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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北京女孩的青春史诗:俏东四-第1部分

零八落的土堆和矮墙,院里的陈设在老远就能一览无余。

    院里也没什么特别的物件,不过是一圈狭小精致的长廊,年代久远,廊顶上画的是大禹治水。琳琳漫不经心地走着,仰头欣赏,随着步伐来推动故事的进展,看得十分入神。她才现原来水在中国古画里是最最深奥的一种意境,既是一切兴盛的起始,也能给民族带来不可估量的灾难。有些剥落的颜料中描绘了各色的波涛和巨浪,直到最后的画面上才有了一汪相对平静的湖水。琳琳想,平静也是一种危险,好像一双闭上的眼睛,你永远不知道黑暗里是怎样的眼神。

    等到故事终于看完之时,她才现自己已经停在了一座木结构的大房子前,房子同长廊一样古色古香,甚至还有些破败。琳琳想这么大而且这么有格调的房子,应该是食堂或者活动室之类的场所。可是当她从窗户望进去,才眼前一亮地现这是乐团的排练厅。里面陈列着各种奖状和照片,一些椅子和乐器盒错落在指挥台下,厅角还有一架木质的立式钢琴。琳琳用手挡住玻璃的反光又看了一会儿,现那钢琴边上似乎还坐着一个人。那人穿着女式西服,手里还拿着一支小提琴的弓,背对着她,双肩微微颤动,好像是在默默抽泣。

    琳琳哑然惊呼,这不是刚才那个突然逃跑的二号小提琴手吗?

    她推门进去时那个琴手还回头看了一眼,见是一个陌生女孩走了过来,表情上有些失望也有些敌意。

    “你是谁?”

    琳琳看她的眼圈红得都快肿了,赶紧拿出自己的手绢递给她:“你看看你,哭成这样干什么,一个小小的错误而已,干嘛跟自己较劲呀。”

    坐着的女孩没想到琳琳如此大方磊落,便接过手绢,没擦眼睛,而是在手里搓弄着。琳琳适时地自我介绍,并且还恭维起来:“我叫冉琳琳,是乐团的新人。我知道你是小鼓楼的成员,我特崇拜你们。”

    那女孩有了反应,把弓子放在钢琴上,不咸不淡地说:“还是别崇拜了吧,等到你身临其境时,你就觉得有些纠结了。”

    琳琳坐了下来,她没想到话题的开篇竟然如此深奥。她说:“从小我就是一个人拉琴,偶尔跟着管弦乐合奏几把,就好像是在食堂里吃大锅饭一样,一点合作的乐趣都没有。可是四个人就不一样,四个人在一起,不多不少,就像姐妹一样一起完成一曲子。这样互相关照和协作的感觉,多好。”

    女孩看着琳琳,愣了良久说:“我最开始跟你想的一样,可是我现现实永远和想象中的不同。想象中的东西是干净的、美好的,而现实总是和你预料得大不一样。”她的声音里又有了哭腔,脸上挂着与之年龄不称的沧桑。“当初我们第一次公演时演奏的曲子就是这《死与少女》,当然那时拉得没有现在这么好听。可是那时每个人和现在都不一样。”

    琳琳也表现得有些感性,甚至还叹了一口气:“是啊,有时候相互了解得太多,反而越走越越远。”

    女孩说:“走得远了,就越来越不敢相信以前的那些好都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现在就更难受了。”

    她又哽咽了,可她依然没有用琳琳的手绢去擦眼睛。琳琳便伸手过去帮她,不想还未碰到手绢,便听厅门一响,一个声音问道:

    “晓洁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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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琳琳回头一看,身后刚进来的女孩同样身着西服手拿提琴,好像是小鼓楼的一号琴手。那女孩铿锵地踱上前来,盯着站起身的琳琳,冷冷问道:“你谁呀你?你们认识吗?我看你们半天了。”

    琳琳于是又来了一遍自我介绍,那女孩应了一句说我叫余玲,脸上依旧是爱搭不理的神色。这时那个被称作晓洁的二号琴手站起来问她:“你看见他们了吗?”

    余玲说:“我上哪儿见去,我躲还来不及呢。再说了,就算是他们现在在你跟前儿你又能怎样,该哭该闹你不是都试过了吗,结果怎么样?人家根本不吃你这一套。”

    晓洁直挺挺地重新坐下,呆了几秒又问:“那事儿怎么样了?”

    余玲不紧不慢:“郭茂林说下礼拜一他给你办,可以等她排练后可以在粮店那儿候着。这个事其实说小也小说大也大,所以咱们俩还是别出面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晓洁说:“明白。”

    余玲并没有忽视琳琳的存在,相反她觉得人越多越有一种奇特的快感。“那就好。话说回来,其实要不是隔着韩钧这层关系,郭茂林自己也早就跟她翻了。她这种人太会攻心,在这方面咱们三个加起来都未必是她的对手。”

    晓洁听得心不在焉:“我就是怕闹出事来。到时候再因为这事儿进去几个,那就犯不上了。”

    余玲听罢笑了,不知是习惯还是故意,她一笑竟然有些对眼。“傻妹妹,这些我都替你想好了。你放心,到时侯肯定不温不火,而又十分精彩。”

    说罢她又扭头乱看了一阵,最后把目光定在旁边的琳琳身上:“要不你先走吧,她肯定没事,我不会让她寻死的。我们还得说点事。”

    琳琳看晓洁依然没有还手绢的意思,也只好点点头准备离去。不想此时她们听见门外有人说话,声音由远及近,愈真切。余玲警觉地跑向窗户,透过窗帘的缝隙看了一眼,回头低声通报道:

    “是他们!”

    一、少女四重奏(4)

    晓洁明显乱了阵脚:“就他们俩?那咱们怎么办?”

    余玲疾转身走过来,快刀斩乱麻地命令晓洁和琳琳:“现在没办法出去了,先躲起来,顺便听听他们那边是什么路子。”

    余玲边说边将晓洁和琳琳拉到钢琴后边,三人挤了半天刚好占满整个空间。那个角落里不知是谁随手堆放了一些陈年的排练表。琳琳好奇地翻着,却被余玲一把抓住手:干什么你!别乱动好不好他们进来啦。随着她嘴巴的一张一合,琳琳看到空中扬起了四散的灰尘。

    尽管琳琳堵在最外面,却仍然什么看不到进来的是什么人,最开始只是听见了一些脚步声伴着回音在大厅里周旋,然后是一男一女开始说话。

    男的声音很低沉:“行了,没有,你就甭找了。我就告诉你找着了还不如不找。”

    女的说:“我就是想趁今天这事把话都说清楚。否则闹来闹去的实在没什么意思。她们要是想散,我二话不说,飞鸟各投林,我不想耽误大家。”

    余玲冷冷地看了晓洁一眼,似乎在向她展示一项强有力的证据。琳琳则小心地探了一下头,这才看清外面两个人的相貌。很显然,那女的就是小鼓楼的大提琴手,美貌脱俗,装束与琳琳身边藏着的那两位别无二致。她身边的男生更加夺目,浓眉高鼻、脸型明朗,穿着当下最流行的喇叭口牛仔裤,上身套了一件棱角分明的浅色衬衫,身形摄人心魄,看得琳琳几乎心跳加。她心想这男的太精神了,就好像是《圣斗士》里的星矢走出来了一样。

    此时两人正依在靠墙码放的课桌上说话,有点像闲聊,表情却都不甚轻松。男的说:“也不是第一回了,算了吧。”

    女孩目光半仰,开始惆怅了:“我觉得自己挺失败的,连这点事儿都摆不平。我还是队长呢,看看我把这四重奏带成了什么样!当初成立时,一块儿喝酒、跳迪斯科,从鼓楼上往下扔摔炮,吓得老太太们都报警了,然后大家一起跑。有一回下雪,我骑车到南池子那块儿时车胎扎了,还是胖三儿和晓洁一起把我送到家的。南池子到报房那儿多远啊,那么冷的天儿他们就陪我走着,晓洁平常爱美连毛裤都没穿,肯定冻得不善。还有若寒请咱们吃那么香的煎饼、余玲大晚上帮我送谱子那些事,我都忘不了。”

    旁边的男生认真地听了,表情上没什么动容,话倒是理智了一些:“翟晨,你要知道很多事情是不可能两全的,因为人与人之间太复杂了。如果你想为自己活着,就一定不能太在乎别人。”

    翟晨扭过脸:“她们算是‘别人?’”

    男生说:“对,所有人,除了你爸你妈,都不能永远一心一意地对你,因为谁都在为自己活着。你如果太在乎他们,那你注定是要输的。明白吗。”

    翟晨埋头想了半刻,又问:“那你呢?你在乎我吗?”

    这两个问号似乎是话题展的必然,男孩却没有料到。但他反应很快。

    他说,当然。

    说罢他就把头伸向女孩的方向,试图去吻她娇小可爱的嘴唇。翟晨还没怎样呢,冉琳琳的脸倒腾地红了,刚要闭眼,就听不远处竟然有人喊她的名字。她吓了一跳,仔细辨认,竟然是展唯的声音,没想到她也找到这个院子里来了。

    男孩和翟晨也被展唯的叫声搅了好事,赶紧揭窗向外望去。男孩敲敲玻璃问展唯找谁,展唯好像答了句什么,男孩不耐烦地打说这儿没这人,你去教学楼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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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琳琳心想这下可麻烦了,她们定好了十点半去西四琴行买琴弦,因为她们以前用的太旧了,拿到新乐团去恐怕被人笑话。展唯许久找不到自己一定会着急的,而且她要是真去教学楼寻找,俩人就又走岔了。到时候展唯肯定要怒的,不是翻眼睛就是踹人,琳琳可消受不起。她抬手看看表,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便愧疚地对身边的余玲和晓洁说:“那个实在对不起啊,我朋友在找我呢,你们藏好,我先出去了。”

    余玲也不知道这姐们是真傻还是装傻,竟然会来这么一手,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就见她已经站了起来,现身后还羞赧地对外面那一男一女笑了笑。那俩人当然也惊呆了,直愣愣地看着琳琳小心翼翼地挪身过来,便走还边说:“刚才看你们说话,就没好意思打搅。我叫冉琳琳……”她说到这儿被脚下的椅子绊了一下,疼得她也顾不上一贯热衷的自我介绍了,僵笑着向门口走去。男孩扭头瞥向钢琴,见那上面摆着一把眼熟的小提琴,说道:

    “站住。”

    琳琳自知在劫难逃,只好转过身,正想着怎么样描述自己的无辜呢,却看见余玲李晓洁已经和翟晨他们狭路相逢。几人的表情可想而知,其中晓洁更是直接往外走,目不斜视,好像被催了眠。男孩也不看她,但却飞手抓住她的衣袖,然后往后一推:“哪儿去?你可成了名人了,你出息大了!”

    晓洁的眼泪又开始往出蹦:“你别管我!”

    男孩瞪着她:“没人想管你,”说着他又看了看一旁面无表情的余玲,冷笑:“还有你,什么都少不了你。你们不是闹吗,那我就做主了,小鼓楼从今儿个起就解散!各回各家吧!”

    翟晨在后面好像听不下去了,叫了一声:“韩钧!”

    冉琳琳心里一动,原来他就是韩钧。

    韩钧不理翟晨,兀自冷冷地看着对面两人,见她们都没有反应了,这才扭过头来走向翟晨:“就这样了。咱走吧。”

    这时晓洁冲了过来。她开始抓狂了,摇头摆尾地打着韩钧,眼泪甩了他一脸一身。她还攥着琳琳的手绢呢,泄愤地使劲攥着,攥成了一个飘舞着旌旗的拳头。

    “你凭什么做主,你凭什么凭什么?!”她脸都变形了,把韩钧生生逼到了墙角。“你还是人么你韩钧,你别以为你人模狗样的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你他妈就是一流氓!”

    展唯和余玲都过来拉晓洁,但怎样都是徒劳,最后还是要等她自己停手。她停手后蹲下身来哭得更加剧烈,身子抖成了小小的一团。琳琳也听不清她边哭边呜呜念叨的是什么内容,只看见韩钧很明确也很反感地抽身走出墙角,背对着她说:“比你委屈的人多的是。那些今天大老远看你们演出的人更委屈,他们全被你玩了你知道吗!你想毁小鼓楼毁翟晨毁我,没想到先把你自己毁了!”翟晨上前拽韩钧:“你别说了行不行,这事你就别管了!”

    晓洁的哭声填补了一块空白。半天她终于说了句完整的话:“我没有,我不是故意下台的,我也没想毁你们!”

    韩钧让她滚。

    晓洁红肿的眼睛大大地睁着,眼泪大颗地从里面掉出来。她这么瞪了好一会儿,就真的起身跑出去了。她跑得东倒西歪,身影像掉进万丈深渊一般消失在了长廊中。余玲见状,回头抄起她落下的小提琴就追了出去,不知是过于匆忙还是宣泄不满,她连门也没关。一阵风从外面袭来,吹得地上的几张乐谱擦动了几下,停在了新的位置。

    安静了一会儿,琳琳听见翟晨对韩钧说:

    “你也滚。”

    二、内讧(1)

    看来小鼓楼的内讧已经有些历史,这对琳琳来说绝不止始料未及那样简单。一杯看似清新甜美的饮料,偷尝一口才知道其实早已变质,充满了**的酸涩。琳琳的信仰被颠覆了,她好像打了败仗一样沮丧。她在日后经常回味晓洁讲给她的感悟:千万不能把美好的事情当真,否则以后自己会为此承受痛苦。琳琳坚信这话不无道理,但也存在一定的前提,那就是她所说的美好不是长久的,随时出现的背叛必然要将其终结。这的确是一件让人难以掌握的尺度,谁也不知道自身边己的美好是否也存在着一个这样的终点。

    展唯对这句话只字未评,也许是她懒得琢磨这个听起来有些做作的理论,她一向是个顺其自然而且享受过程的人。她觉得这样挺好,最起码活着不累。当然她也向琳琳打听了小鼓楼内讧事件的始末,而且随意表了一些只属于自己的感慨。她说许多人之间,要想做到真正的团结简直太难了,要不说**是我们展的最终目标呢。

    当时她们正在冰渣胡同边上的校尉小学操场上看展踢球,然后准备带着他随便找一家馆子过生日。展已经十八岁了,怎么着也得有个像样点的**仪式。要不是早早地被学校开除,这时也该准备着考大学了。展其实和姐姐很像,只不过那种仗义执言和无所畏惧的性格体现在男孩身上就有了一些痞性,所以他在校时总是是非不断,最严重的一次还被送走劳教了三个月,从此再无学校接收。为此展父捶胸顿足,谆谆教?##??巳嗨榱司褪瞧鸩坏饺魏巫饔茫?皇o伦詈笠徽卸暇?叵祷顾闶枪丶?笨痰牧两#?棵康酱司车厥闭钩?突崴っ哦?觯?菡健?

    所以这个生日宴会展父不同意在家里举行,因为展难免会带一些狐朋狗友前来凑份子,没准喝多了还要闹事。展唯找弟弟谈了谈,现他果然有这个想法,便劝了劝他,但收效甚微。弟弟其实并不是故意和父亲唱反调,他说我过生日,当然得叫我的朋友,单单家里人吃顿饭有什么意思,大眼瞪小眼,又找他跟我滋事儿?展唯踹了弟弟一脚,说滚蛋,那是你爸。展说我知道我知道,但我好不容易一年过一次生日,总得听我一回吧?我都这么大了,请朋友吃顿饭难道过分吗?展唯听他都说得这么可怜了,于是转而提议那咱们出去吃吧,让咱爸眼不见心不烦。展鼓掌赞成,还说姐你太善解人意了,我等的就是这句话。展唯冷笑道:不止这句话吧?展扭捏笑着,说还有得跟你借点钱啊,我手头上可就剩毛票啦。展唯挥挥手说得了,肯定又是肉包子打狗,你给我少请点人就算是对得起我了。展说那当然!我就请两个人,曾经帮过我的两个人。

    展唯后来才知道,这两个人一个叫蒋天威一个叫林川,也没帮弟弟什么大忙,无非就是在一次球场上的冲突中帮他扛事来了,很不靠谱也很不和谐,而展却一直铭记在心,总想着找机会报报恩。展唯趁机讥笑说你不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吗怎么也靠别人给你撑腰啦?

    其实连展自己也不相信那天会经历那么戏剧性的事情,就好像上演了一出香港黑帮电影里的桥段,惊险刺激而且最终相安无事。那天他和两个好朋友去操场踢球,随便凑了一些不认识的人踢全场,蒋天威和林川就分到了展他们队。刚开始展没怎么注意他们,后来现这两人尽管技术一般,但机智灵活,跑起来更是卖力。后来蒋天威还被对方的一个小矮个重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