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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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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她一听马上矢口否认,但音量到后来就转小,“这么想。你赶快告诉我要去哪儿?”然后嘟着嘴坐上车。

    屠昶毅缄默不语,为她关上车门,接着一头探进后座翻找东西。

    岳小含籍着后视镜审视他因弓身而翘起的臀部,往上转至他忙碌翻找的结实手臂,无法不回想昨夜的肌肤之亲……她猛地将头埋进百褶裙里,好遮掩脸上的红晕。

    “怎么了?累了,还是头又疼了?”他坐上驾驶座后,注意到不寻常,沉吟半晌才问出他今天一直搁在心上的话,“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或不适的地方?腿痛吗?”

    她一愣,懊恼为什么他总知道她在动什么脑筋!他又不会读心朮,应该只是歪打正着吧。

    “不要理我!求求你,不要理我!”她讪然地说,不愿正视他。如果让他知道她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她不如死了算了!

    本想为昨晚的冲动向她赔不是的屠昶毅,这回被浇了好大一盆冷水,只得转头看向挡风玻璃,一手了无生气地横置于车窗上,另一手握住方向盘,黯然地发动引擎,踩油门后疾驰而去。

    途中,他们在超市前逗留片刻,屠昶毅下车买了一大袋食物,然后继续往目的地前进。

    “抢了多少东西?”岳小含语音模糊的问。

    “一柜子的食物。小土匪,别老想干坏事,好好睡你的觉吧。”

    于是,她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第八章

    约莫过了三十分钟,岳小含倏地睁开眼睛,冷得直打颤。放眼望去,四周一片漆黑,一阵阵硫磺味扑鼻而来。

    抚了抚手臂,她茫然问道:“这是哪里?”

    她注意到他已换上了长裤、运动鞋和厚外套,脖子上挂着一份袋装地图和指南针,正在检视手电筒的电力,光线照亮他形状美好的胡髭,直挺的鼻子在脸上映出长长的鼻影。

    他猛然熄灯,在黑暗混沌中,简略地说:“冷水坑。”然后递了一套衣服给她。

    “大了点,但很保暖,换上吧!”

    她一语不发地将长裤套在百褶裙下,穿上大衣后便步下车。站定后,过长的裤脚让她看来滑稽得像个小丑。她玩兴一起,蹲下身让裙摆遮住膝盖,学武大郎绕着他走了一圈。不一会儿她又学京剧里的青衣舞弄起水袖,摇曳着款摆生姿的娇躯,甚至还含羞睇地拋了一个媚眼给屠昶毅。

    屠昶毅被她的行为惹得发笑,趁她绕到自己左手侧时,及时揽住她的肩头,强迫她稳住身子,然后半疼爱、半谴责地说:“小八婆,正经点,留些体力好爬七星山。”说着为她戴上连衣头罩,体贴地在领围处系了一个活结,然后蹲下身子帮她卷起两节裤管以便她行走。

    他这些小动作看来微不足道,却让岳小含倍感窝心,心底不由得漾起一圈微妙的涟漪,不服从的态度也悄悄降到最低点。

    “你放心,我不会爬输你的,老山羊。”

    “是吗?”他兴味盎然的抬高脚,将慢跑鞋抵在车p股上,弯身系紧鞋带,一边提醒:“爬山可是山羊与生俱来的天赋哦!”

    她紧盯着他豪犷却不失优雅的举止,纳闷为什么一个单纯的系鞋带动作会让她心猿意马。她发誓,他的十指会放电,尤其是昨天……突然,她注意到他鹰眼微微玻穑Ф鹊卮蛄孔潘?br /≈gt;

    她清了清喉咙。“我只说不会爬输你,又没说会赢你。”

    于是,两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地上了石阶,一路上,他不时回头查看她的情况。

    岳小含很讶异他竟然能在短时间内装备齐全地在夜里健行,她猛然发现这个人很有组织概念,也难得迷糊,他一切的行动都是深思后才施行。不像她,老是想到哪儿就到哪儿,反而没他跑得远。再说,平常她虽然疯疯癫癫的,却决计不会在晚上来爬山。但是他就会,难得疯狂的正常人一旦发癫起来,那种震撼力是会教人刮目相看的。

    因为她边走路边想事情,走得不甚稳当,除了小石子把她的手掌磨得渗血外,她还踩错阶差点滑下石坡,因此他懊恼地发出通牒:“小姐!你一心别二用好吗?专心走路,别想东想西。手给我!”

    她毫无异议的将手递进他厚实的大手中,一股热流从她的掌心传送至四肢百骸。她再次发誓,他真的会放电。还有,她好喜欢这种温温麻麻的感觉,尤其是在这种冷谧、黑沉的环境中。

    他在黑暗中的牵引似乎象征某种承诺──安全、呵护与值得信赖,好似狂风骇浪里屹立不摇的灯塔之于离航的船,或如永恒长驻中天的北辰之于迷途的人﹔而她,彷徨多时的岳小含累了,只想乖顺地依从他的指引。仿佛怕他弃她离去,她的手自动反扣住他的,五个指腹紧得几乎陷进他的肌肤。他跨着坚定的步履,默默承担她的依托。

    由于天暗路不明,他们花了一个半小时才走上观测站,从观测站住左望去,可以远眺金山和基隆外海,幽冥的海与星辰满怖的天空被隐约渔火昼出一道弧形的地平线,黑黝的海岸偶尔出现一长排幽渺的灰白浪花。

    可惜刺骨的风呼啸地从四面八方刮来,像无数淘气的小精灵恣意拉扯她的头发,本来柔顺的发丝现在却利得跟钢丝一般,刮得她脸好痛,她忙往他的腋下钻去,好挡开恼人的风。

    屠昶毅不介意为她遮风,只是为了免去她的反感,他采取被动的配合,建议道:

    “你不是要看星星吗?我们找个风小的地方窝一下吧。”说完他掉头走下木阶,她则顺从地尾随其后。

    他在一颗大石后找到不错的观景点,让她坐在风小的地方,自己则又走了两、三步才坐下,刻意和她保持段距离。

    岳小含曲起双腿,下巴顶着膝盖,遥望天际。

    他暗地观察她仰望星星的寂寞侧影,低声问:“星星好看吗?”

    她小声的说:“以前爸爸总是喜欢跟我谈星星,他说星星就好象是人的愿望,而人太贪婪,愿望也太多,多到自己都数不清楚。那时我才七岁,听不懂爸爸的话。他死的时候我才八岁大,乃乃直截了当的告诉我他的死讯。你知道吗?接受残酷的事实是我们岳家的传统家教。”

    “因为他已入了美国籍,美国方面的科学单位只让我们看一眼他的遗体,就以科学机密为由拒绝我们领回。那时的我虽然伤心,但仍能接受他的离去,可是随着年纪愈长,反而愈不相信他已走了。我常常梦到他来看我,跟我说他没死,只是被人冷冻了,要我去接他回来。我曾试着跟乃乃和妈妈说,她们都以一种容忍的眼光看着我,并要我别胡思乱想。我也宁愿相信那是梦,因为那样可以减少许多人的困扰,不过我很清楚,在我心底深处永远都会有这个疙瘩存在。”

    “除了你母亲、乃乃外,你跟其它人谈过这件事吗?”

    “嗯,还有我妹妹,但她年纪还很轻,我妈不许我去混淆她。不过,她也说她梦到过爸爸。”说到这儿,她脸上有丝兴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我爸也许真的没有死。因为我老妹是在我爸临死前受孕的,而她从来没见过他的面。”

    “你老妹有可能是听了你的话,翻了你爸的照片后,所产生的心理投s现象。”他不想浇她冷水,但单用安慰给她一缕希望于事无补。

    “我老妈也是这么说。”她沮丧的说,然后打开矿泉水,仰头灌入喉咙。

    “但我相信灵魂不灭的说法。不管他是留在人间还是已死去,都不能改变你和他之间的联系。你只要知道他爱你,希望你好好过日子,就够了。”

    她犹豫的看着他,嗫嚅道:“你曾经失去过挚爱的人吗?”

    “譬如?”

    “谁都行,亲人、宠物,或者是……”她忸怩好半天才问出口:“爱人?”

    他深深地斜瞥了她一眼,暗忖,莫非她对他这个“欧吉桑”起了兴趣?

    不论如何,这总算是个开始。他点点头。“有,它叫蜜妮,我十七岁那年,它惨死在车轮下。”

    岳小含眼底浮起一抹同情。“你一定好爱她,她是你的初恋情人吧。”

    “初恋情人?才不是,它是个母狗。”他的口气不怎么好,不过那是因为他正憋着笑。

    “她做了什么事,让你这么恨她?”岳小含以为他口气差是因为他太在乎蜜妮了,因此很想知道这个蜜妮在他心中的分量。

    “它什么都没做。”说完,他头一撇,自袋子中拿出一个饭团,拆开包装纸,囫囿地往嘴里送。

    “我不相信,她一定做了让你伤透心的事。”她一口咬定,随即遽下结论。“你是不是因为对她念念不忘,进而心灰意冷,最后受不了没有她的日子,才在三年前辞去令人称羡的职务?”

    屠昶毅没为她大胆离谱的假设喷饭,却差点被口中的食物噎着,他猛地一咳,用力抡拳击胸,大吼:“我吃饭时,别讲笑话好吗?会噎死人的。”

    “你不说真心话,噎死活该!”她嗔道,然后挪身到他身边,像只大眼圆睁的小青蛙般蹲踞其侧,倏地掰开他的大手,夺走饭团。

    屠昶毅没跟她抢,只是用食指将她凌乱的短发顺至她耳后,提醒她,“喂,口下留情,留点给我。”

    她扮个鬼脸,对他吐吐舌。“你一口就吞了二分之一,剩下的是我的。”她张嘴一连啃了三下,塞得满嘴都是。

    蟒蛇岂能吞象?屠昶毅无奈地摇头大叹,“你知道自己现在的吃相像啥吗?”

    “要饭的?”她挑眉假笑。

    他虚伪地冲着她笑,“才不是,连乞丐都比你斯文,还会懂得看人点头。你刚刚的行径和一只蹲踞在荷叶上、吞下一斤蚊蝇的贪婪青蛙没两样。”

    “那是因为我饿啊!吃饭皇帝大,你有没有听过?”她盘腿坐在地上,从装食物的袋子中拿起一包巧克力,撕开包装纸,一口接一口的吃着。

    “袋子里多的是食物,你饿,也犯不着抢我的。”

    屠昶毅的口气并不严厉,但岳小含恶作剧的兴致全没了。

    “小气鬼喝凉水!人家好心问你问题,你推三阻四不肯答。只不过吃你一点饭团,你就跟人家凶,说我吃相难看像青蚌。屠昶毅,你去死啦!我咒你八世长不出胡子,时时刻刻得挺着两个水球走路,然后每月还得固定活受七天罪!”她一古脑地将所有不满宣泄而出。

    “你别乱兴文字狱啊!我并没有说你像青蛙……”他慢调斯理的解释倏地被她打断。

    “我并不鄙视要饭的,但你的确说我的吃相不如乞丐。”岳小含偏要跟他计较。

    “我没有,我是说你的吃相不如乞丐斯文,这两个意思差得远了。”屠昶毅和颜悦色地解释。

    岳小含冷哼一声,翘起下巴,啄起小嘴,拒绝跟他说话。

    他掩嘴偷笑,讨好的说:“好吧,锦衣卫小姐,算我屠小人词拙、遣词不当,不小心开错了玩笑,还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饶我这回。”

    她眼波一转,嗔道:“算你识相!但是那个蜜妮到底对你做了什么?”绕了半天,她还是不肯善罢甘休。

    “我说过了,他什么都没做,只是不听我的话跑到路上,我还来不及去救他,已被车辗死了。”

    “那不是她的错啊!一定是你不会说话,惹她生气。”她口里有着责难。

    他又拿出一个饭团,咬一口,漫不经心的说:“我不是已经承认我天生词拙了吗?”

    她伸手又要抢饭团,但被他闪开了。

    “你现在放马后炮有什么用!她死得已经够冤枉了,你还批评她是母狗。”

    屠昶毅再也受不了,决定跟她说明白,免得误会愈闹愈大。“你可真会想岔。‘她’的确是一只母狗──一只淘气、贪玩又爱撒娇的科卡,喔!它还结扎过,至少兽医是这么跟保证的。你从头到尾只说对了一件事──我的确不会说话,尤其是跟狗交谈。再来,它死的时候我十七岁,即使伤心得要死,也不会等到那么久才发作。老天!你竟能把三年前的事和十四年前的狗扯在一块。”

    岳小含尴尬的笑了笑,不敢相信她竟被他戏弄了!

    “蜜妮真的是只母科卡?”

    “林旺真的是一只公大象?”他学着她可怜兮兮的腔调反问,但她给他一记白眼,这让他呵呵笑了起来。

    她蹙眉问道:“笑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有张可爱又消稽的卡通脸?”他不答反问。

    她呆愣住了,半晌才有反应,“什么!我是卡通脸?!这算什么话?指桑骂槐,还是借机损人?”

    “哎哎哎!你才十九……”

    “二十。”她咬牙更正他的错误。“我二十岁!”

    昨天之前她会竭尽所能的躲避成长的事实,但在屠昶毅的面前,她不甘心被他矮化,尤其是在年龄上。

    “好!小姐,你才二十,思想却如此灰暗。我不过是说出我所看到的事实。说你卡通脸,是因为你的表情丰富有趣,可没掺杂丝毫贬抑。”

    此刻岳小含觉得“卡通脸”这一词该离她远一点才是,毕竟她不再是个小女孩,而这结果还是他一手造成的。但从昨日至现在,他连一句赞美的话都没吭过,足以显示她缺乏令男人心悸与渴望的女性特质。

    她不禁怀疑,以屠昶毅这么优越的条件,为什么肯娶她当老婆?就一个单身汉而言,四十岁才结婚是稍嫌晚了点,但对一个腰缠万贯的富翁而言,那是黄金档的适婚年龄,燕瘦环肥任他挑,他根本没道理委屈自己娶个“卡通脸”!

    想到这里,岳小含万分懊恼,今天之前,她认为留了一嘴山羊胡的屠昶毅是个三流角色,怎么才过没多久,他就成了有优越条件的男人了?她轻咬下唇,满眼怨叹地觑他一眼,气他用那么没情调的话赞美她。

    屠昶毅接收到她的眼波,饶富兴味的看着她。他想不出要用什么话赞美她,卡通脸是他所想到最贴切的形容词,因为她不矫饰,不扭怩作态,自然流露的天真率性,在在吸引他,虽然她那颗过度防御的心太过世故,所幸她有张喜怒哀乐尽现的卡通脸,得以让他一目了然。但是他毕竟没有超能力,老是玩猜心的游戏也是很累的。

    他下定决心,除非这小妮子打算学习双向沟通,而且愿意当他老婆,不然他不会强迫她适应一切。

    “小含。”他轻唤她一声。

    “干嘛?”她心行不甘地抬头,闷闷地问。

    他犹豫一会儿,言不由衷地问:“你的名字有特别意义吗?”

    “特别意义?我不晓得,只是我出生时,碰巧赶上乃乃特别珍视的兰花花期,那种兰叫作笑玉。所以我的名字是由‘笑玉含苞’而来。不过,大概是我天生没那种附庸风雅的命,英明的户政人员y错阳差帮我改了名。”

    原来还有这等的事啊!屠昶毅觉得有趣极了,不过他接下来要谈的真可是一点都不有趣。

    “小含。”他唤。

    “又干嘛?”她还是没从沮丧中回复过来。

    “我考虑过你的提议了。”

    “什么提议?”

    “就是你昨天提到关于夫妻之间的事,也许……我们真该等到你考上学后后再说。”

    “为什么?”她直言迸出,贝齿随即咬住下唇,强迫自己不要露出弃妇的表情,但这很难办到,尤其她已渐渐习惯他的温柔。她心里暗忖,他一定是觉得她的表现乏善可陈,所以宁愿不和她有进一步的关系。

    屠昶毅注意到她的脸部表情,低斥:“不!别多心,绝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干嘛改变主意?我昨天死求活求地要你别碰我,你不肯听,现在反而良心发现,宣怖我们不用睡同一张床了。不过,告诉你,我高兴得要死,根本不在乎你虚伪的动机是什么。”

    “好极了,我不用解释太多。”他顺水推舟,“你只要知道我这么做是因为关心你,希望你能专心考试。今早我同一些老师谈过你,他们相信以你的资质再加上专心一致的话,要考上大学绝不是问题,唯一的问题,是你能不能够确切掌握这最后三个月的时间。”

    “我现在就告诉你,不能!”她赌气的说,双臂一抱,头一扭,不再睬他。

    “是不能,还是不愿?”屠昶毅以手控制她的头,强迫她看着自己。

    “都是!”她被迫迎视他,不由得恨恨地说。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这么排斥学校?”他音调一沉,为她执拗的脾气伤神。

    “学校的课程无聊得要死,老师讲课又不生动,更烦的是我打瞌睡又没碍到别人,竟然还要我在走廊上罚站!”

    “小含,上课打瞌睡本来就是不当行为。若换作是你在讲台上授课的话,不知道你有没有雅量忍受这种挑衅的行为?”

    “我起码会先检讨自己是不是有尽到做老师的责任!”她大声顶了一句。

    “但是你连做学生最起码的义务都没尽到,又有何权利去诃责别人?”他尖锐地反驳。

    她无话可说,久久才忿然的说。“你又不是我爸,少在这里教训人。”

    “我知道我不是,也很高兴我不是﹔我要是你爸的话,早就好好抽你一顿了。我希望你不要让我你去上学,因为那么大的人还要人拿着鞭子挥才肯听话,实在很丢人。”

    “你不敢!我是你老婆,不是佣人,也不是奴隶。”

    “喔!那你就看我到底敢不敢。”

    他说这话的时候竟然还笑得出来!岳小含见状,气得只想一把扯掉他嚣张的胡子。

    他佯装没瞧儿她怒发冲冠的模样,环顾四周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