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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千仞神女峰 一叶洞庭水

    王子骆拔刀欲上,却被罗无慑按住。罗无慑道:“他们既然发现了我们,只怕会在洛愁春身上发现猫腻,你们还是赶快追上去,此处交给我和黎越穹。”

    黎越穹闻言头也不回道:“不错,这一仗就由我二人接下,你们速去赶路,待我们收拾了这两人再来与你们会合。”

    王子骆心念数转,终于咬牙道:“好,那我们先走。只是你们二人一定要小心。这个瘦高个的叫李丁,身法很快;另一个叫张丙,他武功有些古怪,似乎能一眼看到对手的破绽。”

    黎越穹闻言饶有兴趣地打量李丁道:“身法再快,快得过我的蒺藜么?”

    李丁嘿嘿道:“试试,怎样?”

    王子骆交待完毕,翻身上马,与圆丙、莲儿一起往前方一侧奔去。

    李丁身形一晃,便要将这两骑拦下,耳边忽地传来两道破空声,忙将身子在半空打个转,避开了两道细线般的铁砂。而那两铁砂行至半途忽地碰在一起,瞬时绽开如一道大网将李丁去路封死。

    另一边张丙刚想跃上,在一旁一直盯住他的罗无慑突然出手,只见他厚土刀往地下yi插,一道土墙在张丙脚下翻起,逼得他往后跃去。

    王子骆三人行出一日,离谷口已有百里,眼前出现一片杨林。王子骆下马,选了一棵林口较细的山杨劈断,上面划下“入林直走”四字。这才上马继续赶路。

    莲儿道:“其实你不必如此,那二人都在江湖混迹多年,完全可以凭借蛛丝马迹寻上来的。”

    王子骆道:“还是把细一些的好,万一他们没找上来,我们遇上那两个天干食客可打不过。”

    莲儿含笑道:“这可未必。”目光转向圆丙。圆丙正东张西望,对二人谈话毫不在意。

    此时已入深夜,月色朦胧,星辰稀疏。偶有寒风吹过,杨林簌簌作响。

    莲儿手握司南,接着月光辨识方向。王子骆随意一瞥,却不由“咦”的一声,怪道:“这小虫翅膀扇得好快!”莲儿闻言疑惑不解,王子骆解释道:“入谷之前这小虫两翅不过一息三振,现在少说也有七八振。”

    莲儿闻言一怔,说道:“如此说来此处香气较之前怕是要浓郁不少,也就是说他们刚离开不久。”

    王子骆略一思忖,说道:“难道他们的速度缓下来了?”

    莲儿点了点头。

    王子骆道:“莫非他们想埋伏起来对付我们?”

    莲儿道:“我想并非如此,不然他们只需四人守在谷口将我们一网打尽。想来他们是有什么急事要做,但又须得四人齐聚,故前面二人故意慢下来等候谷口那两人。”

    王子骆道:“你这么一说倒是极有可能,不过他们究竟是什么目的?抓走愁春又是为什么呢?我始终没想明白。”

    莲儿道:“我想到时候就明白了。”

    二人催马赶路,出了杨林,又途径两处村落,歇息一夜,待得再次上路已是第三日了。

    望着前面峰峦起伏,雾气缭绕,莲儿道:“此为秦岭太行交汇之处,此处一过,便是中州之地了。”

    王子骆道:“只怕翻过这几座大山,黎公子和罗公子就找不到我们。”他转头看向莲儿,只见她无动于衷,便道:“莲儿,你将司南交予我,带着圆丙回去吧。”

    莲儿道:“此一去怕是凶多吉少,你怕吗?”

    王子骆摇头道:“我不怕。”

    莲儿道:“有你在我身边,我也不怕。”

    王子骆闻言心中一热,豪情纵生,险些拍胸保证护她周全,但一想到那两个天干食客的武功,又如一盆凉水浇在心头,只好叹气道:“莲儿,此去凶险,我独自一人即便不敌,却能逃命,若是你在,恐怕……”

    莲儿展颜一笑,拉住王子骆的手,将司南放到他手上,说道:“我知道啦。东西给你,一定要记得还我,圆丙小师傅也同你去吧,没准能帮上忙。”

    王子骆看了圆丙一眼,重重点头道:“莲儿,我走了。”

    莲儿看着他眼睛道:“子骆,保重。我在江南静候佳音。”

    王子骆与莲儿对视片刻,一咬牙,一抖马缰往前去了,不一会儿便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在了山道之上。

    一道黄影一晃,瞬时躲过两颗毒蒺藜,接着又在空中陡然变向,再次避开侧面袭来的两枚透骨钉,速度不减,朝着黎越穹奔来。黎越穹却不慌乱,待黄影行到丈余,猛一屈身,使出“百鸟归巢”,数十枚暗器自他周身射出,齐齐射向李丁。李丁见状眉头一挑,这些暗器自各个方位射来,亦且二人相隔又近,是万万无法避开的。只见李丁却轻笑一声,长袖一裹,黑压压的暗器倏然消隐无踪,竟是被他收入了怀中。黎越穹失声叫道:“栖禽招凤!”。

    “栖禽招凤”与“鸦飞鹊纵”同为黎门两大基础功法,只是后者为发射暗器的手法,前者是收回暗器的手法。后者有千番变化,前者只有一套招式,但练至高深,却可克制各种暗器。

    李丁趁着黎越穹分神之际,两步赶至他身前,出掌如电按向其前胸。黎越穹怡然不惧,身子微微一侧,左手缓缓推出与他对上。只见此时他左手一片石青,蔓延至手腕才恢复常色。二掌相交发出一声脆响,如鸣碧玉。但见李丁手掌竟也同为石青色,黎越穹不由惊道:“你怎也会百辟手!”

    百辟手本为黎门一门基础内功,习练后运功与掌可闭穴凝血,防止淬毒暗器误伤自己。这门武功黎越穹本不屑去练,但他至分光后翻看黎烟云手札,见上面便专门有对百辟手的改良。此功改良后可是将掌心真气外放裹于手掌表面,使之坚逾金石,同时手掌也呈现青莹之色。虽然如此一来无法在掌中蕴含内力,但由于百辟掌封经闭穴之效,也能隔断对方掌中的真气。说起来这百辟手因为本身并无招式套路,唯有与别人对掌时可用,想单用其伤敌却是远远不足。但要知世人皆知黎门弟子无防身招数,一旦被人近身则为砧上鱼肉,若有此心法,则可出其不意,反败为胜。可惜此真气外放,凝而不散的神通非分光之境不可做到,在黎烟云之后尚无人练成。故黎越穹见李丁使出百辟手一时又惊又怒。不由喝道:“你在哪里偷学到的?”

    李丁冷笑道:“这是黎烟云亲自教的,怎样,算偷学么?”

    黎越穹对黎烟云视若神明,闻言怒骂道:“放屁!”右掌抬起朝李丁胸口击出,李丁同时左手也朝他胸前直直刺来,速度却是更快一筹。黎越穹只得回掌招架,但见李丁食指无名指屈伸,弹出一道指风正中黎越穹胸口,黎越穹只觉一道寒气入体,身子骤然一僵,脸色“刷”地惨白如纸,忙一掌挥出想要逼退李丁,但李丁占得上风,哪里肯给他喘息之机。只见其出手如风,两手如同藤蔓缠上黎越穹手掌,这一路竟和当日凌烟所用的星云广袖手极为相似,黎越穹大惊失色,暗道不妙。但李丁已然欺进他身前一掌印向他胸口。

    忽地一股灼热之气从旁袭来,瞬息之间温度骤然升高,宛若烈火狂飙扑面而来。这股炎热之气正正克制李丁的内功,他只觉体内气息一滞,忙放开黎越穹,一拂袖后掠两丈。却见罗无慑挡在黎越穹身前,手中握着一把暗红环首刀。罗无慑趁李丁调息之际,刀式展开,继而收合为一,向前劈出。一道刀罡斩出,带着一道气浪滚滚而来,所过之处,雾气氤氲,宛若三伏酷暑笼罩。李丁身前黄影一晃,张丙负手而立,脚下不丁不八,见得热气席卷至眼前,才缓缓推出一掌。霎时热气尽消,雾气散去,一切还原如初,似是未曾发生一般。罗无慑见状心中一凛,他方才使出的乃燃木刀威力最大的一招“王用出征”,正是他用来克制李丁的阴柔内力,本欲借此一举将其击杀,没料到被张丙一掌破去。

    张丙道:“阁下除了乾坤二刀竟还练成了燃木刀。不过燃木刀中的‘王用出征’已用,论及威力,天帝、厚土二刀中则无一能出其右,呵呵,阁下还有什么能打得出手呢?”

    罗无慑冷冷看着张丙,他左手背在身后,手上已多了一把黄色弯刀。在张丙话音刚落之际,他身子往后一跃,一道破空之声响起,霎时张丙和李丁只觉仿佛是猛兽出笼,直激得背后寒毛竖起。张丙瞳孔一缩,忽地抬手在喉间一抓,只见他掌心一团蓝色电光微微一闪,便迅速熄灭了。张丙冷冷道:“奔雷刀,你竟然还练成了第四种刀法。”

    罗无慑苦涩一笑,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武功如此之高,对罗门又如此熟悉?”

    黎越穹道:“兀那汉子,你又是什么身份,怎会我黎门绝学?”

    张丙和李丁对视一眼,李丁跨上一步,率先开口道:“你是谁的儿子?”

    黎越穹道:“家父黎陌。”

    李丁笑道:“原来是那怪物的儿子。”

    黎越穹眼中闪过一道怒意,喝道:“你说什么?”

    李丁满不在乎道:“怎样?你父亲难道不是怪物,他从小就不和合群,总是关在屋内钻研机关、毒药之术,连柳暗花明诀也无暇去练。哼,不过比起‘跟屁虫’黎俞,‘娘娘腔’黎郗、‘鼻涕虫’黎洵,你父亲还算好的,至少没有合伙来追打我。”

    黎越穹闻言一怔,道:“你认识六叔他们!只是他们为何要打你?”

    李丁道:“哼,因为他们有门主黎归雁的宠爱,而我不过是个没爹养,没娘教的野孩子。当年除了这几人,还有‘假正经’黎覆,‘马屁精’黎璧。”说道此处他面色一缓。“不过黎璧的姐姐黎瑄却是不错,常常偷偷给我送来好饭好菜。老大黎契也是个老好人,可惜没点本事。唉,一别数十年,不知这些人怎样了。”

    黎越穹道:“大伯和九叔在十五年前便死在了战乱中,八姑姑也在之后三年病死。”

    李丁闻言沉默片刻,忽地呵呵笑道:“死得好,死得好啊!”

    黎越穹眯眼道:“你究竟是何人?听语气似是我叔伯一辈的人,但为何我从未听说过你?”

    李丁冷冷道:“我本被黎门那些人不齿,自然不会在你们前面提起我,而我所住之地更是黎门禁地。”

    黎越穹皱眉道:“黎门所有地方我都去过,除了天工阁还未有什么禁地。而巫山之中除了神女峰也………神女峰!”他倏然惊觉道:“你和瑶姬是什么关系?”

    李丁道:“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

    “同父异母……”黎越穹喃喃道,恍然道:“你是烟云公之子。”

    李丁嘿嘿一笑道:“我的确是黎烟云所生,怎样?”

    黎越穹挑眉道:“你怎敢直呼你父亲名讳。”

    李丁道:“我当年住在神女峰与瑶姬为伴,黎烟云曾来看过我一次,丢下一部百辟手心法便离去了,从此便不闻不问。这样的人也配做我父亲?”

    黎越穹冷哼道:“烟云公日理万机,岂有闲心顾及你?”

    李丁冷笑道:“日理万机?只怕他是忙着与外边女子欢好才是。哼,此人生性,生平不知勾引了多少女子,也不知给我添了多少兄弟姐妹。”

    黎越穹闻言默然,他确实有耳闻黎烟云为人风流,在外结识了不少女子,只是黎烟云威名显赫,将其风传压制下去。他沉默片刻,说道:“这些不过是你们儿时的琐事,你又何须耿耿于怀。”

    李丁道:“此事确实不须放在心上,只是后来我却被黎门的人群起围攻,瑶姬当场惨死,我也险些丢了性命。这又如何算?”

    黎越穹脸色一变,道:“绝不可能,黎门祖训,子弟决计不能自相残杀。”

    李丁忽地仰天大笑一阵,猛地扒下罩袍,只见他约莫五旬年纪,长发青黑散乱,胡子拉碴,眉宇间蕴含着浓烈的戾气。其五官本生得端正,但两颊至鼻梁处却有四五道疤痕,咧嘴一笑,脸上伤痕纵横,颇有些狰狞。他又将上衣从胸口至两侧撕开,只见其右肩有三处小孔,小腹右侧一片宛若皲裂的土地,左胸有一处梅花状的疤块,而下方肋骨则凹进去了小指头大小。

    黎越穹见状瞳孔一缩,他熟知各类暗器,自然认得这些伤痕的来历。肩头的三孔是透骨钉留下的,左胸那点是毒蒺藜,左方肋骨那点是他四伯黎洵的成名暗器精铁小珠所伤;而右侧那一块黎越穹最熟悉不过,正是铁砂所伤,算起来当年除了黎烟云用了铁砂外,唯有自己的三伯黎望会用了。

    李丁狞笑道:“怎样,小子,认出这些的来历了么?”

    黎越穹抿嘴道:“三伯的铁砂,四伯的铁珠,还有毒蒺藜和透骨钉。”

    李丁道:“不错,有点见识,我背后还有,要不要看?”

    黎越穹皱眉道:“他们为何会联手杀你?”

    李丁道:“当年黎烟云死在那场大战之中,我和瑶姬闻讯后便一合计,打算离开黎门,没想到黎门已然将神女峰封住,我和瑶姬打伤几个弟子后逃离,却在半路遭到黎洵等人的追杀堵截。瑶姬拼死将我送走,自己却被黎望的铁砂击碎了后背……”说道此处他神色微微一黯,摇头道:“我曾决意要杀光黎门的人来收回当年血债,也罢,今日便从你开始吧。”

    旁边张丙闻言喝道:“李丁,一旦成为洛家天干食客,过去的恩怨情仇统统抛却,可别忘了当年你发过的毒誓。”

    李丁双目赤红,扭头盯着张丙片刻,又垂下头去,缓缓道:“当年的事我既往不咎,只是如今是他自寻死路,可怨不得我。”

    黎越穹正思索李丁所述往事的真假,闻言回过神来,冷笑道:“我也并非砧上鱼肉任人宰割,既然你已离开了黎门,那我可也不会留情的。”他本就生性凉薄,李丁一番话倒是激起了他心中的斗志。

    张丙看了李丁一眼,冷冷道:“你好自为之。”转头走上两步,对罗无慑道:“你是无忧还是无觅?”

    罗无慑一怔,说道:“六弟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战死了。”

    张丙点头道:“原来你是无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