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狼 出
小玫瑰酒店的气氛颇为热烈。
虽是旧屋老宅，倒也收拾得明净爽快。店门前，满天星围成一个帐幔。四角壁立四个服务小姐，看那小姐的气质、风度，颇令人景仰。帐幔内设有四桌，每桌各守一个侍应生。侍应生俱是气器轩昂，夺人眼目。
小玫瑰酒店居于十字街口，所以正街、横街门口的布局都是一般。
店内大厅，墙上倒挂葡萄蔓，绿叶青果，生机盎然，门口两位迎宾小姐，温情可人。
詹必亮从东门进得店来，早有玲玲捧一束鲜花奔过来：詹叔叔里面请！
她是随甘爽称谓。詹必亮拍拍手中相机，示意玲玲别管他。
餐厅的格局焕然一新。原先拥挤的八仙桌撤了。代之以三吧一台的舞厅格局。四墙角分别有一对沙发。这是经营者的了望点。厅中央劈有一个大约十来个平方的小舞池，顶上是一簇旋转式彩灯。
围住舞池的盆花一共有三圈，最里一圈是万年青，中间是红玫瑰，外一圈是出水芙蓉。三级梯形，错落有致。四面墙上，扒着形态各异的佳丽彩服饰。大厅的天顶，是一架葡萄，生机勃勃的绿叶，硕果累累的果实，舞星伴月，颇有乡野风情。
酒店举办服饰模特大奖赛，是破天荒的事儿，何况这种既有口福又有眼福的机会，也不多见，大概是源于这个缘故，今天的客人，竟是多得让人心花怒放。
詹必亮出南门沿街游动，侧耳静听行人的评说，看客人的指点，品位那些陆陆续续进入酒店之客人的兴趣，他判断出这个活动将会引起效应。
他抓拍了几个镜头，进入店内，偶然一抬眼，禁不住急调全身精力凝神以待。
对面走过来的女孩一见他，亦是诧然一惊，双双错肩而过，各各停步，缓缓回目，目光交火，有如宝剑交锋，钢刀亮刃。
詹必亮首先镇定下来，怡然笑道：好久不见。
女孩莞尔一笑：詹老板的风采，依然浪漫迷人。
甘爽燕子似的飞过来，颇为自豪的说道：这是我叔叔！
詹必亮不妨她会横刺是飞出来，拦之不及。女孩超然笑道：詹先生不必过急，周文芳有事，后见！
詹必亮上到二楼经理室，易家姐妹起身相迎。看甘爽那神色，问了因由，易丹问：甘爽之策，是不是以真诈假？
甘爽疚愧的说：现在知道了。这个策对周文芳不起作用。
易珊眼珠一转。说：想法子让周文芳知道，这个活动，是詹必亮在跟蜻蜓湖经营权的争夺者斗法。
易丹接道：还必须让周文芳知道，我们的对手希望我们跟周氏公司开战。
詹必亮说：周文芳大智过人，心意难测。如果她能看透这个诡道，我们尚有周旋的余地，否则，我们与周兴泰公司将有一场苦斗。
甘爽点点头：我看还是公开叫阵的好。
詹必亮说：通过罗明，将两易所言传达给周文芳，你以三寸不烂之舌，游说周文芳跟我们配合一下，摆出跟我们决斗的架势，第三步，让娟娟挑起她的斗志。让对手心中窃喜，甘爽受命而去。
詹必亮下到一楼，择东边墙角的沙发坐下。
罗明端一杯茶过来：詹大哥的艺术雅兴仅在于写景？
当然还在于熏陶智慧，詹必亮问：周老总的雅意如何？
对甘爽的指挥大为讶异。
怀疑有人c策？
不至于，这小鬼的聪明劲儿，是人见人爱。罗经理游目厅内布局，说：全出自这位设计师的头脑。
甘爽走过来，笑道：是你给了我发挥想像力的条件嘛。如果不是你冲破老总的投资框架，我那儿能拿得出这些作品。转而对詹必亮说：罗经理全力开拓关系网络，大肆张扬，力图使这次活动产生深远的经济效益。
詹必亮朝罗明一笑：不妨派专职接待员负责业务方面的接待工作。
罗明一指甘爽：她早安排好了。
玲玲摆出一些饮料在几上，c嘴道：她还安排一大群年轻的哥儿姐儿，到车站、码头、闹市区散发了一千多份登有这次活动的报纸。
罗明说：只怕佳丽彩供不应求。
可以预定冬季时装。詹必亮说：她们即将上市一款别具风情的女装，罗经理不妨巧使诡道，用神秘吊人胃口。
好主意！
一阵轻快的欢笑声中，程氏夫妇双双走来。
甘爽不认识她，只好叫声：阿姨也来给我们捧场了！
龙姑娘笑道：你有此雄心，我难道无此雅兴。
易家姐妹下得楼来，程金彪坐在詹必亮身边，悄言道：这一双美人鱼只怕是商海中的“浪里白条”
易珊捶爱神一拳，戏道：你的爱神之箭越s命中率越高，男士全被女士俘虏了。我们的事业只能仰仗一些女人了。
程金彪笑道：何必羞我恋巢，我这个马前卒可没少为你效力啊。
正说笑间，菲菲款款而至，詹必亮立即起身相迎。
有人告诉我，今日小玫瑰高手相搏，菲菲前来学艺。
谁这么关照你呢？
一个叫玫姐的女人。
詹必亮一愣，立即机智的说道：是我授意。
菲菲睨他一眼：菲菲作事，不作则已。
詹必亮心中欢跳，即说道：据我所知，同兴已组建了一支以伍子豪为首的公关队伍，目的在于劝黄灿免于收回那笔股份。
但这笔股份方得新是非收回不可的。因为豪威娱乐城前面的小饭馆被人买断。现在又公然炒作，大约是抓住它对豪威娱乐城的威胁这个切点，哄抬价格，菲菲接着说：方得新非常恼火。现在小饭馆的楼价已炒到二百三十万。而且有一家资力雄厚的财团正打算收购，据说也要建娱乐城。
詹必亮与易家姐妹相顾一笑，詹必亮还有一层欢喜：菲菲的商才，并不流俗，他说：据我所知，黄灿是拗不过方得新的。
所以，同兴方面很慌张。
我让你啃黄灿这块骨头，怎么样？
条件？
我们需要同兴方面的决策信息。
菲菲想了想，说，你知道人生之最可畏是什么？
甘爽接道：人言。
菲菲望她几眼，对詹必亮说：那你就该知道，菲菲已上了你的贼船。不过，我得提醒你，这儿，是个战场，上场的不是你的对手本人，我也是他的一个棋子。
授策者谁？
思思。
詹必亮说：看来我的每一个行动都被她的探子盯着。又问：你今天的目的是？
就是我刚才所说的话题，但你的言谈不是她所预料的。
她期望的是什么？｜
乱你方寸。
谢谢你的合作！
程金彪望着菲菲的背影，说：如果你不能帮她达到预期目的，她将倒戈。
詹必亮点点头，对易珊道：速呼关涛回守。对易丹又说：命鲲鹏三兄弟巡守东门哨探。六仙子巡南门哨探。若有乱子，不得擅自动手，概由两易和龙姑娘调解，转向甘爽又叮嘱道：这纵横两条街道，挤挤撞撞十多家酒店，势弱者，必为我们的对手所利用，你机智应变。
四人各领命而去。
婷婷、钱坤今日全是一派大人模样，气凝神端的走过来，詹必亮激道：三缺一，请回！
婷婷高挑眉头：你成竹在胸了？钱坤暗中拉她一下，说：惜春玉兰奉命监视狼哥，不能来。
程金彪凝惑地望向詹必亮。詹必亮心说这个丫头定然不可小觑，又听婷婷嘟嚷道：没能耐见着人家，也不必拿我们泄忿！鼓他一眼，又说：还不知人家会怎样找你算帐哩！说毕，拉了钱坤奔上楼梯。
詹必亮对程金彪说：对手已经安排得很周全，我今天必须会一会周文芳！
一阵咿咿呀呀的欢闹声响声，一大群活蹦乱跳的少年涌进店来。有人用英语呼一声，甘爽从楼上跑下来，立即被那些少年拥在人堆，拍着笑着，跳着闹着，好不热烈。
这群少年辈，是甘爽的同学。甘爽在武大经济管理系进修。这是周兴泰的抬举。
程金彪看那些少年看的眼熟，喃喃自语道：浪奔浪流，我辈的天下，已不久于时日了。转向詹必亮说：该让他们干点什么。
詹必亮叫过甘爽，吩咐道：挑一个气质好的女孩作节目主持人，余者作引子，免至冷场。
厅外两门八桌，人流不息，往来者具显洋洋喜气，厅内的客人也在逐渐增多。
沙沙、玫姐、黄灿、屠富道一干人马步进店来，一个个凝炼精干，气度不凡。
沙沙灵目如梭，只一个来回，便瞧见了詹必亮，冲他打个眼色。詹必亮起身走向黄灿：这地方只怕会误了黄大老板的时光。
有人鼓动我来此见见世面，我不好负她的美意。
詹必亮笑道：甘爽这鬼丫头只会掏人腰包。
黄灿说：恐怕不是她会掏人腰包。诡秘一笑，又说：我今天是专程来一睹她的风采！
黄灿一行人被安排在舞厅对面的一排吧椅上就座，这位置可以让玫姐、沙沙与詹必亮眼谈。
方晰来到詹必亮身边，轻声说：玫姐派人守店？詹必亮点头道：我的意思。她安排的是我们的对手的人马。
方晰吓了一大跳。詹必亮轻言道：你不妨安心在这里潇洒一回，回去后，你悄悄的把别人翻乱的东西整理好就行，若有遗失，也要装着一无所知。
方晰点点头，又说：汉口站有一个叫小鸽子的女孩子替守，老宋不放心，藏在站内货堆里守候。
小鸽子打谁的旗号？
狼哥。
必是受策于人，打传呼给他，退出站外！任她施为！
方晰再度震惊，此时此地也不便多言，只好照办。
高、单是小玫瑰酒店的常客，而且是甘爽的客源拓渠者，自然也在嘉宾之列。张景春陪在他二人身边。看她朝甘爽指指点点，小声嘀咕，知她在拿甘爽做诱。
詹必亮招玲玲过来，耳语道：盯住高、单看他们跟什么人眼谈，或别的方式交谈。
岳进之父岳文忠领一班生意人，被安排在服饰展位旁。
罗经理忙里偷闲，来到詹必亮身边，踌躇了一会儿，看看程金彪，度度他的胸怀，终于开口道：有一件事，想请詹大哥指点迷津。
詹必亮已知事关重大：你我弟兄之间，有何事不肯相帮？
谈这件事，需要胆量。
当今时代，没胆量，不但不配做男子汉，连做女人都不配。
罗经理赧然而笑：不独男子汉，一切勇敢的面对生活的人们，都应该有挑战成功的胆量。问题是，人们的行为毕竟还受着世俗的约束，不是每个人都敢把自己的生活法则置于人言之下，任由评说而自安然。
略一停顿，罗经理又说道：我相信她能顶得住世俗的成见和家庭的围攻。
詹必亮已略知其意，顺口问道：“她”是谁？
甘爽。
程金彪相相罗经理，见此人干炼中藏几许冲劲，沉静中蕴三分豪放，睿智而不张狂，怀凌云之志而不显锋芒，心说如此将才，弃之岂不可惜！问詹必亮：甘爽心性，已成模式？
尚未定型。詹必亮对罗经理说：你必须征服她！
罗经理略一思忖，说：请詹大哥给我机会。
小玫瑰酒店的事业即可。
不可。小玫瑰由周文芳监控。
为何？
她拟订了一个营业计划。同时国际业务部也需要人担纲。
詹必亮想了想，说：据我所知，国际业务部是周氏公司的擎天柱，其经理之职，仅在总经理、也就是老板之下？
以前是这样。现在，在经理和总经理之间，有了秘书这一职权。
那么，两周之间，到底有没有事业之外的“事业”？
生活方面的任何话题，有无之间，并无一个界定。罗经理意味深长的一笑。
詹必亮主意已定，再问：你调任国际业务部经理，是谁的方案？
一方面确实是事业的需要。一方面是周文方自告奋勇，一方面是周老板责我经营无力。当然，还有甘爽的胸臆。罗经理盯住詹必亮：她受策于人，拟摄取酒店管理权，建功立业以取悦周老板。只是，我担心她那双肩膀能否承受得住这样的重担，而且，周老板能不能放手让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运筹他几十万元资本。
少年英才，比比皆是，何况还有一个周文芳监控！
罗明说：我明白了。又风趣的说道：看来，我的好机会只能等到下辈子。
罗经理爱才之心感人动容。我若不帮你，岂不愧为大哥。詹必亮说：有消息说，周氏公司将在今年圣诞节之夜，举办一场大型艺术文化活动。
有这事？罗经理大为惊讶，要知道，在诺大一个周氏公司中，他头上虽然c进了一个“秘书”，到底也是第三号人物！而这么一个重要的公司活动，他竟然不知道！他疾问：消息从何而来？
周文芳。
什么意思？再度挑战？
受策于人――我们在手套行业的对手。詹必亮说：我们的对手想把我的力量化整为零，逐一吞掉。你也知道：胜者，最怕的是败军卷土重来。所以周文芳愿意与人合作，而她之策，无非是假手于人。
罗经理沉吟的点着头说：她也许可以做个好人，在适当的时候“帮助”你走进你们的对手为你安排好的陷阱。他猛地一抬头，望着詹必亮：她把活动的信息透露给你们的对手，而你的对手也物色一个与你们有交往的人，通过他把这消息传递到你耳中？而且对手确信你会借此活动，一报败北之仇？那么，周文芳以何策待敌？
有消息说，她将寻求承办单位因为她不希望这次活动失败，所以我不认为她会借此彻底击败我
詹大哥的意思，他所寻求的承办单位可能会得到你的支助？以你在这行业的名气，确实大可重用。想必詹大哥方案已定，那么，谁作你的代言人？
我新结识的朋友、甘爽的倾慕者、周文芳的手下第一级高职――罗明！
罗明吓了一大跳。
程金彪对詹必亮说：你的承诺，恐怕太重。
詹必亮说：我倒是想玉成其事。对于甘爽辈，男子汉不一定以拥有为自豪，她的怡情，她的纯厚，她的嗲笑，都可以是他们快乐之源、力量之源、生命之源。罗明辈，非俗流可比，且他阅历丰富，心志高鹤，必不会为成败所困扰。
詹大哥认为，他福运不美？
只因甘爽乃大鹏之翅，前景难料。詹必亮转而又说：罗经理不是因我的承诺而起斗志，实是为置他于公司的机密之外的行为所震怒。程金彪猛地争大眼睛，附耳低言道：如此一个罗经理，竟中了你的圈套！
詹必亮说：程老弟不可将我虚构的故事具象化么？
程金彪说：我想，只能利用我们这个圈子之外的人。突然一展眉：何不妙用其计！两人相视而笑，突听玲玲高喊一声，贵宾到！
何为贵宾？程金彪问。詹必亮说：玲玲止以服务员的眼光判断来客，我想，她肯定接有名片。
玲玲走过来，把名片递给詹必亮。
名片的头衔是tcp公司驻中国公司总部秘书长欧阳琪。
詹必亮惊叫一声：她果然来了！吩咐玲玲道：继续哨探！还有，你去楼上，找婷婷、钱坤两人，扮作服务员协助你。
待玲玲离去，程金彪指着随后进来的一对年轻人说：小姐叫余玲娟，tcp公司武汉公司的总助，一个高级商业间谍，武汉公司成立笋始，她首开一炮，潜入吴家山福乐园娱乐城，不花一个子儿就一口吞掉了福乐园，为公司的开业剪彩呈上了一份厚礼。
其后如法炮制。接连吞掉两家酒楼业魁首企业，眼下，吴家山酒店业的半壁江山，俱已隶属于tcp公司的旗号之下。
看来，余玲娟潜入佳丽彩公司必有大动作，又听程金彪说：随后进来的那位眼镜先生，名叫郭槐。ctp武汉公司的执行副总。宏达经纪事务所的创始人、也是一个颇有成就的商业间谍。此人眼界高境，自负好强。是一种在人生道上昂首阔步的英雄好汉。
詹必亮在心中为易珊叫屈。转眼去看先到且已落座的那一班人。程金彪见此，指住一个极漂亮极有涵养的女孩子说：这位，就是tcp公司的新秀。不但胆识过人，且智商高锐，不但心境朗然，且腹宽肚深。如果你从形象上看，她是一个春光明媚的女孩，那么大乎上当就是你与她交友的最后心境。
她旁边的那位中年妇女，是她的姨妈，总裁已经离任的夫人、tcp公司上海分公司的总经理。据说是二十年前偷渡香港，转赴美国的一位侨胞。
历尽苦难的女人总不至于会太辣。詹必亮问：知道她的老家是哪的吗？
阳新。俗名云。
程金彪再指其中一个男的说：这位，就是tcp公司驻中国的总裁，统领设在中国大陆的二十一家分公司。名叫罗德尔纳。据说春云得他相助，从香港赴美。他们俩人可能是地下夫妻，据绝密情报得知，这位驻中国总裁，在德国集团总部身为董事局副主席，家资好几个亿。
如果这份绝密情报的可靠性很高，那么我们可以知道，罗德尔纳与现任董事局主席情路不畅。而这位春云，就是由主席收买后安c在他身边的坐探，目的在于防患于政变。
詹必亮点着头，眯着眼儿思谋方策。程金彪观颜察色，指另一位男人说：这人叫马洋，也就是蜻蜓湖的马仔，但与娟娟、郭槐互不相识也互不知情。如果我的情报没错，那么，他所肩负的使命，就是寻找在蜻蜓湖争夺大战中最强劲的对手，然后以被收买的形式，为其“效力”，当然，最终的使命自然是陷他们的对手于死潭。
詹必亮问：有没有情报探知他“效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