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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部分

怀过孕,她差不多相信自己已经丧失怀孕的功能了,尽管一直采取避孕措施。

    怎样对康迅说?是不是对他说?如果不对他说,提出什么样的借口,才能让他相信,在他临回国之前分开十几天是必须的?

    不,她不能不对康迅说,她想,她怀的是他的孩子,他有权知道真相。但她害怕康迅坚持要保住孩子。而现在她无论如何不能要孩子,因为她还没有清楚地望见未来她该走的路,跟着爱情走,是的,她的心会说一万次同意;可是她的头脑她的理性也会提出一万次疑问:爱情真的还适合四十岁的女人么?

    爱情适合所有年龄的所有人!可是这多像一种理论。她爱康迅,爱得执迷,可她从没感到爱的激情之下,选择变得容易些,她完全理不出头绪了。

    王一给吴曼打了电话。

    吴曼是这样一种女人,遇到麻烦之后,她绝不让自己烦恼,立刻能做出决定,将自己从麻烦中解放出来,她甚至也不过多思考,所以有时她只是从一个麻烦挪到另一个麻烦,她似乎永远也找不到一个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但她敢于做出判断和决定,哪怕是错的,这也有魅力。也许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彻底解决问题的方法,因此吴曼的活法,看上去生机勃勃。对此,王一自愧不如。

    吴曼出于医生的职业习惯,首先要王一检查确诊。王一说明天或者后天她会去检查,但她知道结果将是肯定的。

    “你想跟康迅走么?”吴曼问。

    王一没有马上回答,她觉得这是个不必马上考虑的问题。但吴曼有吴曼的逻辑方式,“你必须先决定跟康迅的关系,然后再决定……”

    “无论我跟康迅关系如何,眼下我都不会要这个孩子的。”

    “那你就别告诉他,先斩后奏。”吴曼又一次迅速做出决定,只是替别人决定。

    “这不可能,我必须得告诉他。”

    “好,你告诉他,你能说服他放弃这个孩子,这些就算我都相信,那么你至少要他一个明确的答复:是不是能跟他一同生活!”

    王一沉默着。

    “我知道你现在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康迅合同到期了,他还不知道该回国还是该留下来,这一个月差不多是你们的最后的时间,你去对他说,咱们现在不能见面,我……”

    “别说了。”王一按住吴曼的胳膊,“明天一早我把n样送去。”

    “不用了,你装好我替你代去。”

    “谢谢你。”

    “别谢了,也许用着我的地方还多着呐。”吴曼说,“我其实挺羡慕你的,我还从没怀过孕。”

    “有问题么?”王一问。

    “他不想要孩子。”

    “为什么?”

    “他说,不为什么。”

    王一给康迅打电话,康迅电话里说临时加了一节口语课,到家要五点钟左右。王一听康迅说“到家”这个词的时候,一方面很感动;另一方面也有点害怕,她担心自己不能给康迅一个家。即使她和康迅能够有一个自己的家,好像也是遥远的事,需要时间,她越来越频繁地想到时间。

    做了十几年主妇的王一,还从没买过这么多东西塞进冰箱。她先后去了三次市场,买的东西够她,够康迅吃一星期的,此外,她也给小约周末回家买了她喜欢吃的东西。一想到小约,她马上黯然神伤,但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她把买回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放好,她想用手术前的两天时间里把它们做好,放进冰箱冷冻,以便她卧床时……

    她先做了许多红烧r,许多油炸鱼,还有酱牛r。她把这些带到康迅那儿,分别用塑料口袋装好,放到冷冻箱里,她想这至少够康迅吃一星期的。她想和康迅谈完,回家再为自己做另外的。为小约买的她爱吃的鱿鱼和j爪,她先放进冰箱冻上了。她想,如果小约周末肯回来,她就能起床为女儿做一屯新鲜的晚餐,而不是要她吃冷冻过的现成饭。

    在她等康迅回来的时间里,她给小约乃乃打了电话,她说这几天因为要赶写一个论文,不去看小约了。不过,希望小约周末能回来。乃乃告诉她根本不必担心小约,自己忙自己的吧,小约整天跟同学疯啊闹啊,乐着呐,王一心想,也许今天晚上放学回家,小约就不那么乐了。她特意叮嘱乃乃,有事给她打电话。

    康迅回来后,王一指指餐桌上的饭,要康迅趁热吃。康迅深深吸口气,然后他说,如果王一在,这屋子里有股特别的味道。

    “红烧r的味道?”

    “是女人味儿。”

    “女人味儿是什么味儿?”

    “是男人在家庭中一嗅到就会感到幸福和满足的味道。”康迅手扶着椅背继续说,“饭菜的香味儿,被单干净的味儿,化妆品淡淡的香味儿,我说不好,很复杂的。”

    “说不好就先吃饭吧。”王一说完躺到沙发上。

    “你吃过了?”

    “我吃过了,我躺在这儿看着你吃。”王一吃不下去饭。

    “你不舒服么?”

    “没有。”

    康迅开始吃饭,不时地跟王一说话。王一说,吃饭不许说话,这是中国人的规矩。

    “别拿吓小孩子的规矩骗我,我可是中国通。”

    王一看着康迅嚼东西时的神情,像个容易获得满足的大孩子。他l露出来的手臂,因为使用筷子,不时有条状的肌r隆起。她看他的后脖梗,发线被修剪得十分整齐,他的脖子偶尔和干净的衬衫领子接近,偶尔低头时,它们又分开,无论怎样都给人清爽的感觉,这是个整洁的男人。他伸出左手,朝王一方向张开,然后抓挠一下,又收回来。王一想,他的手很大,手指很长,但他的手却很柔软。

    “我能向这一切告别么?”王一问自己,她觉得自己又要哭了,便狠狠地瞪着天花板,让泪水倒流回去。

    “你已经观察我半天了,”康迅坐到王一身边,在她唇上吻了一下,“有结论了么?嫁给我,还是再考验考验我?”

    “观察结果是我发现这个男人比我小两岁。”

    “但他坐过四年牢,比你成熟。”

    “我结婚十三年。”王一说。

    “我有过十八个女朋友,互相抵消了。”

    “我是母亲。”

    “你只是一个孩子的母亲,我可能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你想当父亲么?”

    “如果你是母亲。”

    “你喜欢孩子么?”

    “我喜欢孩子。但有点害怕孩子。我不知道该怎样对待他们。”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先不要孩子,等你再成熟些……”

    “这跟成熟没关系,我的老师。”

    “我怀孕了。”王一说。

    康迅皱着眉头看了王一好半天,突然舒展地笑了,他仰倒在王一身上,大笑起来。王一想,他第一句要说的话肯定是:父亲是我么?

    康迅重新坐好,咬着下唇,抱着王一的肩头,“你能相信么?我是父亲了。”说完他自顾自地又闭上眼睛,右手在空中打了一个脆亮的响指。“上帝啊!这真是个奇迹。”

    “也许我们不能要这个孩子。”王一说。

    “你怎么会这么想?”康迅惊疑地问。

    “刚才你还说你害怕要孩子。”

    “我是害怕要孩子,可现在我有孩子了,我还害怕什么,我有孩子了。”

    “孩子可以做掉。”

    “你是说要杀死这个孩子?”

    “你别用‘杀死’这个词,西方人在这方面简直可笑极了。它还不过是一个胚胎。”

    “可任何孩子都是从胚胎来的。”

    “在中国不是那么回事,女人做人工流产很普遍,有的人甚至做过许多次。”

    “那是你们的政策,这不关我的事。但是这政策也管不着我的孩子。”

    “我不想要这个孩子。”王一只好摊牌。

    康迅半天没说话,他看着王一,好像看着一个奇怪而又陌生的女人。

    “我明白了,你已经决定不要这个孩子了,现在你只不过是想通知我你的决定。”

    “要是那样,我现在就不会躺在这儿了。”

    “对不起,我不想吵架。我需要一个人静一会儿,过会儿见。”康迅说完回卧室了。

    康迅把自己关了将近一个小时。王一收拾了房间,几次想去敲门又忍住了。一个女人不愿为她所爱的男人生孩子,这男人会因此受伤的。王一想到这儿,更加坚定决心,休养期不让康迅照顾自己。如果康迅每天看见她躺在床上,都想起打掉孩子的事,会为他增添许多额外的痛苦。

    康迅终于出来了。他的脸色很难看,王一不敢贸然走近他。

    “按你说的做吧,如果你认为这是有道理的。”康迅无力地坐到沙发上。

    “好吧,我需要休息几天,我会给你打电话,冰箱里我买了些吃的,别忘了吃。”

    “见鬼,你在说什么?”康迅又跳了起来。

    “我说的你都听见了。”王一小声说。

    “你是说这段时间我们不能见面?”

    “是的。”

    “你要回家?”

    “是的。”

    “你认为我不能照顾你?”

    “我想一个人,请你理解。”

    “谁照顾你?”

    “我不用照顾。”

    “你疯了?”

    “我没疯。”

    “为什么?”

    “请你答应我,这能让我心里好过些。”

    “好吧,你现在就可以回家去了。”康迅说这句话的时候,王一的心缩得很紧,她想,这个男人不会再爱她了。

    二十八

    小乔正在度过她一生中最难受的时间。

    尹初石离开后,她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整两天没出去。一开始,她到处躺着。她躺在厚垫上,蜷缩着身子,看着房间里的陈设,渴望有个人从窗口进来,杀死她或者打伤她。过一会儿她等厌了,便走到沙发跟前又躺下,双腿蜷在胸前,她又去注意电话,她开着电话记录器,如果是尹初石打来的电话,她能马上抓起听筒,电话在她头顶的地板上。电话铃声响了,她吓了一跳,她耐心地等着信号音,终于传来对方说话的声音,“乔乔,是我,你怎么没消息了?给我打个电话吧,要不我去看你?你在哪儿?给我打个电话。”是李小春。小乔撑起身子,靠着沙发坐在地板上,她抓起手边的一些东西朝面前的各个方向甩出去。她听着各种迥响,她发现她喜欢一件硬东西砸在另一件硬东西上发出的脆响;不喜欢一件东西落在地板上的声音,那声音沉闷,却久久萦绕。

    只剩下电话还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她不想砸了它。她仍然期待着尹初石的电话,哪怕责骂她也好,哪怕只是沉默不说话,证实一下她还活着也好。她想听见他的呼吸,要是能听见他的呼吸中有几分不均匀,多好。她想。

    一直都没有尹初石的电话,她留在家中的第二天已经过去一半了。她昏睡几次,但她相信自己睡得很浅,任何电话铃声都能惊醒她。临近黄昏她又一次从昏睡中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发抖。她觉得胸腔里到处弥漫着虚弱。她想自己该吃点东西,尽管她不想吃。她试着站起来,但浑身软绵绵的,又跌倒在地板上。

    “我要死么?”她问自己,因为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不。”她回答自己。她要离开这间屋子,没有尹初石,她继续留在这儿,就无法活着。

    她拨通了李小春的电话,“小春,你来接我,我饿了。”

    尹初石朋友的暗房实际上是一个一居室的单元房,半地下,窗户在地面上。除了一个长沙发和一个水壶一个钢精锅,一双碗筷,一个暖瓶,一个茶杯,这儿有的就只是冲洗照片的东西了。

    尹初石已经被允许在这儿住几天,直到他摆脱了目前的这场危机。他买了一床棉被和一个喷胶棉枕头,一个脸盆和洗漱用具。他的朋友看着他安置这些东西,问他,“怎么打算?”

    尹初石看着朋友。他是尹初石在黄山上认识的,两人一见如故,许多年来交往不多,但能够彼此信任。当他发现朋友把目光盯在他脸上脖子上的伤时,心里很乱,“不知道。”

    “放在我身上,我是忍不下去的。”

    “也许你比我强,你是刘军,我是尹初石。”

    “也许我比你强,可女人都爱尹初石,不爱刘军。”

    “你老婆可够爱你的。”尹初石说。

    “对,她爱我,可她不会爱。”刘军说,两个人都大笑起来。

    “这事真他妈的怪,没哪个人男人能说出个中道理。为什么同是女人,而你偏爱这个,不爱那个呢?”尹初石好像自言自语。

    “你真不想回到老婆孩子身边去了?”

    “也许我回不去了。”

    “至于那么严重么?”刘军说,“外面的女人就是外面的女人,别分不清家里家外。”

    “得了,你那套臭理论别往我这儿卖,你知道我是认真的。”

    “这回是认真的?”

    “是。”

    “那你赶紧打个电话,别到最后j飞了,蛋也打了。”

    “行了,你走吧,别为我c心。”尹初石说着把几张照片装进一个大信封,“别忘了给老董,也别忘了给我请假。”

    刘军离开了,尹初石又涌起给小乔打个电话的念头,但马上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想,应该冷冷她,让她认真反省一下,这样,对他们的将来没坏处。

    李小春到小乔的住处时,房间虚掩着。他推门进去,看见小乔靠着冰箱坐在冰冷的地上,连忙抓住她的手,要把她拉起来。

    “别拉我,我没劲儿站起来。”小乔微弱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锋芒。“把我抱进去。”

    李小春抱起小乔,“你在发抖?”

    “把我放在沙发上。”小乔轻声命令。

    “你怎么了?”李小春放下小乔,马上把她的双手握进手里。

    “我一直没吃东西,饿了。”小乔说。

    “你在绝食?”李小春瞪大眼睛。

    “你别像个傻瓜似的,我没绝食。”

    “那你为什么不吃饭?那家伙不会做饭啊?”

    “你去拿个温毛巾给我擦擦脸。我衣服脏么?”

    “不脏。”

    “然后你带我出去吃饭。”小乔一边说一边喘息。“我想吃小笼包。”

    李小春背着小乔站在路边等出租车。一辆皇冠车停下后,司机主动下车给他们开门。司机启动车之前问,“去哪个医院?”

    “去长江快餐店,”李小春说。

    司机疑惑地看他们一眼,开车,按下计价器。小乔说,“我没病。”

    司机用鼻子出了一口气,放上音乐。看来他是个不喜欢新鲜事儿的司机。

    小乔吃了一屉小笼包,好像小笼包是治疗浑身发抖的特效药,她觉得力量渐渐地回到了体内。“你说是谁发明了小笼包子?真香。”小乔开始重新感受生活的气息。

    “管它谁发明的,你要不要再吃几个?”李小春说。小乔笑笑,对于李小春来说,最重要的是吃没吃饱。李小春和从前一样,什么都没改变。小乔想,也许任何人都是不能改变的。

    离开餐厅时,小乔还是觉得乏力。李小春还要背她,她拒绝了,她说,“让我靠着你,我就能走。”

    “去哪儿?”

    “我想再吃块点心。”

    李小春笑了,招呼一辆出租车,“阿美莉卡饼屋。”

    “那是个什么东西?”小乔不满地问。

    “新开的店,美国人独资的。”

    “去那些华而不实的地方有什么意思?”

    “我请你,别担心。”李小春说,“你总喜欢去那些穷酸气十足的老店儿,有意思?”

    小乔闭上眼睛,放弃了与李小春继续吵下去的打算,突然想把李小春赶下车,自己径直去找尹初石,但眼前又浮现出尹初石流血的伤痕。她没有勇气了。

    小乔吃了两块阿美莉卡的点心,的确十分好吃。但她想,如果现在坐在咖啡三角,她会感受到点心以外的东西。无法抛弃的可能不是什么人,而是人已经写下的历史。过去会永远跟在身后的。她不愿再想下去了,让李小春结帐离开。

    “你不想再吃一点意大利风味的冰淇凌?”

    “我想回家。”

    小乔摇下车窗,要司机慢慢开。李小春问她要干什么,她说不舒服,说完便将头探出车外,贪婪地浏览城市寒冷的夜晚,所有闪亮的标志。她好像要赶赴刑场,在与街道永诀。

    司机很不情愿减慢车速,“小姐,总开这么慢,我老婆孩子会没饭吃的。”他说。

    “我加你钱好了。”李小春不耐烦地说。

    “这我就没话说了。”

    “你不用这么不耐烦,我带着钱包呐。”小乔目光依旧看着车窗外缓缓后移的街景。

    “我不懂你这到底是为什么?”李小春抱怨道,“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不高兴。”

    “我就是这样的人,你又不是现在才知道。”

    “都怪那家伙。”

    “都怪你!”小乔不讲道理地大叫。李小春难过地将头靠到座椅上,长叹口气。

    “对不起。”小乔悄声说。

    李小春说,“真是都怪我。”

    小乔听出李小春的话外音,但不想多加理会。她觉得自己这样对待李小春很冷酷,但她没有力量纠正。

    出租车在楼门前停下了。小乔要付车钱。李小春要她别管,小乔发现李小春并不想下车。她侧头看看自己家的窗口,像地狱一样黑暗。小乔的心又开始一阵阵悸动,她害怕一个人再回到刚才离开的那个房间,尽管那里是她的家,尽管她的家是自己砸的,她也不能一个人再回去。她握着钱包,一动没动。

    “要我送你上去?”李小春问。

    “不必了。”小乔突然果断地说,口气中充满蔑视。她从钱包中抽出二十块钱,递给司机,“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