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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部分

    “那是车祸时,乱溅的汽车碎片。”三岛纠正道。

    白大夫很佩服这个病人,他竟然能不用吗啡做眼部手术,而且还自始至终保持的清醒。

    “好吧!什么碎片都不管我这个医生的事。我只是想说,这碎片很深,可能已经伤害到你的脑神经了。”

    “会怎么样?”

    “也许会引起脑损伤,引起失忆之类的后遗症。”

    “我明白了。”三岛平淡的道。

    “要换一只假眼球吗?保证跟真眼在外形上无区别。”

    “不需要了。”

    白大夫点了点头,用消毒绷带做了一个眼罩,戴在了三岛的左半边脸上,道:“记得以后每周都回来复查一次。”

    “多谢了。”三岛坐直了起来。

    三岛本想多付一些诊金,但白大夫只收了应该的。在三岛迈步走出诊所时,白大夫忍不住问道:“你听说过刘伯承吗?”

    三岛收住脚步,道:“青国的开国元勋,世称独眼军神。”

    三岛研究过红宝书,熟研其中的救国之论,深知“枪杆子里出政权”的道理。所以,他也阅读过青国近代军事家的传记,除独眼军神刘伯承之外,他佩服的人还有、陈庚、卫立煌三人。

    “刘伯承有一次眼睛中弹,就是在没有施麻药的情况下,进行的手术。”白大夫道。

    “我没有军神那么厉害,军神是神经完好,忍着巨痛完全手术。而我则是因为神经坏死,已经无法感应到痛楚了。”三岛鞠躬施礼,大步走出门去。

    白大夫拿着手术纪录,仔细的翻看了一会儿,道:“不对啊!痛感神经并没有损坏啊!难道是心理作用,用心情割断的痛感?”

    白大夫又遇到了一个新的医学问题,绕有兴趣的研究了起来。

    三岛刚一跨出大门,迎面飘来一片铂纸。那是用金色硬纸剪成的铜钱,同时满条街上响起了铜锣声。

    “当当当……退让,回避,关老爷驾临了。”一个80来岁的干瘦老头,一边敲打着厚重的铜锣,一边底气十足的吆喝道。

    一队壮年汉子紧跟在后,虽然已经是深秋的天气,但还都着古铜色的上身。厚实的胸肌上全是汗水,在阳光下泛着刚猛的光芒。

    “嘿哟!嘿哟!嘿哟——”十六名壮硕的汉子喝着口号,肩头扛着一台沉重的供轿。供轿上没有上挡,只在一块金色的幔布盖着,里面似乎是一蹲高大的雕像。

    “退让,回避——”老头儿这样大喊着,高昂着头一路走在前面。

    街上的行人和车辆一律让路,连平时飞扬跋扈的城管都把车退到了路边。供轿在人们的视线中路过,一直行向了市郊的偏僻之地。

    三岛专业平静的看着,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跟着那群汉子走了下去。

    城乡结合的市郊地带,正是以前小土坯房的住宅区,现在四周都是旧村改造的建筑工地。可奇怪的工地上空荡荡的,只留下一些建了一半的空框架。

    在末完成建筑工地之中,有一幢优先建好的新庙宇,奇怪的伫立在林立的众楼之间。

    正前方一道朱红色的大门,门上砸着八十八个大铜扣,两只开口狮头门把手威风八面。

    敲锣的老头走到那大门前,吊着嗓子喝起了声腔古怪的京调:

    “上阵处三绺美须飘,

    将九尺虎躯摇。

    五百个保关西,

    簇捧定个活神道。

    敌军见了,唬得七魄散五魂消。

    你每多披取几副甲,

    每多穿取几层袍,

    恁的呵敢荡翻那千里马,

    迎住那三停刀!”

    跟在供轿后的两个汉子,用力一拉上方的布幔,露出了一尊高大的三彩泥塑像。那雕像大红脸,卧蚕眉,丹凤眼,三络长须,身披绿袍,威武异常。

    ——正是青国千古传说中的武圣人关公。

    朱漆大门轰然中开,里面站在一群人,都恭敬的摆出迎请的姿势。

    “走!”敲锣老头打了一声锣,光膀子的大汉抬起关公,走向了正冲庙门的中心祠堂。

    中心祠堂一派古典建筑,门窗廊檐严格接照古形,中间的大匾上写着“义薄云天”四个金色大字。

    祠堂的八扇木雕门齐开,迎出来了两个穿着破烂的老头。这两个不是别人正是老孙头和杂货店老板。门外站着的也都是原来住在这里的小摊小贩。

    祠堂后面挂着白幔、焚着香烛,香案后是一排黑漆点金牌位,都是老孙头那些死去的战友。他们的最后一战就在这里进行的,除了老孙头以外全军覆没,连尸体都没有收起来。因为丢失了证明材料,也无法考证他们烈士的身份,因此他们的英名都刻不进烈士灵园的墓碑。

    老孙头为他们守灵几十年,终于找到机会建个像样的祠堂了。老孙头贡献出了自己的宅基地,可手头的钱还是不够支付建造费用。

    这些钱对富豪或贪官来说,不过是一、两顿豪奢的酒宴费,可对老孙头这种人却可能是一辈子的花销。

    于是,杂货店老板跟邻居们一合伙,大家决定把做买卖的积蓄拿出来一部分支援。这正是所谓的“仗义每多屠狗辈”。

    至于这尊关公像则是一位隐世高人所赠,那人听说了老孙头建祠堂的事后,便别出心裁的请人塑了这么一尊关公。

    按理说,在烈士祠堂里拜关公有点奇怪。但大家一想,关公那也是英烈,千古忠义无双,跟近代的战斗英雄们摆一起,正印证“华夏美德,千古流芳,一脉相承”这句话,于是便在今天大礼请关公。

    另外,老孙头和杂货老板都认识那位高人,那人总是深谋远虑、未雨绸缪,这送关公像想必还有别的原因。

    请神的老头子又敲了一阵锣,高声颂道:

    “桃园结义薄云天,偃月青龙刀刃寒。

    一骑绝尘走千里,五关斩将震坤乾。

    忠心报国为梁栋,肝胆护兄铸铁肩。

    一去麦城无复返,英魂庙里化青烟。”

    一名大汉走到门前,喝了一口烈酒,对着香蜡猛的一喷,升起一股浓重的青烟。

    “当当当——”一阵锣响后,老头子道:“吉时已到,关帝上位。”

    “嘿哟!嘿哟!”大汉们抬起关公,进了宽敞的祠堂,将它端正的放在上首,身前和两侧则是英灵牌位。

    第一百九十六章 义薄云天

    与此同时,一队警车和城管驶了过来,领队的正是赵局长和结香。

    这边旧村改造区域,就是夕夜在去泥轰前,与杂货老板商量好的地带。夜氏跟市政府谈好之后,从鲁锋手里取得了开发权,于是加班加点在此开工。

    但不曾想到天有不测风云,有人背后给夜氏捅刀子,诬告是非法开发建筑用地。夜氏向市政府询问,却一直没有得到答复,只有城建局的文件要求马上停工,所有土地和建筑暂时封用。

    这一下子让夜氏损失资金过亿,而且耽误了居民搬新家的时间。当地的居民就是那群小商小贩,现在都住在工地旁的临时房里。

    城建局要重新规划这一片地区,明显小贩们在这里阻碍了新工程。所以要让他们挪挪地方,但这群人怎么肯啊?

    于是呼,像往常的拆迁工作一样,警察和城管又出动了。

    蔷薇正在街上走动,忽然见一大群的警车。结香见到了老搭档,便将车停靠到了一边,道:“你还没有走啊?”

    蔷薇点了点头,身上还是那件风衣,衣下鼓鼓的藏在武器。结香觉得这女人跟女终结者似的,估计睡觉的时候都不会放开武器。

    “我又遇到啰嗦事了,又要跟拆迁户打交道。对了,里面还有你那师父,你说今天会不会又打起来啊?”结香道。

    蔷薇的眉头轻皱了起来,她了解师父的坏脾气,今天肯定会动手。而且他动起手来的话,这些警察、城管都不是对手。

    蔷薇想了一会儿,怕师父惹出麻烦,决定亲自过去看看。蔷薇上了结香的车,一路开向了建筑工地。

    建筑工地中的祠堂里,请关公的仪式还在进行。

    敲锣的老头子,道:“奉书——”

    一名大汉上前,手捧一只托盘,上面放着一本竹简书。大号的竹段卷成一卷,最外面写着两个古体大字“春秋”。

    杂货老板拜一拜,双手捧起竹简,放在了关公微张的左手上,这就是“关公夜读春秋”的传说。

    敲锣老头子,再道:“供刀——”

    这一次上来了三名大汉,共扛着一柄青龙偃月刀。因为关公的像放大了,所以这刀也跟着放大了。整刀长要在五米开外,千锤的黑铁铸杆,暗刻着青龙盘柱,前端是龙头吐刀。百炼的精钢锻刀,明晃晃的刀面上刻着龙腾云天。

    这刀要有200多斤,但老孙头仍然一手接来。就在老孙头要供刀的时候,忽然院子里挤进一群警察、城管。

    敲锣的老头把眼一瞪,道:“大典之时,岂容乱入。”

    同来的大汉喊了两声号子,排成一排从八扇木门中翻出,如同旋风轮似的压向不速之客们。

    警察和城管平时拆迁,只不过遇上几个点煤气罐的,从来没有见过这架式,不由的一起向后退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蔷薇出现在众人面前,双手齐出“嘭嘭”一阵响,将大汉们打飞了出去。这群大汉也是练家子,可没想到遇到高手了,一个回合都走不下来。

    蔷薇站在院落正中,看着祠堂中的老孙头,道:“师父,别闹了。”

    “你说什么?”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还有死去战友的灵位说这话,老孙头不由的火气直向上撞。

    舞动着巨大的青龙冲了出来,一刀砸向了蔷薇的立脚处。这柄巨刀没有开刃,但刀重200斤,砸上比被砍上还要惨。

    蔷薇纵身提气,躲开了这裂地一刀。身下的石板一起崩碎,尘土如风暴似的涌起。

    “师父,你不要固执,你这是阻碍发展。”蔷薇道。

    “你说什么,我阻碍发展?是我跟战友们把脑袋别裤腰带上,才打下今天这片江山的。”老孙头吼道。

    蔷薇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师父,此一时,彼一时,识时务者为俊杰。”

    “啊呀呀!你气死我了。就算老头子我能饶你,我的战友们也咽不下这口气。”

    后方的灵位一阵轻摇,莫名风从祠堂内涌出。老孙头乘风抖身形,挥刀又砸向了蔷薇。但这刀实在太过沉重,关老爷是青国的千古刀王,用的大刀也才八十八斤。

    老孙头挥动这二百多斤的大刀,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一个没留神,让蔷薇在肋下轻踢了一脚。

    按理说,老孙头此时应该后退防守,这样两人便可拉开距离。可老孙头在战友面前怎么肯后退,忍着绞心的疼痛横扫出一刀。

    蔷薇弯腰下马,等这一刀闪过面前,接着一拳自下而上打在了刀杆上。

    “当”的一声响,钢刀被震飞了出去。老孙头“噔噔噔”后退了几步,“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蔷薇没想到师父已经老成这样了,又怕又惊的想上前去扶住,却被老孙头的那些商贩邻居拦住了。

    关老爷的大刀被打飞上了天空,在风中发出“噌噌”的龙吟。后面的警察和城管一起后退,生怕那刀掉下来劈在头上。

    正在这个时候,一只大手高过众人头顶,单手接下了二百多斤的青龙刀。警察和城管一起惊慌的分开,三岛专业突现在众人眼前。

    三岛专业大步向前走来,每一脚都落地有声,脚下的石板当即粉碎。

    “三岛……”胡馄饨惊讶的道。

    三岛专业截住了胡馄饨的话,自己介绍道:“我就是李三岛。”

    蔷薇自然认出了三岛专业,惊讶的看着这个沧桑的男人。一个月前,六药十四子捉走了他,那时的他还有一丝尘世之气,而如今却满是沧凉悲壮,好像后背上写满了故事。

    “三岛,供,供刀……”老孙头吐着血道。

    敲锣的老头看了看日头,道:“吉时将过,请快供刀。”

    三岛右手向外一分,单手擎着青龙偃月刀,摆在关老爷的右手上。

    “上香!”老头子递给三岛三柱香。

    李三岛同志对着关公拜了三拜,又对着左右的灵位拜了六拜。九拜之后,李三岛才将香c上香炉。

    接下来,其余的人依次进入,上香拜关帝、拜英烈。

    第一百九十七章 十御拜神

    警察和城管被晾了一边,结香轻轻捅了一下局长,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赵局长面向着祠堂,闭着眼睛,双手合十,正在那儿拜呢!

    “关老爷,开恩。关老爷,开恩。小的不知道今天是您御驾降临的日子,还望您老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计小人过,饶过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您老保要我无病无灾,财运高照,官运亨通。”赵局长正在祈祷呢,根本没听到结香说什么。

    结香轻叹了一口气,挥手道:“收队了,收队了,今天就到这,各自回岗位。”

    可在场的人都没听结香,而是一起在请关老关保佑,有几个甚至直接挤进祠堂去了,还请人家准许上上两只香。

    结香指点的在场的警察同事,实在是无语了。

    三岛的出现实在是出乎意料,蔷薇和结香重新紧张了起来,向上方汇报请示对三岛下拘捕令。可更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上方的回复是取消拘捕和监视,理由是泥轰政府已经向国际刑警撤诉,三岛现在已经没有指控在身了。

    这可真是太奇怪了!再联想到东滴沉没事件,蔷薇越发觉得其中关系重大,决定私下里继续调查三岛。

    老孙头吐了一阵子血,半夜才幽幽的苏醒过来,看来三岛在下面熬药。

    “熬什么药啊?”老孙头问道。

    “不知道。杂货店的老板给的。”三岛回答。

    “那老家伙真抠门,现在都吃西药了,他还弄这些麻烦东西。”

    “中药好。”三岛简单的说道。

    “你去泥轰做什么了?”

    三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我朋友死了,妹妹被绑架了。”

    “唉!世道不太平啊!”老孙头长叹了一口气,盯着三岛的脸看了一会儿,道:“你眼睛怎么了?”

    “瞎了。”

    老孙头打了一辈子的仗,杀过无数的泥轰侵略者,也有被泥轰人杀了无数的战友,本以为会跟泥轰死嗑到底,可没有想到晚年躺倒在床上时,竟然会跟一个泥轰年轻人同病相怜。

    “今后,有什么打算?”老孙头问道。

    “不知道。”

    “先信这吧!”

    “好。”

    三岛住在老孙头建的祠堂时,晚上照顾老孙头吃药吃饭,白天打理祠堂里的卫生,给灵牌扫扫灰,给关老爷上上香。

    当天关公开脸的事情,因警察和城管前来,而成了市街闲谈的好料。“关老爷武威镇城管”的事传出去之后,更是引来八方的上香拜愿者。其中除了小商小贩之外,也不乏被城管吓怕有钱世家。

    三岛负责接待上香者,经常会收到莫名的捐助。起初是一块、十块的小钱,可后来随着名气的增加,竟然出现成千上万的香钱。

    三岛不想要,但那些人都直接摆关老爷像前了。于是,三岛每天傍晚的活就变成了捡钱。

    这一天,来了一对父子。鲁峰和鲁凌志并没有离开本市,在屡次遭到夜氏的打击之后,他们终于找到了反击的机会。拆迁区被勒令停工,夜氏的工程无法进行,就有他们的一份责任。

    他们本想接手这片区域,所以也不想这个麻烦的祠堂建成,可没想到警察和城管竟然都没能阻止。

    关老爷在老百姓的眼里,那是忠义无双的武圣、刚正不阿的门神,可他在商界人士的身中,还是招财进宝的武财神。

    鲁峰是地道的香港人,对关老爷尤其迷信,听说是关帝像挡了城管,使长叹了一声:“天意啊!关老爷显灵,非人力所能扭转。”

    于是,鲁峰特地带儿子鲁凌志前来拜关帝。

    三岛在门前扫地,穿着一件灰布衣,低着头的确像个扫地道士。

    “小道长,这里是关帝庙吗?”鲁峰问道。

    “不是。”三岛继续扫地,把鲁峰晾在一边了。

    “怎么可能不是啊?我们都已经打听过了,就在这个地方。”鲁凌志不悦的道。

    三岛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独眼中没有一丝光亮。他们两方曾经是杀手和顾主的关系,彼此都曾调查过对方。鲁峰一眼就认出了三岛,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而三岛却只是觉得眼熟,怎么也想不起名姓来了。

    “关老爷的像在里面,别忘了也给老八路们上了几只香。”三岛指着祠堂道。

    鲁氏父子道了一谢,进堂里上香去了。

    三岛站在大门前,挠着后脑勺犯愁了。如白大夫说的那样,他的脑组织受伤了,记忆正在遭到破坏。

    “喂!三岛,在干什么呢?”胡馄饨推着小摊回来了,从锅底里刮出了两碗馄饨。

    三岛上下端详着胡馄饨,道:“你是谁啊?”

    “你傻了啊?”

    “是有点。”

    胡馄饨摇了摇头,塞给他一碗馄饨。两人蹲在大门楼子下,边聊天边吃起了凉馄饨。

    “这么说,你失忆了?”胡馄饨舔着嘴唇道。

    “是的。”三岛点头。

    胡馄饨抽出两个黄瓜,但咸面酱却没有找到,“怎么办?”

    “凉拌。”三岛盯着黄瓜道。

    “我不是说黄瓜,我是说你的脑子。”胡馄饨道。

    “我的脑子怎么了?”

    “你的脑子失忆了。”

    三岛眨了眨独眼,道:“我的脑子失忆了?”

    “唉!看来还失忆的不轻。”

    正在两人聊天的时候,刘势利和孔瘪三走了过来。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们两位。”胡馄饨打招呼道。

    刘馄饨平时在街头巷尾摆摊子,市井里的小混混差不多都认识。而刘势利和孔瘪三这种混得特惨的,他在脑子里尤其记得牢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