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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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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姬晓东

    内容简介:

    本书讴歌了我国西部内陆地区改革开放的欣欣向荣,具体描写了路山地区伴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触目惊心的官场腐败屡屡发生,同时通过腐败分子最终受到党纪国法的惩治,表明了我党在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反腐败斗争中的态度和力度。

    书中故事跌宕起伏,情节错综复杂,特别是对官场和领导的描写更是入木三分,揭示了多元化社会的种种复杂矛盾。

    书中人物众多,上至中央将军、省委书记,下到地区、县级领导和乡村干部,书中重点描写的审计风暴、矿难事件、工人下岗、农民上访、纺织厂长潜逃出国、禾塔青年治山营和“一手遮天大酒店”里的腐化堕落,以及杀害记者、杀害地委书记等触目惊心的事件,使故事更加引人入胜 。

    正文

    楔子

    当路山城中央那座建于明末清初的钟楼上传出八声悠远而沉闷的钟声时,散发着浓烈油墨味的《路山日报》便开始送进城里的各个机关单位了。

    《路山日报》不很好看,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很不好看,就像报纸散发出的那种腻腻的劣质油墨味道那样,报纸简直和一碗酸溜巴叽且丝丝瓤瓤不成形的发馊饭菜差不多。在路山地区,很早就流行着一个说法,谁要检测自己的肺活量有多大,那他先拿一张刚出版的《路山日报》对着脸低头猛吸,然后观察周围之人有无闻到异味,如有,则需按此法加强锻炼,如无,则证明此人乃超人。因此,不仅各种层次的读者难以忍受这样的“味道”,就连报社里的编辑、记者、部主任甚至副社长、副总编们也都这样。

    一点儿不夸张地说,每天的《路山日报》就是昨天的重复:一版是要闻版,是专门发布地委、行署领导的工作状态和日常行踪的,一年时间里至少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版面是刊登这些领导的活动和讲话的,当然,那最突出的头条位置,多年来自然是被地委书记梁怀念独自享用着,他可以在这里为所欲为,肆无忌惮地大放厥词,强调他认为目前应该狠抓的突出问题,大谈该积极堵塞的各种漏d,在这里发号施令,指挥全区人民团团转、如何干。每年里也有少许特殊情况,如省里领导来视察,梁怀念书记就只得忍痛割爱地把头版头条这个突出位置提供出来供大领导享用。即使在此时,他也理所应当地站在领导旁边,当个电灯泡的角色。《路山日报》的一版还另有重用,就像有人戏言的,报纸是给那些为了进步而时刻掌握领导动向的人们提供信息的。看头版就知道最近哪个领导在不在家,在干些什么,如果是视察了艺术团,并和演员们“亲切握手,合影留念”,说明领导最近的心情肯定不错,因此也就应该抓住机会去拜访,该带什么样的礼品或者是多少“硬通货”;如果看到领导在抗洪抢险、山体滑坡第一线,或者是陪同上级纪律检查、监察部门的领导搞党风廉政建设,那他最近可能烦着呢,最好还是少去讨嫌;如果近来地区全体委员接二连三鱼贯按顺序亮相,加上最近又有几个县长、书记和部、局长们到了退休年龄的话,说明可能又要研究人事、决定干部任免了,提醒想进步的同志们得抓紧时间跑啊什么的!

    像许多报纸一样,《路山日报》的二版也是经济、社会、科技等综合版。除了报道这行业、那部门的工作动态、作风建设等等,就是长年刊登地区烟厂、酒厂、化工厂和水泥厂这些有“油水”老企业的新成绩和老经验,同时,报社也不忘农民朋友,给他们从省内外的媒体上摘抄几篇农村适用技术文章登着看。当然,这个版还有一类文章不可轻视,就是那些专门给领导同志们看的理论文章、调研报告和经验介绍等,而且,在这些文章后总是约定俗成地写上本文作者系某县委常务副书记、某县人民政府副县长或者系地区某局副局长之类的字样,是常务副县长绝对不能含糊地写成一般副县长。按理说这些局长、书记、县长们即使不标他们的身份,地区领导也不至于张冠李戴,可现在各级的官们实在是多如牛毛,就像在新品种示范瓜地里挑西瓜,白皮的,绿皮的,花皮的,如果它们不贴上标签,谁又能知道一个个躺在地里圆咕咙咚的家伙,都是些什么品种和货色?里面是红是黄究竟是啥瓤水?

    三版是法制文化卫生体育副刊等综合版,反正都是拣好听的话刊登。比如说社会治安状况,小城路山刑事案件接二连三地发生,由于害怕破坏稳定的局面,关于公安的报道在报纸上发出来就成了他们半年破获三千多起刑事案件的表扬文章(包括一群四十只的羊就统计为四十起案件),而还有两万多案件、包括几十起恶性案件等在哪里破获的事情却无人提起。自然,“法制了 望镜”专栏瞄准的只是高高飘扬在公检法机关的红旗,刊登诸如警官拣到钱包归还失主、全体法官为发了大水的南方群众捐款的这类好人好事,有时还加上编者按,兴奋地隆重发表“进法院大门要通过安全检查”这类工作创新文章。至于体育栏目,因为路山是个小地方,多年来也没啥大型的体育赛事,故而出现在报纸上的也就是群众自发蹬蹬腿,跑跑步,遇到节日搞次活跃职工生活的篮球比赛等,后来出现“万人练香功”、“中功有奇效”的气功活动后,该栏目总算度过了稿荒。文化副刊栏目经常被几个只露名却可能因为长相不咋样而难露脸的不男不女的作者们霸占着,神奇的沙漠、浑厚的黄土地、古老的城堡以及郊外河边的塞上杨柳,成为他们笔下的永恒主题。当然,坐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咏叹盆里的玫瑰、月季、牡丹花,观察猫呀、狗呀这些可爱的小动物们从怀孕到生产的整个过程,也构成了文化艺术版的生命,时不时地报上出现“站在家的窗户前,看着远处公园里美丽的鱼儿在湖中游来游去,自由得不得了”的感叹,或者写自己的儿子如何从刚会说话时见人就叫爸爸,到现在只叫自己老公爸爸的聪明变化历程,不时传递出生产儿子过程中的精湛技艺,做作的文章对读者们而言犹如是在吞苍蝇,自然叫他们联想到作者的模样一定不怎么样,说不定是五大三粗的、失去了对男人的吸引力,所以到报纸上来像母狼般进行发情的嚎叫。即使这些令读者呕吐的文章,还出现供不应求、常常闹稿荒的现象。所以三版也时不时地被新华社的电讯稿“包”了,既有国际新闻又有国内新闻,内容五花八门的,被行内人称为《新华每日电讯》的翻版。当然使用这样的稿子编辑最高兴,一来是因为用新华社通稿省事,不用编来编去的麻烦;二来主要是能解决经常发生稿荒而“无米下炊”的窘况(这样的报纸基本上失去了读者和作者);三来嘛,用新华社电讯稿不仅编辑省心,而且报社也省钱,新华社的通稿是每年一次性付费,像路山这样贫困的小地方,新华社只是象征性地收几个小钱而已,倒是省去了给自然来稿那些作者们支付的稿酬。

    四版是广告版,这个版被报社职工最看中,是大锅以外的“小饭碗”,每天报纸一出来,大家就大眼珠子瞪着小眼珠子盯着她,因为吃好吃坏、有无油水全在这里了。报社的编采人员和印刷厂职工不完全分家,揽来广告都一样的提成,因此广告版不仅编辑、记者看重,就是印刷厂的工人们,甚至连早年退休的老职工也很看重,如果连续两三天报纸没有整版广告的话,编辑记者就会不无戏谑夸张地说: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照这样下去,下月的抽烟档次肯定要降好多!那些兜里装着医药费条子的老职工也把拐g敲打得啪啪作响,颤巍巍地喊叫:难道叫我们把医药费条子带到棺材里,找阎王爷报销吗?!

    “党报就是这样,难办!”每当地区一些部门的头头脑脑,县上的书记、县长们向《路山日报》社长兼总编辑温彩屏提出对报纸的看法时,她总是脸色绯红、笑容灿烂地做出一副秀色可餐的少女状,不住地搓着保养细嫩的一双大手这样说;可当她的手下或是基层的通讯干事、读者们对报纸提出建议和意见时,她或漫不经心地拍打着整洁的衣服,或端坐在那张硕大的真皮转椅上,翘起美丽的二郎腿,眯起勾人魂魄的、用美丽遮掩了淡淡鱼尾纹的丹风眼,不知算是和蔼可亲还是算盛气凌人地说:“这就是党报!明白吗?党报就是这种办法!不相信,你问问《人民日报》。”

    正因为报纸有如此大的功能,路山地、县的机关干部和一些关心时事政治的人们,早晨上班在泡好第一杯热茶后,就把阅读《路山日报》当成了一份另类的早餐,大家用非常宽绰大方的时间,把油腻腻的报纸当作个小情人般地翻来覆去,字里行间瞧个够,轻车熟路地从报纸的各个角落里寻找着信息。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发现,地委常务副书记吴帆在出席地区人事工作会议时发表的重要讲话中,讲到全地区的机构改革比较细致,有抓全盘工作的味道,似乎透露出要当书记或者专员的意思;行署常务副专员魏有亮刚陪过省民政厅长检查完贫困群众的安置工作,又陪同副省长检查农村抗洪救灾,他一年里风里来雨里去的,看来老实人永远干的就是这种出力不讨好、有时候还要承担领导责任的棘手事;地委主管经济的副书记董高兴刚刚出国回来,就第三次带着财政、计划、农业、水利等部门的一把手,深入到他的扶贫村现场办公,谁都明白所谓现场办公就是现场给钱,瞧,照片上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看来他是准备在扶贫村里放上颗“卫星”,攒足点政绩,以弥补没有什么后台背景的不足;地区计划局主持工作已经两年的女副局长马茹萍,在最近的两个月里竟然连发四篇有关地区经济发展的指导性文章,这正在应验人们的传闻,她大概即将转正了。

    ……

    今天的《路山日报》有些特别,当大家和往常一样,泡好热茶又准备开始咀嚼这份“早点”时,不约而同地发现,在头版报眼的位置上,用大号黑体字并加了花边框发了这样一则重要消息:

    郝智同志担任中共路山地委书记

    经省委近日研究决定,郝智同志担任中共路山地委委员、书记职务;原路山地委书记梁怀念同志将不再担任地委委员、书记职务,另行安排工作。

    而叫人奇怪的是,在头版头条位置上却仍像往常那样,用醒目的一号大字标题,发着梁怀念书记的消息:

    弘扬中华文化 全民强身健体

    滋y补阳功大师今日将在路山做带功报告

    地委书记梁怀念出席报告会

    在这篇千字消息里,发布了路山地区将成立“滋y补阳功”协会、梁怀念将亲自担任会长和大师连续进行三场带功报告的信息。整个上午,地委、行署大院里,不,是整个路山城里的电话打爆了……

    一

    “飞往路山的0278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了。”就在路山电话忙碌的这个上午,省城机场候机厅里苦等了近四个小时的新任路山地委书记郝智,终于听到了播音员甜美柔和又少气无力的声音。

    今天一大早,郝智由省委副秘书长姜和平亲自驾车送到机场。要按一般的组织规矩,作为新任的路山地委书记,他的上任最起码也要由省委组织部部长出面去送行,再加上依着路山地区处于日渐重要地位的原因,或许还由省委管组织的副书记或者是其他副书记、常委去送。但一方面因为这几天省里还在接二连三地调整人事,书记和部长们都十分忙碌;另一方面郝智是个不喜欢张扬的人,他喜欢怎样方便就怎样来的那种生活,更重要的是他想悄悄地独自上任,以一个新任地委书记的低调心态,试图找到点什么另类的感觉。至于这种另类的感觉,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怀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当他决定采取这种方式上任后还是叫自己既兴奋又激动。他无暇顾及别人怎么说,事实上也没留给别人说的时间,就雷厉风行地在任命文件发出的两天里,大致办妥了必要的手续,完全是例行公事式地和组织部门打了招呼,在团省委的同志们还在嚷嚷着要聚餐欢送的喧闹中,悄悄买了飞机票,只约了挚友姜和平送他去机场。

    当然,郝智这样去上任的做法,是请示过省委常务副书记肖琦同志、还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他的肯定和赞许后才实施的。肖琦听他说准备用这种方式上任后,没有马上流露出同意还是反对的态度,却转移话题赠给他十六个字:智者不惑,勇者不惧;诚者有信,仁者无敌。算是对他上任的殷殷期望吧!期望过后,肖书记还是说,不就是到工作岗位吗,何必兴师动众的呢?说这话的时候从嘴角流淌出来了微笑,在他挥手告别的有力动作里,郝智感到了信任的力量。

    今天凌晨五点的时候,姜和平已来到他的家里,见他像平时那样只提个小包,就打趣地说:“我还准备给贫困的路山多搬去点东西扶贫呢,看来是错了,郝大书记原来就拿着这个小包准备在路山闯天下呀?我看你呀莫不是准备搜刮路山地区的‘民脂民膏’吧!”

    “等我发了‘民脂民膏’,你就准备开着大卡车帮我来拉,到时保准给你见面分一半。”郝智也随着他的话说笑了,走出家门时发现,街道已经被弥漫的浓浓大雾所吞没。“看来,今天的飞机是按时起飞不了了。”他嘟哝着,但还是决定先上机场,等,也要在机场。

    初冬时节的太阳,可能因为畏惧寒冷而开始偷懒,五点多的时候还是她老人家昏头大睡的甜美时刻。没有了太阳,加上浓浓的大雾,此时整个城市像一个已到风烛残年的老人,懒洋洋地处在半醒半睡中,倒是更有了轻纱曼舞、梦乡连连的美妙感觉。虽然街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但在不过十多米的能见度里,像他的性格一样,平日开车十分张扬的姜和平也不得不收敛了许多,即使在极慢的行驶速度里,也睁大眼睛全神贯注,紧张的样子倒使车里安静了许多。无所事事的郝智微闭双眼,静静地听着cd机里幽幽流淌出的萨克斯音乐,脑子却像短路了般地出现一片空白。这样走了近半个小时,原本就住在城南边的他们才算真正从城里出来,上了全封闭的机场专线公路。此时,一直没说话的姜和平轻松了许多,又开始张扬起他那永不安定的个性,问道:“亲爱的郝书记,这老半天了一声不吭的,在想什么呢?”

    “你看刚才城里那些街灯,因为有了大雾却没有了平日的华丽和妖艳,都变得冥冥闪闪的。你说,他们照亮的是通向天堂之路呢?还是通向地狱之路?”郝智反问过后,自己也对冒出这个奇怪的问题惊讶,一向持有积极态度的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无稽之谈,真是奇谈怪论!地狱的路上哪会有灯照亮。难道还怕鬼跌跤了不成。”姜和平不屑一顾地说,回过头惊异地看了看他。

    南郊的国际机场离省城只有四十多公里,在正常情况下也就半个多小时的路程,而雾中的他们走了两个小时,到达时已经过了7点。外面浓浓的大雾一点也不妨碍这座空中港口里面的繁忙,候机厅里人头攒动,人声鼎沸,简直像个农贸市场。经验告诉他们,如此多的人在这里等候,说明机场已经关闭了。

    果然,在办理登机手续时,服务小姐告知,机场凌晨三点就已关闭,所有进出港的航班目前都暂时取消。“看来,我只有在这儿等待老天爷的安排了。你快回去吧!现在还赶得上按时上班。”郝智说着,看了看厅里的电子大钟。

    姜和平知道这位挚友的脾气,既然选择了这样的上任方式,只得听他的,不让等就得回,便问需不需要给路山地委打个招呼,让他们到时候去机场接?问过也知道这是个多余的问题。

    郝智果然说了没有必要的,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起飞,再说路山机场就在市区,到了坐出租车就行。

    这么多年以来,他俩还没有真正意义上握过手,此时却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使然,两人的手十分自然地握在一起,还握得很紧。姜和平拍打着郝智的肩头,好像有好多话要说,可说出来却是一定要注意身体,等飞机一落地就打电话过来。话音刚落,他转身匆匆消失在茫茫人海里。

    本来,无聊的等待是难熬的,何况又是没有定数的等待呢?郝智见四周已没有椅子,找了个角落索性席地而坐,低头抱膝开始迷糊起来。

    大约是在半个月前一个云层很低、天气y沉的上午,也是浓浓的雾霭笼罩着美丽的古城。

    团省委书记郝智把儿子郝乐送到学校,又调转自行车赶往不远处的省委大院,透过门口威严的武警身后那巨大的电子计时牌,他自信地看到粗大的指针像一个跳高运动员一样正有力地跳向8点。

    每天踩着铃声上班,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当然,这习惯是在机关养成的,要放在上大学那会儿,他可算个生活没一点规律的人,活泼有余也贪睡成性,他是学校两个球队的主力,经常是半夜连着半夜地打篮球、踢足球,可在白天却像被太阳晒蔫的庄稼,大量的时间都是缩在床上睡懒觉。这样在上大学四年中,同学们经常在球场上见到他的英姿,却从未在上早c的队伍里见过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