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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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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亭儿说,我在想丝红姐和杏花姐的脚都挺大的,一定是妈妈裹得不好。

    二太太说,也不是这么回事,她们都没有父母了,跟你一样,孤儿。

    亭儿说,我不是,我有妈,你不就是我的妈妈吗?

    二太太自觉刚才说得莽撞,忍不住搂住亭儿说,亭儿说的是,真是妈的好女儿,乖女儿,妈疼你。

    这时候黄嫂提了饭来,见了亭儿在炕上坐着,一双脚放在捶布石下压着,还以为是亭儿惹得二太太生了气受罚,末了儿才知道是在裹脚,心里也就多了几分羡慕,想着这丫头真是交好运了。

    交了好运的亭儿在裹脚之后坐在炕上不动窝地呆了三天,连睡觉时都不能解开,只是不压捶石布,吃喝拉撒都是二太太亲自伺候,有时候田嫂过来帮着料理些事,事实上也没有多少事。

    到了第四天的时候,大太太带着丝红过来了,丝红当然是抱着大少爷。大太太的手里托着一砣东西,是用帕子包着几颗红线梨。

    让孩子吃着玩,消磨消磨工夫,大太太说。

    二太太说,这么着都把孩子惯坏了。然后又对亭儿说,还不赶快谢谢大娘。

    亭儿接了大太太递给她的一颗红线梨,说,谢谢大娘!这称呼对亭儿来说着实有点不大习惯,但是她的身份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大太太见了亭儿脚上压的捶布石,对二太太说,我的天!这还动了真格的了,弄得太急了,让孩子受不了。

    二太太说,没怎么着,咱们不都是这么着过来的?二太太并不知道大太太小时候裹脚的时候是否也像这个样子压上捶布石。

    大太太说,我听丫头们说亭儿裹脚呢,就过来看看,我说这男人留辫子女人裹脚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这会儿又有别的说法了,要是都这么废了,老辈子的规矩就败完了。

    二太太附和着大太太说,没规没矩天下就乱了。其实二太太并不知道大太太说这番话的真实背景,就跟着问了一句,有人说闲话?

    大太太说,没有,谁敢说闲话?就是大当家的说了几句不相干的话,你别在意,我要不提你什么也不知道。

    可我还是想知道大老爷怎么说,二太太说。

    他说如今山外面的男人都不留辫子,女人也不裹脚了,大太太说,山外头是山外头,山里头是山里头,种庄稼都有不一样的时候,人哪说是一样?像他那样留个二刀毛子,好看死了!说了便笑。

    二太太也笑,在这方面她和大太太的意见一致。说实在话,这二刀毛当然不是大老爷要这么留的,那也是因为段四。二太太想起去年的娘娘庙,后背上总有股凉风。

    可说呢,段四那土匪,当初把我们当什么人了?大太太除了心有余悸之外还有耿耿于怀,就那么长的大刀,抓把过来噌的一声,一条大辫子就这么给割了去了!大太太满脸愤怒,好像就是刚才发生的事一样,说,可这会儿段四成了好人了,来了就八碟八碗的吃,当家的还陪着喝酒,我就不想理他,要是以后再惹了保和堂呢?他这种人备不住。

    二太太说,段四好歹说起来也算是官面上的人,大老爷现在也是官面上的人了,都是常共事的人,哪能没有个礼尚往来呢?再说段四当时也不知道是咱们保和堂的人,老爷子在的时候就待他不薄,做人哪能没一点情?言下之意是说当时也幸亏是段四在场,要不后果不堪设想。

    细想想大太太也知道是这么回事,但是说起来总是气愤难平。其实最不能忘记的应该是正月十五遭了二老爷和苗树梁的土匪算计的事,那才真是凶多吉少。

    大太太说,你这边始终没个丫头使唤,让丝红过来吧,杏花这丫头不行,你也用过她的,在我那边也是,瓷眉呆眼的,就老太太在的时候使得了,赶明儿赶快找个主儿嫁得远远的。

    二太太说,我这儿现在也用不着丫头,有田嫂就行了,你那儿带着忠儿呢不是,没有丫头咋个行?还是让丝红带着忠儿吧。

    大太太倒不是一味的说风凉话,如果不是因为二太太不太计较的话,银杏谷这边打从秀儿走了之后,的确是从没有个像样的丫头,大太太哪能不知道这一点,早就想着这事,也跟大老爷提过,大老爷说过些天去涞水的时候从易州人市上再买两个丫头回来。

    大太太说,眼见着妹子的身孕就显了,没个机灵便的丫头怎么行?

    二太太说,先这么着吧,我这边现在也真没个什么做的,衣裳什么的拿到后头洗就行了,等到田嫂忙不过来的时候再说吧。

    大太太说,妹子放心,嫂子知道这事,到时我会有个安排,先让田嫂支应着,保和堂上下上百口子人,怎么也腾个人出来。

    二太太说,到时再说吧,嫂子要是忘了,我一准儿告诉你。

    大太太没呆太久的工夫,又说了些家常话就走了,屋子里又一下子清净下来,只剩了二太太陪着亭儿,现在二太太除了陪着亭儿不做别的事。二太太原以为给亭儿裹脚是一件与保和堂之外的人毫不相干的事,但是出了个意外,并且仍然是着落在段四身上。

    依着段四跟保和堂蒋家的缘分,这个从大清到民国在京西混得很有些头脸的段四对名门蒋家的影响肯定不止是半夜三更在荒郊野外割了大老爷辫子这件事。事实上追究起来割辫子这件事也不能怪段四,所以段四现在依然是保和堂的常客,只是穿戴装束不断改变,以前穿清朝皂隶的服装,后来穿灰布军服,现在穿黑警服戴大檐帽,但人还是段四。

    段四骑着马带着个随从刚进了保和堂大门,二太太就知道了。二太太是听见月拱门外边有个护院房的汉子对菊花坞院子里的丝红喊话,大老爷在不?县司法科的段长官来了。丝红说,在厚塾斋跟大太太说话呢,我去喊。于是二太太知道常驻在板城的那个段四又来了,这时二太太正在给亭儿松裹脚布,她告诉亭儿再坚持几天就基本上大功告成了,事实上最艰难痛苦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按说段四是进出保和堂的常客,但直接接触二太太的机会不多。谈古论今议论政事和商量生意买卖都是男人们的事,一般情况下女人不掺和。女人有女人们的事,女人串门子聚在一块谈论的是家常,谁家娶媳妇谁家聘闺女,偶尔也谈庄稼收成什么的。保和堂的大太太和二太太虽然不同于一般农妇,但对外应酬都是大老爷的事,段四难得见保和堂的二位女主人,特别是二太太。尽管如此,段四对二位太太的花容月貌却是印象颇深,于是段四在同大老爷见面寒暄过后,一如既往地问到大太太和二太太。

    大老爷非常客气地请段四在太师椅上坐下,这时杏花已经笨手笨脚地端上茶来,大老爷亲自动手斟茶,又吩咐杏花端两碟小点上来。

    大老爷对段四说,内子可能带着孩子出去了。

    其实大太太就在后面桃花庵的院子里看着两个仆妇洗衣裳,大太太听说段四来了就躲到这里来了,她不喜欢段四这个人。这个人是个花溜棒槌!大太太在大老爷每次提到段四的时候都这么说,这感觉跟二太太一致。

    大少爷一定是长得更稀罕人了!段四总是说大老爷喜欢听的话,好些日子不见,我得看看贤侄!其实段四距上次来没过多长时间。

    大老爷自是高兴,说客套话,犬子还好,还好。

    杏花端了两碟小点上来,一碟核桃仁绿豆糕,一碟杏仁裹糖皮,都是保和堂作坊里的手艺,在京西太行山这地方难得见到,保和堂一般用来招待高贵客人,不外卖。

    大老爷很诚恳地请段四吃点心,段四就吃了块核桃仁绿豆糕,对其味道赞不绝口。

    段四说,比天津的都好,真是好吃,又香又甜。

    这么以来似乎是把二太太忽视了。

    段四吃了两块点心,这才跟大老爷提起推选省议员的事。其实这都是瞎凑合应付差事,即便推选上也是挂个空衔,虚的,段四说。

    段四这么说,大老爷就知道是落选了,脸上多少有些难堪和失望,但瞬间就恢复了常态,说,得选直隶省议员的确不是一件易事,愚兄才疏学浅,怎敢担此大任,这点倒是想到的。

    段四说,万斋兄也不必过谦,其实何县长和田师长都是很推崇你的,只是投票表决的事不好出面干预,再说这次当选的赵西山是县财政局长,在职,在涞水也是个有来头的,有些人孤陋寡闻,只看到眼皮子底下的事,对山区的人和事所知甚少,兄弟对这一点是感触颇深,感触颇深!

    大老爷对段四的话还是很理解,山区毕竟是穷乡僻壤,比不得县城里,近水楼台先得月嘛,这是千古不变的理儿,蒋万斋名望再高不过是一介平民,怎能与县财政局长相提并论?大老爷懂这回事。

    段四这次来主要是跟大老爷通报这事,把事情说明了,心里也就轻松了,然后喝着茶,吃糖皮裹杏仁,香脆脆的吃起来爽口。

    在和大老爷扯了些闲话后,段四重新提起了二太太,当然也捎带着提到二老爷,但轻描淡写,主要还是二太太。

    在给丫头裹脚呢,大老爷很不经意地说。

    裹什么脚?段四问。

    大老爷说,裹脚便是裹小脚嘛,女人缠足老弟总该知道吧?

    这可使不得!段四神态严肃,说,这种封建陋习万万留不得,现在普天之下都没有女人裹脚男人留辫子一说了,这样岂不是把丫头给害了?万斋兄实在该出面制止这件蠢事。

    大老爷说,我倒是也跟内子说过,现在不宜此事,只是近日没有见过二太太,忙起来也就把这事忘下了。

    段四说,还是立马制止的好,如万斋兄不好开口,兄弟可出面去劝说二太太,此事万万做不得,要知道现在已经改朝换代了。

    大老爷见段四说得认真,想想也不好让人去喊二太太来,要是带着段四去银杏谷那边做个拜访的样子还显得好些,就答应带段四到二太太这边来看看。于是,段四对保和堂第二次至关重要的影响是阻止了二太太给亭儿裹脚。

    这当儿,二太太正守着亭儿,陪着她说话,讲些有趣的事,为的是减少亭儿的痛苦,但亭儿依然神情萎靡,像一棵蔫了的小白菜。

    杏花领着大老爷和段四来到银杏谷,在院子里喊,二太太,来客人了。

    二太太就出来了,看到大老爷和段四,觉着有些惊奇,又不好冷待了客人,只好请大老爷和段四在堂屋里坐下,又吩咐杏花去后院喊田嫂提壶水来沏茶。

    段四说,二太太不用客气,在大老爷那边喝过了,只是想来拜望二太太,没别的意思。

    二太太早留意到段四手上没有提任何礼物,就知道这只是客套话,其实是有别的事,便也客套说,真是让段长官费心了,还记得我一个妇道人家。这话听起来有些尖刻,要是稍微多疑的人听了就得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了,其实二太太同样没有别的意思。

    段四没把二太太的话往深处想,说,万秀兄在的时候跟兄弟很说得来,兄弟一直钦佩万秀兄的聪明机智,可惜去得早了,兄弟既是来到保和堂,哪有不来拜望二太太的道理?只是来得慌促,没有带礼物,还望二太太宽谅,下次一定补上。话说得很体面。

    二太太几乎被段四说得无言以对,只得说,那真是谢谢段长官了。

    段四说,二太太这么称呼是打兄弟的脸了,在保和堂有谁担得起长官这两个字?说白了,那也是百姓们这么瞎喊,兄弟哪敢以长官自居?前几年跟着吴大帅东奔西走,现在又干警察,说起来是老本行。

    既是这么说,我就不这样称呼了,二太太说。

    那是最好,段四说,要是二太太看得起,叫段四就行了。

    大老爷也说了几句打圆场的话,已经有很长时间他在二太太面前总是有些气馁。

    段四说,听说二太太收了个干女儿,不叫来让兄弟看看?

    二太太说,怕有些不方便,身子不舒坦,在里屋睡着呢。

    段四说,我听丫头们说是二太太在为她裹脚,可有此事?

    二太太有些惊异,不明白段四为什么会这么直白地提到亭儿裹脚的事,就茫然地点头承认了。问段四,这有什么不好吗?

    于是,段四单刀直入地给二太太讲了许多大道理,并且提到了大老爷的辫子被割掉的事。如今,那次一直被保和堂认为是奇耻大辱的事件已经平淡了,即使大老爷自己也并不认为是一件纯粹的坏事。

    二太太拿不定主意,以目光征求大老爷的意见。

    大老爷说,改朝换代了,段四段先生说的也是,免得一片好心却害了孩子。

    二太太没有说什么,进屋里把捶布石掀掉,将亭儿的裹脚布解开了。她对亭儿说,妈或许是错的,这脚不裹了,是祸是福别怪妈。

    亭儿说,我不怪妈,我记着妈的好处。

    二太太扶了栽歪趔趄的亭儿出来给段四见礼,段四夸奖亭儿是个好丫头,然后从衣袋里掏了六块光洋出来,算是长辈给晚辈的喜钱,这同样出乎大老爷和二太太的意料。

    段四说,算是我给大小姐的见面礼儿。

    二太太后来很庆幸没有给亭儿裹脚,并为此多少改变了一些对段四的看法。

    大太太却不以为然,管得也太宽了,县衙连女人裹脚的事都管?这么放开了,以后想裹也弄不成了,这个花溜棒槌!

    事情就这么结束了,二太太让田嫂喊了牛旺来,把那块捶布石又搬回到院墙根的桃树底下去了。

    段四因为这件事被许多人认为是一个具有远见卓识的人。但后来的事实证明,远见卓识的段四所犯的致命错误就是不该阻止保和堂的大小姐蒋亭儿裹脚。二十年后,段四像丧家犬一样在山上被荷枪实弹的亭儿追得夺路而逃,后来被一样极其寻常的东西送了性命,同样有许多人认为这是天意!天意不可违。

    的孩子刚满月,黑丫头又生了,也是一个儿子,白老三兴高采烈地给大老爷报喜。大老爷因为天津北京的买卖顺当,心情极好,再加上有穆先生这层关系,自然就不同平时。大老爷当场给了白老三一个红封,并答应孩子入私塾读书的时候给他起名。

    汤肯定是要送的,大太太对二太太说,还是妹子你去,满月的时候我再跟你一起去吃满月酒。

    二太太知道大太太懒得动,也就不勉强,依然带了亭儿上街,从铺子和作坊里提了挂面和j蛋去给黑丫头送汤。

    二十颗j蛋,六斤挂面,j蛋是保和堂的杂货铺用物换的,乡里人没钱买盐买布什么的,有时拿j蛋换,保和堂拿这j蛋做点心,或是吃。

    柜台上的伙计说,二太太有福气,今天刚换了二十五颗j蛋,要是早一天一颗都没有。

    二太太却想,不是我有福气,是黑丫头,黑丫头有福气。

    白老三姓白,但面色却跟猪肝差不多,秀儿在没有出嫁前就是管白老三叫黑老三。黑丫头之所以叫黑丫头,当然是因为面黑,这样一来,二太太就难以想象黑丫头生的儿子会是什么样子,俊不俊气不说,面色注定是白不了的。

    夏日的阳光把街道照得十分辉煌,甚至有些刺目,二太太带着亭儿从街道上走过。这时候的二太太已经明显露出身孕了,所有遇到二太太的人在跟她打招呼之后最终无一例外地将目光落在二太太已经微微挺起的肚子上,猜疑之心不言而喻。这多少使二太太有些难堪,二老爷显然死得早了一点,要是他等到二太太显了身孕的时候再死,人们用目光送给二太太的就是同情了。遗腹子的母亲比一般寡妇更难当。但是二太太不管这些,走在上午灿烂辉煌的阳光下,二太太心中豁然开朗,面对他人的目光坦然自若,头脑中一片空灵。在夏日的阳光里,二太太头上悬起一道光环,这使r眼凡胎的二太太倏然之间超凡脱俗,放s出圣洁的光彩来。二太太爱这些光着脚板从田里走回来的庄稼人,爱这些摆在街头做小买卖养家糊口的生意人,爱玉斗这块风水宝地。爱心无限的二太太当然更爱肚里的小宝宝,尽管她还无法判定他是男是女,但是远比自己的生命更为重要。有了他,二太太对生活中遇到的所有灾祸都能应付自如,二太太的脚步好轻盈。

    亭儿一步不落地跟在二太太的身后,怀里抱了那六斤挂面,兴致勃勃地走在街道上,因为裹脚的半途而废,亭儿又可以像以前那样脚步轻快地走来走去了。亭儿回想起松了脚的那一刻舒坦得赛过神仙,她甚至想从今之后连鞋子也不穿才好,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她已经是保和堂的大小姐了。亭儿喜欢跟着二太太出保和堂,但这种时候不多。

    二太太带着亭儿到黑丫头家的时候穆先生不在,穆先生的老婆也就是黑丫头的妈妈正在院子里给婴儿洗n布,见了二太太一时发呆,有些手足无措,她基本上没见过几次二太太,而像二太太这么光鲜的女人也从未进过这个院子。

    二太太说,请问这是穆先生家不?我是来给黑丫头送汤的。

    穆先生的女人就把手里的n布丢进木盆里,甩了手上的脏水,满目疑惑地看着二太太,却不知道该如何打招呼。她比起黑丫头来,似乎更显得拙笨些。二太太想不通精明文雅的穆先生当初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倒c门娶她做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