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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6 部分

怯的模样儿一直映在他的脑海。

    而今,它们却淡如止水。

    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复返。

    过了好久,他才从回忆中反应过来,今日已非夕时。

    狼狈地清了清嗓子,他又摆出了该有的笑意。

    “凡事都讲究一个因果循环,吕兰,我真的没有想到我的儿子和你的女儿,他们会重走咱们的老路。铁子他像我啊,他很爱小井。有时候,连我都佩服自己的儿子,一根筋得有些可怜又可恨,哪怕他明知道感情无望,明知道他也许一辈子都再也得不到她了,他还在咬着牙齿坚持,他的爱不分对错,不管青红皂白,不管世事如何看他,他就只管放开手去追随她的脚步。”

    “你觉得他做得对吗?”年妈也笑了,声音有些干哑。

    双手抚了抚脸,范援朝说得艰涩:“吕兰,我不如我儿子。”

    视线瞄向他,吕兰没有说话,

    停顿了几秒,范援朝又有些吃力的将脸从手心抬起。这个从军了一辈子的男人,肩膀还是那么挺直,不过声音却有着一丝迟疑,接下来的问话,更是他考虑了一辈子也没有结果的问题。

    “吕兰,如果……”闭了闭眼睛,他不知道问这个问题还有什么意义。

    “什么?”她看着他。

    再次注视了她良久,范援朝声音略缓:“如果我当初也能像今天的铁子那样坚持,咱们今天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吕兰突然笑了:“如果有了那样的如果,今天就没有铁子和小井的缘份。兴许我们的曾经,就是为了成就他们两人的孽缘!”

    “吕兰!”范援朝声音有些激动。

    她没有直接告诉他答案,不过,她的答案却就在答案。

    如果当时的他能够再跨前一步,就不会范铁和年小井的出生……

    也就是说,他不敢再想。

    时光早已蹉跎了岁月,范援朝声音哽咽了。

    “那个时候的我不懂,你会不会给我一个这样的答案。吕兰,后来我结婚了,我想忘记你好好生活,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却发现最终总是只有一个人在路上行走。我没有目标,没有终点,找不到生活的意义。不管家庭,婚姻还是事业,只是被人推着惯性的往前走,父母,朋友,所有人都告诉我,应该这样走,这样走才是对的……我也一直走啊走,我从来不敢回头,就怕一回头,就会奔向你的方向,就怕看见你过得不好……。”

    对于他的剖白,吕兰没有表情。

    “我一直过得很好,你是知道的。”

    “是,我知道。我看到了……你和他过得很幸福。吕兰,铁子他妈过世后,其实我一直在努力,我想……但是,老年他是我的战友,他信任我,我真的不想破坏他的家庭。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混蛋了!”

    目光有些湿意,吕兰笑了起来,“他一直挺惦着你的。临终的时候,还不断和我说起,一直记得和你在乌斯河的时候喝过的糯米酒。”

    糯米酒……

    一字一字,她的声音看似平静,却比世界上最为尖锐的刀刃还要锋利。

    活生生地c入了范援朝的心脏。

    那晚,乌斯河边的月亮很圆,他请了自己战友吃饭喝酒,不过是为了灌醉他,然后能摸上她的床。

    也正是那一天晚上,喝醉了酒的老年半醉半醒中找不到妻子,出来寻找时失足滚落营区正在修建的工事,摔断了一只腿,然后不得不复员回了农村家乡。

    他的复员也彻底带走了她,而他永远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

    见到她平静得没有愤怒的目光,范援朝面色有几分凄惶。

    “那是他不知道,我范援朝有多么畜生。”

    “他什么都不知道,一直觉得你是好人,没有高干子弟的架子,人又憨直,对战友又义气……”一点点数着,吕兰边说边笑,只有眼睛是红的。

    范援朝额上的青筋暴突了一下,突然激动了起来,“吕兰,你本来就是我的!”

    说完,自己又吓了一跳。

    多少年没有这么急切的少年情怀了?一叹气,深呼吸一口气,他又强自镇定着自己:“对不住,我有点儿激动了。吕兰,不怪你,都怪我自己不够坚定。我那时候太恨你了,恨不得掐死你,我想不通,想不通你为什么会轻易就放弃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都过去了!一晃就是一辈子!”

    “我记得我说过,一辈子都不会负你的……呵呵……结果,我偏偏才是负了你一辈子的那个人。”

    摇了摇头,吕兰觉得有很久没有想过那么多事了,突然有些疲惫。

    慢慢地她闭上了眼睛,依旧靠在墙壁上。

    “好了,你回去吧,让人瞧到不好,范司令员。”

    看着她,看着她面上似乎化不开的疲惫与疏离,范援朝站起身来,缓缓离开。一步一步走得有些艰辛。

    背后,传来她的声音。

    “我能接受你金钱上的帮助,因为我女儿需要。就当……是你当年欠老年的,用来救助他的女儿。不过,我更希望你能想办法把你的儿子带走!他是一个好孩子,犯不着为我家没有福气的闺女毁了一辈子的幸福。”

    幸福?!

    想到自己的一生,范援朝没有回头。

    “他长大了,我管不了他了!”

    当然,他也不想去管。

    说完,吁了一口气,情绪不再外露,他大步离去了。

    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吕兰知道,这才是现在的范援朝。

    记忆里那个少年,多年前便已经死了。

    ——

    俗话说得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一场雨,一场灾,一声灾难的事故,带给宝柒的不仅仅是感冒,差一点就活生生地要了她半条性命。

    心情不说,情绪很难调整过来。

    虽然有周益的悉心调理,她的这场病却没有自己想象中好得那么快。认真说起来,她一直觉得自己的身体素质非常好,身子骨儿更不弱,多少年都没有生过病了就是铁证。

    可是,这一病还就像好不了一样。烧虽然退下去了,不过时不时觉得头晕,胸闷,鼻塞,一天几个喷嚏更是少不了。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精气神儿一般没有劲儿。

    换了往常,她这些烦恼都是会向年小井诉说的,她几乎就是宝柒的终级垃圾桶兼劝慰导师。以前不觉得,突然间失去,她发现一个人有一个可以随时倾诉的朋友是多么的重要。

    小结巴也是可以说的,但是,小结巴虽然年龄比她大。大多数时候她却像一个小妹妹,善良却迷糊,性子温婉而单纯,更没有小井那么通透的性子。有些事,有些想法说了她也不会明白,反而会搞得她也跟着心情欠佳。

    于是,她便不说了。

    一天……

    二天……

    一晃,又是三天了!

    三天时间里,她总共去了三次协和医院想要探视方惟九,不过都遭到同样的拒绝了。方家的老人她没有见着一个,方惟九只有一个老爸了,接待她的人是方家的管家。

    管家态度挺好的,更是没有丝毫的责怪她,不过,不管她怎么说,他都不让她去探视他。甚至于半点都不告诉她方惟九的治疗情况。

    宝柒有些小小的失望。

    不过,只要想到他还活着,心里又亮党了不少。

    接下来,她除了照常去医院看看年小井的恢复情况,还是时不时去一趟协和。奈何,方家的闭门羹算是煮得熟透了,半丝风都不透。

    一个星期之后……

    当她再一次去的时候,方家人已经没有了。医院方面告之她,方惟九人已经转院了,听说是出国治疗。至于他的病情,医院方面要么说不知道,要么说要保密,谁也说不出来他究竟伤得怎么样了。

    莫名的,她心里有些慌乱。

    想了又想,她把这事儿拜托给了冷枭,想让他帮着自己查查。结果,除了告诉他出国之外,无端端甩一个黑脸,却是照样儿没有其它的情况要告诉她。

    她稍稍迷茫了一下!

    出国治疗了……也好吧?!

    毕竟,国外的医疗技术发展很快,在某些领域的确是国内达不到的。

    在这些日子里,她每天都处于冷枭同志的精心喂养之下,虽然心情不是很愉快,到底还是一个怀孕的女人。慢慢地,身体就像是突然胖了一圈儿,肚子虽然还没有明显的凸起来。不过,腰身粗硕了不少,连她自己也能感觉得到。

    冷枭说,得把她像猪妈那么养着。

    而做一只幸福的猪,就是冷枭给她的政治任务。

    她每天的日子就是吃饭,睡觉,小雨点儿,军总医院。再吃饭,再睡觉,再陪小雨点儿做康复训练,再去医院看年小井。除此之外很少见生人了,除了在军总时不时遇到小结巴,就连宝镶玉都见得少了,而冷家的老爷子,估计还盼着那边儿的‘孙子’出生,自然没有时间来‘关照’她的情况。

    因此,她怀孕的事儿,处于极少数人知道的范围。

    她怀孕又生病,假期再次被无限延长了。

    在这个期间里,年小井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基本上没有了生命危险。但是,按医生的说法,并不代表她就是解脱了。

    专家这种生物吧,并不是所有都只会挨砖和胡说八道的。这一回,他们说准极了。脱离了危险期的小井虽然生命指征平稳了,不过却真的再也没有能够醒过来,成了他们嘴里说的持续性植物状态,老百姓通常指的植物人。

    植物人……

    活生生的年小井变成了一个不会说话不会动弹的植物人,宝柒心里始终难以接受。可是每每去医院时,见到不言不语,没有反应的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又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小井还在,可是她又像已经远离了。

    长长的日子里,范铁整天衣不解带的伺候着小井。除了他的工作之外,其余的时间多半都耗在军总的医院里了。不管洗还是擦,不管喂水还是喂饭,不管多累多脏,他凡事都要亲力亲为不假于人手。

    有时候,年妈实在看不下去了。

    她无数次哀声叹息地劝范铁,不必为了小井做到这种地步。他还年轻,他该有自己的精彩生活。京都,一个国际化的大城市,灯红酒绿,纸迷金醉,有多少姑娘貌美如花,那些,才该是他追逐的目标,整天守着一个不会说话的活死人,实在是太过糟践他了。

    不过,对于她或者外面所有人反常的言论,范铁一根不理,完全不以为意。并且以照顾小井为乐,整天忙上忙下不亦乐乎。

    每每对付年妈,他就笑着来一句:他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尝尝做小井亲爱老公的滋味儿,她真的忍心剥夺了么?不仅弄得年妈哑口无言,就连病房里那几个特护小姑娘瞧在眼里,都经常偷偷跑到旁边去抹眼泪。一边儿感动得哭,一边儿期待自己这辈子也能找一个不管生死,不离不弃的男人。

    要知道这种事儿,一天容易,十天容易,一个月容易,一天又一天,没有尽头的数下去,就是真的不容易了。

    此时的时光,并不匆匆,过得艰涩无比。

    这一年的五月,就这样过去了……

    翻着日历,六月也过去了……

    数着心跳,已经七月底了。

    年小井一直不有醒过来。

    人这种生物有时候特别奇怪,有时候觉得一件也许永远都迈不过去的坎儿,随着时间地不停转动,不知不觉也就那么过去了。虽然时间它依旧沉重并不轻松,不过人还是有能力撑着它,渡过一分一秒。人的忍受力,绝对是无穷尽的。熬着,忍着,盼着,等着,一天二十四小时,过着过着也就那么地儿了。

    两个半月的时间里,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在医院里接受看管和治疗的游念汐,命硬得让人不得不咬牙切齿——祸害千年在,好人命不长。年小井成了植物人,而她的身体却完全痊愈了。

    只不过,出院之后的她,再也没有机会逃匿或者危害别人了。她被冷枭派人直接送到了天蝎岛的秘密基地,听说那儿有一个特制的审讯式小监狱,关押得全是一些特殊的群体,至于接下来如何审讯她,就可以预见了。

    而方惟久这个人,像是突然间就凭空消失了。

    不仅国内,就连宝柒托冷枭打探,在国外也没有结果回馈。

    对于这个事儿,为了照顾冷枭的情绪,她又不好多得太多。一问多了,他要么就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瞧,要么就是狠狠抱住她,不再多言一句。

    如此,她只能等待。

    等待在下一次,在某一个春暖花开的清晨,在某一个草长莺飞的地方,那个男人会再给她无端端制造一个‘巧遇’,突然又再次从天而降般从她的身边儿冒出来,流里流气地挑着眉吹声儿口哨,喊一句。

    “嗨,小妞儿,我们又碰上了,还真是巧啊!”

    而她盼的不过就是——他活着,便好。

    一转眼,宝柒怀孕已经三个月了。

    大概因为最近情绪的波动太大,周益把脉说她的身体在那次暴雨感冒后,一直没有恢复得大好,总是嘱咐她要加强营养,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她也总是轻松的笑着点头说一定。

    然后,便是严格执行。

    陪着小雨点儿做康复训练,时不时去医院看看小井,在家的时候,无聊了就研究研究她从来没有真正吃透过的《金篆玉函》,没有人会觉得她的日子过得不轻松。

    当然,除了冷枭。

    只有他知道,她心里的枷锁有多么的沉重。

    有些问题一旦存在了,它就是存在了,不说破也未必就是没事儿。

    他也在等,等着那个活泼开朗的宝柒又活回来。

    ——

    ——

    七月底的天儿,正当热的时候。

    就在七月末的最后一天,她突然接到了范铁从军总医院打来的电话。

    他说,小井有反应了。

    有反应了?!

    大惊,大喜之余,宝柒撩开了自己本来要去妇幼院做首次产检的事儿,打电话给去了部队的冷枭,告诉了他这个喜讯,自己则慌不迭地跑去了军总。

    喜滋滋推开门儿的时候,年妈不在,病房里,就范铁一个人坐在床边儿上,手里拿着年小井自己写的东西,他在读给她听。

    两个多月的时间,范铁整个人瘦了不少。不过不做和尚,头发留成了特种部队标准的短寸,看上去挺精神,今天的情绪更是不错。

    看到宝柒进来,他还冲她乐了乐,“七七,你来得这么快?”

    “急不可耐么?你说小井有反应了?”宝柒回应着,放下手里的东西,坐过去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小井,雀跃的心思往下沉了又沉。

    两个多月,范铁瘦了,成了植物人的小井,反常被他养得白白胖胖。

    精神不错,可是和他说的有反应……两回事儿啊!

    看着面前这个曾经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男人,变成了一个十足的贤夫,宝柒心里很噎,很堵,越看越是不忍卒读。

    这套高干病房,几乎已经成了范铁和年小井的旧物展览室。小井出了重症监护室之后,范铁把他俩曾经同居那个房屋里,他们曾经使用过的旧物,一点一点地搬了过来,全部摆放在了病房里。搞得病房没有半点儿病房的样子,不知道的人一走进来,还以为进了谁温馨的小家。

    一件件念旧的物件儿,让宝柒每次来看到,心里就特别难受。

    瞄了她一眼,范铁握着小井的手,捏一下她的鼻子,又笑了:“小乖,七七都过来了,你还装睡呢?”末了又转向宝柒,有些得意的笑:“七七,看我把她伺养得不错吧?”

    心里揪着,宝柒皱了皱眉,别开了脸。

    “不是说起色么,我怎么瞧着……?”

    范铁认真的点了点头,“她刚才真的有反应了,难道你也不相信?七七,我告诉你,我觉得她知道我在说什么,她什么都知道的!她刚才……她刚才还脸红了!”

    脸红了?!

    看着小井脸红的脸,宝柒心里一叹,说,“我信!”

    当然,她说的是假话。

    可是,她不愿意打击开心的范铁,更不愿意去反驳他。

    就当给他一个美好的想象好了。

    实事上,从医院的常识来说,一个持续性植物状态的人,她任何的知觉都已经没有了,除了作为人类最基本的呼吸和营养代谢等最低一等的生命功能。她的思想,她的情感和意志已经消失。

    “你真信啊?”范铁清瘦的脸,笑得化开了,“我刚才叫医生过来,他妈的竟敢不相信我。非说我看错了。他们都不相信,一个个瞧着我的样子,像在看神经病,妈的……还是七七你最了解她了。你说小井这样的女人,她又怎么会让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呢?她是那么聪明,她不管做什么事儿都是有计划的……”

    “范队……”宝柒喉咙呜咽了一下,又哽住了,待他转头时,迂回的劝说:“你照顾她辛苦,自己也要多注意身体,我瞧着你都瘦一圈儿了!”

    鼻腔里哼了哼,范铁的语气真是轻快了不少,摸了摸自己的脸,“不会吧?我瞅着现在正合适,你看范爷这身段儿,多标准的男人啊!”

    “是!你最帅!”宝柒也跟着他笑。

    其实,她的心里也有其它人同样的顾虑,如果小井一直醒不过来,难道范队真的要选择这种差不多像殉情的方式来回报这份儿爱情么?可叹,这世间,能做到的男人有几个?

    然而,作为小井的朋友,她心里清楚的知道。如果小井还有一丝意识,她绝对不会允许范铁这么做的。

    两个人坐在那儿,范铁对小井说了很多话,也对宝柒重复了无数次他真的看到她有反应了。不过,宝柒真的没有看到他说的现象。

    大约两个小时后,冷枭过来了。

    他是从红刺总部直接赶过来的,顺便给范铁带了一个空的大红封。

    “诺,给你准备的。”

    “好兄弟!”拍拍冷枭的胳膊,范铁一抹脸,有些叹息:“枭子,你说咱老大也真是忒不容易,总算是要结婚了!可是,他的眼睛……”

    一说起邢烈火失眠了几个月未复原的眼睛,两个男人顿时陷入了沉默。

    明天,又是一个‘八一建军节’了。

    同时,也是邢烈火和连翘的大婚之日。

    良久……

    还是范铁说话了,“枭子,你说咱兄弟几个怎么都整得跟电视剧似的,人家找老婆,没多久都牵着孩儿了。咱就没有一个人顺当的。眼看咱老大苦了那么多年,马上要修成正果的时候,他妈的眼睛又坏掉了。说来说去,还是傻人有傻福,你看诚子那家伙,婚也结了,小久也怀上了,多得瑟啊……不对,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