那座塔,她注意到塔底有一扇木门。赖伦铎尔掏出钥匙来。

    “就在这里?”她有些困惑。“就在这城堡里?”

    “就在这里。”赖伦铎尔回答说。他们走到木门前,赖伦铎尔将钥匙c入锁眼,设法弄开木门。

    莎拉在一旁观看,心里觉得很难受。另外两座尖塔看来荒凉了无生气。天井空寂无人。

    远处冰雪封盖的山后,就是空虚的地平线。除了赖伦铎尔开锁的声音和墙上旗帜拍击的声音,再没有其他的响声。莎拉突然感受到这地方的无比寂寞,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赖伦铎尔打开门。里面并没有房间,只有一堵墙和飘浮的雾气。

    “这就是你要找的关口了。”歌者说。

    莎拉端详了一阵。下一个世界是什么?她永不会知道,但也许在下一个世界里,她会找到凯达。她感觉到赖伦铎尔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你还在犹疑?”他的语气很温柔。

    莎拉的手接住短剑。“守卫呢?”她突然说:“总会有守卫的。”她迅速看天井的四周。

    赖伦铎尔叹口气说:“不错,总会有守卫的。有的想法使你迷路,有的想用爪把你撕成粉碎,有的骗你走错关口。有的用武器,有的用铁链,也有的用谎言,设法留住你。只有一位守卫设法用爱情留住你。但他的确是真心诚意,从未对你讲过一句虚假的话。”

    他毫无希望地耸耸肩膀,把她推过关口。

    后来她找到了她的爱人,那位目光如炬的青年吗?还是她仍在寻找他的下落?她下次会遇到怎样的守卫?她在夜里行走时,在另一个孤独陌生的世界里搜寻时,天空尚有星光吗?我不知道,他不知道,也许连七帝亦不知道。不错,他们有无边法力,但他们并不是全知全能。而世界的数目多过恒河沙数,连他们也无法计算。

    曾有一位女郎,她行遍许多世界。但她的行踪现在已成为传说的一部分。也许她已经死了,也许她还没有死。消息很慢才从一个世界传到另一个世界,而且并不完全可靠。

    但是至少我们知道:在紫色的太阳下,一个空寂的城堡里,那位孤独的吟游诗人仍然在等待着,并为她歌唱。

    序曲

    “既然野人(注解1)已经死了,”眼看周围的树林逐渐y暗,盖瑞不禁催促道:“咱们回头吧。”

    “死人吓着你了么?”威玛·罗伊斯爵士带着轻浅的笑意问道。

    盖瑞并未中激将之计,年过五十的他算得上是个老人,这辈子看过太多的贵族子弟来来去去。“死了就是死了,”他说:“咱们没必要和死人打交道。”

    “你确定他们真的死了么?”罗伊斯轻声问:“证据何在?”

    “威尔看到了,”盖瑞说:“我相信他说的话。”

    威尔早料到他们早晚会把自己卷入这场争执,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我妈说过,死人不会唱歌。”他c嘴。

    “威尔,我奶妈也说过这话,”罗伊斯回答:“千万别相信你在女人怀里听到的话。

    人就算是死了,也能让我们学到很多东西。”他的馀音在暮色昏暝的森林里回荡,似乎大声了点。

    “眼前路还长得很,”盖瑞指出,“少不了要走个八九天,况且现在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威长罗伊斯爵士意兴阑珊地扫视天际。“每天这时候不都这样?盖瑞,你该不会伯黑吧?”

    威尔可以看见盖瑞紧抿的嘴唇,以及他厚重黑斗篷下强自遏抑的怒火。盖瑞当了四十年的守夜人(注解2),这种资历可不是随便给人寻开心的。但是盖瑞不只是愤怒,在他受伤的自尊底下,威尔隐约可以察觉到某种潜藏的不安,一种近似于畏惧的紧张情绪。

    威尔深有同感。他戍守绝境长城不过四年,当初首次越墙北进,所有的传说故事突然都涌上心头,把他吓得四肢发软,事后回想起难免觉得好笑。如今他是拥有百馀次巡逻经验的老手,眼前这片南方人称作鬼影森林的无垠荒野,他早已无所畏惧。

    然而今晚却是个例外。此夜迥异于往昔,四面环暗中有种莫可名状,让他汗毛竖立的惊悚。他们轻骑北出长城,九天来昼夜不断推进,紧咬野人土匪的足迹。情况日益恶化,而今天已然降到谷底。y森北风吹得树影幢幢,宛如狰狞活物,威尔整天都觉得自己受到一种冰冷且对他毫无好感的不知名东西监视,盖瑞也感觉到了,此刻威尔心中只想掉转马头,没命似地逃回长城。但这却是万万不能在长官面前说起的念头。

    尤其是这样的长官。

    威玛·罗伊斯爵士出身贵族世家,在儿孙满堂的家里排行老么。他是个俊美的十八岁青年,有双灰色眸子,举止优雅,瘦得像把尖刀。骑在他那匹健壮的黑色战马上,比骑着体型较小的犁马的威尔和盖瑞高出许多。他穿着黑色皮靴,黑色羊毛裤,黑色鼹鼠皮手套,黑色羊毛衫外头是硬皮甲,又罩了一件闪闪发光的黑色环甲。威玛爵土宣誓成为守夜人还不满半年,但他绝非毫无准备空手而来,最起码他的行头一件不少。

    他身上最耀眼的行头,自然便是那件既厚实,又软得吓人的黑色貂皮斗篷。“我敢打赌,那一堆黑貂一定是他亲手杀的,”盖瑞在军营里喝酒时对战友说:“我们伟大的战士哦,把它们的小头一颗颗扭断啦。”当时可引得众人哄笑成一团。

    假如你的长官是个大伙儿饮酒作乐时嘲笑的对象,你要怎么去尊敬他呢?威尔骑在马上,不禁如此想着。想必盖瑞也深有同感。

    “莫尔蒙(注解3)叫我们追查野人行踪,我们也照办了,”盖瑞道:“现在他们死了,再也不会来s扰我们。眼前还有好长一段路等着我们。我实在不喜欢这种天气,要是下起雪来,我们得花两个礼拜才能回去。下雪还算不上什么,大人,您可见过冰风暴肆虐的景象?”

    小少爷似乎没听见这番话。他用他特有的那种兴致缺缺、漫不经心的方式审视着渐暗的暮色。威尔跟在他身边已经有一段时间,知道这种时候最好不要打断他。“威尔,再跟我说一遍你看到了些什么。”

    在成为守夜人以前,威尔原本靠打猎维生。说得难听点,其实就是盗猎者。当年他在海利斯特家族的森林里偷猎公鹿,正忙着剥鹿皮,弄得一手血腥的时候,被受雇于梅利斯特家的流浪武士逮个正着。他若是不选择加入黑衫军,就只有双手被砍一途。威尔潜行的本事是一等一的,在森林里的无声潜行没人比得上,而黑衫军的弟兄们果然也很快就发现了他的长处。

    “营地在两哩外,翻过山脊,紧邻着一条溪。”威尔答道:“我已经靠得很近了。总共有八个人,男女都有,但没看见小孩。他们背靠着大石头,雪几乎要把营地整个盖住,不过我还是分辨得出来。没有营火,但火堆的馀烬还很明显。他们动也没动,我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活人绝不会躺得这么安静。”

    “你有发现血迹么?”

    “嗯,没有。”威尔坦承。

    “你有看见任何武器么?”

    “几支剑、两三把弓,还有个家伙带了一柄斧头。铁打的双刃斧,看起来挺重的,就放在他右手边的地上。”

    “你有记下他们躺着的相对位置么?”

    威尔耸耸肩。“两三个靠在石头上,大部分都躺在地上,像是被打死的。”

    “也有可能是在睡觉。”罗伊斯提议。

    “肯定是被打死的,”威尔坚持己见:“因为有个女的躲在铁树林里,应该是斥候。

    ”他浅浅一笑。“我小心得很,没让她见着。但等到我靠近,却发现她也没反应。”说到这他不禁一阵颤抖。

    “你受寒了?”罗伊斯问。

    “有点吧,”威尔喃喃道,“大人,是这风的关系埃”

    年轻骑士转头面对灰发老兵。结霜的落叶在他们耳边低语飘过,罗伊斯的战马局促不安。“盖瑞,你觉得是谁杀了这些人?”威玛爵士随口问道,顺手整理他貂皮长袍的褶榈。

    “是这该死的天气,”盖瑞斩钉截铁地说:“上次冬天来的时候(注解4)我亲眼见过人活活冻死,再之前那次也看过,当时我还是个孩子。人人都说当时积雪深达四十尺,北风冷得跟冰一样,但更正要命的是低温。它会无声无息地逮住你,比威尔还安静,起先你会发抖、牙齿打颤,两腿一伸,梦见烫过的酒,温暖的营火。它可是很烫人的,再也没别的东西像寒冷一样烫人了。但只消过了一会儿,接着它会钻进你体内,开始填满你的身体,过不了多久你就没力气抵抗。你会觉得坐下或小睡片刻要容易得多,听说到了最后完全不会觉得痛苦。你会觉得先是浑身无力,昏昏欲睡,然后一切渐渐消逝,最后,就像是淹没在热牛奶里一样,安详得很。”

    “我看你很有诗意嘛,”威玛爵士下了评论:“没想到你有这方面的天分。”

    “大人,我亲身体验过严寒的威力,”盖瑞往后拉开他的挡风帽,好让威玛爵士清楚看见他耳朵冻掉之后剩下的r团。“两只耳朵,三根脚趾,还有左手的小指,我这样算是轻伤了。我大哥当年就是在站岗的时候被活活冻死,等我们找到他,他脸上却还挂着笑意。”

    威玛爵士耸肩道:“我说盖瑞,你该多穿两件衣服的。”

    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