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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4 部分

微划伤的脸上,浮现出彻底放松身体之后产生的疲惫。他用复杂的目光久久盯着林翔,夹住烟头的手指却忍不住在微微颤抖,过了近两分钟,才张开干燥硬裂的嘴唇,端起摆在旁边桌上的阔口玻璃杯,也不管自己目前身体状况是否能够被酒精麻醉,将里面残剩的,本该属于林翔的酒y一饮而尽。

    红色共和军的人口组成,可以按照具体出生时间,划分为“战前”与“战后”两大部分。

    李自翔属于战后在新京出生的普通人。跟随迁移群体一同来到新疆的父母,无法在生活与前途方面给他更多的优待。接受系统的中等教育之后,他以优异成绩考上红色共和军中屈指可数的高等院校之一,毕业之后,已经成为肩膀上佩有少尉衔章的正规军人。

    孩子,都崇拜英雄。

    无论是早期建国时代特代被无数青少年崇拜的董存瑞、黄继光,还是旧时代影视作品中为万千儿童喜欢的的变形金刚、奥特曼,或者是废土世界被普通人仰望、羡慕、嫉妒的高等级进化人,都会被冠加以“英雄”的称号。

    红色共和军也有英雄。

    与所有时代一样,被共和军政府承认的英雄,同样分为三六九等。其中,最高级别,最神圣,最伟大,也是被抬高到与世界和宇宙齐平的英雄之首,就是“独一无二的领袖”。

    幼儿园、小学、中学,在这三个时期,李自翔都把高高在上的元首看作自己终生奋斗、效忠的目标。那个时候,他和班上同学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居住区指定的活动范围内,用怀疑和警惕的目光打量从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

    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隔壁邻居的阿姨、住在对面的叔叔所有人都是值得怀疑的对象。就如同电视和广播里语气铿锵,富有朝气的主持人所说那样:“必须用批判的目光看待每一件事,每一个人,从雪亮无比的眼睛,从人民群众当中抓出隐藏在角落里的敌特分子”

    根红苗壮,没有任何历史问题,政审合格,身体健康,政治面貌积极向上,学习成绩优异,本人也强烈要求进步这就是中级教育结束后,李自翔成绩单上的综合评语。最下方,还签有党代表工整的名字,盖有鲜红耀目的五角星图章。

    顺利成章进入新京军事大学,成为被无数目光羡慕关注的焦点。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李自翔对所谓“领袖光辉”与“”,产生了一丝淡淡的疑惑。

    开学第一天,所有新生集合在学院广场,排成整齐的队伍,万分激动地等待接受着临时来到学院视察,被各大媒体赞誉为“副统帅”的元首之子检阅。

    领袖的伟大,不仅仅在于拥有普通人无法比及的远见卓识,某种程度上,还可能是因为他强壮的身体,以及令人惊讶的超强能力。当然,这里所指的,是在性功能方面。

    领袖共有六名夫人,她们都是分别在不同时期给予领袖极大帮助的红颜知己。这仅仅只是对外公开的部分,至于私下究竟还有多少女人每天晚上脱光衣服爬上床,张开双腿任由伟大领袖肆意耕耘,恐怕只有其身边最亲信的心腹才能知晓。不过,在子嗣方面,伟大领袖的确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强悍力量他有一百九十七个女儿,一百二十四个儿子,这些被称之为“拥有人类最优秀基因”的男女,分别占据着红色共和军所有重要部门的最关键位置。军权、政权、财权所有一切尽归于领袖,而这些与他拥有相同姓氏的子女,均在媒体报道中以“副统帅”名义出现。

    光临军事大学新生开学典礼的,是伟大领袖释放出无数当中,成功超越其它竞争者,获得第一百零六个长跑冠军的男性家族成员。尽管这家伙体重已经超过一百五十九公斤,直立状态下,根本不可能从正常俯视角度看见自己的小dd,可他仍然不辞辛苦,颤抖着浑身上下油滑肥实的脂肪,艰难地站在看台上。

    典礼只是一个过场,被要求目光“必须紧紧跟随副统帅”的李自翔,也在这种能够近距离观察对方细节的位置,敏锐察觉到看台上这个满面庄重,神情严肃的胖子,目光焦点似乎并不像宣传中所说那样,充满亲和力与“太阳般的温暖”。毫不夸张地说,那根本就是一个急色饿鬼赤luol的垂涎他死死盯着队伍中间那几个长相最漂亮的新生女孩,不时舔着舌头,肥大军裤下方,短粗如g的生殖器早已顶撑出一个显而易见的墨绿色三角。

    典礼很快结束,总共有五名新生女孩幸运地成为院方安排的“接待人员”。从此以后,李自翔再也没有见过她们,那几张引人注目的漂亮面孔,也没有出现在学院任何角落。

    怀疑,像一条没有实际形体的毒蛇,拼命吞噬着李自翔心目当中存在已久的信念。深植于脑海中的意识与固定思维,仿佛已经变成怀疑毒苗最佳的滋养补料,拼命催生着这株完全存在于心底,不被任何人窥见的变异种子疯生狂长,越来越粗,越来越大,直到膨胀、扩张,成为无法遏制的参天巨木。

    毕业,参军。

    由于学习成绩突出,按照相关政策与专业,李自翔被分配到新京第四军事医院。数年后,医术精湛的他再次跃升为主治医师,肩膀上的军制衔章,也更换成为更高的少校阶级。

    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护士爱上了他,双方家长彼此也很满意。按照规定,所有军事人员必须向上级申请,经过同意,才能顺利领取结婚登记表。就在拿到表格当天,两个人兴致勃勃赶到医院政治委员会办理相关手续的时候,却被负责审核的驻院党代表告知张小华护士因为表现出色,被临时调入第二十七军事基地担任特殊任务。时限,半年。

    张小华,是李自翔的未婚妻。

    军令如山,谁也不可能对抗。

    调令顺利成章,谁也没有怀疑其中有什么古怪的成分。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在严酷冰冷的政治制度面前,谁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无奈,只有等待。

    整整六个月,李自翔几乎是扳着指头数着日子渡过每一天。

    未婚妻并没有在预定时间返回。

    一天、两天、一周、半个月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往院长办公室和政治委员会跑了多少趟,得到的结果总是千篇一律没有收到过有关张小华的返回命令。

    这种事情在军队内部很常见。执行紧急任务,时间不可能完全依照预定标准。尤其是在关于某个重点国防工程或者关键性科研项目的时候,委派人员更不可能与家人联系或者外出探亲。所有这些内幕因果李自翔都很清楚,但他只是觉得奇怪未婚妻只是一名普通护士,技术算不上精湛,家庭成份也属一般,实在没有理由成为那些永远不能外泄秘密工程中的一员。

    他开始经常对着照片发呆。

    望着像片上笑扉如花的美貌少女,李自翔莫名其妙联想起大学时代,那些仅仅只在开学典礼上露过面,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的漂亮同学。

    想到这里,他不寒而栗。

    请假、批准、外出利用自己同样军职的医官身份,李自翔终于以“收集生物样本”的名义,住进二十七基地外围的招待所。虽然无法进入基地内部仔细查探,但他觉得,通过大量访问与调查,应该多少能够知道一点点与未婚妻有关的消息。

    封闭,比他想象中要严格得多。

    如果不是能够拿出医院开出的相关证明,并且拥有合法军官身份,他早就被当作可疑分子当场格杀。尽管如此,李自翔仍然在二十七基地附近来回调查,询问每一个能够回答自己问题的对象,上至军官,下至普通百姓,问题只有一个“有没有看到过照片上这个叫做张小华的女人?”

    很偶然的机会,招待所一名四十来对的中年服务员,不慎从楼梯上滚落下来。基地医院诊断为尾椎骨脱落,造成下身彻底瘫痪。医术精湛的李自翔却用一个小创口手术使脱落的骨节复位。出于感激,伤愈后的服务员在一天深夜敲开他的房间,确定周围没有任何人窃听之后,悄悄吐露了自己知道的消息。

    服务员的确见过张小华。

    不过,并不是活生生的真人,而是四个月前,基地运输车装在货厢当中,被抬进高炉焚烧的一具尸体。

    同车装运的,还有另外三具女尸。当时,服务员正好来到殡仪馆给负责调度的丈夫送饭,在停尸间入口处看到了这些死去的年轻女孩。

    她们都很漂亮。虽然,死亡后的面孔,被僵硬和扭曲的肌r将表情凝固,却仍然能够看出曾经令人羡慕的美貌。在旧时代,这是足以抬高身价成为万千男人瞩目的绝佳资本。现在却是导致死亡的最根本原因。

    “二十七基地的司令官,是伟大领袖的第六十一个儿子。他喜欢自然诞下的处女。与我妻子同批进入基地的,还有另外八个女孩。她们在两个月内被活活玩死。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和过程,也没有亲眼看过尸体。但我完全能够从那名女服务员充满恐惧的描述中,想象出那是一种何等可怕、残忍的场面。”

    李自翔夹住香烟的手指不受控制般剧烈颤抖,嘴唇和眼角都在抽搐,至于说话的声音,则沙哑中带有几分抽泣,仿佛是从意识最深处爆发出来的嘶嗥。

    第三百节 心念

    酒,从瓶子里倾倒出来,撞击着阔口玻璃杯,发出悦耳动听的流动混音。

    林翔神色平静地摸出香烟,摆在餐桌上,抽出一支夹在指间,在翘起的膝盖上点了点,又将曲起指弯将烟卷灵活地掉头转向,继续重复着简单枯燥的长短伸缩游戏。

    他注意到李自翔夹在指间的香烟已经熄灭。不过,这个完全沉浸在痛苦回忆中的男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仍然哆嗦着嘴唇,将变黑的烟头凑近嘴边,用力而认真地咂吸着。

    “他们杀了他,杀死了我最心爱的女人不,他们甚至毁了她毁了她彻底毁了她”

    片刻沉默,并不意味着如同岩浆般翻腾汹涌的内心世界真正陷入平静。李自翔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林翔明显感觉到他的皮肤表面发散出阵阵温度,瞳孔不自觉地骤然缩紧,身体肌r高高鼓起,坚硬得如同一块块拗黑的铜色钢铁。这说明他的思维已经不在理智能够承受的范围。趋于狂暴,意识混乱,大脑充斥着无法调解的刻骨仇恨他已经丧失了思考问题最基础的主观概念,被“怒”与“恨”两种源自远古野兽的粗暴进化意识。

    这种狂乱的过度负面思维必须得到释放。否则,他很可能永远只能徘徊在未婚妻已经死亡的世界,再也无法回归现实。

    男人,很少有当着另外一个人的面嚎啕大哭的时候。

    如果不是悲伤痛苦到极点,身为男性的自尊,几乎不可能让他们做出这种近乎自辱的举动。但这并不意味着男人永远也不会哭,永远都是冰块与金属。他们同样也需要这种被看作软弱的表现,来释放内心深处积压淤抑的沉闷与悲痛。 为了爱情,为了朋友,为了家人值得哭泣的事情并不仅仅单纯只是某一个方面。不是因为r体伤害造成的疼痛,也不是身处绝境无助软弱的哀号,只是因为愤怒,因为痛恨自己没有力量摧毁一切,砸碎这个肮脏世界上所有丑恶,被迫到绝望悬崖边上,披头散发仰天狂骂时,从圆睁虎目的边角,悄然滑露的一滴咸涩眼泪。

    林翔默默地看着李自翔,耐心地等待着尚未说完的下文。

    来自服务员的消息,让李自翔那颗焦急等待的心,彻底变化成被疯狂仇念与杀欲充斥的集合体。

    他一刻也没有多留,当天晚上便搭乘班车返回新京。

    他要报仇。

    这不是一句简单的空话。

    需要枪,需要子弹,需要威力巨大的爆炸物,还需要能够潜入二十七基地,接近伟大领袖儿子的机会。

    李自翔不是拥有正式战斗编制的武装士兵,但他却是一名能够持有佩枪的医官。十五发弹容的新式“零二一”手枪,是红色共和军所有文职和技术人员的统一配发枪械。这种小口径手枪杀伤力有限,单纯仅是作为自身护卫使用。依靠这种超过五十米距离杀伤力立刻骤减的武器,想要进入戒备森严的二十七基地刺杀军事主官,无疑痴人说梦。

    他开始想方设法弄到被管制的大口径强杀伤性武器。

    李自翔在医院口碑不错,待人亲和的他,同样能够被充满感激心理的士兵和军官们所接受。他不再像以前一样成天埋头钻研医理,也不再泡在实验室和手术台前,而是利用一切机会到部队仓库和靶场之类的地方,以“复诊”的名义,接近以前曾经被自己诊治过的所有军人。喝酒、聚会、赠送药品这些富含人情味和具有职业道德的举动,使他很快融入军人圈子。身份上的便利,也让他在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弄到包括大口径反器材枪、反步兵手雷、枪s榴弹型扩散毒气之类的大量装备。

    他从未对任何人谈起过在二十七军事基地探知到的一切。他开始疏远所有曾经熟识的对象,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像以前那样去院长或者政治委员会,要求未婚妻调回医院工作。也许是为了掩人耳目,或者是实在厌烦这种来来去去永远没有止境的口水征战。终于,他从政治委员手里拿到一封据说是张小华本人的亲笔信。

    信封上的字迹娟秀娇挪,与记忆中的未婚妻手笔完全一样,丝毫看不出伪造仿冒。文中,张小华用森冷无感情的语调,表示知道李自翔曾经疯狂寻找自己的全过程。同时声称:“已经决定将生命与未来,奉献给伟大的,必须用一生为之追求的事业。为此,甘愿放弃虚幻没有任何意义的爱情。”

    写满密密麻麻黑色文字的白色信纸,在指掌间被撕得粉碎。像所有骤然遭到失恋打击的年轻人一样,满面苦悲的李自翔慢慢转过身,带着脸上痛苦绝望的表情,蹒跚着,一步步朝着回路挪动。

    就在刚刚转过身的一刹那,他清楚地看见政治委员那张被肥r与皱纹充斥的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同时夹杂有讥讽意味的嘲笑。

    他开始变得消沉,开始不再提及任何与张小华有关的问题。这种变化放在任何失恋者身上都合情合理。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放弃或者堕落新京城内到处都是政治委员会和内务部的渗透者。在无法分辨身边是否存在窥探者的时候,李自翔必须低调,必须让自己的举动符合情绪与身份。只有这样,才能寻找到复仇的机会。

    这也许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

    但只要我活着,那些侮辱我的残暴者,就必须死

    意外,往往从人们最意想不到到地方开始蔓延。

    李自翔没有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告诉任何人。但未婚夫妻两家父母却不会被区区一张信纸蒙住双眼。张小华的父母开始上访,强烈要求与自己的女儿见面。这立刻引起二十七基地保卫部门的注意。几天后,一辆重型军用卡车当街从两位老人身上碾过。调查之后公布的事故原因,则是两人不遵守交通信号管制,肇事军车司机不予追究。

    李自翔立刻嗅到巨大的危险气息。

    新京城永远不存在什么所谓的民主。身据高位者,只会把危险苗头彻底覆盖。从自己与未婚妻父母身上产生的疑惑,很可能已经引发二十七基地司令官的震怒。为了在民众当中维持固定、光辉、伟大的形象,他们会不择手段杀光一切可能的知情者。

    逃。

    他弄到了一辆卡车,以“外出收集生物样本进行研究”的名义,将父母藏在车厢底部,顺利逃离了新京。几天后,依靠特殊通行证离开红色共和军控制区域外围的卡车,遭到一队奉命灭口武装士兵的袭击。慌乱间, 李自翔被父亲从驾驶座上重重扔出车外,卡车却被他踩紧油门咆哮着冲进重辐s区。就在刚刚进入危险区域大约三百多米的时候,从后面袭来的一枚反坦克导弹,将整辆卡车轰成爆炸中腾空而起的炽红火焰。

    林翔指间的香烟早已点燃,他似乎对于烟草实在没有什么兴趣,长长的暗白色灰烬,在烟头最前端凝成长度超过五厘米的粉末,那团逐渐吞没淡黄色烟草的滚烫能量,还在顽强、地朝着夹在指间未被烧炽过的部分缓慢推移。

    默默地看着情绪正在恢复冷静的李自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淡淡地说:“其实,我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人。”

    李自翔双眼通红,微抬起头,死盯着他,冷厉狰狞地说:“合成生命体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是人类。它们只是一群工具,一群没有思维意识和大脑的机器”

    苏没有理会李自翔的讥讽,而是斟酌着的字句,说:“事实上,你弄错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我应该算是它们的本体。”

    李自翔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他。显然,这种从未听过的说法令他感到意外和震惊。

    “本体?”

    他有些疑惑,却一时间找不出任何用于反驳的字句。

    李自翔已经明显感觉到,坐在面前这个神情冷漠的年轻男子,与记忆中那些身穿黑衣的政治委员完全不同他并没有因为谈话中自己那些对伟大领袖的侮辱性言词咆哮发怒,也没有审讯中常见的拍桌子砸板凳,颐气指使要求背诵语录,或者在记录本上飞快强调自己反党、反国家,反之类的红色圈叉,更没有怒斥自己辜负国家培养,表情深痛的,象征光辉光明形象的诸多表演。

    但这并不完全能够彻底打消李自翔内心的疑虑。

    “我是本体,我才是真正的林翔。不管他们曾经利用我的基因制造出多少合成生命体,我永远只有一个。”

    林翔神情淡漠地抖掉烟灰,将残剩的烟头轻轻扔到地下,踩上一只脚,用力碾了碾,口气铿锵。

    “这不可能”

    李自翔用力撑住身体坐直,下意识地连连摇头:“我查阅过相关资料,你早在战争爆发初期就已经战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