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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部分

总是如此的短暂,被胁迫的痛苦却从没停过,对别人来说,痛苦只是偶尔的体验,于她,却是实实在在的生活。

    阮劭南一直很沉默,他点燃一根香烟,烟雾缭绕中,静静地看着她。只是看着她,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看着她一点一点将眼泪和悲伤重新收好,看着她灯影下娟秀的面容,看着她眉间那颗小而隐约可见的朱砂痣。只是看着,不发问,不干预,甚至连安慰都没有。

    华灯初上,院子里点起一盏盏红色的灯笼,好像夜游的牡丹,飘荡在渺不可知的黑夜。悠远的二胡清冷似水,远远传来,仿佛一个悲凉的传奇,苦涩绵长,如诉如泣。

    吃过饭后,未晞要去上班,阮劭南执意要亲自送她。上车的时候,未晞才留意到,他今天开的是一辆银灰色的帕格尼。

    “你换跑车了?”未晞多少有些好奇。

    “你不喜欢?”阮劭南转过来看着她。

    “啊,不是。”未晞急急撇清,哪里轮到她不喜欢?“其实我一直觉得那辆布加迪太张扬,不太像你一贯的风格。”

    阮劭南笑了一下,“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把它送给落川了。”

    未晞着实吃了一惊,几千万的车子,说送就送说收就收?这些人怎么想的?

    看到未晞不解的表情,阮劭南解释,“作为回报,他将手里的一块地皮便宜转给了我,仔细算算,我还小赚了一笔。”

    未晞这才明白,看看他,“其实,你早就知道他喜欢,所以故意抢先买下来,就是为了日后敲他竹杠?”

    男人扬了扬唇角,“你猜呢?”

    猜?所谓无商不j,商场上一贯是利益永恒。他们这些人的想法,她猜不透。

    见她没说话,阮劭南说:“其实也不算。当初会买那辆车,只是想送给一直努力工作的自己一件礼物。买了之后又不太喜欢,碰巧落川对那种限量版跑车情有独钟,干脆成人之美。”

    自己送自己礼物?他该有多寂寞?未晞有点同情他。

    “你跟凌落川关系很好?”未晞承认自己有点八卦。只是身边的男人一贯冷漠如冰,提到凌落川时,嘴角却有些微的笑意,这在他身上真是少见。

    “算是患难之交,我们在美国认识的。当时他离家出走,一个人飘在外面,被一群流氓围攻。我看大家都是华人,就帮了他一把。你别看他一副公子哥的样子,打架可是专业级的。”

    未晞真是彻彻底底被震蒙了,她看着正在开车的阮劭南,结结巴巴地问:“你的意思是说,你跟他……在美国……跟流氓打架?背靠着背?就像香港英雄片那样?”

    阮劭南点点头,颇为认真地问:“很奇怪吗?”

    老天!岂止是奇怪,简直就是天方夜谭。难怪凌落川扣人的手法那么娴熟,原来人家根本就是专业级的。

    可阮劭南,这么优雅贵气的人……

    她忽然想起来,以前听说过,阮家祖辈都是越南华侨,到他父亲这代才回到内地。他祖父参加过越南战争,还是个战斗英雄,在越南丛林伏击过不少美国大兵。

    这话该怎么说?虎祖父无犬孙?

    “他那么厉害,怎么还总带着保镖?怕被人绑架?”

    阮劭南笑了一下,“一般人还不敢绑他。”

    未晞越发奇怪,“那什么人才敢绑他?”

    阮劭南想了想,“比如特务、恐怖分子之类……”

    “啊?”

    “他父亲……”阮劭南迟疑了一下,“是领导级的人物,很高的那种,你明白吗?”

    未晞这下总算明白了,“哦”了一声,说道:“原来是‘太子党’,难怪……”

    阮劭南看了看她,“我想你有点误会。其实,他跟他父亲的关系一直很僵,几乎到了不说话的地步,所以他父亲一直不怎么管他,由着他自生自灭。不过他这样的身份,谁都会忌惮三分。他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在安全部工作。一个姐姐,在外交部当翻译。子女中只有他一个人从商,算是家里的异类。他的保镖都是他哥哥请来的,只保护他的安全,不会随便动手。那天……打你们的人,不是他带来的。”

    未晞点点头,难怪这几次碰到他的保镖,感觉都很有礼,的确不太一样。

    “那小子是有点浑,不过,平时也不会太过分。那天是喝高了,再加上你那个朋友的脾气,也真是……我当时没认出你来,否则,不会让他胡来。”

    未晞在心里思忖,猜想凌落川跑来调戏她的事,阮劭南应该不知道。他不知道,她也不想告诉他。说到底,她跟他又算什么关系?

    她笑了笑,“其实,你不用跟我解释。他是有心,还是无意,对我们来说没有差别,因为结果都一样。在那种地方,让你们高兴就是我们的工作。你们不高兴,我们自然要承担后果。我们没那个资格,也没那个能力,跟你们论对错。”

    阮劭南嘴角一沉,未晞的心也跟着一沉。

    唉,又生气了,她好像真的很容易惹他生气。可是她记得,他以前的脾气很好的,从来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现在却不知为什么,她好像特别不招他待见。而他又总是一副冰冷的样子,她就更怕他,连他笑的时候都有点怕,有种如履薄冰的感觉。

    “那容我解释最后一件事,那十二万,不是我给你的,是魏成豹自作聪明。”

    未晞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阮劭南忽然厉声吼了出来,然后是一个急刹车。

    未晞被他吓得一愣,刚刚还很融洽的气氛,马上“江河日下”。

    “下车!”他命令道,自己先下去了。

    未晞呆滞了三秒,跟着下去了。

    可是,外面不是“绝色”的门口,甚至都没在市区里,是海边!

    看着波涛汹涌的大海,未晞傻掉了,刚才只顾着跟他说话,都没注意到。他把她带到这里来干什么?不会是想将她尸沉大海,以泄心头之恨吧?

    马上就有了答案。

    阮劭南把她禁锢在车子和自己的身体之间,亲吻她,用了很大的力气。这个男人仿佛禁欲太久,只是接吻而已,都咬得人生疼。

    手机响了,可能是如非打来的。未晞用空着的手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口袋,没想到就这样一个小动作,都被他发现了,而他竟连这个都无法容忍。

    他几乎野蛮地从她口袋里掏出那个一直响个不停的东西,随手摔在岩石上,砸得粉身碎骨!

    他真的疯了!未晞想起那个疯狂的夜晚,可怖的感觉立刻游走全身。她有点怕,不敢在这个时候忤逆他,只有柔柔地顺着他。他的气息炙热而混乱,似乎怎么样都无法满足,只是一味地索求更多。

    “未晞,未晞……”他冗长地亲吻她,耐着性子,好像在哄着她。修长的手指灵活地解开她的衣扣,漂亮的嘴唇烙在她肩颈的皮肤上。

    未晞蓦地一惊,双手抵住他,“今天不行……”

    “嘘,我知道,知道,别怕……”他抵着她的额头喘着气,低低说着,声音暗哑,漆黑的眼睛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月光下红色的瞳仁,仿佛一个酒醉的人,可他还能控制自己。

    他抱起她坐在车上,把脸埋在她颈间。未晞这才感觉到,他的脸烫得吓人。她越发不敢乱动,由他抱着,好像她是一只巨大的泰迪熊。

    可他还觉得不够,拉起她的胳膊环住自己的脖子,想了想,又把脸贴在她胸口上,好像在听她的心跳。

    这样的姿势,就好像——是她在拥抱着他。

    夜风阵阵,惊涛拍岸,明月皎洁,星斗阑干。

    唉……有人对着满天的繁星轻叹,多么美好的夜晚!

    这样的拥抱,真的很浪漫,好像爱情片里的男女主角;这样的拥抱,真的很温暖,好像一颗心对着另一颗心的深情慰藉;这样的拥抱,真的很甜蜜——只是不该出现在他们两个人之间。

    海边的风很硬,未晞上身只穿了一件桃红色的针织开衫,时间久了,就冷得真哆嗦。

    阮如南却没有想走的意思,只是抱着她的手又紧了紧,脸颊贴在她胸口上呢喃着说:“未晞,你让我害怕。”

    未晞没有说话,半晌后堪堪一笑,低头凝视着怀里的男人,“你怎么会怕?所有的一切,不是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吗?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我们学校那笔特别奖学金,是你们易天集团资助的。你让人压着不放,你知道那对我有多重要。还有我妈妈的骨灰,被人挖了出来。我猜,你一定知道骨灰在哪儿,是不是?”

    说到这里,未晞苦笑了一下,“对了,还有如非。上次泼的是水,下次想泼什么?硫酸?你知道我们的感情有多深,只要她不出事,我什么都会答应你。你看,我所有的软肋都被抓在手里,你怕什么呢?”

    这席话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泼下,他抬起头,又是那样低低地笑,“你在怪我吗?我对你说过,不要离开我,你有听吗?天一亮,你就走了,连句话都不留。你知道那种感觉吗?那种以为已经拥有了整个世界,却一下失去所有的感觉。那种恐惧,那种焦虑,那种无依无靠,撕心裂肺……你不会懂。”

    他控诉的仅仅是她的不告而别吗?

    未晞皱眉看着他,几乎是针锋相对,“所以,你就先开枪再问话,甚至不管你瞄准的猎物是否无辜,可怜得连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

    “是!”阮劭南几乎咬牙切齿,“我说过,你不该这样!一句话都没留,说走就走!”

    未晞沉默了,话说到这个份上,真的是无话可说了。

    原来,他们真的分开了太久太久了,中间又隔着一段刻骨铭心的血海深仇,和七载的滔滔流年。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总是带着一脸崇拜,仰望他的小女孩。而他,也与记忆中那个笑如春风的俊朗少年相去甚远。

    不曾牵手相伴的这段岁月,他早已不懂她的世界,而他也有好多的事情她无从知晓。

    比如,在这七年中,他都遭遇了哪些事?遇见过哪些人?再比如,离开时明明已经一无所有的人,在美国到底有过怎样的际遇?回国后,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气势一举收购了易天集团,短短一年的时间,就让整个金融界变了天。

    没有强大的财力支持,只怕没有人可以做到这一点。而他的作风竟比当年的陆子续更老练,更高杆,行事的手段也更冷血。自从他一年前回国,在金融界横空出世开始,媒体对他的热度便持续不断。可是对于他扑朔迷离的身世,却一直讳莫如深、守口如瓶。

    未晞知道,是他有意掩埋了一切,封住了媒体的嘴巴,不让任何人旧事重提。他不声不响,就将当年知晓那件事的人,一个一个弄得家破人亡,收拾得干净。罪魁祸首却留在了最后,迟迟未动。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是个天生的掠食者,聪明诡谲,像她这样的凡夫俗子难及十分之一,更别说猜透他的想法。

    不过,有一点却是明明白白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一想到这里,未晞几乎连寒毛都竖了起来。

    “我想回家,能不能让我走?”未晞现在只想离开他,哪怕只有一分钟也好。

    阮劭南反而将她抱得更紧,叹息着,“未晞,再陪我待一会儿,我还有好多话想对你说。我知道,自从我们重逢,你心里一直装着许多委屈。我想对你的心说话,可是,你却连它也对我封闭了吗?”

    未晞低下头,望着这个曾经给予她无限呵护,现在却给了她无尽折磨的男人,她贴在他耳边,声音是轻柔的、无力的,带着些微的颤抖,好像被风吹起所羽毛。

    “如果我的心会说话,她会说,她很害怕;如果我的心会说话,她会说,你是一个残忍的好猎手,你让你的猎物备受煎熬;如果我的心会说话,她会说,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让她承受不住;如果我的心会说话,她会说,念在往昔的情谊上,求你放过她……”

    他一下扣住她的后颈,将她从车盖上拉了下来。他的手仿佛冰冷的铁钳,将她紧紧地箍住。他的力气很大,箍得她的脊椎咯咯作响。

    他低头,再一次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果,你想的只是这个,那我不介意再重申一次,这辈子,你想都不想要!”

    未晞真的绝望了,最后一次,她试图跟他沟通,结果却是此路不通。

    他的嘴唇贴下来的时候,未晞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他冰冷的手指扣住她的下巴,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他的虎口上。

    他知道她哭了,冰冷的泪水比火焰还要灼人。可他没有放手,只是低下头,贴在她耳边说:“我知道陆家的人找过你……”

    未晞神色一凛,抖得更厉害。阮劭南又把手臂紧了紧,安抚似的拍着她的背,轻声哄着,“别怕,看来是我小看了他们,我放了这么多的烟雾,他们还是找到了你。”

    说到这里,他轻笑一声,笑声里透着玩乐似的悠扬,“不过,没关系。我保证,这种事情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了。未晞,你再等一等,再给我些时间。等我处理好所有的事情,等我让所有该死的人去死,等我排除所有的障碍……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我会用尽所有的方法让你爱上我。所以,你不要总想着逃走,我也不会让你逃走,你只要再给我一些时间,再给我一些时间就好。我的小未晞……”

    他俯首贴耳,温柔低语,与仇人的女儿耳鬓厮磨,漂亮的嘴唇带着血腥般的甜蜜,从容不迫地诉说着对她的爱恋,诉说着如何将她的骨r血亲……置于死地。

    他扯掉她的针织开衫,将她压倒在柔软的沙滩上,撩起她的裙子,修长的手指探了进去,探进了那个女性最柔软幽静的地方,他所有激情和欲望的集合地。

    未晞身子一紧,近乎哀求地看着他。他不能这样对她,这种时候,他会弄伤了她。

    他饱含欲望的嘴唇吻了吻她颤抖的眼睛,低哑地说:“别怕,别怕,我什么也不做,让我摸摸你,抱抱你。”

    接着用手指挑起了她的胸衣,向上拉高一点,头一低,雪白的牙齿咬在她的浮尖上。他呼吸炙热,皮肤滚烫,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急躁,越来越狂乱。

    未晞无助地瑟缩着,转过脸,恍惚地看着茫茫无际的大海。黑色的大海,怒浪排空。而身上的男人,却比那沉重的黑夜更加难测,仿佛让所有的星光云色,瞬间沦为铺天盖地的黑暗。

    没有尽头……

    第十二章  爱与性

    池陌没来由地一阵心寒。

    他仰起脸,望着头顶那方狭窄的天空,有一块乌云恰好遮住了月亮。他向后一仰,靠着墙,漫不经心地点燃一根香烟,慢慢吸着。

    跪在地上的人已经血r模糊,黏稠暗黑的血从嘴里一股一股地冒出来。他浑身都是血,眼睛也在流血。头拱在地上,嘴里咿咿呀呀,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可能是在求饶。

    拿着棒球g的男人回头看了池陌一眼,他点点头。

    砰!一声闷响,接着,一切都安静了。

    池陌捻熄香烟,对另外几个人说:“可以了,走吧。”

    有人将口水吐在地上的人身上,骂道:“妈的!吃里爬外。”

    池陌看了他一眼,狠狠一脚踹向他的小腹,那人猝不及防,龇牙咧嘴地跪在地上。

    “他已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你没有资格再去侮辱他。”

    男人忍痛的脸几乎变了形,咬牙说:“我错了,陌哥。”

    一种不可抑制的呕吐感油然而生,池陌忽然对这肮脏的一切感到厌烦。

    跟魏成豹通过电话,简单交代了一下经过,就让那些人各自散了。有人提议去喝酒唱k,他没兴趣,一个人走了。

    他沿着小路一直走,回到“绝色”后面的小巷,看到这熟悉的景象,整个人又放松下来。靠在墙边,重新点燃一根香烟,慢慢吸着。

    “绝色”的后门开了,一个纤细的身影拎着一袋子东西走了出来。池陌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可是等他看清来人,又有些小小的失望。

    “你在这里干什么?”如非将黑色的垃圾袋扔进焚烧炉里,然后浇上汽油点燃。

    “刚办完事,过来透口气。”池陌懒洋洋地靠着墙,看着艳红的火光。

    男人身上有隐约的血腥气,如非看了他一眼,没再多问一个字。红灯区的女人,可以装乖、扮浪、献媚、撒娇,唯独不能好奇。要知道,好奇害死猫。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拿下池陌嘴边的香烟吸了一口,靠着墙,对身边的男人说:“未晞今天没来。”

    “是吗?她怎么了?”池陌又点燃一根香烟,问得有些漫不经心。

    如非夹着烟揉了揉额角,“我打过电话,可她的手机没开。可能是身体不舒服,早上就看到她脸色不太好。”

    “哦。”池陌点了点头,对着空气吐了一个烟圈,“今天,要不要去我那里?”

    “不了,你上次给我的钱,还没花完。”

    池陌没再说什么,他不是一个好男人。他从不依靠任何人,也不想成为任何人的依靠。他是一只游走在黑暗中的兽,只对人性的贪婪情有独钟。

    他和如非,所有人,包括未晞在内,都以为他们是一对亲密爱侣。而真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每一次都是赤ll的钱欲交易。

    他知道如非不是那种女人,可是除了这个,他给不了她别的。如果没有这个,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将这种关系维系下去。

    这大约就是男人最无情的地方,可以将爱和性分开,还能分得一清二楚。

    他是一个自私的男人,金钱的债他还得起。感情的债,他不想还,也还不起。

    “那就算了……”池陌捏熄香烟,准备离开,“如非,如果哪一天,你不想继续下去了,一定要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