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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剿灭宗设带来的热潮很快就过去了,只是偶尔能从茶楼酒肆里的说书人那里听到一些熟悉的名字。

    那个在黑暗中窥视我的神秘女子再也没有出现,大江盟和慕容世家也像是商量好似的不再烦我,齐功来找我的唯一原因就是他又为了庄青烟和化名宋难策的唐天威争风吃醋了。

    江湖平静得不见一丝波澜,彷佛所有的恶人都被这明媚的春天所感化而改邪归正了。

    这突如其来的宁静竟让我一时无所适从,游手好闲地过了几日才觉得自己该干点什么,于是我一下子成了苏州城里最繁忙的官员。

    轻闲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捕快们彷佛又回到了鲁卫刚当政的年代,街头巷尾又开始现出他们勤勤恳恳的身影。

    虽然我不时埋怨一下鲁卫没给我留下什么积年大案,好让我一展才华,可修理那些鸡鸣狗盗之辈也是快乐无比,苏州的老百姓更是从无数鸡毛蒜皮的小事里熟悉了他们的推官。

    年轻的学子们也找到了他们新的领袖,当然激发灵感的醇酒美人从此有了付帐之人,十几个天资聪慧的贫寒士子得到了资助,其中的两个身边更是多了添香的红袖。

    而旖旎的夜晚让我似乎回到了从前——那时师傅尚在,而我还是个无忧无虑、一心只知走马章台、攀花折柳的快乐少年,虽然竹园比不得扬州的春色十里,初晴楼、云梦阁比不得闻香院、碧涛台的歌舞喧天,可在我胯下婉转娇啼刻意承欢的娇妻美妾却每每让我如痴如醉。

    「是不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呢?」

    鲁卫在自家的后院摆下简单的酒席,庆祝他的干外孙女也就是我的女儿满月,席上,我这样问鲁卫,而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我已看见一个高大儒雅的文人施施然走进了院子。

    「白公……」、「晓生兄……」、「白晓生……」、「白——澜!照你这么个走法,咱们猴年马月才能赶到京城?!」

    站在船头正出神凝望着江里一轮浴火夕阳的白澜,似乎根本没听到我说话的声音,我顿时泄了气,从苏州出来开始,他就这么一副模样,路上的景致,无论是小桥流水,还是绿柳人家,都对他有着非同寻常的吸引力,彷佛他并不是在这烟雨江南生活了十几年似的。

    我不理会白澜,和老艄公对酌起来,那老人家虽然把自家陈酿的名字都忘了,却还记得我和杨慎。

    「那小伙子真是又俊,学问又好,俺在江上几十年,也没见过几个……怎么,他是个状元公?怪不得,人家是文曲星下凡哩!小伙子,俺看你也挺有学问的,你是个什么元呀?」

    「老人家渡过杨升庵?」白澜不知什么时候转了过来,拿起老丈的酒喝了一口,却呛得咳了起来。

    「是啊,就是去年冬天的事儿,陆眉公就是护送升庵公才来江南的。」没有陆眉公,我和白澜之间会不会发生这么多故事还两说呢!

    把过江的趣事说了一遍,自然少不了那首「临江仙」,白澜听过,就有点痴了,反覆颂了几遍「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突然笑了起来。

    「原来升庵也知道,他没多少机会看这江上的青山夕阳了。」

    我心中的疑惑此刻全有了答案,原来白澜这么留恋江南风光,竟是怕自己再回不来了,心中顿时一片茫然,不知道此去京城究竟是福还是祸。

    「别情,你与我不同,我和皇家毕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往好处说,会给你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助益,可同样的,猜忌也会随之而来,特别是我掌控江湖十几年,手里握着许多人的秘密。」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才接着道:「不必皇上说,我也会自请留京,再也不出京城半步。所以别情,你在京城千万按捺下你风流的性子,别叫哪个金枝玉叶相中了你。」他苦中作乐地道。

    于是,这一路上我再也没催促过他,本来十几天的路程,两人却足足走了一个月,方才到了京城。

    「别情,你可来迟了!」

    桂萼如今的气派与应天时截然不同,光是这座与江南小桥流水的风格大相迳庭的豪宅大院已经让我生出了「一入侯门深似海」的感觉,再看门房里等着桂萼接见的官员,品秩最低的一个胸前也绣着鹭鸶,比起我这个七品推官还要高出两级。

    众人见是桂府大管家王泰亲自把我带进府来,顿时交头接耳起来,纷纷打探我究竟是何许人也。

    见桂萼亲自迎出客厅,王泰也仔细打量起我来,似乎要把我这张脸牢牢记住,听我叫了声「姑夫大人」,他这才恍然大悟,陪笑道:「老奴就想,这是谁家的公子这么英俊潇洒呢?原来是侄少爷。」

    桂萼成了皇帝眼前的红人,各地想要巴结他的人如过江之鲤,可他毕竟新贵,根基未稳,又与京城六部的文官颇有仇怨,他自然不敢收受贿赂,可皇上赏赐下来的豪宅总要有人管理,自己做官的体面也要维护,若是靠朝廷那点微薄的俸禄,一年十二个月,桂府恐怕有十一个月要喝西北风了,眼下桂府能维持住这么大的排场,几乎完全是靠我的银子,桂萼怕出篓子,碰巧妻子王氏与我同乡,便干脆让她认我做了侄子,如此一来,总算可以堵住那些谏官的悠悠之口了。

    「正月里你就该来京才是,今年的会试,没有几个出众的人物……」

    家宴席上,桂萼还在为我没参加会试而惋惜,王氏在一旁却不以为然,说我侄儿才学过人,就算有几个出众人物又能如何,听得立在王氏一旁的香玉抿嘴直乐,妩媚动人的模样不时引来桂萼儿子桂靖爱慕的目光。

    桂萼把妻子和一双儿女都叫来作陪,显然是真的要把我当作自家人了;而我送给桂萼的侍女香玉至今尤是处子之身,我内心也不禁对桂萼生出一丝敬意来。

    宴罢,我和桂萼在书房里密谈起来,没有了旁人,桂萼脸上浮起几分忧色,竟不似我想像中的意气风发,仔细一看,他已是鬓染霜白了。

    「见了你的密函,我才知道皇上要召见你。」

    这我早猜到了,毕竟他和白澜不是一个系统的人,聪明一点的皇帝也绝不会把公事全部交给一个人来掌管,桂萼聪明绝顶,想来不是为了此事而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