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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部分


    洋洋得意地笑。

    1810年,他被送到了文·德曼陆地'注'、他被铁链和一帮囚犯串在一起,在霍

    巴特市'注'背后的硬得像铁的砂石地里修路。在头一次机会中,他就用镐把带领队

    伍的骑警的胸膛开了个窟窿,他和其他10个犯人一起把另外5个骑警也残杀了;他们

    把警察的r从骨头上一片片地剐下来,直到他们在痛苦的叫喊中死去。他们和看守

    他们的兵士都是野兽,是一群感情已经退化到低于人类的蒙昧生灵,罗德里克·阿

    姆斯特朗是不会不去触动那些折磨他的人或者让他们尽快死去而逃之夭夭的,就像

    他决不会当个顺从的犯人那样。

    这11个人带着他们从骑警那里得到的朗姆酒、面包和干牛r,艰难地穿过了几

    英里的寒冷的雨林地带,出现在霍巴特的一家捕鲸场里,他们从那里偷了一艘长艇,

    在没有食物、没有水也没有帆的情况下,就启航漂渡塔斯曼海。当这艘长艇被冲上

    新西兰南岛的荒蛮的西海岸时,罗德里克·阿姆斯特朗和另外两个人还活着。他从

    来没有谈起过那次令人难以置信的旅程,但隐约听说,这三个人是靠杀害同伴中的

    弱者而生存下来的。

    这是发生在他被遣送出英国以后仅仅九年的事。他依然是个年轻人,可看上去

    却像60岁了。头一批由官方批准的移民于1840年到达新西兰的时候,他已经在南岛

    的富饶的坎特伯雷区开垦出了土地,和一个毛利女人“结了婚”,生了13个漂亮的

    半波利尼西亚血统的孩子。到1860年,阿姆斯特朗家成了移民贵族,他们把男孩子

    送回英国,在名牌学校念书,他们以自己的诡诈和贪得无厌充分证明了他们不愧是

    这位非凡的、令人生畏的人的地地道道的后裔。1880年罗德里克的孙子詹姆斯生了

    菲奥娜。她是他15个孩子中唯一的女儿。

    如果说非奥娜依然怀恋她童年时代那较为严格的新教徒的教仪的话,那她也从

    来没有说明过。她容忍了帕迪的宗教信仰,和他一起去做弥撒,注意叫孩子们去朝

    礼至高无上的天主教的上帝。可是,由于她从来没有皈依天主教,因此有些日常敬

    神的细微末节也就免去了,譬如饭前的祈告和睡前的祈祷。

    梅吉除了在18个月以前至韦汉的杂货店里去过一次以外,还从来没到过比洼地

    里的库房和铁匠铺离家更远的地方呢。在她上学的第一天早晨,她激动得直恶心,

    把饭都呕了出来,这使她不得不急急忙忙地回到卧室里,又是洗脸,又是换衣服。

    她脱下了那件有又大又白的海员领的漂亮的海军蓝新衣服,穿上了她那件棕色的、

    不入眼的棉绒衬衫,这件衣服的领子很高,围着她那小小的脖子,好像要把她闷死

    似的。

    “梅吉,看在老天的份儿上,下回你觉得要吐的时候,别光坐在那儿,等到吐

    出来才说话,我有一大堆东西要收拾,还有好多别的事要干呢!现在,你得赶快啦,

    要是你赶不上打钟,迟到了,阿加莎嬷嬷会用藤条揍你的。要规矩点儿,当心你的

    哥哥们!”

    菲终于把梅吉推到门外的时候,鲍勃、杰克、休吉和斯图尔特在前门那儿蹦蹦

    跳跳得正吹呢。她午餐吃的果酱三明治放在一个旧书包里。

    “来呀,梅吉,要迟到了!”鲍勃喊叫着,顺着路走了。

    梅吉望着她哥哥们越来越小的身影,跑步紧跟着。

    现在是早晨七点过一点儿,柔和的太阳已经升起有几个钟头了;除了草荫深处

    以外,草上的露水都已经干了。韦汉的道路是一条满是辙印的士路,两边是深红色

    的路面,中间隔着一片宽阔的浅绿色草地。道路两旁,白色的水芋百合和桔黄色的

    旱金莲花在深深的草丛中争相怒放;那里的整整齐齐的木栅栏,划出了所有权的界

    限,警告别人不得擅入。

    鲍勃总是站在沿着右手上方的栅栏步行上学,他的书包总是摆平了顶在头上,

    而不是背着的。左手的栅栏是属于杰克的,这样,这条路就成了三个小克利里的领

    地了。在长长的、陡峭的小山顶上,他们得从打铁铺子所在的洼地爬上罗伯逊路和

    韦汉路相交的地方。他们逗留了一会儿,喘着粗气,五个明亮的脑袋在云海漫漫的

    天空闪着光。下山的那一段路是最愉快的了。他们手拉着手,在路边的草丛里飞跑

    着,直到那草从消失在一片花丛之中。他们希望能有时间从查普曼先生的栅栏底下

    溜进去,像圆石头子儿一样一路滚下山去。

    从克利里家到韦汉有5英里,当梅吉看到远处的电线杆的时候,她的两条腿抖了

    起来,袜子也褪下来了。

    鲍勃一边用耳朵听着集合的铃声,一边不耐烦地瞟着她;她吃力地向前走着,

    提着衬裤,时不时苦恼地喘着粗气。她那浓密的头发下的脸蛋是粉红色的,但却又

    出奇的苍白。鲍勃叹了口气,把书包递给了杰克,双手叉在自己灯笼裤的两侧。”

    “来,梅吉,剩下的路我背着你走吧。”他狠狠地说道,瞪着眼望着他的兄弟

    们,免得他们错以为他的态度软下来了。

    梅吉爬到他的后背,抬起两条腿勾住他的腰,把头舒舒服服地枕在他那瘦削的

    肩膀上,现在她可以痛痛快快地看看韦汉镇了。

    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韦汉镇比一个大村子大不了多少,零零散散地坐落在一

    条柏油路的两旁。最大的建筑物是那座两层楼的地方旅馆,遮荫篷使阳光照不到人

    行道上;沿着路边的沟渠,有一排柱子支撑着那这篷。百货店是第二座最大的建筑

    物,也有其遮阳篷引以自豪,在它那堆垛狼藉的窗户下放着两张长木条凳,可供过

    往行人歇息。共济会的门前立着一根旗杆,杆顶上有一面破旧的英国国旗在疾风中

    飘动着。由于在那个时候,这里还没有修车铺,非马拉车辆的数量寥寥可数;可是

    在共济会的附近却有一家铁匠铺,它的后面是马厩,靠近料槽的地方直挺挺地竖着

    一个油泵。这块殖民地上唯一真正引人注目的建筑物是那座独具一格的艳蓝色的商

    店,这与不列颠的风格大不相同,而其它的建筑物则一律油漆成深棕色。公共学校

    和英国教会的教堂并排着,恰好与天主教圣心教堂和教区学校面面相对。

    在几个克利里路过百货店的时候,天主教堂的钟声敲响了,公共学校门前柱子

    上的大钟也跟着低沉地响了起来。鲍勃连忙小跑起来,当他们走进砾石漫地的院子

    时,五十来个孩子正在一个挥舞着藤条的小个子修女面前站队,那藤条比她的身子

    还要长呢。用不着吩咐,鲍勃就带着弟妹们站到了队伍的一边,眼睛一个劲儿盯着

    那藤条。

    圣心女修道院是一座两层楼的建筑,可是因为它坐落在离开道路较远的一道栅

    栏后面,所以不容易一眼就看清楚。担任学校教职的慈悲修女会的三位修女和第四

    位修女住在楼上,这第四位修女担任管家,从来没有照过面。楼下有三间大屋子,

    学校就在那里教课。这座矩形的楼房有一圈宽阔而y凉的走廊,遇上y天下雨,就

    允许孩子们在游戏和吃午饭时间斯斯文文地坐在那里,天晴的日子,是不允许孩子

    们落脚的。几棵高大的无花果树遮盖住了宽阔场地的一部分,学校后面,有一片墁

    坡地伸向一块圆形的草场,它被委婉地称之为“板球场”,因为打板球是那块地方

    所进行的主要的活动。

    正当小学生们随着凯瑟琳嬷嬷在学校的那架小钢琴上所奏出的“忠于我们的上

    帝”的乐曲声走进去时,鲍勃和他的弟兄们不去理会那些已经站着队的孩子们所发

    出的窃笑声,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阿加莎修女只是等到最后一个孩子的身影消失

    以后,才收起她那刻板的姿式;她迈着大步走到克利里家的几个孩子们等着的地方,

    她那厚实的哗叽裙子专横地把地上的砂石扫向一旁。

    梅吉以前从没见过修女,因此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她看到的情况的确实少见:

    阿加莎嬷嬷的身上只露出了脸和双手,其余就是浆得雪白的修女头巾和胸巾了,它

    们在其黑无比的衣服的衬托下,耀人眼目。

    阿加莎修女那粗壮的腰上围着一条宽皮带,皮带套在一个铁环上,环上挂着一

    大串用结实的绳子串起来的木念珠。阿加莎嬷嬷的皮肤永远是红的,一来是因为它

    过于干净,二来是因为那压得紧紧的头巾褶边裹着她的头,只露出了前面中间的一

    部分,她的脸因而显得过于超凡拔俗,难于称之为脸了。她的下巴上长满了一撮撮

    的汗毛,它们被头巾毫不留情地挤压着。她的嘴唇干瘪得成了一条细缝,几乎看不

    见了,这是由于她五十多年前在基拉尔尼修道院的温暖怀抱里立下誓言,到这季节

    颠倒的穷僻的殖民地来当修女的艰苦生活所造成的。她鼻子的两侧各有一块绯红的

    疤痕,这是她那副圆形眼镜的钢框压出来的,眼镜的后面闪着一双浅蓝色的、严厉

    而又疑心重重的眼睛。

    “喂,罗伯特·克利里,你怎么迟到了?”阿加莎嬷嬷那一度是c着爱尔兰腔

    的、干巴巴的嗓音厉声喝道。

    “对不起,嬷嬷。”鲍勃毫无表情地答道,他那双翠蓝的眼睛仍然死死地盯着

    那前后挥动着的藤条尖。

    “你为什么迟到?”她又问了一遍。

    “对不起,嬷嬷。”

    “罗伯特·克利里,这可是新学期的第一天早晨,我以为在这一天早晨你是会

    尽量准时到校的,即使在别的时候你不这样做。”

    梅吉发着抖,但还是鼓起了勇气说:“哦,对不起,嬷嬷,这是我的错!”她

    尖声说道。

    那双浅蓝色的眼睛离开了鲍勃,似乎想要把梅吉的灵魂彻底地看个透似的。这

    时,她天真无邪地站在那里,仰脸望着,她没有意识到,她破坏了师生之间无时无

    刻不在进行着的激烈的对话中那首要的行为准则,即决不要自动打报告。鲍勃飞快

    地在她的腿上踢了一下,梅吉莫名其妙地斜眼看了看他。

    “为什么是你的错?”嬷嬷用一种梅吉闻所未闻的最冷冰冰的声调问道。

    “嗯,吃饭的时候我一直恶心,把吃的东西全都吐在衬裤上了,所以妈妈只好

    给我洗了洗,换了身衣服。是因为我。我们才都迟到了。”梅吉天真地解释道。

    阿加莎嬷嬷的脸上依然毫无表情,不过她的嘴却像个拧得过紧的弹簧似地紧绷

    着,藤条尖也压低了一两英寸。“这是谁?”她喝问鲍勃,仿佛她所问的对象是一

    种新的、特别令人生厌的昆虫。

    “哦,嬷嬷,她是我妹妹梅格安。”

    “那么,以后你得让她明白,罗伯特,假如我们是真正的绅士淑女,有些东西

    我们是从来不提起的。无论如何我们也不提我们里面穿的任何衣裤的名称,因为正

    派的家庭出来的孩子是自然就明白这一点的。伸出手来,你们都把手伸出来。”

    “可是,嬷嬷,这是我的错呀!”梅吉一边伸出手心,一边呜咽着说道,因为

    她在家里看到她的哥哥们做过无数次这样的动作。

    “不许出声!”阿加莎嬷嬷转身冲着她责骂道,“你们该由谁来负责对我来说

    完全无关紧要的。你们全都迟到了,所以你们都得受罚。每人六下。”她单调而又

    幸灾乐祸地宣布了这个判决。

    梅吉心惊胆战地望着鲍勃那一动不动地伸出的手,看见长藤条以她两眼都跟不

    上的速度,唿哨着抽打下来,“啪”的一声打在他那又软又嫩的掌心上,立刻就冒

    出了一道紫痕;第二下打在手指和掌心的连接处,这地方更加敏感,最后一下打在

    了手指尖上,十指连心,除了嘴唇以外就数这里最敏感了。阿加莎嬷嬷拿藤条抽人

    是百发百中的。在她依次去打杰克以前,又在鲍勃的另一只手上抽了三下。鲍勃脸

    色煞白,可是他既没哭出声来,也没动一动。轮到他的弟弟们时,他们也是如此,

    甚至连沉静、纤弱的斯图尔特也不例外。

    当梅吉看见藤条举到了她的手上的时候,她不自主的闭上了眼睛,所以没有看

    见那藤条的下落。可是,爆裂、灼烫、炮烙般的疼痛从她的皮r直透筋骨。在疼痛

    蔓延到前臂时,第二下打了下来,当疼痛达到她的肩膀时,打在指尖上的最后的一

    下顺着原路彻骨而来,像是直接抽打在她的心上,她的牙龈紧咬着下唇,几乎都咬

    进r里去了,羞惭和自尊使她不愿哭出声来;对这种做法的不平和愤恨使她敢于睁

    开眼睛望着阿加莎嬷嬷,这次教训在给她留下刻骨铭心的印象,尽管她并不真正明

    了阿加莎嬷嬷教训她的实质。

    在吃午饭的时候,她手上的疼病才渐渐地完全消失。整个上午,梅吉都是在恐

    惧和昏昏然的状态中度过的,对周围的一切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她坐在小班教室

    后排的一张双人课桌旁,但直到在c场的一个冷僻的角落里缩在鲍勃和杰克的身后

    伤心地吃完那顿午饭之前,她甚至连是谁和她同坐在一张课桌上都没注意到。她只

    是在鲍勃的严厉的催促和劝慰之下,才把菲做的醋栗果酱三明治吃下去。

    当下课的钟声敲响,梅吉站在队伍里的时候,她的眼睛终于始能看清楚周围的

    事物了。受藤条抽打的耻辱和痛楚依然十分强烈,但她却昂首挺胸,对她旁边的小

    姑娘们的推来搡去和窃窃私语装作没有看见。

    阿加莎嬷嬷手执藤条站在前面,德克兰嬷嬷在队伍的后面三回踱着步,凯瑟琳

    嬷嬷坐在小班教室刚一进门处的钢琴旁,开始以强重音的四分之二拍弹起了《前进,

    基督的战士》。恰当地讲,这是一支新教徒的圣歌,但是战争使各国的守教信仰相

    互渗透了。凯瑟琳嬷嬷颇为自豪地感到,这些可爱的孩子就像小士兵一样踏着乐曲

    的节拍迈步前进。

    在这三位嬷嬷中,德克兰嬷嬷和阿加莎嬷嬷如出一辙,只不过年轻了15年而已,

    而凯瑟琳嬷嬷则仍然保持着淡淡的尘世之情。她仅有五十多岁,当然,是爱尔兰人,

    她的热情之花还没有完全凋谢:她仍然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