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书院 > 都市小说 > 荆棘鸟 > 第 7 部分

第 7 部分

水箱倒都是半满的。

    草长得还不错,但是,和它们茂盛肥美的时候相比,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也许还会更糟糕呢,”玛丽·卡森夫人恶狠狠地说。

    但是,还没来得及真旱,他们却遭了洪水。一月过了一半的时候,西北季风的

    南缘刮到了这个国家。阵阵大风简直是蛮不讲理,爱怎么刮就怎么刮。有时,它们

    只给大陆的北端带来一场夏季的透雨;有时,它们却远远地吹过内地,给温雅而不

    幸的悉尼送去一个潮湿的夏天。那年一月,暴风云遮暗了天空,又被风撕成了饱含

    着雨水的碎块。天开始下雨了,那可不是一场平平常常的大雨,而是一场连绵不断、

    经久不息的狂风暴雨。

    他们已经得到了警报。布鲁伊·威廉斯赶着他那装得冒顶的大车来到了,后面

    跟着12匹备用马,因为他打算在下雨以前赶着走完这一趟,以免那些牧场得不到它

    们所需要的东西。

    “季风就要来啦,”他卷了一支烟,用鞭子指着那一堆堆他额外捎来的食品杂

    货,说道。“库珀、巴科和迪阿曼蒂纳的水真是流成了河,溢水镇也真格儿地溢水

    啦。整个昆士兰州的内地水深到了两英尺,那些可怜的家伙从前全都想找个高岗子,

    挽救他们的羊呢。”

    立刻,这里便产生了一种压抑着的恐慌。帕迪和孩子们像发了疯似地干着活儿,

    把羊从地势低洼的围场里赶了出来,尽量使羊群离开小河和巴温河远一些。拉尔夫

    神父来了,他跨上马鞍,带着一群最好的狗和弗兰克一起动身沿着巴温河前往两个

    尚未清过的围场,而帕迪和那两个牧工则各带领一个男孩子向别的方向走去。

    拉尔夫神父本人就是个出色的牧工。他骑着玛丽·卡森送给他的那匹良种栗色

    牝马,穿着做工考究、无暇可摘的黄牛皮马裤,蹬着一双银光雪亮的棕黄色长统靴,

    身穿一件洁白如雪的衬衫,袖子在他那肌r发达的胳膊上卷了起来,脖领敞开着,

    露出了光滑的、褐色的胸膛。弗兰克穿着鼓囊囊的旧斜纹布裤子,扎着“裤扎”,

    上身是一件灰法兰绒内衣;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穷亲戚。难道不是这样吗?他自

    觉没趣地想着,跟在一个骑着好马的、腰直背挺的人的p股后面,穿过小河远处的

    一片黄杨和青松。他自己骑的是一匹难以驾驭的杂色牧羊马,这是一匹脾性暴戾的

    牲口,不但好自行其是,而且对别的马也极为仇视。狗在激动地吠叫、跳跃着,互

    相撕咬着、嗥叫着,直到拉尔夫神父不客气地挥着牧羊鞭,轻抽下去,它们才分开。

    看来,这个人是无所不能的,他熟悉对狗发号施令、让狗去干活的信号口哨,他的

    鞭子比弗兰克使得还好,尽管他还正在学习这种从异国传入的澳大利亚的技艺。

    带领狗群的那只蓝色的昆士兰大猛犬对这位神父非常亲近,绝对服从,这意味

    着弗兰克毫无疑问地处于次要地位。弗兰克兰点儿也没在意,在帕迪的几个儿子中

    他是唯一的不喜欢德罗海达的生活的人。他当时别无所求而一心想要离开新西兰,

    但并不是为了想到这儿来。他厌恶无休无止地在围场里逡巡,厌恶大部分夜晚都睡

    在硬梆梆的地面上,他讨厌那些不能当作宠畜来驯养的凶猛的狗:它们一旦不能干

    活儿,就会被枪打死。

    但是,骑马跑进正在聚集的云海还是有几分新奇冒险的。就连迎风弯腰、噼啦

    作响的树木也像是带着一种稀奇古怪的喜悦在狂舞着。拉尔夫神父像着了魔似地奔

    忙着,嗾着狗去迫赶那些毫不犯疑的羊群,把那些毛哄哄的傻东西吓得蹦来跳去,

    咩咩地叫着,直到那些体型低矮的狗飞奔着穿过草地把它们紧紧地赶在一起,然后

    再把它们赶走。那为数不多的男人只有靠养这些狗才管得了德罗海达这么大的产业,

    这些狗经过赶羊、赶牛的训练;它们的聪慧令人惊异,极少需要加以指导。

    夜幕降临的时候,拉尔夫神父和那群狗与跟在他们身后尽力协作但却效果欠佳

    的弗兰克的帮助下,把一个围栏里的羊全都赶了出来;这在通常情况下,是要付出

    几天的劳动。他在第二个围场门边的一片树林附近,给他的牝马卸了鞍,并且乐观

    地说,他们不能赶在下雨之前把羊都赶出围栏。那些狗平躺在草地上,伸着舌头,

    那头昆士兰大蓝狗摇头摆尾,蜷缩在拉尔夫神父的脚下。弗兰克从马褡裢里掬出了

    一大块看着让人嚼心的袋鼠r,抛给了那些狗;它们扑过去争夺着,相互忌妒地撕

    咬着。

    “该死的畜生,”他说道。“他们哪像是狗,简直是群豺狼。”

    “我想,这些狗也许与上帝造狗的意图更接近吧,”拉尔夫神父温和地说。

    “警觉、聪明,喜欢攻击而又几乎从不驯服。就我自己来说,我宁可要它们,也不

    喜欢供家里宠养的那些品种。”他笑了笑。“猫也一样。你没发觉它们在棚子边转

    悠吗?像豹子一样狂野不驯、不让人们接近它们。可是它们捕猎的本领棒极了,谁

    也当不了它们的主人,谁也养不了它们。”

    他从自己的马褡裢里掏出一块冷羊r和一包面包及黄油,从羊r上切下了一大

    片,把剩下的递给了弗兰克。他把面包和黄油放在了他们中间的一段圆木上,津津

    有味地用他那雪白的牙齿咬着羊r。帆布水袋给他们解了渴;随后他们卷起烟来。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一棵孤零零的芸香树,拉尔夫神父用烟指了指它。

    “到那儿去睡觉吧,”他说着,解开了毯子,拾起了马鞍。

    弗兰克跟着他走到了那棵树下,在澳大利亚的这一地区,普遍认为这是最美丽

    的树了。树叶浓密,呈浅绿色,树形几乎是正圆形的。叶子离地面很近,连绵羊都

    能轻而易举地够着,结果,每一棵芸香树的底部都像修剪过的树篱似的边缘平直。

    要是下起雨来,他们躲在这种树下会比躲在其它任何树下都能得到更好的庇护,因

    为澳大利亚树木的簇叶一般来说不如潮湿地带的树林长得稠密。

    “弗兰克,你感到不幸福吧?”拉尔夫神父叹了口气躺下来,又卷了一支烟,

    问道。

    弗兰克在离他几英尺的地方转过身来,疑虑重重地望着他。“什么是幸福呢?”

    “眼下,你父亲和你弟弟是幸福的。可你、你母亲和你妹妹不幸福,你不喜欢

    澳大利亚吗?”

    “我不喜欢这个地方。我想到悉尼去。在那儿兴许能有机会干出点名堂来。”

    “悉尼吗?那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拉尔夫神父笑了笑。

    “我不在乎!在这儿,我还不是跟在新西兰一样被钉得死死的。我没法摆脱开

    他。”

    “他?”

    可是,弗兰克是无意中溜出口的,因此不愿再多说了。他躺了下来。望着头顶

    的树叶。

    “你多大了,弗兰克?”

    “二十一。”

    “噢,这么大了!你离开过家里人吗?”

    “没有。”

    “你去跳过舞,交过女朋友吗?”

    “没有。”弗兰克不想和他深谈自己的事。

    “那他留你不会太久了。”

    “他要把我拴到死。”

    拉尔夫神父打了个呵欠,定下心来睡觉。“晚安,”他说道。

    早晨,云层压得愈加低了,但是整个白天雨却没有下下来,他们把第二个围栏

    也清完了。从德罗海达的东北到西南有一条不高的山脊,牲畜全部都集中到了这一

    带的围栏里。要是小河和巴温河的水涨过河槽的话,在这里还可以找到更高一些的

    地面。

    天快黑的时候,雨下来了。这时,弗兰克和神父正匆忙地往牧羊工头屋下那条

    河中可以涉水而过的地方紧赶着。

    “现在担心跑垮了马是没用的!”拉尔夫神父喊道。“你踩稳了,小伙子,要

    不你会淹死在泥塘里的!”

    顷刻间,他们都透湿了,硬结的地面也泡透了。土质微细而板结的土地变成了

    一片泥乡泽国,淤到了马的跗关节,使它们步履踉跄。他们设法努力趱行;草地还

    可以走,但是,来到小河附近那片被踩得光秃秃的地面时,他们不得不下马了。马

    匹一旦解除了负担,倒没什么麻烦了,可是,弗兰克却发觉无法保持自己的平衡。

    这比在滑冰场里还要糟心。他们手膝并用地慢慢往小河的河岸顶上爬去,并且像投

    石似地滑下了河岸。通常被淹时只有一英尺深的潺氵爰流水的铺石路面现在翻滚着

    高达四英尺的泡沫;弗兰克听见神父在哈哈大笑着。在叫喊和湿透的帽子的抽打驱

    策下,马匹总算安然无恙地爬上了远处的河岸;但是弗兰克和拉尔夫神父却上不去,

    每次试着往上爬,都滑了下来。正当神父提议爬到一棵柳树上去的时候,那没人骑

    的马匹跑去惊动了帕迪,他拿着绳子来抛给了他们。

    拉尔夫神微笑着摇摇头,谢绝了帕迪的殷勤相请。

    “我得到大宅里去,”他说道。

    玛丽·卡森的仆人们还没听见他的唤门声,她就听到了,因为他绕道转到了前

    门,认为这样到自己的房间方便一些。

    “你可不能像这样进去啊,”她站在回廊里,说道。

    “那就行行好,给我拿几条毛巾来,再把箱子也拿来。”

    她毫无窘态地看着他脱去了他的衬衣、靴子和马裤,当他用毛巾擦掉身上的烂

    泥时,她靠在通往她客厅的那扇半开的法式门上。

    “你是我见过的最英俊的男人,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她说道。“为什

    么有那么多教士长得都很漂亮呢?因为是爱尔兰人吗?你们爱尔兰人可真是一个俊

    美的民族。要不就是漂亮的男人发觉教士的职位是逃避他们相貌所引起的后果的避

    难所?我敢打赌,基里的姑娘们为你把心都想碎了。”

    “我早就学会不拿正眼去瞧那些害相思病的姑娘了。”他笑了起来。“无论哪

    一个50岁以下的教士都是她们某些人的目标。而35岁以下的教士则常常是她们全体

    的目标。不过只有耶稣教的姑娘才公然地试图勾引我。”

    “你从来不直截了当地回答我的问题,对吧?”她直起身来,把手掌放在他的

    胸口上,不动了。“你是个爱侈奢、好享乐的人。拉尔夫,你的条件很有利啊。你

    全身的皮肤都这么黝黑吗?”

    他微笑着,低了低头,随后又冲着她的头发大笑起来,两手解开了棉内k的扣

    子;内k落在地上以后,他一脚将它踢开,象个普拉克塞泰力斯'注'的雕像似地站

    在那里,而她则围着他转,不慌不忙地看着。

    这两天他很兴奋,突然意识到她也许比他原来想像的更脆弱,这使他兴奋不已;

    但是他了解她,觉得问问也无妨:“你想让我跟你做a吗,玛丽?”

    她注视着他两腿中间那松垂的东西,高声笑了起来。“我不愿意太难为你了!

    你需要女人吗,拉尔夫?”

    他轻蔑地把头往后一扬。“不!”

    “男人呢?”

    “他们比女人更糟糕。不,我不需要。”

    “那么需要你自己吗?”

    “最不需要了。”

    “有意思。”她把法式门全推开,穿过门走进了客厅。“拉尔夫·德·布里克

    萨特红衣主教大人!”她挖苦道。但是,她躲开了他那双富于d察力的眼睛,坐进

    了高背椅中;她紧紧地攥着拳头,抱怨着y差阳错的命运。

    拉尔夫神父一丝不挂地走出了回廊,他两臂高高举过头顶,合上双眼;站在修

    剪过的草坪上。他任凭飘泼如注的雨水暖洋洋地冲涮着他,激打着他,在他光溜溜

    的皮肤上激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而他身上却软塌塌的,毫不

    为之所动。

    河水爬上了小河的堤岸,悄悄地没过了帕迪家房子的木桩,漫过了远处的家宅

    围场,向大宅流去。

    “水明天就会退下去的,”帕迪赶去报告时,玛丽·卡森忧虑地说道。

    一如既往,她是正确的;下一个星期里,水退了下去,最终退到了它正常的河

    槽里。太阳出来了,y凉处的温度迅速地上升到115度。草地似乎和天空连成了一片,

    草深没膝,一派光灿,炫人眼目。被雨水洗去了尘土的树木在闪闪发光,一群群的

    鹦鹉也从它们所去之处飞了回来,在雨点落到它们隐没在树林中的彩虹般的身上时,

    它们比以往更加饶舌地啁啾着。

    拉尔夫神父回去帮助他的那些受了怠慢的教民们了,他知道他是不会受到斥责

    的,因此心情泰然;他那朴素的白衬衫下面,贴胸放着一张1000镑的支票,主教大

    人会欣喜若狂的。

    羊群回到了它们正常的牧场上,克利里一家不得不学习内地午睡的习惯了。他

    们5点钟起床,中午之前把一切都安排妥贴,然后便大汗淋漓地倒身睡去,直到下午

    5点钟。在家的女人和围场上的男人全部一样。5点钟以后,他们便干那些早些时候

    无法干的零杂活,太阳西沉以后、就在走廊外的一张桌子上吃饭。所有的床铺也搬

    到了外面,因为通夜都炎热难耐。几个星期以来,似乎不论是白天或黑夜,温度计

    的水银柱都没下过100度。吃牛r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吃的只是小块的、在

    吃完前不至于腐烂的绵羊r。他们希望能换换口味,不再吃那老一套的烤羊排、炖

    羊内、绵羊r做的羊馅馅饼、咖哩羊r、烤羊腿、水煮腌羊r和蒸羊r了。

    但是,二月初,梅吉和斯图尔特的生活有了突变。他们被送到了基兰博的女修

    道院寄宿,因为再没有比这更近的学校了。帕迪说,等哈尔够了年龄,可以接受悉

    尼“黑色男修士”学校的函授教育,但在此期间,由于梅吉和斯图尔特一直习惯有

    老师教他们,于是玛丽·卡森就慷慨解囊,供他们在“圣士字架”女修道院寄宿和

    就学。再说,菲因为要忙着照看哈尔,也无法监督函授的课程了。杰克和休吉不能

    继续受教育,这在一开始就是不言而喻的。德罗海达需要他们在工地上出力,而这

    正中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