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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那头母老虎,我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听宁馨正扮成我的模样在刑部,到中午才能离开,蒋迟死活不肯自己单独回去了。昨晚宁馨只说蒋迟横看竖看都不顺眼,便捉弄了他一回,没想到竟让他畏之如虎。

    「这可如何是好,我总要娶她的,本来还想高攀和小侯爷做个通家之好……」

    「天哪!我家那婆娘已经够我受了,你可千万别让这两头母老虎碰到一处去!」蒋迟脸都变色了,急忙打断我的话:「要来,你带那个陆昕什么的来,也好让那婆娘看看别人是怎么伺候男人的。」

    看蒋迟似乎不像是完全装出来的模样,我迟疑道:「小侯爷,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有什么当说不当说的。」蒋迟道:「我知道你是个解元公,不是因为去剿倭寇的话,十有八九还是一榜进士,可跟我不用文绉绉的客气。这几天下来,你还不知道我性子?我喜欢爽快汉子,什么小侯爷的、什么高攀的,陌生人叫着也就罢了,你也这么喊,太生分了吧,是不是想让我喊你一声驸马爷?再说了,一个王动还不够你斯文的呀!」

    「东山,这还真是我的不是了。」我笑了起来,心中却暗道,蒋迟豪爽的性子如果真是他本性的话,对日后接掌江湖倒是大有益处。

    「虽然弟妹是徐公爷的女儿,难免娇纵,不过醋吃到这份儿上,也算少有。想来不外乎她爱极了你,不愿与人分宠;又没有儿女,怕小妾母凭子贵……」

    「对、对,可有什么招儿没有啊?」蒋迟连连点头。

    「请邵真人就是妙招儿,他们龙虎山有种子秘诀,缠着他多学两招总没坏处。」

    「嗯,皇上也是这么说。」蒋迟若有所思地道。

    「再有,就是东山你得多锻炼了。」

    蒋迟晃了晃一身的脂膘,自嘲道:「我都这副模样了,还锻炼个鸟儿!」

    「嘿嘿,正是要锻炼鸟儿!」

    蒋迟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自己下身,迷惑道:「丫的这玩意儿也能锻炼?」

    「那是,不然我怎么能娶那么多媳妇!赶快附耳过来吧!」

    见唐家已把口袋胡同的宅子收拾得干干净净,蒋迟连个借口都不找,就一溜烟地跑了,见猎心喜的他忍不住要去修练洞玄子十三经了。

    等到了黄昏时分,他就喜滋滋地找上门来:「东山,你少说也要修练一个月才能开荤,别是你忍不住……」

    「你丫想哪儿去了,快跟我走,有好事儿!」

    魏宁二女和我布置家正起劲儿,见我要走,自然满心不高兴。魏柔只是叮嘱我尽快回来,宁馨却似乎要把蒋迟吃了一般:「跟你能有什么好事儿?再说,明儿去不行吗?」

    「是皇上召见嘛!」蒋迟缩着脖子道。

    「皇上怎么啦?!皇帝哥哥也得让人吃饭睡觉啊!」可话虽这么说,拉着我的手却悄悄松开,只是又狠狠瞪了蒋迟一眼。

    蒋迟拉着我逃命似地离开了我家,走没多远,我就发现胡同口停着三顶小轿,周围十几个轿夫都是二十左右的精壮汉子,个个精气神十足,一看就知道是军中的好手,而张佐牵着一匹高头大马,正往胡同里观瞧。

    心中一动,连忙一路小跑跑过去。众人见有人从胡同里出来,都暗自戒备起来,张佐低声说了句什么,大家才放松下来。

    「李佟来了吗?」中间那顶小轿的轿帘一掀,露出半张苍白文弱的脸,正是嘉靖,他见我要跪倒施礼,手掌虚引,道:「免了,朕微服私访,爱卿不必拘礼。」说罢,轿帘便放了下来。

    张佐简单交待了两句,告诉我护在皇上轿边,把马缰绳递给我,就匆忙上了头前的轿子,众人开拔,向西行去。

    我落后嘉靖轿子半个马头护着轿子前行,目光不时逡巡着四周,以防不测,心中却暗自揣测起来。

    此行的目的地自然是显灵宫了,记得蒋迟说过,皇上最近崇道之心日盛,已数次偷偷驾临显灵宫,估计邵元节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也将越来越重,兰家那次偶遇,不知我给他留下的究竟是个什么印象?

    而由我替换陆眉公担当护驾重任,想来陆眉公淡出已是不争的事实。至于我,至少在表面上已经开始成为皇上的心腹了。

    想到这儿,我不由自主地瞥了那顶青呢小轿一眼,突然觉得方才看到嘉靖,不过是个平常的少年,只是气势有点迫人罢了。

    细细一品味,心中哑然失笑,就算这世上真有什么天子剑法,一个尚不满十八岁的少年怎么可能把它练到了十大的境地?!

    那惊人的威势,倒有一多半是自己对皇权的恐惧作祟的结果,就像十几年前的老爹,每每看到县令都会浑身发抖,可现在生意做大了,见到知府他都会主动打声招呼……

    一路无语,只是从嘉靖轿中偶尔传出几声细细的娇腻喘息。路上行人对我们也多是漠不关心,谁也不会想到,这不起眼的小轿里,竟坐着当今圣上!

    很快到了显灵宫,就如那晚一样,宫外寂静无人。不过,同样是敲了半天门,同样是玄玉开门,可他一看到张佐,就立刻大开观门,恭恭敬敬地将一行人请了进去。

    邵元节闻讯迎出,少年正缓步走向大德显灵殿,那日在沈篱子胡同见过的丽人面带潮红,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君臣礼毕,三人隐入大德殿,只是邵元节临进大殿之际,有意无意地冲我微微一笑。

    张佐吩咐我和蒋迟带着几人留在院子里把守大门,自己带着余下众人也跟进殿中。

    见他离去,蒋迟这才轻松起来,凑到我近前笑道:「子愚,感觉如何?」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这样的好事,还是少点为妙!」

    「习惯就好了,再说他也不常出宫。」蒋迟似乎很满意我的感觉,笑道:「我说的好事,是皇上答应修缮显灵宫,并委了你我监工。」

    「太好了!」我喜动颜色:「眼看就上秋了,风干物燥,正是大兴土木的好时候。明儿我就去工部催促他们准备征调工匠,沈篱子那边也该开工了。」更高兴的是,我总算有了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来拜会邵元节了。

    「工部还是我去吧!」蒋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我不可想再和那头母老虎待在一块儿了。」

    两人商议一番后,话题便渐渐转到了显灵宫上:「我小时候来显灵宫玩,那时候才叫破败不堪呢!就像大殿的柱子,油漆早就脱落得几乎一干二净了,上面更是写满了千奇百怪的留言,我还在上面刻了一句『蒋东山到此一游』哪!转眼不到十年光景,这里已是焕然一新,倒是往日香火极盛的普济寺却冷清了许多……」

    蒋迟望着一轮明月爬上树梢,肥胖的脸上竟露出少有的凝重,这兴衰更迭在他眼中或许更有一番深意,能体会到其中的奥妙,该是蒋家之福了。

    「听说皇上幼年随父亲进京时,曾经受过西域番僧的冷遇……」

    蒋迟点点头:「我爷爷那时是京卫指挥同知,还要受那番僧的气哪!

    一个外地藩王,那些番僧怎么会正眼相看?可笑报应来得快,几天前,皇上就说,佛是从外国传来的,跟中国人语言不同、衣服也不一样,大家为什么要信它?又说我朝历代先皇文功武治足以安邦定国,干嘛要去宠信一个西方之教?当然,皇上自然说得文绉绉的,可就是这个意思。」

    我心中一凛,皇上前一句尚是韩愈「论佛骨表」里的言语,纳与不纳当在圣裁之中;可后一句却是出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