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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他们站在走道上等着,走道的墙壁刚刚粉刷过,雪白的。走道上没有椅子,他们就走到楼梯口旁,倚着刷着黑油漆的水泥扶手站着,小声说着话。他们等了一个小时多一点,局长办公室的门终于敞开了,走出来三四个男人,个个昂着头挺着胸,都是手上有点权的那种自高自大的模样。马民和周小峰待他们消失在几间办公室后,两人相视一笑,径直步入了局长办公室。刘局长正坐在办公桌前,向一个什么人交代事情。

    “刘局长,”马民老老实实唤了声。

    刘局长转过头来瞥他一眼,示意他坐下,就继续同那个男人说话。

    马民递支烟给刘局长和那个男人,便和周小峰坐在沙发上等着。事情交代完了,那个男人退了出去。刘局长轻轻关了门,转过来将一张肥胖的脸冲着马民和周小峰。“一天到晚都是事情,”他夸张地叫苦道,“什么事情都落到我头上,领导不好当咧。还是你们个体户好,只管好自己赚钱就行了,不要为公家的事c心。”

    “领导是辛苦。”马民说,假模假样地表示理解地一笑,向刘局长介绍周小峰,“这是我们公司的副总经理,姓周,我的合伙人。”

    刘局长打量了周小峰一眼,马上把视线落在马民脸上。“还是你们好,唉,我要是不当这个局长,像我的一个在物资局的战友一样去做生意,”他大白天讲梦话道,“那我早就发了,不说现在已经有了一百两百万,几十万是有了。”

    他可能在哪里碰了颗钉子,马民想,领导也有不顺心的时候。

    “您是不做,”马民恭维他说,嘿嘿嘿一笑——这种笑容说不清是什么东西。“我相信您下海,比我们这些小萝卜头来说,钱来得快得多。”他心想,他以为是人都能赚钱,他以为街上有钱捡。他这猪脑壳下海能赚得到一分钱,我就不姓马。“您的脑壳比我们好用,您是局长,贵人。贵人是管人的。”

    马民后面这句话让刘局长听起来很舒畅,那个栖居在衡山的,指点他头枕北脚踢南的算命老头曾告诉他,他属于贵人行列,是用不着c心劳力而自然会有人送钱上门的那种人。“你甚至是属于财到人不知的那种人,”算命先生用圆珠笔点着他的手心说,“就是说钱送到你家里来了,你还不知这是一笔什么钱,甚至都弄不懂钱来的原因。这就是阳世上说的财到人不知。”刘局长曾在玩三打哈的牌桌上,因为不断地赢马民的钱而自我标榜他说过。他当然是用一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口气说的,让你只好跟着他哈哈一笑,但马民知道刘局长用那种开玩笑的口吻说话,实际上是掩饰自己的认真,因为他如果说得太正经了,反而会让人背后讥笑。他其实很相信那个算命先生给他描绘的蓝图,这一点马民感觉得到。

    这会儿,他脸上很高兴,自然就又带着吹嘘自己的口气说开了——说话时边摇了摇自己的肥头,脸上还挂着自以为很能干的笑容:“我有个开酒家的朋友,几次对我说,刘局长,你还干什么局长罗?凭你的社会关系和能力,出来赚钱可以大显身手。今年过年时,我们碰了面,他还要我出来干……”“您要是一出来干,我们就没有饭吃了。再说您也是个好领导。”马民说,“您是个宽容大度的领导,很有工作方法。周小峰,”

    马民折过头来瞧一眼周小峰,又指着刘局长的耳朵,“周小峰,你注意看吗?刘局长的耳朵比我们两个的要大和长得多,一副贵人相。”

    周小峰瞥了眼刘局长的耳朵,确实不小,忙点点头。

    “刘局长,看您的相,您真的是个贵人。”马民把好话往他耳朵里灌,“到时候您到中央当大官去了,莫忘记我们这些跟着您提过草鞋的人埃”刘局长耳朵很受用地笑笑,“好吧,我们说点正事吧。”他收敛起了肥脸上那种不顺心的笑容,看着他们,“图纸我让办公室复印了几份。”他低下头,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叠建筑施工图放到桌上,“现在已经有九家装修公司来联系了,有五家是国家二级企业,其中有一家还是国家一级企业,牌子很硬。”

    马民一听心里就凉了半截,这么多家公司在争这只馒头吃,他可不想徒劳,请人设计图纸是需要费用的,如果把人组织到宾馆突击设计,这笔住宿和设计费由哪个出?周小峰昨天晚上在咖啡厅里强调说,这至少要组织四五个人集中到宾馆里画,才能在半个月之内干出来。“刘局长,”马民和周小峰同时站起来翻看着图纸,马民硬着头皮说,边瞅着刘局长,“我这个人是一根直肠子,不会绕弯,您讲句老实话,我有希望做没有?

    我是个体老板,这组织人设计图纸,研究图纸是需要很多费用的。比如说这要住到宾馆里去,还要支付设计费,不管采用不采用,设计费都得付,不然别人会对我有意见。这里面的每一分钱都得由我自己承担,如果希望不大,我就不想白忙。“

    刘局长吐口烟,烟一吐完,官架子自然就摆了出来,一张脸于是就庄重得公事公办的模样了。“我也不能说你们没有希望,也不能说你们就一定有希望,因为这得由集体决定。你们自己看,你们觉得你们有把握就去设计,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能力就不要干。”

    马民犹豫着,瞧着刘局长,企图从这张肥脸上观察到一点什么。但刘局长已经很好地抹掉了脸上的那种情绪,变得领导味很足的模样起来。马民不想打没有把握的仗。

    “我拿回去研究一下”,马民笑笑,“反正各方面的准备我都会做好。”

    “你不要一开始就问有没有希望,”刘局长抹着一张脸公事公办的神气批评他说,“这个事情是谁也不能肯定答复的。我说你有希望,到时候你的投标方案没搞得别人赢,我没给你做,那不是‘鲠’了你……你搞装修应该懂得这点。”

    “这点我当然清白,”马民强笑说。

    “老子口水都浪费了一公斤,”两人离开n局后,马民对周小峰抱怨道,“把什么好话都往他身上堆,嘴巴都说烂了,还是没有‘淹’死他。”

    “你这杂毛刚才是一副奴颜卑膝的样子,”周小峰说,“其实没有必要。”

    “很有必要。”马民反驳说,“得让他心里舒畅,让他高兴。”

    “他又不是个宝,你怕他那蠢罢?”

    “他们也不是那么聪明,如果他们都像你想象的那么聪明,那些溜须拍马的人就上不去。他们都喜欢马p精,他们的耳朵只听得进好话,所谓忠言逆耳。这是当领导的通病,你不懂。你指出他的毛病来,他的脸就跌到地上去了。你还想从他那里获取什么吗?

    你还想在他们面前混?你还想在他们身上赚钱或者捞个一官半职?你回家去做你的梦去!

    连至高无上的皇帝都是这样,何况只是一般领导,你去想吧。“

    周小峰一笑,“你今天可是充分的奴颜媚骨,你让我真的想笑。”

    “那没办法,热脸贴冷p股,我要赚他手上的人民币,只能这样。你怕我想?”

    马民开着车把周小峰送到公司里(他去会邓小姐),就开着车向王经理家赶去。他要向王经理汇报今天上午的所获,从王经理那里探明刘局长的态度,以免白累。王经理正坐在招待所他那布置得很雅致的经理办公室里,办公桌周围摆了三件树蔸子根雕艺术品。王经理手上夹支烟,一张无限宽大的南瓜子脸落在报纸上。

    王经理要马民把门带上,这才很关心地问他:“你上午去了刘局长那里没有?”

    “我好像觉得没什么希望一样。”马民说,看了眼办公桌旁的一个奇形怪状的树蔸。

    “怎么呢?”王经理坐正自己的身体,一张南瓜子脸很好地对着他。

    马民就向他讲了刚才与刘局长碰面时的感觉。“刘局长话说得很活,”马民分析说,“不像你说的那么肯定,模棱两可。这又不是一笔小业务,请两个人在家里画,随便把两个钱就可以了结的,这要到宾馆里包房子,要组织一班子人搞设计,前期费用都不少。”

    “你自己考虑罗,”王经理丢下他后面的话,抓住他前面的话说,“刘局长只能这么说,他不会那样没水平,开口就说给你做。

    他毕竟是个局长,他当然只能这么说。“

    马民觉得王经理说的是道理。“但是他说有五家二级企业,还有一家国家一级企业,我现在的这个公司连三级都没评上,在台面上比他们不赢。”

    王经理一笑,“现在刘局长对外面说,这个商场和餐厅的装修,局里准备投资三百五十万左右,实际上是三百万的样子。那家一级企业造的预算接近四百万,这根本就不会给他做!你造个三百一十万的预算,不是在价钱上就矮于别的公司?道理不就到你手上了?你比别人便宜,台面上也说得过去,”王经理一副老谋深算的形容,“投标只是形式,一种对大家做个交代的形式。到时候说,你的预算比别人便宜,别人有什么p放?”

    “你说得对,”马民脸上有了喜色,心想他们的手段很高明。

    “我已经把底透给你了,是三百万的样子,而除了你,别的公司都以为是三百五十万以上的业务,设计和造预算都在往三百五十万上面跑。你造个三百一十万的预算,投标时压个十万,这笔装修业务不就到你手上了?”

    “是的是的。”马民更高兴了,装出茅塞顿开的模样拍了下自己的大腿,脸上布满了让王经理那张宽大的南瓜子脸上也很愉快的笑容,“我相信你,你说得对。我马上组织人马设计,今天晚上就动手。”

    23、湖南宾馆

    马民打了小廖的手机,要他马上去湖南宾馆包两间房子,“你快去,立即就去,安排好了就打我的手机。”马民交代说,立即又打了周小峰的传呼机,并在后面着重加了“119”,那是请他快回话的意思。马民放下手机时想,他妈的安心赚自己的钱实在些。

    手机很快就响了,周小峰在公司里,电话就在桌子上,他当然就迅速回话了。

    “你赶快通知你那几个搞设计的,要他们晚上去湖南宾馆报到。我们先开个会,马上要进行设计,业务按王经理的口气,估计没问题。”马民对着手机大声说,“我才从王经理的办公室出来,现在在街上,我已经打电话要小廖去湖南宾馆包房子去了。”

    “那人民币向你招手了。”

    “我现在向湖南宾馆赶去。”马民说,边瞥了眼街上的行人。

    “我们约好到湖南宾馆吃晚饭,当然把那几个搞设计的一起喊来吃晚饭,我等着。”

    湖南宾馆在省委的后面,这里比较安静,前面是一片树林,后面也是一片树林,到处都有鸟飞来飞去,空气新鲜。马民一下车又打了小廖的手机。小廖还没有来,小廖说他正在往这里赶。“快点来,你这个玩把戏的家伙!”马民本想骂他“你这个杂种”,话到嘴边又改了。“你跟我马上赶来。”

    马民步入宾馆大门,走到服务台旁对小姐说:“小姐,我包两间房子。”

    马民办完这些事以后,小廖才骑着摩托车赶来,“马老板。”小廖说。

    马民瞅着他,“你做不得事,”马民说,脸上的表情简直有点生气。

    “我在新开铺一个同学家里帮他布置新房。”小廖解释说。

    新开铺离这里较远,马民就没再说什么了。两人走进包房里,小廖打开空调,为马民泡了杯茶。马民坐到沙发上,点上一支烟,又给周小峰打了传呼机。周小峰回话了,马民高兴地冲周小峰一笑,“一切都安排好了,607、608两间房子。”马民说,“你告诉他们来吃晚饭。”马民放下手机,就闭着眼睛养神。他觉得自己好累的,脑壳有点晕,这几天好像没睡什么觉一样。但是尽管闭了眼睛,瞌睡这只无影的大虫却没有爬进他的脑海,相反大脑倒是很亢奋,思想就像一大群燕子在他大脑里叽叽喳喳地吵着。彭晓步入了他的心灵,带着一束阳光照亮了他那感情匮乏的灰暗的心田。

    我摆脱不了她,他心里说。周小峰要我潇洒点,我怎么潇洒得起来?我只要闭上眼睛,她就一脸笑容地来到了我眼前,这几天都是这样。我把握不住她,关键是我把握不住她。周小峰说男人要有神秘感,我把底都兜给了她,我还有什么神秘感?我连自己赚了好多钱都告诉了她。我在她面前是个热情完全不能自制的男人,一个老婆是个精神病患者的男人,一个爱情是建立在一片废墟上的男人。她明白我的爱情是一张废纸,我不该同她说这些,我在她面前毫无神秘感了。他这么想。

    “马老板,”小廖说,“你还有什么指示?”

    马民睁开眼睛,“等他们来。我想睡一下,你没事不要打扰我。”

    “那我回去打个转身。”小廖说。

    小廖走开后,马民的心又回到了自己妻子身上,她在家里干什么?她可能感觉到我对她的态度越来越不好了。她并没神经到那种不知一切的地步,她还是有感觉的。几年前,她还没得病的时候,她是很精神的。有天晚上,两人看完《红高粱》电影,他问她有什么感受,因为这部影片获西柏林国际电影节金熊奖。她说:“我看到那个细伢子往酒里屙n,觉得好有味的。”昨天晚上十点多钟,他回到家里,妻子还没睡,正在客厅里洗脚。电视机的荧光屏上正映着《红高粱》,妻子边洗脚边看着,很认真的模样。

    他只是漠不关心地扫了一眼妻子,就点上支烟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而且还随手关了门。妻子走了进来,自然是用两只黄黄的眼仁瞧着他,妻子说:“你不看《红高粱》?

    才开始一下子。“

    “那有什么好看的。”马民回答。

    “你好疲劳的相。”妻子一脸的关心。

    “我当然疲劳,你怕我像你,一天到晚在家里休息吃药?”

    “你让我去上班好吗?”妻子说,“我在家里没点味,我想去上班。”

    “你吃药没有?”

    “吃了,舒必利快吃完了,只够吃明天一天的了。”

    “安坦还有没有?”

    “安坦倒是还有一瓶,但是舒必利快没有了。”

    “你明天一早自己去精神病医院开药,又想要我陪你去?”

    “我一个人去好怕的。”

    “你怕死呢!怕什么怕?我尽是事情,你自己去。你不把病整好,你就不要怪我。”

    马民烦躁地看着她,“你要是再发病,我就会离开你,你最好不要让我绝望。”

    “我只是想要你陪我一起去,我一个人去没有味。”

    “这又不是去跳舞,这本来就没有味!”马民不想听她罗唆了,“你去睡觉,我要一个人好好考虑装修的事,你站在这里我什么都不能想。烦躁。”

    “你脸上好凄凉的。”她说,用两只黄黄的瞳仁同情地瞅着他。

    他心里一惊,她倒同情起人来了!他认真看了她一眼,本想说“我就是因为有一个你这样的老婆心里才凄凉”,但他转念又开了口道:“你去睡,你关心你自己的身体,你不要关心我,我没有什么凄凉的。你去睡,我要一个人想想装修的事情。”

    现在他想起这一幕,心里不免一笑,她还有资格关心我?她不知道我是多么想摆脱她什么的。我要是和她离婚,她八成会成为街上那种邋里邋遢的捡西瓜皮吃的女疯子。

    我抛弃她,对她的打击可能是毁灭性的。她的同事瞧不起她,因为她是神经病人,领导也排斥她,也因为她是神经病人。我再抛弃她,这个打击不是把她推到黑暗里去吗?我现在是她唯一的安慰和寄托,她有一个能赚钱的丈夫,这就是她目前的全部骄傲!她对她体c队的同事这么说过,那些人也反过来表示羡慕她的样子对她这么说过。一旦我离开她,她的情感寄托不就没有了?这个支撑她精神的支柱一旦抽去,她的思想不就一家伙倒塌到黑暗的陷阱里去了?但是我不能就这样和一个精神病人过一世啊?她的感情世界和我的感情世界是不同的两个世界,你能和一个精神病人进行感情交流?这就好像天上和地上一样,在感情上永远不会走到一起。我现在还只三十五岁,以后多则有五十年好活,短则还有三十年好活,难道我后面的三十年就这样活下去?我的人生没有乐趣,我这样活着没什么意思。我每天回家,面对的就是两只黄黄的大眼仁和一张麻木浮肿的脸!我总是想在外面呆久点,总想寻找各种借口各种事情打发完一天的时光。她昨天晚上倒同情起我来了!她不知道我的凄凉就是因为她。他这么想着,疲劳终于取代了他的思想,就好像洪水取代了陆地,让他到梦里与他小时候的朋友相会去了。

    于是梦见母亲看着他,母亲说“y间里一切都很平静”,桌上手机的叫声把他惊醒了。他一睁眼睛,他就估计已经是傍晚边上了。我睡了这么长时间,他想,拿起了手机。

    “跟你打了三四个电话,你怎么才回话?”周小峰在手机那边底气很足地说。

    “我睡着了,睡得很死。”马民解释说,“这几天好累的。”

    “现在我们都在湖南宾馆的大厅里,”周小峰说,“你在哪里?”

    “我告诉你了,你都不记得了?你就是这样的记性?”马民笑了笑,说了房间号码。

    不一会,周小峰带着三个年轻人背着包走了进来。“我叫了辆车把他们一路接来的。”周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