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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6 部分

迁之喜,但是第二天,乔老爷带着夫人和儿子乔冠,提着一个大捧盒,装满了绸缎等礼物,登门道贺来了。而且说话极其客气,甚至可以说有些巴结。

    这让左家人有些意外,搞不明白头一天乔老爷还没有这么热情,现在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却原来,乔巧儿头一晚已经将有位高官举荐左少阳直接参加会试的事情告诉了父亲和哥哥乔冠,乔冠敏锐地d察到,这位高官绝对不是一般人物,立即跟父亲商议,一旦左少阳及第,就想尽办法结这门亲。

    乔老爷原先是不很看好这门亲事的,原先乔冠提到的时候,他还不太愿意,说了前提是左少阳先及第再说,可是现在听有高官直接推荐左少阳参加会试,又经过儿子这么一点拨,立即也发觉其中的奥妙,——左少阳现在有高官直接保荐,说明他与这位高官关系非同一般,将来有高官撑腰,自然是青云直上飞黄腾达的,所以,要趁他还没有及第之前,便把两家的关系搞好。

    所以,第二天,乔家才倾巢出动,借乔迁之喜来套近乎拉关系。

    左贵老爹对乔老爷的成见自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变的,不过,人家陪着笑脸来道喜,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加上还有乔冠在一旁调和气氛,乔冠又在左贵老爹打悔婚官司方面帮了他不少忙,所以左贵老爹到没有给乔老爷难堪。

    说着话的时候,瞿老太爷夫妻得到消息也来道喜来了。

    瞿老太爷原先不知道左少阳准备参加医举考试,到了才知道的,嚷嚷着这得好生庆贺一番。而伍舒、田少爷、康玄胡等人也先后脚都来左家道贺来了。

    左贵老爹这才有些笑意,在东市找了一家酒楼,摆了一桌款待来贺宾客。

    席间,瞿老太爷问起到底是哪位高官直接保荐了左少阳,左少阳自然没有说,瞿老太爷猜了半天不得要领,便把话题转到了即将举行的科举考试上来了。

    他们议论最多的,自然是左少阳能否高中状元。

    对这个问题,左少阳心里最清楚,若只论医学知识,唐朝医者比自己差了一千年,没办法比,肯定是状元,但是,现在考的不是这个,而是用唐朝的知识来考,自己一个后世穿越者,所表述的现代医学知识,能否得到古代人的理解和认可,会不会把真理当成谬误,这可不好说。再加上,自己这一笔字,只怕就不一定能拿到状元了。

    所以,左少阳还是很有些担心的。

    第二天,左少阳来乔府给乔巧儿复诊,顺便探望苗佩兰。乔冠到衙门上班去了,乔老爷和乔夫人很热情地接待了他,并让丫鬟去叫乔巧儿。

    好半天,丫鬟回来说,乔巧儿和苗佩兰在后花园忙着呢,请左少阳到后花园去诊病。

    乔夫人埋怨道:“这孩子,怎么这么调皮,还让左公子听她的”

    左少阳笑道:“无妨,她腿脚不便,我去后花园就是了。”

    乔老爷和乔夫人便让丫鬟带着左少阳到后花园去,两人却不跟随。

    来到后花园,进了月亮拱门,绕过翠微假山,过了荷塘,便看见两个俏丽的身影,正在后花园挥锄头抡镐干得欢呢。正是苗佩兰和乔巧儿。

    丫鬟想出声招呼,却被左少阳拦住了。他轻手轻脚来到二女身后,作出姿势正要吓唬她们,不料二女突然同时转身,“嘿”的大叫一声,反倒把左少阳吓了一跳。二女见他那样,都咯咯笑弯了腰。

    左少阳笑道:“当真奇了,你们两背对着我如何知道我来了?”

    “你一进园子,兰儿姐就听出你的脚步声了,听你轻手轻脚的,就知道你要吓我们,所以我们故意装着不知道。反吓你一跳咯咯咯”

    “调皮鬼你们两在做什么呢?”

    “把花园里的石头捡走,把杂草除了,准备天暖之后,好开垦土地种你的药材啊”

    “不早,现在马上正月就完了,早春二月,天气会开快转暖的,兰儿姐姐说,地一解冻,就可以松土施肥了。”

    第407章 坚持真理的代价

    左少阳对苗佩兰道:“好不容易到京城了,就歇歇呗,干嘛那么辛苦?叫仆从帮忙开垦就行了嘛。”

    苗佩兰微笑摇摇头:“让我闲坐着,我闷得慌,所以才这么早就做这些事。”

    乔巧儿吐了吐舌头,笑道:“哥哥,兰儿姐姐闲不住,你让她闲着,那是故意折磨她呢。她住进来之后,便把住处上下都打扫了一遍,还是闲得慌,就嚷嚷着要把后花园空地开垦出来。我可拗不过她。”

    “那行啊,我跟你们一起收拾园子。”说着捋着衣袖就要动手。

    苗佩兰笑吟吟拦住了他:“你赶紧给巧儿复诊吧,完了好回去温习功课,马上就要医举考试了哩,老爷要是知道你在这干这种事,只怕会怪罪我们俩耽误了你的。反正也没多少活,还有好些天呢,我们慢慢做就行了。”

    “这话到也是,那好吧。不让你们两为难。”

    左少阳给乔巧儿复诊,病情进一步好转,不需要更改用方。又说了几句闲话,便被二女退了出来。只好苦笑摇头,乘车返回家中。

    终于,科举考试的那一天来到了。

    唐初科举考试只考一天,日出开考,日落结束。一大早,天还没亮,贡院门口便是人山人海的了。唐初科举开的科目有六个,各科取贡生的名额是按照全国各州的等级分的,上州三人,下州一人,平均两人,全国有三百余个州,所以汇聚京城参加会试的全国贡生有将近四千人,加上陪考的家属,难怪人山人海了。

    科举每科及第名额不等,秀才、明经、进士等科目一般为十五人,而明算、医术等杂流科目则取十人、五人不等,算下来,每科平均的进士及第名额是十人左右,也就是说,将近四千人,要争夺的一百个及第名额,这竞争不可谓不激烈了。

    医科及第人数为十人,左少阳及第还是很有信心的。左贵老爹、丁小三和白芷寒都来陪考,乔冠和瞿老太爷也一大早就来了,左少阳这场医举考试,与他们也是息息相关的,自然很是关心的了。

    白芷寒除了给他准备装着笔墨砚台的书袋之外,还替他准备好了一个黄铜暖炉,还有一小袋的炭火,到时候带进贡院取暖用的。不过,满场五六千贡生中,绝大部分都是穷学生,只能笼着衣袖在寒风中簌簌发抖,别说暖炉了,好多连身上的夹袍里面连丝棉都没有。看着让人可怜。

    伍舒自然没有来,他请的那位替考郎中拿着他的文解来了。两人还别说,相貌还真有几分想象,或许是找人特意打扮了的。田少爷,还有康玄胡,也都等在这里。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贡院大门打开了。一众人排着长队拿着文解回执一个个鱼贯而入,进了贡院。

    贡院里有专门官员检查考生带入贡院的暖炉、书袋、食物等等,另有专门的官员核对文解考生相貌特征,若明显不符的,则请到一边详加核对。

    替伍舒替考的那位遇到了一点麻烦,因为脸型有些不像,被请到了一边,但是符合的官员看了之后,也没多问,就把他放行了。

    左少阳不知道伍舒是否花了钱买通关系,不过他能顺利进入贡院就好,好歹自己这一场科举还是因为他歪打正着把抄袭自己文章送到御史大夫杜淹那里,这才引出后面这么多事情来,也才有自己参加科举考试。

    进去之后左少阳便有些傻眼了,原以为京城的专门考试的贡院应该设置不错,没想到,却是跟牲口马厩一般一排排的小平房,每一间都是巴掌大的一块地方,搁一根凳子一张桌子,一个马桶,就塞得慢慢的了。比合州的贡院小多了。可能是人太多的缘故,而且这房间不想合州那样有半个门,这连门都没有,后面还有一间窗户,说是窗户却没有窗扇,只是一个四方窟窿,估计是为了方便监考官从后面监视考生是否作弊。

    根据文解上的编号,左少阳找到了自己的考舍,进去之后坐下,把暖炉放在桌下,脱了鞋,踩在黄铜暖炉上,腿上再搭一条薄被,便全身乱洋洋的了。

    他取过书袋,将文房三宝(不准带纸,试卷和稿纸由考场统一发放,所以文房四宝只有三宝)放在桌上,拿过水壶到了一点水在砚台上,开始研墨。

    每一排考舍都有两三名监考官来回走动监视,大声说着贡院考场纪律,用警惕的目光盯着一个个考生,好象他们都在准备作弊似的。

    晨时正,考试开始。

    清脆的云扳在贡院上空回荡,监考官吏开始发放试卷。

    左少阳这是第二次参加贡举考试,已经不怎么紧张了,拿到试卷看了一遍,题目出得很活,考的主要是考生对《伤寒论》等几部医学典籍某些问题的理解,而不是像县试、州试时那样多限于对医学典籍内容了解程度的考察。从类比角度看,县试、州试有点象高考和本科考试,而会试则像研究生考试了。考的是对某个问题的看法和观点。

    左少阳答题前面的都很顺利,写到对《伤寒论》白虎汤证的理解时,遇到了麻烦。

    这道题是先默写出《伤寒论》中关于太阳伤寒因误治,转化为白虎加人参汤证,以及白虎汤的禁例的条文,然后进行分析评述。

    《伤寒论》左少阳是烂熟于胸了的,默写出来之后,中规中矩地开始逐条评述对条文的理解。可是写到地一百七十六条的时候,卡壳了。

    这一条有个错误,一个被后世公认的确实存在的错误。

    《伤寒论》第一百七十六条原文是“伤寒脉浮滑,以此表有热,里有寒,白虎汤主之。”但是,《伤寒论》前面条文已经明确说了,热结在里,表里俱热者,白虎汤主之,而且还强调了,其表不解,不可与白虎汤,也就是说,白虎汤证应当是表里俱热,而不是一百七十六条的“表有热,里有寒”,后面这种症状《伤寒论》阳明证时说了,应当用四逆汤,少y证的里寒外热,用通脉四逆汤。所以,《伤寒论》这一条肯定写错了。

    但是,这个错误最早是在宋朝校正《伤寒论》时才发现的,后世医家也认为这个条文有错误,但是,对于错在哪里,意见不一,比如宋朝林亿说应当是“表有寒,里有热”,而《医宗金鉴》认为应该是“表里俱热”,现代研究认为,后者更符合临床症候。

    左少阳为难的是,这个错误在唐朝没有人发现,如果是一般的学术交流也就没问题,直接说出正确的观点就行了。但是现在是科举,是考试,而自己是考生,当时大家都认为这是医学经典《伤寒论》上面的话,那绝对是真理,字字珠玑的,不可能有半点错误,如果自己在考试的时候提出医学经典著作《伤寒论》上有这个错误,得考虑这样做行不行,有没有好处。

    坚持真理没错,但是,坚持真理有时候是要付出代价的,好比布鲁诺坚持太阳中心说,反对当时盛行的地球中心说,最后被活活烧死在罗马鲜花广场。自己现在如果在答卷中写明《伤寒论》有错误,不是“表有热,里有寒”,而应当是“表有热,里也有热”。或许不会像哥白尼那样被烧死,但是,只怕肯定会影响自己的医举成绩。

    质疑权威可不是好玩的,弄不好就会被权威的拥护者踩扁。这不仅仅是一道题的错误,而是对权威的尊重问题,是原则问题,有可能不是丧失这道题的得分,而是丧失自己整个医举的得分

    左少阳把笔放在了笔架上,很苦恼地思索着怎么办。

    最稳妥的是,将错就错,照葫芦画瓢。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这一部分不答或者含含糊糊避重就轻地回答。但是,这有一个麻烦,这一次参加医举考试的,全国有六百人左右,都是各地选出的精英,只取其中十个及第进士,自己这道题不回答或者答得不好,只怕很难跻身前十名,那落榜的可能性很大,如果自己医举成绩太差,就算有御史大夫的保荐,也不一定能及第通过的。

    左少阳把所有的题都答完了,只剩这道题,坐在哪里发呆。

    科举是不允许提前交卷提前离场的,就怕影响别人,就算做完了,也要等到最后统一交卷。左少阳上午就把其他的题都写完了,而且是打了草稿之后,一笔一划工工整整誊抄上去的。这叫展卷,卷面干净很重要。

    可是,望着那空着的一百七十六条论述,他从早上想到下午,还是想不到半点头绪。

    这天没有下雪,但是没有太阳,而且还刮起了寒风,呜呜的,由于前几天的雪很大,地上还有厚厚的积雪,刮风之后更是寒冷。左少阳虽然有暖炉,除了能烘烤到的腿脚和手之外,烤不到的身上、脸上,也是冷冰冰的,中午吃东西的时候都嚼不动。因为脸和嘴都冻麻了,得不停地用暖和的手去搓才行。

    贡院有提醒时刻的云扳响,距离交卷只有一个时辰了,左少阳还是没有下决心该怎么办。

    第408章 大胆狂生

    这时,左少阳听到有呜呜的声音,开始以为是风声,可是细细听了不像,那声音有些哽咽和苦涩,是从旁边的考舍传来的,他把耳朵贴上去听了听,果然便是,是隔壁的考生在哭,呜呜咽咽的。

    贡举考试是科目交叉错开的,也就是说,左少阳旁边的人是考别的科目的考生,按照交叉的规矩判断,应该是考秀才科的考生。

    左少阳有些好笑,想必是答不上来,眼看着就要到时刻交卷了,很着急,想着又要落榜了,所以啼哭。

    啼哭声引来了监考官,这监考官倒也体贴这些十年寒窗的读书人,也不呵斥,低声问道:“哭什么?怎么了?”

    隔壁那考生抽噎着道:“回禀大人,天寒地冻,学生手掌冻僵,无法握笔,不能誊抄答卷,眼见交卷时刻将至,故此啼哭。”

    那监考官叹了口气:“你衣着如此单薄,又无火炉取暖,这冰天雪地里刮着寒风,手不冻僵才怪呢按照贡院规矩,监考官不准借东西给考生,包括取暖炉,所以我也没办法,你还是起来活动一下吧,或许会好一点。”

    “学生已经想尽办法,百法罔效,呜呜呜……”那贡生说道伤心处,哭声更响了。

    监考官忙道:“快别哭了,免得影响了别人答卷”

    “是”那贡生拼命抑制着哭声,那声音听着好象喉咙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左少阳听到这里,对那监考官说道:“大人,我的试卷已经答完了,把我的暖炉借给他好了。”

    说罢,将薄被掀开,拿出暖炉,从桌下递了出去。

    那监考官赞许地瞧了左少阳一眼,接过暖炉,简单地检查了一下,便放在了隔壁考舍那贡生的桌子下,低声道:“你遇到好心人了,还不感谢人家?”

    那贡生慌忙起身,冲着左少阳这边考舍长揖一礼,哽咽道:“多谢仁兄,敢问仁兄大名,小弟马周,永感大德”

    马周?左少阳心头一凛,高中写议论文,自己为了积累论据素材,曾读过一些古代勤学成才的名人故事,其中就有一个唐太宗贞观时的传奇宰相,名字就叫马周。

    马周出身贫寒,父母双亡,凭着顽强的毅力刻苦学习,成为学识渊博满腹经纶之士,但一直没有得到重视,长年过着清贫的日子。一直到贞观中期,才因替别人写的奏折得到唐太宗李世民的赏识,派人三请马周,听他谈论治国之道,很是赞赏。提拔他做了官,马周很敢进谏,给李世民上奏折提了不少意见(其中有一道谈论时政是提到贞观年代的一斗米只卖五文钱,这成为后世研究唐朝物价经常引用的重要论据之一),更得李世民赏识,由此马周一路青云直上,当上了李世民的宰相。

    莫非自己中学时背诵的苦学成才的历史名人马周,便是旁边这位?

    左少阳正要说话,那监考官忙作了个噤声状。忙陪笑点点头。

    旁边马周也不敢再说,只是冲着左少阳的考舍躬身一礼,然后将手放在暖炉上取暖,不一会,两手已经能活动了,又过了一会,终于活动自如,立即提笔誊抄起来。

    左少阳这边脚下没了暖炉,在呜呜的寒风中,身体的热量很快地流失着,手指也迅速变得不听使唤,他终于明白,旁边这位马周,为何冻得连手都没法握笔誊抄答案了。

    不能再等,时间已经不多,而且,手指也越来越僵硬,别到时候也跟马周一样无法提笔写字,那可就惨了。

    左少阳只得提笔开始写。

    他写了原文的意思,按照当时的观点的评判分析。写到这,他停了一下,让他将错就错去换取功名,他还是做不到,于是,提笔接着写,将这个错误指出来,并点出他错误的原因。

    写完之后,又做了个别修改,然后誊抄上去。

    往上誊抄的时候,他的手已经冻得很僵了,笔画都有些走形了,好在坚持着把最后几个字写完,手指的冻得伸不直了。搁下笔,站起身活动身子。

    又过得片刻,贡院交卷云板终于响了,监考官开始收卷。

    试卷收走之后,马周双手捧着那暖炉过来,恭敬地放在左少阳面前,拱手道:“敢问仁兄尊姓大名?援手暖炉之恩永世不忘”

    左少阳拱手还礼:“小弟左忠左少阳,合州人。”

    “原来是少阳兄少阳兄考的是医科?”

    “是。”

    马周微笑道,“小弟考的是秀才科。”

    “原来马兄有志治国安邦,失敬”

    “哪里,纸上谈兵,怎及得少阳兄悬壶济世,惠及黎民呢。”

    两人相视一笑,马周拱手道:“小弟还有琐事,就此告辞”

    左少阳见他衣着单薄,寒风中簌簌发抖,忙道:“这暖炉给送与马兄御寒好了。”

    “不必了,这寒风还冻不死我马周,告辞”说罢,长揖一礼,大踏步地走了。

    左少阳望着他的背影笑了笑,这人性格好生孤傲。便收拾好东西出了贡院,门口左贵老爹等人忙迎了上来。围着说话。

    左贵老爹问了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