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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部分

,黄金叶怎么趾高气扬地回到了总经理的位置上,他跟齐红回到原来的起点怎么狼狈不堪却又得忍气吞声,大骂黄金叶y险毒辣,仗着跟常老大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自己贪污腐败还反攻倒算破坏改革……

    窝头在那里没完没了地说,钱亮亮跟橘子倒也听得津津有味儿,窝头对橘子说:“嫂子,你砸黄金叶那一烟灰缸可真替我们解气了,你猜齐红怎么说?她说砸得太轻了,最好一烟灰缸把她砸死。”

    橘子说:“我要是把人家砸死了,你们既解气又能官复原职是不是?我呢?不枪毙也得判无期,别的不说,真的那样了,我们家核儿谁照顾?”

    说到核儿大家才想起来看看他,核儿却已经扒在桌边上醉醺醺地睡着了,葡萄酒只剩下了小半瓶,这小子趁大人说话不注意他,自斟自饮,居然不知不觉喝了大半瓶子葡萄酒。

    橘子连忙把他抱起来:“就怪你,练什么喝酒,把孩子都练醉了,你们唠着我安顿他睡觉。”说完就抱着核儿走了。

    窝头说的这些事情钱亮亮都已经知道了,提起这些事情他就又想起了人事局局长那天说的话,便板起了脸对窝头说:“老沃,今天咱们之间没有处长也没有上下级,你如果把我当朋友、哥儿们,就给我说句实话,如果不愿意说,今后咱们除了上下级关系就再也没别的了。”

    他说的严肃认真,窝头有些紧张,也清醒了许多:“钱处长,我啥时候骗过你?你想知道你就问,只要我知道的我绝对实话实说。”

    “竞争上岗的时候,你们在背后搞没搞名堂?”

    窝头愣了,显然他没有想到钱亮亮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问题来,也没有作好实话实说还是打马虎眼的思想准备,小眼睛嘎巴嘎巴,眼珠子咕噜噜地乱转,一看就知道他脑子里正在斗争,片刻神情又松弛下来,小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尴尬地笑着说:“啥事都满不过你,这件事情不是我不愿意说,一来是说出来挺丢人的,二来说也没啥意思,参加竞争的就那么几个人,谁都在暗地里做小动作拉选票,乌鸦落在猪身上,谁也别笑话谁黑,有啥可说的?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干工作谁也说不出来啥,可是小毛病也不少,说话不注意场合地点也不会掌握分寸,难免会得罪人,尤其是客房部的那些小娘儿们,对我有看法我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我能不做做她们的思想工作吗?其实我也没做啥,就是请她们吃吃喝喝,再说点好听的奉承话,许点用不着兑现的愿,这有啥吗?这就成了搞非组织活动,私下拉选票了?再说齐红跟黄金叶,哪个不搞地下工作?黄金叶分别找我们餐饮部的人谈话,说我多坏多坏,她一直想给我们的厨师和服务员增加岗位津贴,提高劳保待遇,就是因为我不同意才没办成。

    如果这一回她继续当总经理,就要调整餐饮部的领导,不让我再当餐饮部经理了,给每个人增加十块钱的岗位津贴,每年的工作服由一套增加到三套,这算不算搞非组织活动私下拉选票?多亏我事先对餐饮部的人打了预防针,大家对这些事心里都有数,才没被她拉过去。再说齐红吧,表面上看不显山不露水,其实折腾得更凶,她的目标主要是对着黄金叶去的,她认为我不是她的对手,最多能当个副职,而且我也能削弱黄金叶的能量,所以她倒没对我干啥。平常她就挺能伪装拉拢人心,谁都不得罪,这个时候拉拢人就更容易一些,对了,那些告黄金叶的信基本上都是她鼓动别人写的,有的还是她亲自动手写的,这都是别人亲口告诉我的。“

    钱亮亮自从听了人事局局长的话,就预感这种事情可能存在,今天亲耳听窝头老实交代,预感得到证实,有些事情比想象的还要严重还要卑劣,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个傻瓜,让人家哄着吃了大便还告诉他这是年糕,心里头窝囊,忍不住感叹:“还是我们党英明伟大,没有搞西方自由民主直接选举那一套。”

    窝头不明白他的意思,迷惑不解地问他:“钱处长,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钱亮亮说:“小小的一个金龙宾馆搞了这么一次民主,你们就啥丑事黑事都干出来了,要是全国真的开始直接选国家主席,还不得把人脑子打成猪脑子,全国人民都成了猪脑子那还不得乱成一锅粥。”

    窝头涎着脸嘿嘿地笑了:“处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中国就是这个国情,说到我们吧,我不那么样别人也得那个样儿,还是那句话,乌鸦落在猪身上,谁也别笑话谁黑。”

    钱亮亮提到这些事儿心里就懒懒的,没心情再跟窝头喝酒聊天,他一冷窝头也就没了意思,讪讪地问他:“处长,你真生我的气了?”

    钱亮亮说:“我能生谁的气,我生我自己的气,百无一用是书生,我这个当秘书出身的跟你们相比简直是个傻瓜蛋。本来我还想着非得把这个盘子再翻过来不可,现在看来真没啥意思,算了吧,就这样,爱怎么地就怎么地,反正金龙宾馆也不是我家的。”

    窝头见他没情没趣的,也就匆匆告辞跑掉了。

    三十四

    金龙宾馆在初春的晨曦中格外有情致,梨树吐出了白嫩的花x,白杨展开了嫩绿的枝桠,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花草精神抖擞青翠欲滴,静谧中让人感受到勃发的生机和鲜活的气息。外观各异参差错落的建筑沉默着,掩盖了内里的生活,包括美的丑的。钱亮亮骑着自行车来到了金龙宾馆,这里曾经是他辉煌的起点,如今却是他的伤心之地。本来他不想在刚刚结束“双规”的第二天就来上班,是橘子着他来的,橘子说越是这样越应该早点上班,挺直了腰杆子让别人看看,钱亮亮还是钱亮亮,啥事没有,照样是接待处处长。钱亮亮对她的这夹杂着几分稚气几分志气的意见不以为然,后来想想,还是来了。因为,他迟早要来一趟,他可不想像李百威那样,扔下一p股屎连办公室里自己的东西都不敢收拾就一走了之。他走也要走得干干净净堂堂正正,决不遗留任何让人家觉得麻烦的后遗症。

    大门口的保安见到他,先是愣了一愣,然后姿势标准地给他敬了一个礼,钱亮亮朝他笑笑,他也朝钱亮亮笑笑。宾馆的大厅里张晓云刚刚上班,正在手忙脚乱的清理卫生整理总台,见到钱亮亮也是愣了一愣,然后兴高采烈地问:“钱处长早,您上班了?”

    钱亮亮点点头:“你也早,最近客人多不?”

    张晓云说:“立春了,天暖和了,开始上客人了,昨天我统计了一下,入住率能达到百分之六十。”

    钱亮亮朝后面自己的办公室走,见张晓云跟了过来,便停下步子问他:“还有事吗?”

    张晓云嗫嚅着说:“我、我伯伯让我给您说一声……纺织厂的贷款跟利息都还了,让您放心,他说有时间还要请您吃饭。”

    钱亮亮说:“你给他说,这件事情是我给他添了麻烦,可真把他愁坏了,应该是我请他向他赔礼。”

    钱亮亮的办公室窗明几净,茶几上还摆放着一盆迎春花,花开得正艳,粉红色的花朵散发着淡淡的芳香,让人仿佛沐浴在春天的阳光里。不知道是宾馆的人知道他放出来了专门打扫的,还是一直保持这个样子。钱亮亮在椅子上坐了片刻,就开始收拾他的东西。他把文件资料放到了写字台上,属于自己的东西装进了纸盒箱子。一些用不着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凡是属于他自己的他就扔到了垃圾桶里,属于公家的原封不动。清理这些东西,就像为自己办理后事,尽管现有的一切——洁净的环境,春天的气息,友好的同事和下级,都有理由让钱亮亮心情愉快,可是料理后事的感觉总是伴着一屡淡淡的惆怅,让人的心情压抑,就好像走到岔路的人,面对未知的旅途,即便身边的景色再美,遇到了再高兴的事儿,内心深处也会有隐隐的不安。

    东西收拾完了,钱亮亮就出门到各个岗位向人们告别,他现在还不能告诉人们他的决定。但是,无论如何在离开这里之前应该跟他们握握手,说说话。他先来到了齐红跟郭文英的办公室,齐红跟郭文英都在,见到他便同时站起来:“我刚才听说你上班了,想过去看看你又怕你刚来有什么事情要办,正和小郭商量着一会过去看你呢。”齐红的神情很爽朗。在钱亮亮的想象中,刚刚当了几天总经理就被撤下来的齐红应该沮丧愤懑,她却偏偏没有那样,这就是齐红,拿得起放得下,正面看是女中豪杰,反面看是女中j雄。

    “我的办公室打扫得很干净,谁打扫的?我真得好好谢谢她,也谢谢你们。”

    郭文英说:“你不在的时候我们客房部照样天天打扫,每天都那样。对了,昨天听说你没事了,就要回来上班,餐饮部的梁美艳端了一盆迎春花给你摆到房间里,说是代表餐饮部的服务员欢迎你。”

    钱亮亮心里顿时热辣辣的,眼睛酸酸的就想有点泪水滋润一下,他怕自己失态,说了声你们忙我到别的地方看看去,就匆匆退了出来。他跟梁美艳这些普通的服务员并没有过多的交往,更没有过什么格外的关照和偏袒,反之每当他陪客人的时候,人家还得提供最优良的服务,尽心尽力地伺候他们,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平等待人,把人家当成真正意义上的同事,他所做的仅仅是这一点,人家就把他当成了亲人,这一盆花的分量太重了,寄托着这些普通服务员对他的肯定、关怀和支持。他决定,别的什么都可以不带,这一盆花一定要带回家,把这些普通服务员的心意带回去,牢牢地珍藏在心里。

    他在餐饮部、客房部、后勤组、保安部转了整整一圈,大家都以为他是在视察领地,除了采取各种方式对他重新回到岗位上表示祝贺以外,还纷纷向他汇报本部门的工作情况,他也就听着,却不作任何表示,汇报工作的人便以为他被关了这么长时间,受了刺激,心情不好,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异样。有的人在岗位上他见到了,有的人休息或者轮班他没见到,遗憾的是餐饮部的服务员们还没到上班时间,都没能见上。见到的人他在心里暗暗向人家告别,没有见到的人只好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声再见了。

    下午,他到市政府找王市长,王市长如今很忙,秘书让他等,他就跑去看蒋大妈。蒋大妈的办公室只要人在从来不关门,钱亮亮在走廊里就听到蒋大妈在吼,好像在跟什么人吵闹,或者在训斥什么人。来到办公室钱亮亮愣了,市纪委的李处长和王科长在蒋大妈的办公室里,见到他们钱亮亮的精神立刻亢奋了,好像跟他们斗嘴闹气已经成了本能:“哟,钱亮亮贪污受贿案专案组搬到蒋副市长办公室来了。”

    李处长跟王科长非常尴尬,站起来跟他打招呼,钱亮亮问:“你们跑哪去了?把我扔下不管,差点没把我饿死。”

    蒋大妈说:“我正说这件事呢,办案、调查都没错,违反组织程序轻率对处级干部‘双规’那是上级定的跟你们也没关系,可是你们不能那么不负责任,把人一扔就不管了吧?万一你们不在他自杀了呢?失踪了呢?出别的事情了呢?真是太不像话。”

    钱亮亮有些奇怪,这件事情根本不归蒋大妈管,官场潜规则之一就是:不属于自己主管的事情根本连问都不问。蒋大妈虽然是市委常委,分工却是抓经济,属于政府系列,跟纪委根本是两个系统,他把人家纪委干部叫来训斥,别说分管纪委的领导会不高兴,就是这两个纪检干部当面顶撞他,他也会下不来台,而且会无可奈何。

    李处长愁眉苦脸地解释:“蒋副市长,你也替我们想想,辛辛苦苦办案,费力不讨好,闹来闹去闹了个冤假错案,而且是有人故意制造的冤假错案,我们怎么好意思面对钱亮亮同志?我们向上汇报,常书记又不认可我们的调查结论,除了一走了之我们还能怎么样?”

    王科长还是那副德性,表情、话语都像是讥讽嘲弄谁:“钱处长也真是的,放了让他走他老老实实不动弹。要不是我们请省公安厅技术鉴定那个签名是模仿伪造的,到现在这件事情也说不明白。不管怎么说,我们到头来还是把这件事情查清楚了,虽然关了钱处长一段时间,不是也还了他一个清白吗,你说是不是钱处长?”

    蒋大妈虎着脸说:“这么说你倒是有功劳,该奖励了?”

    王科长摇晃着脑袋说:“该否定的就应该否定,该肯定的就应该肯定,肯定之肯定就是否定,否定之否定也就是肯定嘛。”

    蒋大妈说:“那好,钱亮亮现在也在场,你们对他说,哪些该肯定哪些该否定。”

    李处长说:“办案的前半部分不管是谁定的,我们作为具体经办人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是应该否定的。后半部分,当我们感到这个案子有些疑点、漏d的时候,就主动联系省公安厅动用技术手段查清了事情的真相,这是应该肯定的。再后来,我们发现这是冤假错案,向上级汇报上级却着我们继续对钱亮亮同志‘双规’,不查出问题不准放人的时候,我们一气之下撒手不管,这也是一种不负责任的态度,也是该否定的。”

    钱亮亮在一旁听着,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和他们背后都有相互之间并不知道的故事,也都有各自的苦恼,就像有的人得了关节炎,有的人患了胃溃疡,病症不同却都不好受。蒋大妈听了李处长的话点点头说:“有道理,不过我还是对你们有意见,哪能关了一个人,还是一个处级干部,你们自己啥话不说掉p股就跑了,说出去都丢人,真是大笑话。”

    王科长说:“谁知道钱处长是这种人,没人管了你回家不就完了?他又老老实实呆着不动弹……”

    蒋大妈火了:“这话你说了两遍了,别拿着不是当理说,翻来覆去就拿这句话对付我。我真烦你,你别吱声了好不好?”

    王科长尴尬地把滑落到鼻梁上的眼镜朝上推了推,不敢吱声了。钱亮亮连忙出面打圆场:“没事,没事,不都过去了吗?就像刚才李处长说的,不管怎么样经过纪委的同志努力,还了我一个清白这比啥都重要,王科长说得也对,不怪你们怪我自己没主动逃跑,我感谢你们,真的,不是讽刺,我是真心的感谢。”

    蒋大妈说:“看看,人家钱处长多有水平、多有胸怀,你们啊,我说你们你们还不服气,比一比就应该知道自己的差距在哪了吧?”

    李处长和王科长让钱亮亮跟蒋大妈一唱一和弄得难堪,也不好再替自己辩解,李处长说:“我诚心诚意接受蒋大……副市长的批评,也向钱处长道歉,我们的工作有失误,不过最终把事情搞明白了,还了钱处长一个清白……”

    蒋大妈让他气得笑了起来:“你这个李处长啊,怎么这么会说车轱辘话?转来转去又转回来了,是不是还得让钱处长再感谢你们一次?算了,我没说你们别的,就是对你们把人家关了那么长时间结果连个p都不放自己一走了之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有意见……”

    他刚说到这儿,王科长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蒋大妈瞪着眼睛问他:“你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

    王科长赶紧憋住笑说:“我是笑蒋大……副市长你也挺能说车辘轳话的,从我们一进来你就说这件事儿,我那句话说了两遍你就骂我,你这句话说了几遍我都记不清了也不敢骂你。”

    蒋大妈愣了一愣:“我说车轱辘话了吗?我老了,你们也老了吗?另外,你们别老蒋大副市长、蒋大副市长的那么叫,我知道你们背后都叫我蒋大妈,有本事就当面叫,再不然就老老实实叫蒋副市长,老在半道上改口,难受不难受?我没事了,你们忙你们的去,跟你们谈话真累。”

    李处长跟王科长起身告辞,钱亮亮起身跟他们握了握手说:“真的,我挺感谢你们。”

    李处长跟王科长走了,蒋大妈回过身来对钱亮亮说:“这都是些好同志,工作认真,责任心强,你真的不要对他们有什么想法。”

    钱亮亮说:“我刚才对他们说的都是真心话,我确实挺感谢他们的。”

    坐下之后,钱亮亮问:“蒋副市长,听说你这次出国经历不凡,啥时候有时间了给我讲讲你们的非洲历险记。”

    蒋大妈说:“有什么可讲的?简直丢人,让省外事办通报批评了一通,不过现在回想起来,也确实够刺激的。”说着就开始给钱亮亮绘声绘色地讲起了他们在国外的经历。他那些事钱亮亮已经听秘书长讲述过一遍了,他讲得还没有秘书长讲得生动。钱亮亮怕他唠叨起来没完,就转了话头奇怪地问他:“李处长他们找你干吗?”

    蒋大妈说:“找我个p,是我找他们,你的东西不是让他们没收了吗,我得替你要回来,不管怎么说这场事是我惹出来的,我不在那没办法,只要我回来了,我就得一管到底。”说着把一个塑料袋递给钱亮亮,“查查,看少了什么东西没有,少了什么我再朝他们要。”

    钱亮亮接过来认真察看了一遍,没发现少什么东西,就把钱包、手机等杂七杂八的东西分别装进了口袋:“没少啥,他们保管得挺好。”

    “你怎么把常老大得罪到这个份儿上了?我在的时候看他对你挺欣赏、挺器重的呀。”

    “他那不是欣赏我,是欣赏我大舅哥,也不是器重我,是器重我的社会关系。”钱亮亮对蒋大妈向来有种朋友哥儿们的亲近感,而不像对其他领导那样仅仅当成自己的上级,所以跟他说话也就比较敞亮:“我记得我刚刚上任的时候,你问过我知不知道为什么提拔我,我说我不知道,我反过来问你你说你也不知道,当时我确实稀里糊涂不知道怎么就提拔到我头上了,还以为因为我在市委秘书处干啥事让领导欣赏上了。后来才知道,常老大不知道怎么就了解到我大舅哥是省委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就顺手给了我那么个甜头。后来的事就复杂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