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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部分



    就不要起来。

    妈司令给我使了一个眼s,我立刻把小玉子拖了出来。我揪住小

    玉子的袖子,带她往外走。我害怕碰她的手。她太瘦,手很薄很轻,手心湿湿凉凉的,让人

    想起墙上的小壁虎。

    陆军刚跑进小院,就被妈司令揪住了耳朵。

    “兔崽子,你在学校怎——么听课的?上课跟老师捣乱,下课欺负小同学……”

    “我没有!没有!”

    陆军歪着头,抽着脸,给揪得哎哟哎哟叫。

    妈司令手上又用了用劲,“没有?老师都家访来了。没有?”

    “x他老母,老子明天回去揍他,他敢告老子……哎哟哟——”

    “放你妈的狗p。”妈司令抄起一把秃扫把,三扯两扯扯掉扫把头,抡起竹g就往陆军

    身上抽,“老师告你又怎么了?老师打你都可以。一r为师,终身为父。你个兔崽子,懂不

    懂?懂不懂!”

    她尽抽陆军的腿和脚,gg到r。小四儿在妈司令胳肢窝里,看得津津有味。

    陆军蹿上台阶,躲在小春家凤眼树后面,嘴里还在骂:“明天回学校我造他的反,看他还管

    不管老子的闲事。他妈的……”

    妈司令冲上去,连扫两g子没扫到,差点撞倒看热闹的小玲子、小玉子。

    妈司令大怒,“你敢造老师的反,我就先造你的反!打死你这个小王八羔子!你往哪里跑?

    今天我非打你不可。学生不好好读书,什么玩意儿……”

    小院里没人敢像妈司令这么说话。妈司令出身贫下中农,所以她什么都敢说。但我没想到这

    个贫下中农会大张旗鼓地维护臭老九,她不怕别人怀疑她的革命立场吗?

    陆军满院乱跑,妈司令提g紧追。我觉得真好玩。

    “我x他nn,一群王八蛋。”

    妈司令站在厨房门口骂人。

    “那么多g部不走,就打发他走,回家种地。大家评评理,老实人就这么好欺侮?”

    小玉子妈往前站站想说话,宫阿姨手里正织毛衣,她悄悄用毛衣针扎了小玉子妈一下,

    小玉子妈慌忙摸摸腮帮子,伸手把小玲子揽进怀里。我抬头看看妈妈,妈妈同情地望着妈司

    令,可她什么也没敢说。

    “没有叫你回去种地。”白麻子叔叔努力笑笑说,“回公社,听从分配……”

    “一句话,”妈司令打断他,“转业去县城,好商量;复员回乡,咱不走!”

    小四儿哇哇哭得很起劲,像是有人一直在掐他。

    “他这种级别的g部,按规定,就是哪儿来哪儿去。你懂不懂?这是组织规定。”白麻

    子叔叔朝大家说,“你冲我发火没有用,哪有跟组织讨价还价的?受党教育这么些年,你咋

    这么说话……”

    “怎么说?”妈司令嘴唇发白,颧骨上的r一跳一跳的,“当了这些年兵,油榨g了,

    就该一脚踢回乡下去呀?老天爷有眼,谁做缺德事,迟早要遭报应!”

    白麻子叔叔脸黑了。院里其他人脸白了。

    “少胡说八道。”胡妈妈上前捏了一把妈司令,示意她住嘴,又把白麻子叔叔扯到

    一旁说,“她这人有口无心,甭跟她一般见识。妇道人家,不懂戏(事)。”

    陆军爸从屋里扑出来,揪住妈司令吼:“臭娘儿们,给我家去!”

    第22篇认知r记(4)

    妈司令使劲甩手,甩不开,她把小四儿往地上一放,小四儿这时倒不哭了。

    “你算什么男人?孬种!人家割你的蛋子你还一声不敢吭……”

    陆军爸一拳砸在妈司令嘴上,砸得她没了声儿。他扭住她的手,硬把她往家里拖。妈司

    令挣扎着,但不如陆军爸力气大。她的两根大辫子挣散了,焦g的长发盖住了她的眼睛。

    院里的人赶忙拉架,越拉越乱。混乱中,妈妈和小玉子妈都挨了一拳头,痛得直往后边

    缩。陆军海军空军在哭妈。

    妈司令又抓又挠,揪掉了陆军爸一粒军扣。陆军爸扯住妈司令的长头发往屋里拖,扯得

    她脸都长了,妈司令痛得眯紧了眼。妈司令哭了。

    我吓呆了。我原以为妈司令永远不会哭。

    她家的门砰地关上了。

    屋里传来妈司令的哭声,声音直云霄,像是要把天上的太y哭下来。

    陆军爸从街外面回来了。

    他穿上了便装,一身青黑s,看上去像个老农民。他低着头,背着手,一脚深一脚浅往

    小院走,好像脚下路不平。

    陆军海军牵着小四儿过来了。小四儿上面穿了件红线衫,下面光着腚。红线裤包在空军

    头上。妈司令落在后面。她眉心上脖子上都刮了痧,一条条血斑紫得吓人,她的脖子好像突

    然细了。她穿了一身浅蓝s衣褂,料子软软的,抖抖的。两条长辫子垂在p股后面,溜光水

    滑,特别显眼,上面一定抹了许多熟花生油。

    我听见有很轻很轻的脚步声。我四处看看,周围没有一个人。老龙眼树弯着腰,像

    个伤心的老婆婆,伸长了手,在黑暗里数她地上的死孩子。

    小院里,只有我和弟弟住的那间屋有暗暗的灯光。要不要推门呢?妈妈是不是还在哭?

    我静静地在院子里想了一阵儿。

    很久以前,我想过,万一以后落在后妈手里,后妈往死里打我,我就跑到小院当中喊救

    命。妈司令肯定会出来救我。

    我没想到妈司令会走,会回老家种地。我更没想到,原来小院每一家人都要搬走。

    小院里,妈司令一家走得最早。他们在一个漆黑的夜晚离开了小院,没跟任何人告别。

    补白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仍会想起妈司令见家访老师那一幕,想着想着就会

    笑。

    男老师可能没想到会在一个军队家属院里受到坦诚的欢迎。造反派已经把教师的尊严和骄傲

    砸得稀巴烂,老师如惊弓之鸟,平r里多见白眼、臭脸,陡然在一个高危地域看见一张灿烂

    的笑脸,一双善良的大眼睛,肯定一下子晕菜了。

    老师没敢在妈司令家里坐。妈司令汗衫前面是斑斑黄s的n渍,背后是块块汗迹霉点,百分

    之

    一百的丰r肥臀。老师微微哈腰站在院子里,婉转而匆忙地做完了家访。老师刚走,妈司令

    的大儿子闻讯赶回小院,正好撞在妈司令的枪口上。

    看着妈司令追打儿子,教训儿子,我在为妈司令喊“加油”。直接的原因是这个挨打的家伙

    欺软怕硬,在小孩子中间口碑不太好;间接因素可能是出于本能的公义心。很久没听见有人

    为老师说话,更没有亲眼见到有人为老师出气,敢公开为老师打抱不平。我心里有点害怕,

    有点兴奋,有点不习惯,有点找不着北。从此,在我心目中,妈司令是一个很特殊很仗义的

    人。她是一位真正合格的母亲。她是小院里孩子们求救的福星。

    妈司令被丈夫暴打痛哭时,我有点脑震荡。

    我目睹福星化做流星而去,小院的夜空仅余一两只萤火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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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篇认知r记(1)

    2003年7月30r星期三上午11点

    第三次癌症手术后,我做好了到此为止的心理准备。一直想写遗嘱,这

    次抑郁症最艰难的几天里,也想过要留遗嘱。

    此刻我身体尚好,精神正常,我要立下遗嘱,希望有用之时可以正式生效。

    李兰妮的遗嘱:

    1。当我病危时,不需要进行抢救,请让我平静离世。恳请亲属、医生们一定尊重我的意愿

    。

    2。如果我遇到意外,经医生诊断宣布已成植物人时,请让我立刻离去。这才是真正爱护我

    、拯救我。

    3。我死后,我的个人银行存款归我父母所有,作为他们养老的补助;我在深圳的

    那套房子,周小兵和我父母各有一半产权,出售后所得到现金由他们两方平分。

    4。我作品的版权50%归周小兵、50%归李凡丁;手稿归李凡丁。

    5。我的遗物中,周小兵、李凡丁若愿意,可各挑几件有价值的保存。其余的全部清理抛弃

    ,一件不留。

    6。希望我死后第二天就火化,骨灰尽快全部撒入大海。不要通知、打扰我的朋友和同事,

    不要开追悼会,不要花圈及任何追思仪式。我相信,是真朋友自会记得曾经拥有的快乐时光

    。

    7。请我的父母、丈夫、弟弟及朋友们相信:我离去并不痛苦,也没有恐惧,我真

    的走得很愉快。我会在天堂里为你们祈祷,愿神赐福给我的亲人和真正的朋友。

    立遗嘱人:李兰妮

    身份证号码:440301xxxxxxxxx

    2003年7月30r午12时

    于广州中山大学xxx之二xxxx室

    随笔

    这份遗嘱现在、将来仍然有效。

    到目前为止,没有必要修改。

    写这份遗嘱的时候,心里很平静,思维很冷静。没有伤感,没有牵挂,没有遗憾。

    人之将死,是没有多少话要说的。

    我做好了随时可以离世的准备。早早地,该收拾的,都收拾了;该处理的

    ,都处理了;该放下的,都放下了。问心无愧。不欠任何人任何债。了无牵挂。

    不想带走任何东西。

    从病房转移到太平间时,不必换什么新衣服,或是什么生前喜欢的衣服。咽气时穿的那套病

    号服就行。不要眼泪,不要纸钱,不要追思。

    上世纪80年代初,我住院时死过一次。从此后,我明白了死是怎么回事。死是甘甜的,归

    去的过程是奇妙的。它预示了我的真正归宿。

    写完遗嘱之后,一天,接到程文超的电话。他说他跟妻子小傅认真j代了后事。他选了一张

    微笑的照片,还选了电影《泰坦尼克号》的主题歌作追悼会上播放的歌。他说不想让朋友们

    难

    过,不想让人们记住他痛苦的一面。我连声说:我理解,因为我也写好了遗嘱,选好了照片

    。他说着说着,在电话里轻声哭泣道:我希望……家人和朋友……永远记住,我微笑的时候

    。我说:对,我留的照片也是微笑的。

    那天,我跟程文超在电话里一直谈遗嘱的事。他想得很细,处处为别人着想,他描绘了追悼

    会要怎么开,怎样不给朋友们添麻烦,怎么能让女儿经受起这样的场面。我不想让他越想越

    细,便频频c话,想打断他的思路。我告诉他,我坚决不要追悼会,我的照片也不是留给追

    悼会场当遗像的。结果,电话里,他说他的,我说我的。

    程文超去世后,许多朋友参加了他的追悼会,并写了情深义重的悼念文章。

    人们都知道程文超坚强的一面,他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流露痛苦,

    诉说挣扎。而我,作为邻居,作为癌症病人,作为他们夫妻经常关照的朋友,我看到听到了

    他有多么痛苦。因痛苦而更加坚强,因坚强而更加痛苦。

    写遗嘱的时候,我不知自己还能活多久。我现在觉得,提前写好遗嘱是件值得提倡的事情。

    它能令你活得清醒,活得自由。

    2006年5月5r

    链接

    《池塘边的绿房子》摘录

    我胸闷,恶心,嘴唇发麻。

    我早早就把滴管上的限流器拧了下来,我要让输y瓶里的溶y快些滴。我讨厌输y,一输y

    我心里便沉甸甸的,仿佛那些溶y统统流进了我的心脏,我的心承受不了这滴滴点点、点点

    滴滴。

    输y瓶里的溶y飞快地滴完了。我自己拔掉针头。下床,穿上拖鞋。

    霎时间,一片空白。

    白雾,漫开、漫开……

    我倒在沙滩上,粉红s的海水一节一节漫上来了。漫过了膝,漫过了腰,漫过了胸,漫过了

    脖子。

    快爬起来,逃命啊。

    我不能动。

    粉红s的海浪卷起来了,血的海。血红s的海水漫过了下巴,漫过了嘴,漫过了人中……我

    第23篇认知r记(2)

    冷,冰冷……血红s的海水漫上来了。

    我要闷死了。

    爬起来,快跑。

    我倦了,软了,融化了。我不能动。不想动。

    我想活。想活。

    没有空气。我要死了。救救我。

    我想活。我不想动。不能动。

    窒息。挣扎。极点。

    模糊的世界。瞬间的空白。

    一点精魂腾空跃起。

    飘。

    清爽的风。无边无涯的蓝。多柔和的蓝s啊,多纯净、多舒畅。我快活。我轻盈。只有一点

    意念,没有躯壳。什么也不想。没有记忆。没有眷恋。没有恐惧。没有……

    我一尘不染,朝着无限的、博大的、神秘的蓝s飘去、飘去……

    我在一个世界与另一个世界的边缘飘荡。

    医务人员紧急抢救奏效,我又回到地面。

    ……我靠在墙壁上,倦得不能动弹。但我心里洋溢着蓝s的光明。我知道了一个秘密。我知

    道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我不知道,冥冥中是什么力量掌握着我的命运。但我衷心赞美它,它给了我奇妙的暗示。

    回头看——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一切都是转瞬即逝的。我永远是我。生不能改变我,死也

    不会改变我。

    生是死亡的序幕,死是新生的前奏。

    …………

    1987年2—3月

    补白

    1982年盛夏,住院。转氨酶单项指标不明原因奇高,天天要输y。本来

    没啥事,但我自己拧开限流器,以最快的速度输完y,于是事故发生了……

    我突然出现超能。

    如上所述,我正飘往永恒之蓝时,突然,有针扎的感觉,同时立即有流星坠落的感觉。

    事后护士告诉我,我那时“脸s比床单还白,完全没有知觉,跟死人一样”。血压已经量不

    到,心跳一分钟十六次。抢救时,医生给我打了强心针。他们发现我全身发凉,冰冷可怕

    。心

    电图医生是我父亲的老乡,她女儿和我是同事,这么熟的熟人在做心电图时,却没看出是我

    。

    等到签名细看被抢救人姓名时,她才知道原来是我出了意外。事后她说我脸s、模样都变了

    ,所以她看完名字再看人,觉得不可思议。

    在医生护士看来,我当时已经失去感知能力了,但我自己却觉得我看到,尤其听到了其中后

    半段的抢救过程。我听见一个女医生说:她全身冰凉,快拿棉被来给她盖上,再拿一床棉被

    来。我看到……不,不能叫看,不是眼睛看,也没有躯体存在。就是一点精魂在看。多年后

    ,看美国电影《人鬼情未了》,看到男主角刚死后,他从躯壳而出,在另一空间看人们抢救

    他的情景时,我觉得很熟悉。只是电影里死后的男主角还有形体,而我那时只有一点意念或

    叫精魂存在。前几年看过这样的消息,科学家们将刚死亡的人称重量,发现人咽下最后一口

    气前后几秒钟少一丁点重量,因此他们想像、推断,那就是灵魂的重量。还有消息说,人刚

    死时,大脑仍有意识,知觉是渐渐消失的,据说,听觉是最后消失的。我搞不清这些消息准

    确度有多高,从我自己的体验来估计,这些说法都有一定的可信度。宇宙是奇妙的,我们没

    有认识的东西太多,目前不能理解的东西太多,既然我们尚不能证明“是”,那么也别盲目

    说“否”。我们看不见电流的形状,不等于电流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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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篇认知r记(1)

    2003年7月31r星期四午12点

    又做了一个有关手术的梦。

    我焦急地拖着行李箱赶飞机,到机场才知航班晚点。很多旅客都在等消息,没人知道飞机啥

    时能起飞。候机厅里挤不下那么多人,我和一些旅客只好站在外面的空地上等,怕听不到广

    播误机,不敢大意和走远。

    终于登机了,很累。

    到北京已天黑。没去找宾馆,不知为何找到一个熟人的住处。这人有点像朱小琳。我暗想,

    她不是去英国了吗?怎么又回北京了?她屋子里很乱,简陋,地方不大。她好像早知道我要

    来,但并不十分热情。

    我告诉她,北京大学肿瘤医院的医生通知我来做手术,但我要先拍片检查,检查期间我想借

    住在她这里。她回答说:你可以借住一晚,明天你要搬走,我不愿意别人打乱我的生活秩序

    。

    我暗想,她本来是很好客的,多次邀请过我,现在怎么会下逐客令?我有点生气,想立刻去

    找宾馆住。再想想,觉得不必意气用事。她可能遇上什么烦心事,家里不便留客。

    我心情又好转,告诉她,估计我只要明天去医院拍一个片子就能回家了。我很可能不用开

    刀。我认为自己没糟到要立刻开刀的地步,我相信是该院的医生多虑或搞错了。说不定,我

    明晚就能赶飞机飞回广东。

    同时我也在给自己心理暗示:别着急,一切等明天看完病再定。如果检查结果要等几天,那

    我找个g净、舒适的宾馆住着等更好。

    我虽然依然觉得累,但心情不再焦虑。

    醒来后,我自己认为这个梦表明我进步了,治疗有效果。

    我曾做过两个有关手术的梦。一次在梦中谁也不认识,在荒凉小镇走,恐惧、悲凉、茫然。

    突然见到胡区区,便哭道:区区,我得癌症了。

    另一次,梦见医生通知我,立刻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