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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部分

象的姿势扭曲着,她的背部,怎么能够那种程度的扭曲?

    这个姿势,到底是什么时候形成的?

    朱说伸出大拇指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尽量放平了声音道:“不错,我所说的每一步你都记住了。下面,注意一下你写字的姿势,如果你怕纸偏了,就在纸头上压一块镇纸,左手要离案,还有,没有必要凑过去写,背挺直了,胳膊伸出去就好了,相信手上的感觉,不要一直盯着字看。看一眼记下来,凭着记忆写。”

    朱说说完,李静点了点头,咬了咬下唇,深吸了口气,把左手收回来,死死盯了那个朱说写得那个“一”字近一盏茶的时间,提笔,开始写字。

    这一次,字写到一半,毛笔已经被李静糟蹋的不成样子,字迹像是缺齿的扫帚扫过的地面,参差不齐。

    朱说只得出声道:“放弃这个字,在笔槽里调整一下笔锋,重新写。”

    李静把整只笔伸进了砚台,还让那些参差的狼豪游了个泳,拎起来让墨汁来了个自由落体,几滴下去,她才装模作样的在笔槽点了点。

    下笔,毫无疑问,直接晕染成了一个墨团。

    朱说几乎是咬牙道:“毛笔不用蘸那么多墨汁,现在,在砚台的边缘空空毛笔,然后,在笔槽里调整一下笔锋。”

    李静认认真真的按照朱说的话做了,即便这样,还是让朱说眉头隆起了小山。她是在写字,怎么就非得当成练武,不需要那么大力气的,墨汁都溅出来了,这种力道,毛笔很快就会损坏的。

    这些,朱说怕打击一脸虔诚认真的李静,硬是忍着,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调整好了笔锋,李静再次下笔,手比刚才更加僵硬了,因为胳膊伸出去过远,难以把握平衡,左挑,往上,再往下,往右收,力气过大,没把握好,这一笔斜斜的飞了出去,险些飞出格子。毫无疑问,这个字,废了。

    听到身后的抽气声,李静甚至不敢往后看,慌忙调整了下笔锋,下一个格子,重新开始。这次,距离近了些,胳膊往回弯了些,力道控制的好了些,好不好、丑不丑,是不是鬼画符的吧,总算字写出来了。

    李静回身看了眼朱说,对方皱着眉没有说话。

    在下一个格子,距离最近,写得最顺手,李静慢慢的写完,机械的重复刚刚听到的步骤,绝对的一个脱离朱说示范字的鬼画符,这样,写完了,她的嘴角还能沾沾自喜的上翘。

    好吧,这一排用完了,往左,移到下一排,重新写,自然还是写“一”字,这时,她已经完全忘了看旁边的字帖,沉浸在自己大脑里已经完全拧巴了的“一”字的步骤里,看,写到第三笔,左手上桌了,再看,往中间写,上身前倾了,写到最后,好么,整个上身又拧巴了。偏偏,她脸上还露出一副执拗认真的表情,让人想纠正她又怕打击她的积极性,好吧,朱说选择在一旁沉默的看着她。

    于是,李静以极其拧巴的姿势写完了第二排。这一排写下来,她已经能够初步做到熟练工的鬼画符了,只是,那画出来的符,还是不要看比较好。

    第三排开启,问题出来了。先是衣袖(为了练字,李静刻意穿了窄袖的衣服)染上了墨,接着,小腹、胸前,都被晕染了,至于前两排写过的字,嗯,还是不要看比较好。

    已经这种状况了,李静自己却毫无所觉,坚持写完了这一排。

    当然,写完最后一个格子,她抬目,虽是为了找第四排的格子,但是,不经意一瞥,还是看到了惨不忍睹的前两行。

    衣服,李静不看也能想象得到。

    想到身后站着的朱说,李静脸红得只想挖个地d钻进去。但是,表面上,她还有不动声色的继续写下一排,不知道该说她意志坚定还是该说她脸皮厚的没有了丝毫自知之明。

    两柱香的时间,一张纸,除却废掉的格子,和写坏了的那两个字,包括晕染到一团的那两排,李静总共写出了二十七个“一”字。

    写完之后,不用朱说提醒,李静自己就自发地要把自己花了比往日练字辛苦十倍的成果揉成一团。

    朱说握住李静的手腕阻止她道:“这算是你第一次习字,得留着。你自己说说,问题出在了哪里?”

    李静现在眼晕的只看到了满纸嘲笑她的嘴脸,哪里还说得出问题出在哪里。

    于是,她很诚实地开口道:“写到后来,我已经忘记自己是在写字了,就算脑子里记着步骤,可是,写出来,自己都感觉像是在鬼画符。”

    说着,李静难得低下头,脸都快埋到那堆嘲笑她的嘴脸中去了。

    朱说拿开镇纸,从李静面前轻轻抽走那张纸,放在一边的地上。拿了一张干净的宣纸重新折好道:“你站起来,我再给你示范一遍,这次,全部只写‘一’字,你好好看着。下笔的有虚实,笔锋要转换得自然,手腕要离开桌案,从握笔的的高度,与桌案平行。上身不要倾斜,尤其是左半边身子,不要下意识靠近桌案。我会写三十个‘一’字,所以,你要是一次看不过来,可以选择每个字只看字,或者只关注笔锋,或者只看握笔的手,或者只看手腕。最后,再看看我整体写字的姿势。”

    朱说说完,提笔,自然是先润笔,调整笔锋,然后开始写字,李静首先看得自然是笔下字的形成过程,笔锋轻轻流转,虚实之间,分明也是有提、点、回、转等多个步骤的,可是,朱说写出来的,确实是一个看上去一气呵成的一个‘一’字。先不说这个楷体的‘一’字本身美不美,就那种一气呵成的感觉,就让李静觉得很神奇。那绝对是只有软笔才能达到的效果,而李静,居然一直是在用硬笔的方式在写软笔字,虽然,她握笔的姿势确实也是严格的握毛笔的姿势。

    看了六个字的形成过程,下一排,李静微微抬目,看笔锋的流转,她写字的时候,总觉得笔锋不受控制,一堆毛好像各自有主见似的像各方散开,而她用力收回来,结果不是弄得刺刺的,就是生生弯曲到一个方向,下一个字要写,不得不到笔槽甚至到砚台里面调整笔锋。可是,朱说的手下,笔锋就像自然的舞动一般,笔墨的粗细、虚实收放自如,更难得是的,提笔与收笔之间,笔锋自然的转开,一个字写下来,笔锋居然还如刚刚润笔过后的服帖,没有丝毫变形。手上的力道那得是多么轻柔,并且,多么神奇的控制力,才能保持笔锋不变形?

    观察完一排的笔锋,继续抬目,移到握笔的手上。朱说的手,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虽说整日与笔墨打交道,却没有任何墨染的痕迹,做饭、洗衣都是他自己在做,指缝中,却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的污垢。只是,瘦骨嶙峋,皮包骨头的感觉,让李静看得有些慎得慌。她自己就属于那种小骨架的体格,经常锻炼,身体也没有赘r。她的身边,也没有胖人。可是,瘦到朱说这种程度的,她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一时之间,李静盯着朱说的指节有些走神。直到两个字写完,朱说不得不蘸墨了,她才收回神来。不是像李静游泳一般的蘸墨,朱说只浸润了毛笔的三分之一,而且,就是轻轻点了一下,看不到丝毫的力道。

    李静摇摇头,把精力集中起来,朱说的手,握笔的位置比李静稍稍靠上,虽然笔锋轻柔,但是,回转之间,朱说中指的那根青筋偶尔会突起,让李静确定,他手上是施了力的。

    好了,第四排,回目,看朱说的手腕。李静发现,朱说血管都能看清楚的手腕,运起笔来,居然称得上漂亮而优雅,而且,竟然比她这个常年练武的人更加灵活,虽然幅度不大,李静却丝毫不怀疑它的力道。看着朱说的手腕,李静仿佛知道了王羲之“入木三分”的由来。原来,写字,居然也真是个体力活。

    好吧,手腕看过了,虽然发散性思维多余认真观察。第五排,看朱说的上身,毛笔在他手中任意跳舞的时候,他的上身,挺直了脊背坐着,几乎没有怎么运动。不仅仅是上身,就连写字的右臂,手肘以上的运动频率都很小,肩几乎没有运动。这样的姿势,让李静莫名想到了杨过抱着肋骨受伤的陆无双奔跑时,手上丝毫没有颤抖的场景。那是只有内功和轻功的高手才有的境界。如果放到朱说这里来的话,李静觉得,在写字这个领域,他算是高手了吧。当然,李静活了两世,真正近距离观察别人写字,也就眼前这一人。得出的结论,未免过于武断了。

    最后一排,整体上看,说是整体,前两个字,李静抓住重点的看了朱说运笔的手腕,虽然没有被提醒,但她觉得,手腕而非手指,才是一个字成败的关键。

    然后,李静往桌边移了半步,试着放大视野,从整体上看朱说写字,说是整体,把焦点从手上移开之后,进入李静略微酸涩的眼中的朱说的身影,自然是头部占了重要的比重。

    七月末了,又在山上,晚间别说凉了,甚至会让人觉得冷。可是,朱说的额间,却升起了一层薄汗。

    李静看着在烛光下反光的汗渍,再次相信,写字,绝对是一个体力活。

    不过,比起这个,李静把视线定在朱说的五官上,绝对不是出彩的面相,放在大街上,一盏茶的时间就融入人群看不见的路人甲的脸。过分瘦肖了,甚至有些刻薄,幸好,他的颧骨并不突出,没有造成一种尖嘴猴腮的j猾相。

    若说可取之处,大概是他的眼睛,既不是丹凤眼,也不是特有神的大眼睛,中规中矩的双眼皮,眼睫毛也没有特别浓密,因为经常熬夜加上营养不良的关系,眼白中有很多血丝,甚至眼角还有些微昏黄。可是,这些,不能掩煞黑色瞳仁的晶亮。

    这自然不是孩童的瞳仁,也不是少年的瞳仁,是绝对的不含稚嫩的青年人的瞳仁,但是,跳跃的烛光之下,仅仅是一个看到一丝余光的侧面,李静都看到了里面的烨烨生辉。

    与年龄不相符的晶亮,并不是无知的坚持,不知疲倦的韧劲,见多识广的深沉,耐得住寂寞的沉静,这个人所有美好的东西,都体现在烛光下烨烨生辉的眼睛里了。分明是一双再普通不过的眼睛,不知道怎么就折s出了那么耀人的光芒。

    朱说写完了,放下笔,久久不见李静说话,转身,正对上李静那双被他眼中的光芒吸引的痴迷的水眸。李静看得过分痴迷了,在对上朱说眼神的那一刻,甚至没有来得及收回情绪。

    束发

    接收到朱说眼中诧异的神色,李静才收了心绪,垂下眼睑轻咳着道:“那个,我大致看明白了。天色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我自己练习就好。”

    随着李静垂下眼睑,房间中的暧昧气氛不仅没有变淡,反而随着她脸上迅速晕染开来的绯色,欲盖弥彰。

    朱说双手握出青筋起身道:“时辰还早,我看着你再练习一会儿。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再问问我。万事开头难,既然你有心习字,第一个字,就要写好。”

    李静本来因为盯着人看得羞耻心想要逃避,可是,听朱说话语,全是关于习字的。想到对方每日课业繁忙,又真心教导,她在心中连连提醒自己专注,深吸了口气,忍住拍脸颊的冲动,拿了张纸开始折。

    看李静瞬间冷静下来,朱说心中,不知道是放心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

    他一向是一个有担当有主见的人。虽然遇到李静是意外,对李静动心更是意外中的意外,但是,心动了,他就不打算退却。

    当然,他不是那些传奇话本里不负责任的书生,也不想随随便便不负责任的任情、欲控制轻薄了李静,毁了自身。

    想通他对李静的感情之后,他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就让自己慌乱躁动的心静了下来。

    李静出身高贵,与一无所有的他自是不相匹配。可是,从李静对自己身世的讲述中,他明白了,她不是那种在乎荣华的人。在她身上,他也看不出大家闺秀的修养,甚至还有市井江湖之人的痞气。

    让朱说动心的,是李静那个云淡风轻的笑容,以及她的坦诚自我。

    那样的身世,那样的生长环境,注定了李静的心智,显然与普通的闺中少女绝不相同。她的勇敢与自信,甚至让身为男子的朱说自惭形秽。她的道德尺度,虽不说是离经叛道,也没有愤世嫉俗,可是,朱说分明能够感觉到,她跟他,以及大多数人,甚至她身边亲近的那些同学,思绪不在一个范畴上。但是,那样的李静,朱说虽然不善应对,却是并不讨厌。

    当然,让朱说下定决心的,还是李静对他的态度。李静这个人,看似很温和,对任何身边的人都会笑。但是,对不同的人,她的笑却是不一样的。

    并不是朱说自恋,二十三岁的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李静对他,与对其他人,包括那个莫公子和她的双生哥哥,都是不一样的。

    初识的夜晚,李静跟他讲了她的身世以及十几年的经历,还有隐藏在诙谐之后的微微的发泄、抱怨;但是,朱说第二天从李公子和莫公子那里得知,李静会关心别人,但总是与人保持着距离,从来不会跟人分享她的心事。

    李静的厌学,李静对佛经的抵触,他开始就知道了。

    可是,十几日之后,李静居然敲开他的房门说要看佛经。

    李静对他,是不一样的。不过,从李静丝毫不懂得遮掩的眼中,朱说知道,这份不一样,并不是跟他一样的动心。

    虽然她刚才盯着他看得出神了,虽然被他发现之后脸红了,但是,那种羞耻心,绝对不是少女的心动,朱说二十三岁了,这个时代,男子最早十三岁就可以成亲了。就算他自己一心想要考取功名没有谈及婚嫁,朱家那么大,长山镇那么多人,他又不是瞎子傻子,没吃过猪r总也见过猪跑的。

    朱说觉得,即使李静没有对他说出来,她自己,跟她亲近的莫公子、万公子,肯定知道她是女子的,那个万公子还说过让她进万家的话,她对婚姻嫁娶,肯定是知道的,而且,不会像别的少女谈及就是羞涩,但是,她似乎并不向往。

    有限的言谈之间,朱说隐约感觉到,李静似乎是想一个人守着她的那份家业过一辈子的。

    这样很好,李静把他当作了特别的存在,但是她自己毫无所觉;他对李静动心了,但是,不管是他现在的处境,还是李静现在的身份,都让他们之间暂时不可能牵手。

    所以,只要如常的相处就好,按照李静的步伐,如常的。

    但是,李静那瞬间收敛的心神,还是让他有些受伤。二十三岁无家无产一心投身科考的大龄青年的心动,显然不可能一帆风顺。

    李静收敛了心神,努力向着朱说刚才写字时手腕的动作,笔锋的流转,努力按照他讲的虚实的要领写字,可是,理论先于实践的结果,只是让实践出来后更加突显出它与理论的相去甚远。

    三十个字,李静声声花去了小半个时辰,虽然没有明显的刺刺的了,她也注意着没有晕染开来,但是,她仍然没有办法控制笔锋,虚实把握不好,力道没有办法均匀,节奏不是过慢就是过快,一个字有好多停顿的地方。

    写到第三十个,李静手酸的都挪不动了,也没有写出朱说那个“一”字效果的十一。

    李静这一次,是真的沮丧了,她活了两世,还从来没有觉得一件事做起来有这么难的。

    即使是六岁那年开始习武,辛苦是辛苦,却没有这么明显的不得要领。

    朱说递给李静一张折好的纸,帮她抽走她写完的那张纸道:“下一张,你站起身写吧。那样可能会更自在一些。”

    李静想了想,默默地点头。

    可是,刚刚起身,问题就来了。她今日没有去书院,就没有把头发梳成两个包包头,而是随手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坐着还好一些,站起身,一低头,因为重力的关系,头发从两边滑到了身前。虽然不至于抵住桌面,却足够挡住蜡烛的光线。

    李静不得不把笔放下,直起身子,离开书桌前几步,把头发散开,试着换一个发型。

    没有梳子、没有橡皮筋、没有发簪,完全没有弹力的缎带,想要扎住刻意保养得很柔顺的头发,对李静来说,还是困难了些。尤其是,知道身后不远的地方朱说还站在那里这件事,让她几次尝试都没有办法把头发盘成一个结,不免有些焦躁,手指变得愈发的不受控制。

    李静散发的时候,朱说是想要回避的。可是,李静并不知道他已经知道了她的女子身份,现在,她又是为了不想浪费习字的时间忍着尴尬(?)背对着他束发,他要是就此离开,显然又太过不合时宜。

    看李静几次都弄不好,朱说只得走上前,站在李静身后道:“手松开,我帮你束发。”

    朱说的声音很温柔,但是,再温柔的声音,也不能改变李静守拙的事实,也不能改变她披头散发站在对方身前的事实。虽然是背对着对方,虽然在朱说眼里两人应该是同为男子的(同为男子一方为另一方束发,反而更加微妙)。

    不过,显然李家的别院,修建的很坚固,书房的地板上,也没有暗道机关的入口。李静只得松了手,用轻得连她自己几乎都听不到的声音道了声“谢谢”,像木偶一样僵硬的站在那里,任由朱说为她束发。

    朱说显然有一双比李静灵巧不止十倍的手指,虽然指尖微微有些颤抖,虽然屏息而立让他的脸色有些充血,但是,不出一盏茶的时间,李静那一头在她自己手里乖张恣肆的长发,就被朱说手指捋顺得服帖,并且熟练地挽了一个弱冠的成年男子才能梳得发结。

    不过,因为李静手上的是缎带而不是簪子,最后束发之后发带扎成的蝴蝶结,以及发带均匀的长长地下摆,又给李静没有任何装饰的头上填了三分俏皮。

    整理了一下缎带的蝴蝶结,让两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