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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部分

:“朱先生你

    们甭去了!”

    “你只管吃馍吧!”朱先生说。

    “先生!这不是我劝你,是我们党派我来劝你,出于对先生的敬重和爱护。”

    “我还是我。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我不沾这党那党。你们也甭干预我。”

    鹿兆鹏听出朱先生的口气很硬,继续吃馍吃菜喝酒,以缓慢的口吻说:“先生,

    你的宣言委实是振天动地。可也是件令人悲戚的事。蒋委员长有几百万武装精良的

    军打日本打内战,倒叫八个老先生……”

    “倭寇杀到窝口了,还在窝里咬!”朱先生嘲笑说,“是中国人,到窝子外头

    去咬,谁能咬死倭寇谁才……”

    “先生你得看出谁咬谁?”鹿兆海辩解说,“他咬得我们出不了窝儿,他要把

    我们全咬死在窝里,根本就是……”

    “甭说了兆鹏。我看出谁咬谁也不顶啥!”朱先生说,“咬吧咬去!我碰死到

    倭寇的炮筒子上头,也叫倭寇看看还有要咬他们的中国人!”

    鹿兆鹏抿下嘴停止了争论,扬起头时转换了放题:“先生,你们到哪儿去打日

    本?总得投到队伍里吧?”

    朱先生说:“到中条山去十七师。”

    “先生──鹿兆鹏缓缓站起来说,“十七师早已撤离中条山回潼关……”

    “谁说的?”朱先生惊诧地问:“撤回潼关干什么?撤到哪里去了?”

    “撤到渭北去了。”鹿兆鹏也嘲笑说,“按先生的话说嘛,就是窝里咬!我们

    叫做打内战。蒋某人亲自下令撤回十七师攻打陕北红军……”

    “你……说的可是真的?”朱先生怀疑了,“兆海的尸首刚刚从中条山搬回来

    ……”

    “兆海……不是日本人打死的,是他进犯边区给红军打死。”鹿兆鹏痛苦地皱

    皱眉头,“不过,这消息还未经证实……”

    “没有证实的话不要说。”朱先生有点愠怒,“兆海是你的亲兄弟,你说这种

    我不爱听。”朱先生说着站起来走到门口,回过头说,“我不信你的话。你说兆海

    的瞎话我不信。你说十七师撤离的消息我也没听说过。”说罢丢下兆鹏走出屋子。

    丈夫拂袖而去的唐突行为使朱白氏难为情起来。鹿兆鹏却不显得尴尬,反倒安慰起

    朱白氏来,没有再多停留就告辞了。

    朱先生一行八人j啼时分走出白鹿书院大门,在门前的平场上不约而同转过身

    子,面对黑黝黝的白鹿原弯下腰去鞠躬三匝,然后默默地走下原坡去了。他们在星

    光下涉过滋水,翻上北岭,登上北岭峰巅时正好赶上一个难得的时辰,一团颤悠悠

    的熔岩似的火球从远方大地里浮冒出来,炽红的桔黄的烈焰把大地和天空熔为一体。

    沿着山道走到岭下,便是气势恢宏的渭河平原,一条一绺或宽或窄的垄亩纵横联结

    着,铺展着,一望无际的麦苗在温柔的晨光下泛着羞怯的嫩绿。八个一律长袍短褂

    的老先生一步一步踏过关中平原的田野和村庄,天色暮黑时终于赶到渭河渡口。

    渡船已经停止摆渡。朱先生领着七位老先生央求船公解开缆绳,在天色完全黑

    严下来还可以摆渡一次。船公闷着头连瞅也不瞅他们,被缠磨久了就冷硬地撂出一

    句话来:“这是军事命令。你求我不顶用,你去求老总吧!”这当儿正好有三个士

    兵走过来,声色俱厉地盘问起来。朱先生瞧着他们笑着说:“小兄弟一个个都很精

    神噢!给老汉们耍歪可惜了小兄弟们的这精神儿。有这精神到潼关外头耍歪去,在

    那儿能耍出歪来才是真精神……”三个士兵哗啦一声拉开枪栓,对峙着八个老先生

    ,然后连推带搡他们到一间草屋里去。朱先生对他的同仁笑笑说:“好!咱们还

    没过渭河,就在自家窝子里当了俘虏。”又转过头问一个士兵:“要不要我们举起

    手来?”

    一摆溜儿八个老先生真的举着双手,被三个士兵押到一座草顶屋子,这也许是

    摆船工烧水煮食和睡觉的地方。屋子里站起来一位军官,竟会是护送鹿兆海灵柩的

    那位马营长。朱先生一见就揶揄说:“你看看老夫举手投降的姿势对不对?”马营

    长瞪了三个士兵一眼,斥骂一声:“眼瞎了吗?”急忙搀抚朱先生坐到屋里一条木

    凳上,随之豁朗的说:“朱先生和诸位先生的抗战宣言我们师长看到了,特派我到

    这儿来恭候先生,师长命令:”绝不能把先生放过河去。这道理很清楚……“朱先

    生和他的同仁们一齐吵嚷起来。马营长丝毫不为所动:“先生跟我说什么都无用,

    我得执行师长的命令。诸位今晚先到五里镇歇下,明天我再请示师长。”先生们还

    在嚷嚷不休。马营长说:“我还有军务,不能陪诸位了。我派士兵送诸位到镇上去

    ……”朱先生一句不吭,率先走出草屋。八位先生愤愤然也走出来。朱先生说:

    “我明日早起一定要过河。我不管谁的命令。你让你有士兵把我打死在渭河里。”

    说着就坐在沙滩上:“咱们就坐在这儿等天明吧!”八位先生纷纷扔下肩头的背包,

    示威似的坐下来。马营长说:“这儿不能有闲杂人。我在执行命令。诸位到镇子上

    去吧!”朱先生问:“你不是说专意恭候我吗?看来此话属虚。”马营长说:“不

    要多问,你们快去镇子上。”

    朱先生一行八人在五里镇的一家客店里歇息下来,老先生们经过长途跋涉已疲

    累不堪,一倒下就酣然入睡了。夜半时分,一阵急紧的敲门声,惊得老先生们披衣

    蹬裤惊疑慌乱。朱先生拉开门闩,马营长和两位侍从站在门口说:“请先生跟我走。

    ”先生们纷纷收拾背包。马营长说:“诸位接着睡觉,只请朱先生一人。”

    朱先生跟着马营长走时镇子背后的村庄,又走进一家四合院,进入上房客厅,

    一位微服便装的中年人迎出来打躬作辑,马营长介绍说:“朱先生,这是我们茹师

    长。”朱先生惊愕片刻,作揖还礼之后:“真的劳驾将军了。”俩人没有几句寒暄

    便进入争论:

    “先生,你投十七师我欢迎,但你不能去战场。你留在师部给我和我的军官当

    先生。”

    “我把砚台砸了,毛笔也烧了,现在只有一个目标──中条山。”

    “那地方你去不得。”

    “任啥艰难我都想过了,大不了是死,我就是到中条山寻死去呀!”

    “嗬呀朱先生!你到战场帮不上忙倒给我添上累赘了。我可不能睁眼背你这个

    累赘。”

    “我不是累赘。我打死一个倭寇我够本,我打不死倭寇反被倭寇打死我心甘。

    退一步说,上不了战场还可以给伙伴淘米烧锅,还可以替兵磨刀喂马……我累死病

    死战死了也不给你添累赘,我的尸首也不必劳神费事往回搬!”

    “先生呵,好我的朱先生呵……”

    “现在我不是先生,是你的伙计马夫……”

    “我都去不了中条山了,你怎能去呢?”

    “你打败了?”

    “我打胜了,又撤了!”

    “打胜了为啥要撤?”

    “就因打胜了才撤。”

    “谁叫你撤兵?”

    “还能有谁呢?中国能下令叫我撤兵的只有一个人!”

    朱先生默默地闭上口,不再争执要当伙夫或马夫的话了。

    “我茹某愧对关中父老啊……”

    这是一支真正的关中军。从前任创建者到茹师长都是关中人,一个是祖籍西府,

    一个是东府土著。从师长部一直到连排长也都是关中人,士兵几乎是清一色的三秦

    子弟,只有个别军官和少数士兵属河南籍的关中人,他们是逃荒流落到关中的河南

    人后裔。乡谚说“关中冷娃”,而诗圣杜甫曾有“况复秦兵耐苦战”的褒奖。茹师

    长率领十七师的三秦子弟开出潼关进入中条山,那个中条山随之成为关中父老心目

    中知名度最高的山脉。出关头一仗打下来,就把茹师长的玉照打到日本侵华司令部

    长官的桌案上;这支地方色彩甚浓,但在中国武装力量只能算作杂牌子的军队,竟

    然使受命进入潼关的大日本王牌师团不敢越雷池一步;茹师长的照片以及他祖宗三

    代的资料也被搜集出来研究,结果不甚了了。无论日本人起初轻视也罢,吃了一场

    败仗之后又倍加重视也罢,这支在中国抗战武装力量中确实挂不上号的地方杂牌军,

    在近二年的中条山阻击战中,使大日本小鬼子不能前进一步吃尽了苦头。中条山之

    战是日本侵略军在中国土地上遇到的最有力的抵抗之一,终于保持住了中国西北这

    一方黄土不受铁蹄践踏。

    茹师长说:“先生呀!十七师不是亲生娃,是后娘带来的娃喀!把我调出潼关

    到中条山打日本,我拿的是‘汉阳造’;把新生娃调到西安来驻妨,扛的用的全是

    美式装备的洋家伙!把我调到中条山名义上他能得到抗日的赞誉,实际是借日本人

    之手替他杀死‘后娘带来的娃’!甭说日本人没料到十七师会站住中条山,连他派

    我出关也根本没想到我会挡住日本人……我在中条山没退一步,得不到奖赏,连军

    饷也断了;我撤军,还冠冕堂皇地说是让我回关内休整……”

    朱先生问:“你……这么说你真撤兵了?撤到哪里去了?”

    茹师长说:“撤到北山。十七师撤进潼关,他就忘了给我说过的‘休整’的话

    ,立即命令我进北山围剿红军。这回要的还是一个把戏,好哇,你能打日本人,你

    再去打打红军,你打败了红军我高兴,你被红军消灭了同样高兴……”

    朱先生悲哀地说:“完了完了,中国完了。鹿兆鹏给我说这话我不信,还训了

    他,可没料到竟是真的!茹师长……兆海是倭寇打死的,还是红军打死的?”

    茹师长突然低头:“先生别问了呵先生……”

    朱先生百哀地仰起头来:“天哪!天哪……我再不问你啥了……我听够了!我

    明日早起回我的白鹿原,我等着倭寇来把我杀死好了……”

    茹师长说:“先生甭这么悲伤吧!你知道我此行何处?”

    朱先生说:“我刚说过任啥事都不想问了。”

    茹师长说:“我刚从北边回来,马营长在河边布防怕人暗算我,正好遇见先生。

    我而今看透了,特别是鹿兆海团长牺牲以后,我才下决心走这一步。好咧好咧,我

    跟北边谈好了,谁也不打谁……”

    朱先生说:“你的这个窝里总算不咬了……我想回店里睡觉去。”

    朱先生又回到白鹿书院,给门卫张秀才加立下一条规矩,除了编县志的诸位先

    生的亲戚,其他任何人都不许进门来,从此日起,关门谢客。他自己也不再读书,

    更不为任何人题军字画,早晨开始晚起,草草漱洗之后,就走上书院背后的原坡,

    傍晚时分仍然在山坡上度过。唯一的一件事,就是批阅修改八位同仁分头编成的县

    志各部分的手稿,终日几乎说一句话。他决定不再朝县府讨要经费,用书院官地的

    租粮来维持县志最后的编写工作。前十卷已经就绪,先送石印馆付印,后十二卷也

    即将编完。许多涉外的事,他指靠徐先生办理;后十二卷的通改也由徐先生来做,

    由他最后再顺一遍。

    有一天,徐先生对“民国纪事”一栏提出疑问:“朱先生,‘共军徐海东部过

    滋水县到东山’这一条里的‘军’字是不是笔误?”朱先生说:“不是。”徐先生

    说:“前边几条都用的是‘匪字’字,改不改?”朱先生说:“不改。”徐先生说:

    “同在‘民国纪事’卷里,前边用‘匪’字,后边用‘军’字,用字不统一会给后

    人造成漏d。”朱先生说:“不统一就不统一吧!留下一点漏d让后人指责也好喀

    ……”徐先生大惑不解。

    鹿兆鹏又一次走进山来,见到芒儿就拱拳作揖:“我来谢你救命之恩,只是太

    迟了点。”芒儿直戳戳地笑说:“还劝不劝我投奔你们的游击队?”鹿兆海也坦然

    相告:“我劝不下就等着。”芒儿说:“你甭等我,你等黑娃吧。”鹿兆鹏听出话

    味儿忙问“这话咋说?”芒儿坦城地解释说:“我不会改变主意,你等不着。你等

    黑娃改变主意吧。我早给黑娃说过了,想投游击队,想归顺县保安队都行,弟兄们

    凡愿意跟他走的都可以走。哪怕剩下我光杆司令,我就挟着麻袋世界游逛去呀!游

    到哪儿死到哪儿到哪儿为止。”鹿兆鹏笑了:“等不住你也甭想等住黑娃,他跟你

    一条辙。”芒儿更加真诚地说:“我倒盼你能劝下黑娃,让他把弟兄们领走,或保

    安团或共产党游击队,愿意投哪家子我都不干涉。”鹿兆鹏疑惑地问:“芒儿,你

    这话越说越离谱儿了!你咋能这样猜估我?芒儿说:“我说的是真心话。黑娃不信,

    你也不信?我当土匪当腻了,也累了,我想一个人浪逛四方。”黑娃揉着眼睛走进

    来,看见兆鹏时惊愣一下。芒儿接着说:“你不信问问黑娃,这话我跟他也说过。”

    说着走出去:“我去看看把菜弄好了没?兆鹏算你有福,正赶上犒劳酒。”

    黑娃有点心神不定地说:“兆鹏哥,你再甭提投游击队的事。”鹿兆鹏说:

    “我刚才跟大拇指已经提说了。”黑娃说:“提说得不好。你三番几次说服投游击

    队,孝文也来说服归顺保安团。你想想,我怎么跟大拇指共事?”鹿兆鹏不以为然:

    “不!我刚才听大拇指的口气……倒是有变化。黑娃摇摇头:“你甭上当!”鹿兆

    鹏就摊开底儿问:“先不说大拇指,我只问你,你到底打的啥主意?你想投游击队

    还是想投保安团?还是哪家也不投,继续当土匪?我再说一遍,你撇开大拇指,单

    你心里到底怎么打算的?”黑娃瞅了兆鹏一眼,低下头陷入沉默。鹿兆鹏瞅了瞅黑

    娃的架势说:“好咧,你甭回答了,我明白了。”黑娃扬起头说:“你啥也不明白

    !大拇指不投游击队,我也不投游击队。”鹿兆鹏突然说:“那你们就去归顺保安

    团。”黑娃咧了咧嘴嘲笑说:“你说气话吧?”鹿兆鹏点点头说:“是真话。归顺

    保安团。”黑娃迷惑地眨眨眼:“你来替孝文活动?”鹿兆鹏笑笑说:“各为其主

    嘛!”

    大约半月后的一天夜里,黑娃正睡着,被一阵女人的惊叫声吵醒,拉开门一看,

    黑牡丹一丝不挂,披头散发,抖抖索索站在月亮下,说大拇指死在她炕上了。黑娃

    一把推开黑牡丹跑进她的窑x,大拇指芒儿趴在炕上,两只胳膊一只压在腹下,一

    只抠进苇席里头,一条腿蜷在炕席上,一条腿吊在炕墙下;满炕都是血。土匪弟兄

    们全都拥来乱哭乱叫。先生走过来,先摸了下脉,又翻起大拇指的脸看了看,对黑

    娃说:“五倍子。”

    黑娃黑着脸,把吓得软瘫在院子里的黑牡丹揪着头发拖到油灯下。这是黑娃首

    先想到的第一个凶手。黑牡丹虽然吓得傻愣,却仍然本能地替自己辩解。她的话语

    粘滞结巴,前言不接后语,却向黑娃以及众匪基本叙述清楚了大拇指死亡的情景:

    大拇指提着酒葫芦,自己喝着也给她灌着。大拇指仍然和往常一样喝着酒,和她耍

    着,也给他灌着酒,喝得他半醉,她也半醉的时候,他才和她弄那事。他刚进入她

    的身体,就浑身打颤,一下子泄了,接住“哇啦”一声喷出一股血来,喷得她满脸

    满脖子都是。她吓得爬起来,看见大拇指在炕上一扭一拧地喷吐着血水……黑娃问:

    “你把五倍子给倒进酒葫芦了?”黑牡丹反辩说:“那不连我也毒死了?他也给我

    灌酒!”黑娃尚未开口,几个土匪弟兄已经揍起来了,打得黑牡丹在地上滚着叫着

    ,直到不滚也不叫,黑娃才制止了众弟兄。

    清除凶手的内乱持续了几乎一个月。先头侧重于出事那天晚上谁到大拇指窑里

    去过,聚宴时谁和谁都给大拇指倒过酒敬过酒,谁跟大拇指挨近坐着等等细节,被

    牵涉被怀疑的土匪一一领受了杖责和捆绑,却没有一个人招认。随后又从人际关系

    上搜寻线索,某人曾对大拇指说过二话,某人对大拇指处罚他的事怀恨在心……如

    此等等,又有一批弟兄遭到皮r之苦,却仍然没有抓获真正的凶手。黑娃被这场暗

    杀事件搞得疑神疑鬼,既怀疑弟兄,也担心弟兄们怀疑自己,他敞开亮明地宣布:

    “敢毒死大拇指,也就敢毒死二拇指我。再说,要是查不出个水落  出,有弟兄还

    疑心是我下的毒手,说我想当寨主了……”黑娃随之决定重赏揭发了毒的人,直至

    抛出“谁揭露出内j,就推推为大拇指”的建议。土匪窝子里很快出现互相怀疑,

    互相告密,胡踢乱咬的局面。有人被揭发被杖责之后,拖着两腿鲜血,爬到黑娃窑

    里又去揭发旁的弟兄,几乎所有弟兄都揭发过别人,又被别人揭发过,因此几乎所

    有弟兄无一例外地都挨了g杖,打了p股。后来发生了这样一种情况,好多人重新

    回过头来一齐咬住黑牡丹,众口一词咬定毒死大拇指的内j非她莫属。道理很简单,

    百余号弟兄里只有她一个是被迫掳上山来的,只有她对大拇指怀着深仇,才下得了

    这种毒手。黑娃也能想到这一层,于是又把黑牡丹拉出来杖责。黑牡丹尚未从头一

    回的酷刑伤疼里恢复元气,招不住几g就咽了气。弟兄们咋呼着把黑牡丹扔到沟底,

    咋呼着给大拇指报了仇,咋呼着应该结束这场事件了,也该出去“做活”了。黑娃

    冷笑一声说:“黑牡丹不是内j,我从她死时的眼睛里能看出来。真正歹毒的家伙

    还没抓住……”追查内j的事继续着,山寨里的危机发展到白热化。一个被揭发被

    杖责的弟兄们纷纷哭劝黑娃暂停追查,或者改变一下追查的方式方法。黑娃拒不理

    睬他们,更加坚硬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