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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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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仿佛看见了,她青青的筋络在薄嫩的皮肤底里若隐若现,她的四肢与我纠结着,白皙的胴体在我猛烈的撞击下,抽搐着,畸屈着,奋挺着,她的周身,是火焰织成的。  ***   ***   ***   ***  隔着那扇玻璃楼窗,我看到房中已经燃亮法国式的玻璃灯盏,通明如一泓秋水,放散着淡淡清光。我跟随回烟走进去,只见辉映出西壁的山水巨幅,临窗一张精致的乌木长几,摆了一只红光潋艳的三尺多高的朱砂瓶,里面插着几茎白头的芦花,似乎散荡着盎然秋意。  在那桌子前面,徐伯与父亲正欣赏着一只玲珑的瓷瓶,那瓶釉作“雨过天晴”  的翠明蓝色,以我浅薄的文物知识,模糊可以猜出大约是宋窑出品。而回烟的眸子澄明如水,闪烁着缥缈淡远的东西,像阴天浮云的帘帏。  “桥儿,你来看看。”父亲招手叫我。  我答应了一声,走上前去。徐淡秋冷冷地看着我,似乎不以为然。  “嗯,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南宋龙泉窑精烧的青瓷船形水盂,釉色青如玉,明如镜,应该是真品。徐伯好福气!好眼力!”  徐伯瞪大着眼睛看着我,良久才叫着:“你小子才是好眼力呀!你这次考的是什么专业,不到考古系简直就是埋没人才。”  我淡淡一笑:“小子无能,班门弄斧。这考古纯属爱好,玩票性质而已。徐伯见笑了。”余光中只见回烟脸上掠过的一丝惊喜和讶然。  “可惜了,太可惜了。老陆,你也太随孩子的性了,啧啧啧……”徐伯感叹着,看着我的目光开始有了暖色。  父亲呵呵笑着:“我书架上的书差不多被这小子看个遍,也就胡诌几口,平常拿来糊弄人,到你这大玩家来还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好了,好了。都饿了吧。吃饭后再聊你们的青花大瓷吧。”回烟打断他,眸子里飘忽不定,真有一股青烟的味道躲在她的眼睛里。  “好。桥儿,你以后常来家,徐伯书房的书你尽管看。唉,知音难觅呀。”  徐淡秋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在他的语声里,我看见那浅棕色的椭圆面孔低垂下来,我看到那双黑大的眸子里滚转着晶莹的清泪。刹那间,我明白了回烟的忧郁:“我一天天明白,他所给予我的,欣赏多于恋慕,占有欲胜过爱情,这不是人对人的,而是人对艺术品的……只不过,只不过作为人来说,或许我是他收集的最后一件艺术品罢了。”  我的目光与回烟相撞在这流转的薄夏,那一汪汪水,盛载着一个情字。情字是需要共鸣的,一个幽禁在孤独花园里的女人,她的情咏需要回声。我的心开始,隐隐作痛。  ***   ***   ***   ***  同宿舍的还有三人。艾青实比我大一岁,与我同市不同县。长得精瘦精瘦的江胜强睡在我下铺,操着道地的四川官话。而简火枝就怪了,不苟言笑,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与外界一点也不搭边。  遇到她的那天,天空下着蒙蒙细雨,为这盛夏带来些许阴凉,我感觉今天应该会碰到好事。果然不出所料,她也来了梯形教室。  她曾是我孩提时代的偶像女神,折磨了我和二愣这些莽撞少年无知而茫然的心灵好几年,直到我迷醉于母亲苍翠的葡萄园里,才了断对她的绮思恋想。  当然,让我感到不高兴的是,她同行的还有一个高大的男生,俩人举止亲昵,看来正处在热恋阶段。这也令我心中稍许减少对她的歉疚,毕竟我上了人家老母,让她老爸的头上绿了一层又一层。  风菱的浪劲显然没有遗传给她的女儿,樊素素的斯文秀雅是从小就出了名的,她一直是我心目中的茶花女。如果时光齿轮倒转,光阴逆流,让我又回到了初中的那段岁月,我会依然喜欢她身上的那种清雅淡泊,明眸善睐。  她来得晚,要找两个人的座位有点困难。就在她目光游移之际,她看见了我。  愕然之余,她冲我笑了笑,显然,她认出了我,当年的小师弟。  我冲她招了招手,指着我身边的空位,“樊姐,坐我这儿吧。”  “来了。我那天接新生,没找到你。”樊素素落落大方坐到我身边。  “我提前一天报到。你知道的,我爸也调到这里工作了。”我瞥见了她的男友不太友善的眼光。  我故意不理他,笑着问她:“那人是你的男朋友?”  她娟秀的脸上现出一丝迟疑,过了会儿,缓缓说:“我爸吩咐我,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毕竟我先来了两年。”  “我会的。上课还看课外书?”我看见她把手上的书放在桌子上,一本《新概念英语》,一本却是三毛的《哭泣的骆驼》。  她俏皮地撇下小嘴,“孔老夫子的课……你呆会儿就知道了。嘻嘻……”  她的话音刚落,一个老头就施施然走了进来,虽然是大热天,他仍是穿得笔挺,洁白的衬衫,绑着一条红黑相间的领带,摇头晃脑的样子真是有些像极鲁迅笔下的孔夫子了。  我莞尔,与素素相视一笑。  孔夫子讲的是《大学语文》,《尔雅》篇章我早在初中时就已看过,今天他讲的是汉文化的起源,通常认为有两大源头:蓬莱神话和昆仑神话。  “讲得不错呀,樊姐。怎么你会不喜欢他的课?”我有些意外,孔夫子讲得生动,竟是从《尔雅》里的“河图始开日昆仑”说起,证明他的国文功底深厚,不愧是专业出身。  “不是啦……”樊素素摇着头,目光闪烁游离,似乎是看了看坐在她前面座位的男友,她的男友时常把头掉过来,十足不放心的样子。  “哦,我知道了。这堂课你们应该上过了,今天是以为下雨了,没啥人来听课,你们跑这儿谈恋爱,是不是?”我一语道破天机,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她脸红了一下,抿了下嘴唇:“他本来要我陪他看电影,是我提议到这里的。”  我静静地看着她,她脸上的绒毛很细,淡淡的,在教室微晕的灯光下,显着一种静态的美。我胸潭里的那颗热心,渐次地冷却,我告诫自己,这位莹澈静美的姑娘,已经有人了,昔日的女神呀,早成了天宫的月影。  “我先走了,这座位让给你男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