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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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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在,她和我走散了,我一直都在寻找她。”

    “原来如此。”

    “我在攒钱,等找到她,我们会生活得很幸福。”淙淙坚定地说。

    钟潜震惊不已,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脑中忽然闪过的念头是:倘若淙淙真的找到那女孩,恐怕也就不再需要他做伴了。

    沉默良久,钟潜忽然说:“你知道吗,我原本也是那些穿着官服、执行公务的太监中的一员。只是因为在船上看到你,喜欢得不行,才掩饰身份、乔装打扮,留了下来。”

    淙淙点点头,将他揽在怀里,安慰道:

    “好了,我知道了。可是现在,即便我知道了,也并不会有什么不同。我们仍可以像之前那样。”

    第三部分 第33节:磨镜记(上阙)(6)

    第33节:磨镜记(上阙)(6)

    “你还愿意让我留在你的身边吗?”

    钟潜纤细的声音因为喜悦而发颤。

    “当然。”

    在甲板上,淙淙久久地搂着钟潜。她一只手从衣服里掏出烫金木器,悄悄塞进钟潜的衣袋里。钟潜只觉得衣衫沉坠了一下——他知道自己的宝贝又回来了,这才有了几分精神。从此,这木器再也没有离开过他,直到许多年后他死去。

    9

    淙淙从未放弃对春迟的寻找。她找遍了潋滟岛的每一个角落,但凡有船停靠,她便上岸来找。有些岛上战火连连,到处是杀戮,纵使如此,她也都冒险去过。她只是想找到她,问一问她,当日在难民营为什么要将她抛下独自走掉。她们是说过誓言的,难道那些都是假的吗?

    两年后,她们在潋滟岛的码头重逢。

    春迟从一只小船上走下来,她从别的岛屿回到了这里。淙淙正与几个中国商船上的水手在岸边嬉闹。船刚刚靠岸,一路上陪伴男人们喝酒、赌牌,她身心疲惫,只期盼深夜早点来到,可以快些躺下睡过去。好在对于这些男人她早已应对自如,强颜欢笑亦不觉得辛苦。

    可是,春迟,那个令她朝思暮想的女子犹如一缕头发忽然飘到她的眼前。可是她哪里还像个妙龄姑娘呢?身体臃肿了许多,披散着头发,拄着一根拐杖走路。但她看起来依然安静肃穆,旁物仿佛都不能靠近。淙淙正与海员说笑,眼泪忽然涌出眼眶。她被唤醒了,为自己过着这样身不由己的生活而感到屈辱,麻木的身体顿时有了痛觉。

    淙淙冲过去,抓住春迟。春迟微微诧异地抬起头,一双大眼睛空茫地睁着。由于太用力,脆弱的眼睛慢慢渗出泪水。淙淙伸出手去摸那些水——她在哭泣。她在为她所做过的事情感到羞愧,还是在为她们的重逢感到喜悦?

    一刹那间,所有憎恶都不见了,她原谅了她。她抱住春迟,抚摸她柴草般干枯的头发。她怀中的女孩一动不动,乖顺地任她抚摸。

    此刻她们所在的海滩,正是淙淙最初发现春迟的那一片——好像经历了一场轮回,然后又到了原地。逃亡的姑娘终于懂得了她的爱,回到了她的身边,淙淙百感交集,然而她怀中的女孩却忽然抬起头,轻轻问道:

    “你是谁?”

    来不及惊喜,淙淙就发现一切都已经不同。她的眼前是一个神情恍惚的盲女,她看不到淙淙,辨别不出她的声音,感觉不到她的气息。

    “我是淙淙,你跟我走。”淙淙冷冷地说,不留余地。

    淙淙带春迟回到船屋。房前还有一个小院,走入其中,春迟闻到熟悉的花香——她知道这里种满了淙淙最喜欢的曼陀罗。

    在难民营的时候,有一次她和淙淙走入森林深处的曼陀罗花丛,香味喷薄而至,使人浑身一阵酥软。可是那香味又令人欲罢不能,不忍离开。闻久了,她们就倚靠在一棵扶桑树下,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一觉醒来,浑身发汗,春迟看见淙淙正紧紧抱着她,柔软的嘴唇像一朵垂下来的红色曼陀罗花贴在她的太阳x上。

    春迟仿佛落入了仙境,此刻正躺在一个妖冶的花中仙子的怀抱里。

    令人窒息的拥抱,像永无止境的梦魇缠绕在她的身上。当然,这拥抱,它是温暖而奢美的;可是,就像一件令人忐忑不安的华服,穿着它,仿佛走入光芒万丈的火焰中央。它仿佛能够摧毁人的意念,令人颓丧,并且从此沉溺下去。她试图挣脱她,可是却被她箍得更紧了。

    春迟忽然发现,淙淙已经睁开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她的嘴唇慢慢从自己的太阳x一点点移下来。她吸走了她脸颊上沾着的几滴露水,然后继续向下移……吻到下巴,她轻轻地伸开牙齿,咬了一下。痒痒的。春迟来不及反应,她的嘴唇忽然升起来,印在她的嘴上。她想要躲闪,可是淙淙的嘴巴是甜的,装满了蜜一般……她吸吮着蜜糖,只觉得头脑阵阵晕眩。她不想醒来,她等蜜来将她灌醉。直到淙淙的手像一只兔子从她的胸口钻进去,怦怦扰乱了她的心跳,她这才醒过来,生硬地将她推开。

    她们都很渴,张着嘴巴望着彼此。但梦已经做到了尽头,她们都变得很清醒。

    这件事的确恍如梦境一场。春迟走入船屋的小院,感到这里曼陀罗花的香气比曾经那片曼陀罗花丛更盛。春迟再度闻到粘稠的花香,觉得梦魇犹如藤蔓般向她伸过来,紧紧将她扣住。虚汗浸湿了她。

    “这曼陀罗花的香味太浓郁了。”春迟说。

    “你喜欢吗?”淙淙的声音被花香送出去很远。

    “这样好像生活在幻觉里。”

    “是,我就是希望活在幻觉里,那样日子可以过得快一些。”

    “也许吧。”

    她们都不再说话,只是默默走路。越是走至深处,曼陀罗越是茂密,那些吊垂下来的花朵横亘在唯一的小石子路上,像一张张嗷嗷待哺的嘴巴。

    “这些花朵能麻醉,哪里痛,就将花瓣揉在上面,很快就好了。”淙淙忽然说,“我常常将曼陀罗碾碎了泡酒喝,这样,我的心就能坚硬、麻木一些,不再那么痛了。”

    夜色降临,船屋里挑起几盏吊钟状艳红灯笼,探在海风里,宛如猎头族挂在门前的几颗凄楚的人头;地面映出一片赤红的水影——像是谁吐出的最后几口鲜血?

    淙淙给春迟倒了泡满曼陀罗花的酒。她们一直对坐到黄昏。微醺之后,言语自然就多了起来。

    “你喜欢这里吗?”淙淙问。

    第三部分 第34节:磨镜记(上阙)(7)

    第34节:磨镜记(上阙)(7)

    “很不错。”

    “这里所有的陈设都依照你的喜欢——我曾承诺给你一个这样的家,现在我做到了。”

    “曼陀罗花是你喜欢的。”春迟说。

    “不,你也喜欢,它是属于我们的花。”淙淙纠正她。

    春迟啜了一口酒,郑重地说:

    “谢谢。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些,建这样一个家你一定很辛苦。”

    “我还是去船上唱歌了。”淙淙很坦然。春迟的心沉了一下,轻声说:

    “就是为了给我造这样一座房子吗?”

    “不,我很喜欢船上的生活。浑浑噩噩,两年一晃之间便过去了。”

    长久的沉默。淙淙终于问: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象你在船上唱歌的样子。”春迟微笑着说。

    “嗯,你想象的是什么样子?”

    “那些男人一定很迷恋你,围着你团团转。”

    “差不多。还有呢?”

    “我还在想象你唱歌的样子,穿极其艳丽的裙子。”

    “是呵,每次我穿起那些裙子都会想,要是你在就好了,你一定喜欢那些漂亮的裙子。——还有呢?”

    “想象你喝醉了,站在甲板上跳舞。”

    “难道你没有想到,两年里我做过多少关于你的梦吗?”淙淙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了春迟。

    她总是那样咄咄人,毫不留情地将春迟到角落里。

    春迟又陷入沉默。

    “和我说说这两年来你经历的事吧。”淙淙又说。

    “没什么可说的,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说说吧。算是对我致歉。”淙淙抬高了声调。

    “我的眼睛已经瞎了,放过我吧。”春迟凄然一笑,那双睁大的眼睛由于太过澄亮而显得不真实。

    春迟缩在一把桃花心木的椅子上,双脚抱膝。淙淙的目光首先落在她的手上。她的十根手指竟然都被挖去了指甲,指端结着厚厚的血痂,双手交叉时宛如开出一朵糜烂的花。一定有人对她施刑,淙淙想,这是多么残酷的刑罚。她恨得咬牙切齿。

    她的目光又落在春迟奇异的双脚上。找到春迟的时候,她赤着脚,连一双鞋也没有。瞧瞧她把这双脚折磨成了什么样:指甲是黑色的,塞满了泥垢,有好几颗已经脱落,血不再流,伤口被厚厚的痂堵了起来。淙淙记得这双脚曾很美,浸在海水里,红艳犹如一簇珊瑚礁。

    淙淙小心翼翼地用目光阅读春迟的伤口,每一个伤口打消掉几分记怨,一个又一个,几分又几分……就这样,她原谅了她。

    淙淙走过去抱住春迟,挣扎的内心在一个拥抱后落于沉实。春迟的身体仍旧是烫的,她没有死去。旺盛的火焰藏在她的身体里,那是无法消磨的。

    曼陀罗花似乎起了效用,这一次春迟没有抗拒。她捧起她的脸,亲吻她毁损的眼睛。她帮她挽起乱发,固定在脑后,抚摸她脑后脖颈上密密麻麻的疹子。

    “好吧,从前的事不要再提了。现在你回家了,我的红孩儿。”淙淙的声音像一种蛊。无数斑斓的小蝴蝶在春迟的面前飞绕,她的脸庞早已绯红,笑吟吟地说:

    “我醉了。”

    10

    春迟的归来令钟潜猝不及防。虽然他一直都在帮淙淙布置船屋、寻找春迟,但心中却始终以为这只是一个迟早破灭的梦罢了。所以当有一日春迟真的出现,他就意识到,破碎的不是淙淙的梦,而是他的。

    钟潜站在院子的外面,从镂空的砖墙望进去。她们自由自在地躺在大片的曼陀罗花丛中间。一切看上去很完满,这应是淙淙期盼已久的时刻。院子里花树正密,环绕的流水潺潺,在庭院的角落里,上好花梨木制成的木桌木椅靠墙根放着,还从来没有人坐过。窗开着,卧室里的铜镜被黄昏时繁盛的晖光擦得铮亮,像困守在这里的月亮。床榻上的棉褥是拿从土著人那里买来的新布做的,那么柔软的布,针脚细腻,整个岛上也难找到第二块。至于那两只锻面绣花的枕头,深红颜色与床榻相配,但材质却是丝的,它们可是一个商人从中国带来的,潋滟岛的女人们是不会纺丝的。还有嵌着孔雀翎羽的屏风,绿蓝色的光渗进雕花的木头里,只在下雨时以及那些潮湿的早晨才一点点泛出来。

    可惜这一切春迟都无法看到了。她不会知道,船屋里有多少件为她精心准备的物什。春迟当然更不会知道,这些漂亮的玩意儿的完成还赖于一个叫钟潜的人的协助。他被彻底遗忘了,淙淙带着春迟回来之后就没有再关心过他在哪里。

    淙淙不再需要他了,他为自己的多余感到羞耻。

    他原本是打算离开的,但在院子里,两个貌似亲密无间的女孩中间,有一种紧张的空气弥散开来,令他有些迷惑和迟疑。

    他在暗处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春迟,不觉有些诧异。想象中,淙淙喜欢的女孩是温顺而恬淡的,就像最宁静的泉水那样,一点点汇入淙淙这条奔放的河流。可是他所见到的春迟,看似平和,实则充满生野之气。她大概是吃过许多苦,受了很多惊吓,所以时时刻刻都紧绷着神经,小心翼翼地应对。相比淙淙的一腔热情,春迟显得太过冷冰。钟潜看得明了,春迟只是在敷衍,留在淙淙的身边并非她所愿。她拒绝淙淙靠近她,有时淙淙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触碰她的脸颊或抚摸她的头发,她就倏地躲闪开,犹如一只浑身寒毛耸立的野猫。她这一生所受的疾苦令她时刻警惕。淙淙好生怜惜,只是叹一口气,将手撤了回去。

    第三部分 第35节:磨镜记(上阙)(8)

    第35节:磨镜记(上阙)(8)

    后来,终于在一个晴朗的夏夜,钟潜夜半醒来,发现通向庭院的门半开着,被风吹得吱吱作响。他便起身,循着月光走到院子里。他找到春迟,她站在水塘旁边,地解开层层叠叠的衣衫。钟潜从未见春迟脱下过这身厚重的衣服,纵使已经脏得生满蚤子,她也不肯洗澡。

    她褪去衣服,用手扶住旁边的凤凰木,缓缓地蹲下身去。钟潜看到她镀满月光的侧影,隆起的腹部突兀地闯入视线。

    孕妇终于艰难地摸到了水,双手捧起,洒在身上。她仔细地清洗着脖颈,茹房,手臂,腿和脚踝……最后才小心翼翼地将水泼在肚子上。也许因为水太冷,或者是太久没有碰过肚子,水滴落在那块寂寞的皮肤上时,她发出“嘤”的一声。

    可能是太专注,连身旁的衣服滑落到水中,她也浑然不知。他屏息看着,很想走过去帮她将衣服拣上来。可是要惊动她,他多么于心不忍。

    他犹豫着,是否要走上前去。当然并不仅仅为了要帮她拣起衣服。他想走过去与她交谈。可是这时她已经洗完,又将手扶在树上,慢慢起身。他看见她颤巍巍的,大概是蹲得太久,脚已经麻了,险些站不稳,摔倒在地上。但等她又站稳了,慢慢摸索着找到一半浸湿在水中的衣服,一件件穿上。她虽眼盲,又不熟悉地形,慢慢做着,却也有条不紊。她用了很长很结实的麻布,将隆起的肚子狠狠地勒起来,一圈圈紧紧缠好,那布宛如井索般被她双手拼命地拉着,他甚至听到她的喉咙里发出的声音。

    不知道这样用力,她会有多么疼。她所隐瞒的,不仅仅是孩子,还有孩子的父亲。事实上,她隐瞒的是一段往事。这所有的一切都被她一圈圈缠裹起来。唯有让她的孩子活在这只几乎窒息的茧里,她才觉得安全。这种苦难就是对孩子最大的庇佑。

    春迟做完这一切,又幽幽地飘回房间去,带上了门。

    钟潜站在院子里发了一会儿呆。走回去的时候,他想,如果淙淙知道春迟怀有身孕,又会如何呢?他非常了解淙淙,深知她一定受不了,也许会与春迟决裂。

    11

    秘密将他们拉到了一起,从那次之后,钟潜再见到春迟,总觉得很亲切。然而这个秘密迟早会败露的,钟潜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春迟,想知道她打算怎么做。

    很快,他看出春迟是想逃走的。傍晚时她要钟潜带她去散步,每次走同一条路,从船屋到码头,路途中她总是一言不发,用心记着路径。她甚至偷偷地将一些小摆设和小玩意儿都收在她的木箱里——由于眼睛看不见,她无法分辨价值,将一些毫无价值的东西也统统收了进来。她卑劣又小心翼翼地积攒着“财富”,只是因为她是一个母亲。倘若她不是,她不会变得这样卑琐。

    钟潜每每看到她这样做,心中都会一阵难过。他应该将她放走吗?这时他已发现,自己不可能再与淙淙过从前那种单纯的生活,春迟决不是一颗打在水面的小石子,轻飘飘激起三两个水花——她那么尖利,沉重,谁又能轻易将她从眼前挥去呢?他希望她留下来,尽管在三人生活中,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配角。但他预感到这局面将发生改观。

    为了留下春迟,他选择了向淙淙告密。

    他将这件事情悄悄告诉淙淙之前,心中不断地宽慰自己,他这样做也是为了结束春迟施予自己的刑罚。但无论如何,他那颗不安分的心无法掩藏——告密的快感在他的心中滋长。

    淙淙先前单以为春迟是受了惊才会变成这样,直到后来钟潜告诉了她那个有关春迟的秘密,她大吃一惊。再仔细观察春迟,果然见她走路时,一只手总是不知不觉地扶在了小腹上。又见春迟食量很小,精神恹恹,再回想起她那副处处警觉、事事小心的样子,更觉得钟潜所说的是真的。

    看似平静的日子又过了几天。春迟觉得再也没有力气掩饰下去,终于到了非得逃走的时刻。

    深夜,她提着木箱,沿着已经熟悉了的小路穿过花园。她的步伐是那样坚定,没有一丝游移,也不曾回过头。她摸索着寻找院子的大门。摸到灯笼、花格子墙以及几片缠着热风的芭蕉叶。门就在旁边了,她又向前走了一步。一手按上去,触到的不是木头,却是一块柔软而温热的肌肤。她心中凛然,手慌忙缩了回来。

    一只手猛然伸过来,按在自己的肚子上;跟着,淙淙柔软的声音扑面而来:

    “小东西,你妈妈这是要带着你往哪里去呢?”

    12

    春迟终于不必再隐瞒,她反倒觉得轻松了许多。慢慢松开一层层缠裹,将肚子露出来的时候,她仿佛听到身体里那个小家伙长长舒了一口气。原本疲倦至极的她忽然又有了气力。

    淙淙用锐利的目光盯着春迟的肚子。丑陋的妊娠纹像蛆虫般匍匐在上面,缓缓蠕动。上面爬满了男人蛆虫般脏兮兮的手指、男人苍紫色烂疮般的嘴唇、男人毒蘑菇般的生殖器。她凶狠地推开春迟。春迟跌倒在地上,打翻了木桶。她和她邪恶的肚子浸在水中,却是那么脏,再也洗不干净了。

    春迟伏在地上,脸边贴着几朵压扁的曼陀罗花。这罪恶的不祥之花,此刻与她十分般配。她们应当一起去死。可是春迟的求生意志比任何一个时刻都强,她双手下意识地护住腹部。因为又听到了它散漫而茁壮的呼吸,她顿时觉得很安心。

    春迟的坦然反倒令淙淙无措。现在淙淙面对的是一个彻底的母亲,邋遢,不顾自尊。她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