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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部分

朦胧的月光下,炕上躺着玉雕冰琢似的r体。两颗同样焦渴的嘴互相濡沫,

    两双都急欲捕捉对方的胳膊交缠在一起。黑娃已不再慌乱,也不陌生,小女人再不

    说“兄弟你瓜瓜娃”的话,痴迷地陶醉在黑娃越来越熟练的爱抚之中。他们现在跨

    越了羞怯慌乱和无知的障碍进入从容不迫的自由境界,接受对方的种种爱抚也把种

    种爱抚给予对方,愉悦地纵容对方做更进一步更大胆些的行动,第一次得到了同步

    销魂的最佳状态。他们已经从r体感官越来越强烈的刺激需要进入感情抒发的需要,

    情切切意绵绵的呢喃自然流涌。”兄弟呀,姐疼你都要疼死了!”娥儿姐呀,兄弟

    想你都快想疯了!”“兄弟呀,姐真想把你那个牛儿割下来揣到怀里,啥时间想亲

    就亲。”“姐呀,兄弟真想把你这俩乃乃咬下来吃到肚里去,让我日日夜夜都香着

    饱着。”他们一次又一次走向峰顶,一次又一次从峰顶销魂般下落,没有满足,直

    到j啼三遍才难舍难离地分手。

    继来的一夜更加完满。他们从情意缠绵的胶着状态走进了轻松欢快的又一个新

    的境界,开始有兴致谈笑逗趣互相开心。黑娃把在马号里听到的长工头李相讲的酸

    故事复述给小女人,小女人乐得笑得几乎岔气,爱抚地拧着掐着捶着黑娃,嘴里嗅

    骂着:“黑娃你跟那些瞎熊长工学成瞎熊了!”黑娃得意地笑着问:“姐呀; 听说

    你给郭掌柜泡枣儿是不是真事?“小女人顺手抽了他一个嘴巴,抽得很重不像玩的。

    黑娃哑了口,后悔自己忘乎所以说错了活。小女人随之就坐起来,把那个n盆拿到

    黑娃跟前。黑娃欠起身一瞅,黄蜡蜡的n里头飘着三颗枣儿,已经浸泡得肥大起来。

    小女人憎恨他说,提到泡枣的事她就像挨了一锥子。大女人每天晚上来青着监视着

    她把三只干枣塞进下身才走掉,她后来就想出了报复的办法,把干枣儿再掏出来扔

    到n盆里去。“他吃的是用我的n泡下的枣儿!”小女人说着,又上了气,“等会

    儿我把你流下的song2给他抹到枣儿上 ,让他个老不死的吃去!”一提到郭举人,

    黑娃就有点怯。小女人气过之后就哭了:“兄弟呀,姐在这屋里连狗都不如!我看

    咱俩偷空跑了,跑到远远的地方,哪怕讨吃要喝我都不嫌,只要有你兄弟日夜跟我

    在一搭……”黑娃压根没有想过往后的事,支吾说:“姐呀,你甭急……我还没想

    过跑……咱明黑间再说。”小女人说:“兄弟你甭害怕,我也是瞎说。我能跟你相

    好这几回,死了也值当了。”

    黑娃有点沉重地回到马号,开始思谋怎么办?翻墙跳院偷偷摸摸的相会总不是

    长远之计呀!这时候,马号的门板响了,黑娃忙问:“谁?”一个沉稳平实的声音

    答:“我。”黑娃听出郭举人的声音就有点慌,瞬即侥幸地想:他要是发现了什么

    蛛丝马迹肯定到当场捉j,不会等他回到马号的。他装出睡意惺忪的样子拉开门闩。

    郭举人走进来说:“点上灯。”黑娃怕自己脸色不好不想点灯,郭举人坚持要点灯,

    他就拼打火石点着了油灯。郭举人背抄着双手,站在对面说:“你刚才做啥去了?”

    黑娃慌了:“我肚子坏了上茅房……”郭举人冷冷他说:“茅房不在那边,再说也

    不用翻墙。”一切侥幸部被粉碎,事情完全败露了,黑娃眼前一黑,几乎跌坐下去:

    “掌柜的,你说咋样处治——”郭举人一摆头说:“要是想处治你,刚才我就当场

    把你捉住了,不会让你跑回马号来,处治你还不跟蹭死一只臭虫一样容易,这事嘛,

    我不全怪你,只怪她r臭甭怪旁人用十八两秤戥。她一个烂女人死了也就死了,你

    爸养你这么大可不容易。门面抹了黑,怕是你娃娃一辈子也难寻个女人了。”黑娃

    这时完全崩溃了,抬不起头也说不出话。郭举人说:“这样吧!我把你前半年的工

    钱给你,你另到别处找个主家去。记住,日后再甭做这号丢脸丧德的事了。”说着

    从腰里摸出几块银元搁到炕边。黑娃忙说:“你不处治我就够了我的了,钱我不敢

    拿。掌柜的你真是个好人,我……”黑娃腿一软就跪下了。郭举人不以为然他说:

    “这事全当没有发生过。再不提了都不说了。你把钱拿上走吧。现在就走。”黑娃

    不敢拿钱又不敢不拿,把钱拿了装进口袋,背起来时的褡裢,向郭举人深深鞠了躬

    就走出马号的门去。

    黑娃走到村巷的转弯处不由得回头瞧瞧,马号的窗户仍然亮着灯火,郭举人今

    晚得亲自侍守牲畜了。他心里很难过,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做下这种对不起主

    人的事,自己还算人吗?他出了村子就踏上往南去的路,忽然想到回去怎么给父亲

    交待?旋即又转折到往西的路上去了,走得愈远愈好,随便找一家缺人的主户熬活

    就行了。走到一条小河边,黑娃蹲下来脱鞋,听到后边有脚步声,回头一看,两个

    黑影朝他跑过来,边跑边喊着:“鹿相,等等有话说。”黑娃拎着鞋等着。星光下,

    黑娃辨出来人是郭举人的两个亲门侄儿,跑得气喘吁吁,一前一后把黑娃夹在中间。

    一个说:“你怎么松松泛泛就走呀?”黑娃说:“掌柜的叫我走的。”另一个c嘴

    说:“叫你走是叫你走远点,甭臭了一个村子!”黑娃什么已不再想,只觉得走投

    无路了。一个骂:“你个驴日下的六畜!”另一个骂:“今黑把你狗日的皮剥下来

    绷鼓!”骂着就拉开了架势。黑娃被打了一拳,背后又挨了一脚。他忍着躲着,终

    于瞅中机会,照一个的脸上迎面砸了一拳,手感告诉他击中了对方的鼻子,那个人

    趔趔趄趄退了几步被河滩上的石头绊倒了。他一扬腿就踢到另一个的裆里,那人哎

    哟一声蹲在沙滩上了。在他们重新扑上来之前,黑娃转身扑进水里,一蹿就顺水漂

    走了。

    黑娃爬上岸时,辨不清到了什么地方,肚子饿得咕咕叫,循着甜瓜的气味摸到

    沙滩岸上的一个瓜园里,摸了几个半生不熟的甜瓜,又顺着河岸上的小路往前走。

    他嚼着有一股草汁味儿的尚未熟透的甜瓜,皮儿瓤儿籽儿全都咽下去了。郭举人暗

    地里派两个侄儿来拾掇他,掐死勒死或者用石头砸死扔到水里就消除一切痕迹了。

    黑娃现在再不觉得对不住郭举人了,这两个蠢笨家伙的行动反倒使黑娃解除了负疚

    感,只是在心里叫苦:娥儿姐不知要受啥罪哩?

    他漫无目的地朝西走去,天明了仍不停步,走得愈远肯定愈安全。午饭时分,

    估摸已经走出百余里了,黑娃就在一个不大的村子里停下来,打听谁家需要雇长工,

    短工也可以。有人好心告诉他,前边一个叫黄家围墙的村子,有个叫黄老五的财东,

    刚刚辞退了一个长工正需要雇人,不过那主儿有点啬皮,年长人罢咧,年轻人怕受

    不下。黑娃已是饥不择食慌不择路,只要他是个人我就能受下。

    在黄家围墙黄老五家干了半个月活儿,黑娃就看出黄老五啬皮果然名不虚传。

    黄老五天不明就呼喊他下地,三伏天竟然不歇晌,而且理由充足:“难得这么硬的

    日头,锄下草一个也活不了,得抓住这好日头晒草。”如果不是大雨浇得人睁不开

    眼,黄老五仍然有说词儿?:“哈呀真好!下这种蒙丝儿雨才凉快了,干活才不热

    了。”黑娃不在乎,再说黄老五本人也不歇晌也不避雨陪着他一样干。黄老五吃饭

    也是一天三顿陪着他,除了晌午吃一顿稀汤面全部都是杂粮,包谷黑豆稻黍豌豆变

    换着蒸馍。包谷馍倒罢了,黑豆面儿无论蒸的馍馍或是烙下锅盔,都改不了猫屎一

    样黑的颜色,也去不掉那股苦焦味儿;豌豆面馍馍茬口硬,咬一丁点就嚼得满口沙

    子似的硬粒儿,吃下以后就生p。黑娃和黄老五上地去的路上p声此伏彼起,黄老

    五自己也笑了:“黑娃你闻一闻这p不臭。豌豆生下的p不臭。麦于面生的p臭得

    恶心人!”黑娃不久也就明白,黄老五其实也是个粗笨庄稼汉,凭着勤苦节俭一亩

    半亩购置土地成了个小财东,根本无法与郭举人相比。但最使他难以忍受的不是干

    活的劳累和吃食的粗劣,而是一种无法忍受的舔碗的习惯。在黄家吃头一顿饭时,

    黑娃就看见了黄老五舔碗的动作,一阵恶心,差点把吃下的饭吐出来。以后再吃饭

    时,他就加快速度,赶在黄老五吃毕舔碗之前放下筷子抹嘴走掉,以免听见他的长

    舌头舔出的吧卿吧卿的声响。这天午饭后,黄老五用筷子指点着凳子说:“鹿相你

    坐下,甭急忙走,我有话说。”黑娃重新坐下来。黄老五说:“把碗舔了。”黑娃

    瞅着自己刚刚吃完了糁子面儿的大碗,残留着稀稀拉拉的黄色的包谷糁子,几只苍

    蝇在碗里嗡嗡着,说:“我不会舔。我自小也没舔过碗。”黄老五说:“自小没舔

    过,现在学着舔也不迟。一粒一粥当思来之不易。你不舔我教你舔。”说罢就扬起

    碗作示范。他伸出又长又肥的舌头,沿着碗的内沿,吧卿一声舔过去,那碗里就像

    抹布擦过了一佯干净。一下接一下舔过去,双手转动着大粗瓷碗,发出一连串狗舔

    食时一样吧卿吧卿的响声,舔了碗边又扬起头舔碗底儿。黄老五把舔得干净的碗亮

    给他看:“这多好!一点也不糟践粮食。”黑娃说:“我在俺屋也没舔过碗。俺家

    比你家穷也没人舔碗。”黄老五说:“所以你才出门给人扛活儿要是从你爷手里就

    舔碗,到你手里刚好三辈人,家里按六口人说,百十年碗底上洗掉多少粮食,要是

    把洗掉的粮食积攒下来,你娃娃就不出门熬活反是要雇人给你熬活罗!”黑娃的胃

    肠早已随着黄老五的舌头伸出缩进搅动起来,一阵阵恶心,话也说不出来。黄老五

    说:“鹿相你这娃娃事事都好,干活泼势又不弹嫌吃食,只有不会舔碗这一样毛病。

    你知道不知道?顿顿饭毕你先走了,我都替你把碗舔了。你只要从今往后学着舔碗,

    我就雇你干三年五年,工钱还可以往上添。”黑娃说:“哪怕不要工钱,我都不舔

    碗。”说罢就转过身走了,走到过道转过身,黄老五抱着他的碗舔得正欢。黑娃看

    见别人舔自己的碗更加难以容忍,“哇”地一声吐了。随后居然成了一种毛病,他

    一看见黄老五的嘴唇就想呕吐,整得他干脆拿上两个馍馍躲到牛圈里单独吃了。他

    终于忍受不住,咬咬牙舍弃了一月的工钱,吃罢早饭借着单独上地的工夫逃走了。

    他强烈地思念小女人。一月来她的日子怎么过,他沿着一条官道扯开步子再往

    东走,当夜静更深时分,黑娃已经站在那棵熟悉的椿树底下了。他爬上树,翻过墙,

    跳进院子,摸到西厢房门口,竹帘子卷在门楣上方,门上吊着一只黄铜长锁。黑娃

    不敢久停,沿着原路又出了院子,转身来到隔壁的马号。黑娃翻上上围墙,看见长

    工头李相和王相睡在马号院子里。他跳下去,摇醒了李相,吓得李相嘴里呜呜哇哇

    话不成串。黑娃悄声问:“李大叔,小女人呢?”李相说:“回娘家去了。”黑娃

    再问:“知道不知道约摸啥时候回来?”李相己完全清醒,恢复了活泼的天性:“

    你龟孙把人家日了,郭举人早把她休了,还回来个球!”黑娃急问:“好叔哩!小

    女人娘家在啥村子?”李相说:“你还撵到人家娘家门上去日呀?”黑娃求告说:

    “好叔哩!啥时候呀你还尽说笑,快给我说一声。”李相说:“往北走,三十里,

    有个田家什字——”黑娃作个揖,亲呢地摸了一把还在酣梦中的王相,就拉开门闩

    出了马号院子。

    第二天早饭时,黑娃踟蹰在田家什字的村巷里,打听谁家雇人熬活。人说,田

    秀才近日病倒,正需雇人管理棉田。黑娃找到田秀才家门口,正遇见秀才娘子:“

    婶呀,听说咱家想雇个人?”娘子看他一眼说:“你等一会儿,我去问问掌柜的。”

    娘子出来的时候就有了主意,说了工价,就引黑娃到屋里吃饭。端饭出来的果然就

    是那个令他牵肠挂肚的小女人,他的娥儿姐。她端着木盘走出厨房看见他的那一瞬

    间,脸色骤变,几乎失手丢了木盘。黑娃瞅了一眼就偏低了头,装作陌生人顺势在

    院子里的小木凳上坐下来。她瘦了!瘦得叫人心疼!

    黑娃照例住进牛圈。田秀才家原有一个打长年的长工,姓孙,人很实受厚诚,

    黑娃很快就和孙相混熟了。他告诉黑娃,田秀才是个书呆子,村里人叫他“啃书虫

    儿”。考中秀才以后,举人屡考不得中,一直考到清家不再考了才没奈何不考了。

    田秀才仍然早诵午习,念书写字,只在农活紧密的季节才搭手作务庄稼。目下正是

    棉花生长顶费手的时节,田秀才却病倒在炕上,干不了活儿也啃不动书了。孙相俏

    声说:“秀才的女子跟个长工私通,给人家休了!秀才是念书人——要脸顾面子的

    人呀!一下就气得病倒炕上咧!”黑娃装出惊讶地“噢”了一声。孙相说:“田秀

    才托亲告友,要尽快尽早把这个丢脸丧德的女子打发出门,像用锨铲除拉在院庭里

    的一泡狗屎一样急切。可是,像样的人家谁也不要这个声名狼藉的女人,穷家小户

    又,怕娇惯下的女子难以侍弄;人家宁可订娶一个名正言顺的寡妇,也不要一个不

    守贞节的财东女子!”黑娃听罢说:“孙叔,你去给田掌拒说,这女人我要哩!”

    孙相大惊道:“你年轻轻的小伙娃儿,要这号女人做啥?”黑娃撒谎说:“我爸穷

    得很,给我订不起媳妇呀!”孙相凛然说:“拉光身汉也不要这号二茬子女人,哪

    怕办寡妇,实在不行哪怕城里逛窑子,也不能收这号烂货!”黑娃说:“我思量过

    了。我家离这儿百把二百里,这女人名声再不好也吹不到俺村里,只要我日后把她

    看严点就行了。”孙相看黑娃执意要娶,话也不无道理,就答应了:“我去给田掌

    柜说句话不费啥事。我估摸田秀才一听准成,肯定连聘礼全都不要的。”

    田秀才的态度正如长工孙相所料,当即拍板定夺,病气当下就减去大半。田秀

    才随即召见黑娃,不仅不要彩礼,反倒贴。给他两摞子银元,让他回家买点地置点

    房好好过日月,只是有一条戒律,再不许女儿上门;待日后确实生儿育女过好了日

    子,到那时再说。黑娃全部答应了。第二天j啼时分,黑娃引着那位娥儿姐离开了

    田家什字,出村不远,俩人就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1关中地区的城镇和乡村,对被雇佣的工人,店员长、工称为相公,王相早日常口

    头称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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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孝文和孝武一人背一捆铺盖卷儿回到白鹿村。因为学生严重流失,纷纷投入城

    里新兴的学校去念书,朱先生创立的白鹿书院正式宣告关闭,滋水县也筹建起第一

    所新式学校——初级师范学校,朱先生勉强受聘出任教务长。看着两个接受过良好

    教育的儿子归来,白嘉轩好生喜欢,有这样两个槐树苗儿一样壮健的后人顶门立柱,

    白家几辈受尽了单传凄苦的祖先可以告慰于九泉之下了。当晚,自嘉轩手执蜡烛,

    把两个儿子领到门楼下,秉烛照亮了镌刻在门楼上的四个大字“耕读传家”,又引

    着他们回到院庭,再次重温刻在两根明柱上的对联:耕织传家久,经书济世长。白

    嘉轩问儿子:“记下了?”两个儿子一齐回答:“记下了。”白嘉轩又问:“明白

    不明白?”两个儿子答:“明白。”白嘉轩坐在厅房的桌子旁说:“明白了就好。

    明日早起把旧衣裳换上,跟着你三伯到地里务庄稼去。”两个孩子都顺从地答应了。

    白嘉轩告诫说:“从今日起,再不要说人家到哪儿念书干什么事的活了。各家有各

    家的活法。咱家有咱家的活法儿。咱只管按咱的活法儿做咱要做的事,不要看也不

    要说这家怎个样那家咋个样的话。”

    白嘉轩随后进山去了一趟,和岳父商谈了让二儿子孝武来共同经营中药材收购

    铺店的事。白家的后人已经成人,由岳父代管的局面应该尽快结束,孝武随后受命

    进山去了。大儿子孝文留在家里。白嘉轩经过长期观察和无数次对比认定,由孝文

    将来统领家事和继任族长是合法而且合适的。两个孩子都是神态端庄,对一切人都

    彬彬有礼,不苟言笑,绝无放荡不羁的举止言语,明显地有别于一般乡村青年自由

    随便的样子。但孝文比孝武更机敏,外表上更持重,处事更显练达。

    白嘉轩把二儿子孝武打发进山以后,就带着礼物走进了媒人的院子。他郑重提

    出过年时给孝文完婚的意图,让媒人去和女方的父母交涉。女方比孝文大三岁,已

    经交上十九,父母早已着急,只是羞于面子不便催白家快娶。因为是头一桩婚事,

    白嘉轩办得很认真,也很体面,特意杀了一头猪做席面。婚后半个多月,饱尝口福

    的乡党还在回味无穷地谈说宴席的丰盛。白嘉轩以族长的名义主持了儿子和儿媳进

    祠堂叩拜祖宗的仪式。这种仪式要求白鹿两姓凡是已婚男女都来参加,新婚夫妇一

    方面叩拜已逝的列位先辈,另一方面还要叩拜活着的叔伯爷兄和婆婶嫂子们,并请

    他们接纳新的家族成员。

    鹿三参加过无数次这种庄严隆重的仪式,万万料想不到他的黑娃引回来一个小

    婊子,入不得祠堂拜不得祖宗,也见不得父老乡亲的面。他曾经讥笑过鹿子霖。鹿

    子霖给大儿子兆鹏也是过年时完的婚。早先三媒六证订下冷先生的大女儿,兆鹏突

    然不愿意了,赖在城里不回家。鹿子霖赶到城里,一记耳光抽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