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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部分

神,就说了出来。

    刘禅这厢被脚步踉跄的李静拽着走了,留在门廊里的秦芳,却是脸色煞白的靠在同样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着的刘蒹身上。

    这一夜,李静喝到大醉睡去;把她扶上床的刘禅,为李静开心之余,心中却生气一股难言的苦涩。

    并不是失恋的痛苦,但是,也确实是一种舍不得放手的苦涩。

    跟曾经的李让相似,刘禅曾经以为,没有人在李静心中的地位能够重要到让她放弃心中坚持已久的界线,放弃她喜欢的自由不羁的生活。

    所以,即使知道了李静对朱说的心思,他们这些年的一直原地踏步,更加让刘禅坚信了这一点。

    李静是他这四年在应天书院唯一的朋友,也是他人生近三十年唯一的知己,刘禅本以为,他们之间这样相处的日子还会持续很长时间。

    可是,却乍然听到了李静订婚的消息。

    虽然这种私定终身不具有任何约束力,也不被社会所认可,可是,刘禅知道,李静是认真的。

    做出这一决定的李静,心里必是下了什么决心。

    虽然现在李静仍是在他身边,可是,不久的将来,不管是他这个朋友,还是李让、摩西、万麒、魏纪他们陪伴了李静四年的友人,都会在李静的生活中褪色。她感情和生命的重心,只会与她选择的朱说连在一起。

    一条,比起他们其他任何人在一起,都更辛苦,更不自由的路。

    秋试&谈心

    八月十二日,天朗气清,秋高气爽,各地进京赶考的学子,伴着朝阳晨露,等候在贡院门口。

    贡院门口的一颗银杏树下,夹杂在数千人中,一群穿着应天书院儒衫的学子聚在一起。

    同样穿着儒衫的李静,拿着几日前跟刘禅兄妹和秦芳一起,在相国寺求得的保佑考试成功的护身符,从王炎开始,一一送给众人,末了,附上一句“加油”,或拍拍肩膀,或给一个拥抱。

    手上剩下最后一个护身符时,李静深吸了口气,站在朱说面前,未语先笑,双手递上深蓝色的小小护身符道:“我前几天跟刘禅去的时候,求签的人很多,估计在场的每个人都有。但是,文曲星不会保佑每一个考生,最终,考试还是凭实力和运气的。不过,这个,还是想给你。

    希望你应考的时候保持一个平常心,冷静自如的发挥。”

    朱说道了声“多谢”,接下李静递过来的护身符。

    四目相对,李静既没有拍他的肩,为了避嫌,也没有给朱说一个拥抱。尽管同行的人都识趣的不看向他们。

    钟声响起,贡院的大门缓慢开启,在考生涌向大门之际,李静终究是飞快而用力地握了下朱说的手,然后,轻咳了一声,放开声音道:“大家加油,祝你们好运。三日后,我跟刘禅在门口等你们,定下汴京城最好的酒楼为你们接风。”

    末了,李静又走到摩西身前,用力抱了抱它道:“加油。”

    目送几人夹杂在几千人中走入贡院,直到贡院大门重新阖上,李静才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呼了口气对刘禅道:“饿死我了,我们去吃早餐吧。你家街口的豆浆怎么样?”

    刘禅看了李静一眼,又看了看朱门紧闭的贡院,一边转身,一边道:“寅时就起床,辛辛苦苦做了那么多饭菜。结果,却是自己一口都没尝吗?”

    走在前面的李静,听了刘禅调侃的话,停下来抓住刘禅的衣袖道:“我装汤的竹筒不会漏吧?还有,那些菜,我已经尽量吵得没有汤了,他们吃得时候,不会沾到试卷上吧?还有还有,虽然我前段时间腌酱牛r的时候,放了足够的盐,这种天气,放到第三天,不会坏了吧?啊,放在水囊的水是晾凉了的白开水,但是,这种天,水不会发酵生菌吧?对了,还有,我给他们买的藿香正气药丸,不会过期了,吃了反而把身体吃坏了吧?”

    刘禅拍了拍李静的手道:“你准备的那些,不都反复检查过了吗?就算你信不过自己,还信不过伊人和秦姑娘吗?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你不也跟他们说了吗?真的怕吃坏身体,只吃馒头和风干牛r就好。肯定不会有事的。”

    李静回身看了贡院的大门一眼,另一只手抓住刘禅附在她手上的手道:“你确定?”

    刘禅失笑看着李静道:“我确定,真的不会有事的。别杞人忧天了。我们去吃早餐吧。吃完早餐,还得去定酒楼,你不还说,喝酒之后,要去群芳阁听琴吗?那里,也要提前预订才好。

    做完这些,我们还得给一人和秦姑娘买谢礼。两个小姑娘大半夜就被你抓去厨房,帮你干活还不行,还被你唠叨折磨了那么长时间,你总得补偿补偿她们吧?”

    李静又看了眼贡院紧闭的朱门,才放开抓着刘禅的手,揉着后脑勺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考试从来没有紧张过。可是,送人进去考试,心里就扑通扑通、七上八下的。”

    接下来的三天,在李静坐立不安、度日如年中度过。

    八月十四日,下午申时,李静站在银杏树下,看着贡院的大门缓缓打开。

    然后,看着考生拎着食盒、文房四宝还有简单的寝具从贡院出来。不同于进去时的拥挤,出来时,倒是三三两两、稀稀拉拉的。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绷得紧紧的,即使是眼中充满自信的人,神色间,却也不露分毫。

    接下来,将是漫长的等待发榜的时间。

    没有什么比等待更难熬了,即使是自信十足的人,也不敢保证其中不出任何意外。

    就像苏轼当年,因为文章写得太好,被误会为欧阳修的学生曾巩,考官们为了避嫌,生生把他的名次放在了后面。

    终于看到熟悉的面孔,李静站在树下大声地喊着魏纪的名字,用力的挥着胳膊,魏纪在同出来的考生的侧目中,快步走到树下。

    李静接过魏纪手中的食盒、寝具,随手递给刘禅示意他放上马车,递给他一杯冰镇酸梅汤道:“等下他们都出来了,我们去鸿昇阁,我点了你最喜欢吃的清蒸鲈鱼。”

    魏纪接过李静递过来的酸梅汤,仰头一饮而尽,把杯子放回石台上,拍了拍李静的肩道:“别太紧张,朱公子和大家,考得应该都不错。”

    等人的反被考试的人安慰,李静脸上瞬时染了红晕,幸好,此时,摩西和王炎出来了,李静对魏纪笑了笑,就去接他们手中的物品,刘禅让车夫抢先一步接下两人手中的东西道:“你给他们倒茶就是了。表现得太殷勤了,反而会让他们格外束手束脚。”

    李静也没有心思理会刘禅,之抓着摩西的手道:“怎么样?身体没有不舒服吧?我做得菜有没有味太重?没吃坏肚子吧?”

    摩西用自由的那只手臂轻轻抱了抱李静,又垫脚揉了揉她的后脑勺道:“你做得菜很好吃,我吃了身体没有任何不适。万麒和其他人也没有,朱兄也很好。”

    李静抽了抽鼻子,尴尬地笑笑,松开摩西的手,一边倒酸梅汤,一边道:“那就好,我真怕把你们肚子吃坏了。”

    王炎接过李静的酸梅汤时,小小咕哝了一句道:“就是做得太好吃了,答题的时候,肚子里馋虫不安分,都没有心思作答了。”

    说完,王炎弹了弹李静的额头,对着她促狭地一笑,引得摩西一顿瞪视。

    后来,万麒、李让也先后出来,看两人神色都还好,加上功名本身,对两人可有可无,李静也就没有多问他们,只一人递给他们一碗酸梅汤。

    等到人都出来得差不多了,贡院快关门的时候,朱说才拎着食盒、寝具姗姗走出来。李静一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不过,看着与他同行的滕宗谅、沈严,还有一位李静之前没有见过的人,李静也没有贸然迎上去。

    待朱说发现李静他们,与三人分别之后,李静才走上前,递上酸梅汤道:“刚才,滕公子身边那位,是新认识的朋友吗?”

    朱说把寝具和食盒放在地上,接过李静手中的酸梅汤,未及饮下去,先开口道:“对不起,让你久等了。那位是莱州蔡子思,抽签的时候,位置与我的相临。

    交卷之后,随意交谈了两句,谈得投机,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李静拎起地上的食盒和寝具,递给刘禅家的小厮道:“还有心情跟同科交谈,应该也有心情跟我们一起去放松一下吧?快点儿把酸梅汤喝了,大家在车中应该等得着急了。”

    先前,因为朱说久久不出来,李静就让其他人先上车等着。本来,她的意思,怕朱说因为考得不好,心情不好,想让他们先走的。可是,众人坚持等到朱说一起走。

    朱说看了眼刘家那辆招摇奢华的马车,微微觑眉,但看到李静眼中的殷切,还是点头道:“好。”

    当天的酒宴,除了李静,几人喝得都很尽兴,就连一向稳重自持的朱说,也喝得有些微醺。

    在华灯初上之际,一行人互相搀扶着,出了酒楼。

    李静看着映满垂柳倒影的河面道:“酒足饭饱,满足了口腹之欲,接下来,就该享受精神生活了。走,我们去群芳阁,听薛姑娘弹琴。”

    万麒和王炎听了李静的话,跟着起哄。互相推搡着上了马车,只是,摩西却神色间夹杂了一丝厌恶和退拒。

    李静揽上它的肩道:“没关系,我们这次去的是官家的妓馆。只是去听琴听曲而已。而且,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如果你真的很讨厌,等他们玩开了,我们再出来就是。你马上就要踏入仕途了,有些壁垒,必须要超越的。”

    李静这厢只顾着安抚有心理y影的摩西,以至于忽略了,朱说满脸的黑云密布。

    众人去到群芳阁,这次,没有发生预约被人无视的事件。

    一行人一路到了薛艳的房间,与五个月前相比,薛艳的房间,更多了份雅致。

    应了李静的要求,他们没有再点其他的□,妓院小厮端上来的,也只是茶水、果品,而不是酒类。

    摩西起先还有些紧张,待到坐定之后,听着薛艳的琴音,也渐渐的放松下来。

    感受到摩西的放松,李静才拿开一直放在他肩上的手,看向坐在角落里的椅子上,绷着一张脸,与众人格格不入的朱说。

    拿了一盘切好的西瓜,李静随手拎了张凳子走到朱说面前,把果盘递倒他面前小声说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还是……”李静说着,看向琴台上妩媚依旧,并且平添了几分神韵的薛艳道:“薛姑娘弹得不好听?”

    朱说叹了口气,移开目光,沉吟半晌,带着粗重的呼吸开口道:“她弹得确实没有你弹得好听。”

    说着,朱说闭了闭眼,又睁开,一脸沉痛的看向李静道:“不是这个问题,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把我带到这种地方,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在乎吗?撇开礼教,有哪一个妻子主动带着自己的丈夫到瓦肆勾栏这种地方的?”

    听了朱说的质问,李静怔了片刻,失笑道:“我当是什么事?我不是说你这些年绷得太紧了,刚刚考完,想要你放松一下吗?什么叫‘这种地方’?今夜的薛姑娘,被我和刘禅包下来了,卖艺不卖身的。就算你想,我也不许的。

    而且,‘这种地方’,以后你踏入官场之后,同僚之间应酬,难免要涉足的吧?

    提前让你适应一下,也免得你到时候被声色所迷惑,把持不住,犯下悔恨终身的错误。”

    李静说着,随手拿了片西瓜,一边吃着,一边若有所指的看向朱说的下\体。

    朱说深吸了两口气,嘴唇抖动着开口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你这样,哪里有半点女子的矜持?”

    李静嚼着西瓜的动作顿了下,咽下手中的西瓜,把盘子放到一旁放花瓶的小桌的一角,同样深吸了口气,起身对朱说道:“跟我出来,今天你提到这件事了,我们就谈一谈。”

    带着朱说走到薛艳阁楼外面的回廊上,对着妓院后院的假山,吹着夜风,背靠在栏杆上,李静看向朱说道:“我是作为男子被教养长大的。就算以后换回了女装,也不可能如在闺阁中养大的女子一般对丈夫惟命是从,不可能把自己一生的时间困在深宅内院。

    我就弹琴听曲这样一个爱好,即使我们成亲之后,我也不能保证不涉足这种地方。

    不过,我从十一岁开始,就混迹在瓦肆勾栏,如何洁身自好,我很清楚。

    我既然选择了跟你在一起,不管是感情上,还是身体上,都会忠诚于你。

    但是,你跟我说到女子的矜持,也许,那种东西,在我身上真的没有。

    你现在要是后悔选择跟这样的我在一起的话,这封承诺,还给你。趁着现在还不晚,你可以去找一个懂得矜持的闺中小姐成亲。最好还是知书达礼的宰相千金,不仅说出去体面,仕途上,于你也会有所助益。”

    朱说握了握双拳,平复了下起伏的心脏,伸手帮李静擦拭着眼泪道:“对不起,刚才是我自己心理作祟,我向你道歉。”

    说着,朱说另一只手把那信封推回李静身前,握住她的手道:“这种东西,你能随时带在身上,我很高兴。只是,不管我们之间发生什么争执,别再轻易地说还给我。我们要一起走下去,以后向这样发生矛盾的时候还会很多。

    如果每次争执时,你都把这份承诺拿出来还我,那这份承诺的分量,我们之间要携手一生的感情的分量,也太轻薄了。”

    李静抽了抽鼻子,扬起下巴道:“我只是怕你后悔,现在不过是个开端。以后,你可能会发现更多我不符合你理想中女性的标准。过去这四年,为了不让你对我产生不好的印象,我在你面前,一直努力扮演着一个想象中的大家闺秀的角色。

    现在想想,突然觉得很滑稽。我不是在闺阁中长大的,即使可以扮演四年,也不可能扮演一辈子。

    你会觉得假不说,我自己也会觉得太累。

    趁着现在你对我还有些好印象,我们还是分手好了。”

    这下换朱说指腹轻轻揉搓着李静的脸颊失笑道:“我又不是瞎子,你是什么样的人,四年下来,我即使不是完全了解,也不是只看了你扮演的那个刻板僵硬的哪里都存在的‘大家闺秀’。

    确实,你与我想象中以及以前见过的女子都不相同。

    可是,你就是你。吸引我的,本就是你的坦率和勇敢。

    刚才的事,确实是我的错,不仅仅是礼教的问题。更主要的,其实,我本来想今天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起过的,努力了这么多年,三天就结束了。

    虽然结果还没有出来,还不能完全放下心来。可是,心里压了很多话,很多心情夹杂在一起。想找个静静的地方,跟你倾吐。

    过去这些年的辛苦,还有,假如我考中了,我理想中的官员的形象,我这么多年留下母亲一人在继父去世的家里,坚持求学应考的理由,都想跟你说说。

    可是,你先是聚集了一群人欢饮,饮酒过后,又趁着酒劲儿来到这种地方。

    虽然知道他们是你重要的朋友或家人,可是,在今天,我想你只陪在我一个人身边。

    因为不好意思说出来,刚刚就迁怒于你,说了那样过分的话,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李静抽了抽鼻子,泪眼朦胧的看向朱说道:“该道歉的是我才是,完全没有恋人的自觉,一点儿都没有为你着想,是我对不起你。”

    朱说揽住李静的腰肢,把她轻轻带进怀里,看向中天的明月道:“你已经足够为我着想了,是我太自私了。什么都不能为你做,还不能体谅你的苦心。该我向你道歉才是。”

    李静晃着头,用朱说的衣服抹了抹眼泪,微微挣开他的胳膊,双手挂在朱说的脖子上道:“如此良辰美景,我们就不要道歉来道歉去的煞风景了。一般在话本中,这种气氛下,男女主人公总要做些什么的吧?”

    柳永

    李静说完,在朱说未及反应过来之前,垫脚送上了自己的双唇。

    两人吻到气息不稳,分开之际,李静往后仰着头,用绯色氤氲的双眸盯着朱说道:“其实,我有时候,不太矜持,也挺好的吧?”

    在朱说点头凑上双唇之际,李静猛然推开他,倚在栏杆上道:“我知道你一直很矜持守礼,就不引诱你堕落放纵了。我去听薛姑娘弹琴,你在这里吹吹清风,冷静一会儿吧。”

    说完,李静对朱说做了个鬼脸,身形灵巧的躲过他伸过来的手,穿过回廊,回了房间。

    独留下被挑起欲\望的朱说,空伸着胳膊,在月下,重重地叹了口气。

    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然是至理名言。

    他以为李静已经接受了他的歉意,不气了。结果,果然是太小看了女子的小心眼。

    等朱说被清风吹散了大半情\欲冷静下来回房时,看到李静与一个男子正在热烈的交谈,面上又是一沉。

    万麒挡住欲要上前阻止李静的朱说,附在他耳边咬耳朵道:“她该有自己的爱好和交友圈子,要跟她在一起,就不要让她感到窒息。”

    在万麒放开他退开之际,朱说再万麒姣好的笑颜上,看到了一抹厉色。

    而万麒转身之际,朱说在他的头发上,发现了一瓣与妓院后院桂花树上一样的桂花。李静束发的头巾上,也沾了一瓣。

    朱说双目深沉的看向李静的背影,豁然间,有了三分释然。

    万麒对李静的爱,万麒这些年对李静无微不至的关怀,朱说都看在眼里。

    可是,不知道万麒身上有什么枷锁,他表达关怀的方式,却是不动声色、点到为止的,很多事,即使做过了,他也不会对李静说。

    明明那样关心着李静,也比他有更多的机会接近李静,却始终没有伸手追求李静。

    比起同样深爱着李静的万麒,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