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部分

感觉?那是不是我总是喜欢端详着镜子或商店橱窗中自己的原因?一想到她和我过着一样的生活,和我一样住在巴黎,提高着法语水平,让克劳德和我不禁笑了起来。我们有多少次是擦肩而过?这时,我想起一部最受欢迎的电影,克日什托夫?基耶斯洛夫斯基拍摄的电影《维罗尼卡的双重生命》。这部影片讲述了一位年轻的法国姑娘到波兰去,路上巧遇和她长相酷似的人。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最熟悉的陌生人(5)

    “我们为什么分开?”我委婉地问道。

    冬日的下午,光线非常明亮,让克劳德脸上露出一副困惑的表情。他望着我,仿佛这是个解不开的谜,一个他冥思苦想的哲学难题。

    “这就像阿道夫?德埃内里导演的19世纪系列剧《两个孤儿》,”他常常提到一些玄乎的东西,大声说道,“他们想揭开自己出身的秘密。”

    我们接着喝第二瓶啤酒。我把烟灰缸挪走,把信摊在桌子上,这样我们可以一起看信。

    “信上说我的,呃,我们的生母——说‘我们的’真别扭!——非常聪明,智商高,在一所名牌中学读书时成绩出类拔萃。”我一边同让克劳德一起仔细阅读这封信,一边朗读起来。

    “她非常聪明!” 让克劳德兴奋地说道,“这倒是在预料之中!”

    “她获得了奖学金,考上了大学,但因为情感问题中途辍学,”我接着朗读,“她曾因情感问题住院治疗。”

    “情感问题?” 让克劳德问道,“是不是类似于抑郁症之类的问题?”

    “间接资料表明你母亲患有精神分裂症,属于混合型的,但后来通过药物治疗得以治愈。”

    我望着让克劳德,希望能得到他的安慰。他对我无声的发问做出回应,握着我的手,说道:“你没事的。”

    这封信指出我生母的精神分裂症已治愈,但我知道我哥哥一直在与精神分裂症抗争,目前还没有能够治愈这类疾病的灵丹妙药——1968年当然也没有。我不愿接受对她病情所作的诊断。如今,混合型的精神分裂症或许可以准确地诊断为躁郁症。

    不过,哪怕她是疯子天才,我也愿意找到她。

    我对精神病的遗传因素很好奇,想知道这些因素对自己的情感问题有何影响。大学三年级时,我曾患有精神抑郁症,身体衰弱,因而常常卧病在床,而且考虑过退学。我的孪生姐姐是否也得过类似疾病?倘若她真的疯了,看到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行为举止却发狂的人,我能受得了吗?看到一个陌生人体貌特征和我一样,却神志不清,我担心不能正视自己曾经差一点未能脱身的生活。

    让克劳德和我再三思忖着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如果姐姐死了,我怎么办?14岁时我服用过硫磺抗生素,产生了非常严重的过敏反应,差一点死去。要是她对这种药也产生类似的反应却没有活下来,那会怎么样?如果看着她就像看到自己一样,不过她没有那种化学烧伤造成的伤疤,我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呢?这一伤疤不太显眼,但对我而言是那么的熟悉。倘若我为情所困最终找到孪生姐姐,她却是娇生惯养的公主般的美国犹太人,不愿和我相认,并对我多年的流浪生活嗤之以鼻,我该怎么办?

    然而,最让我害怕的情况莫过于她不再孤独,过着安定的生活,身旁有心心相印的伴侣和孩子。看到她家庭幸福,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后悔选择了一种自由自在却很寂寞的生活。我们思考着这些情形,有时内心不安,陷入沉默。不过,我们感到庆幸的是,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我清楚寻找孪生姐姐是个漫长而艰辛的历程,但想到我一直感受的孤独如今并不存在,而只是名义上的,我的内心就平静了很多。

    “这才刚刚开始。”让克劳德说道。这的的确确是新生活的开始。不过,我内心深处一直觉得自己有个孪生姐姐。

    在图书馆的一本书里,我看到双胞胎在母亲zg内偎依在一起的图画。母亲怀胎6个月时,我第一次睁开眼睛,肯定会看到孪生姐姐朝后望着我。

    心理学家认为,双胞胎不仅在出生时与母亲痛苦地分离,而且他们与双胞胎同胞的联系也会被粗暴地割断。他们曾经共居于母体内,关系密切,分享母体内的营养与空间。

    虽然科学研究尚未证明胎儿在母体里时是否具有意识,许多人却声称他们有关于失散双胞胎兄弟或姐妹的记忆。这可能是因为,按照研究人员的估计,12%至15%的胚胎是孪生的,但只有80分之一的孪生胚胎存活了下来。

    超声波检测表明,母亲怀孕初期,第二或第三个胚胎囊可能存活,只是到后来才消失。此时,这些胚胎可能部分地被母体或它们的孪生同胞重新吸收,也有可能完全脱落。怀孕期间,只要没有并发症,这些被形象地称作“消失的双胞胎”的胚胎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常常无影无踪。由于双胞胎更有可能是左撇子(20%的双胞胎是左撇子,但总人口中只有10%至12%的人是左撇子),一些研究孪生现象的专家推测,许多左撇子是双胞胎胚胎中存活下来的胚胎。

    最熟悉的陌生人(6)

    不过,在比较罕见的情况下,两个胚胎合为一体,一个孪生胚胎与另一个孪生胚胎合并,形成一种嵌合体。在希腊神话中,这类嵌合体拥有狮头、羊身和蛇尾。与这类命名为凯米拉的怪物不同,人类嵌合体只有通过dna检测或血y检测才能发现。这些检测表明一个人常常有两种血型。

    但是,由于同卵双胞胎血型相同,要从新生儿身上确定原来母体内是否有个同卵双胞胎和她在一起,几乎不可能。

    保拉:我周围是迷宫般的纸板箱,人显得格外渺小。我不知道丈夫和我怎样收集到这么多废品。书籍和装满旧衣服的垃圾袋四处堆放着,似乎召唤着人们去翻找、整理。

    我们搬到布鲁克林的新公寓才刚刚一个月。今天是我特意安排整理房间的日子。苦行僧的生活看起来挺不错。我想象着自己有一套禅堂式的房子,里面家具不多但很雅致。然而,现实情况——尤其是我有个蹒跚学步的孩子——要比这乱得多。

    这是2月里的一天,天气非常寒冷,人们呼出的气依稀可见。尽管天气寒冷,但我丈夫艾弗还是把女儿杰茜裹得暖暖的,用手推车把她推到附近c场上玩。这样,我可以专心干眼前的工作。我已宣布在两周后女儿过两周岁生日之前,把这些搬家用的箱子全部清空。

    给女儿过生日,不仅可以展现杰茜刚学会的走路和说话技能,还可以充作非正式的审判日。我们决定离开令人胆战心惊的东村,搬迁到适合居家过日子的布鲁克林斜坡公园时,我很清楚那些性情古怪的朋友可能不能理解。在杰茜的生日聚会上,那些来自东村的朋友将有机会参观我们的新居,讲些我们如何上当受骗的消息。

    我过腻了放荡不羁的生活。作为记者和电影评论家,我经常出没于电影试映、艺术节开幕式和深夜聚会等活动。结婚之前,我和我的室友以举行喧闹聚会而出名。参加这些聚会的人形形色色,有独立制片人,有雄心勃勃的摄影师,还有摇滚乐乐师。我记得一次狂欢会特别热闹。正当一群全身戏妆的莎士比亚戏剧演员退场时,一位著名的德国导演和他的舞伴却戏剧性地登场了。

    艾弗和我曾经认为在东村养育儿女是冷静的象征。与其他不愿在郊区(我长大的地方)抚养孩子的家长不同,我们以生活在郊区而自豪。我们通常乘坐公交车和地铁,不再开着小车带着杰茜四处兜风。杰茜经常到破旧不堪的汤普金斯广场公园去呼吸新鲜空气,而不需呆在后院里。

    但是,无论我们如何推崇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们却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现实,即我们600平方英尺的公寓很快就会不够用。这套房子位于一栋没有安装电梯的楼房内。我们打算将来某个时候给杰茜生个小妹妹或小弟弟,所以需要更多空间。在我们看来,斜坡公园以维多利亚式别墅和开明居民而著名,该地区房屋墙壁上的涂鸦少,树木多,这些要比东村强。

    圣诞前夕,我们搬了家,在火炉边品尝外卖的比萨饼,迎接新年。然而,身居此地,我最担心自己可能成为老套的纽约人:斜坡公园妈妈。在东村,为人父母曾经让人变得勇敢。在斜坡公园,我们仿佛是一群妈妈中的士兵,每个人只要一听到手推车上“小警官”的呼喊,就如同接到命令般马上冲过来。在这个地区,孩子就是非正式入场券。这里,人行道上摆满了双人手推车,咖啡馆里坐满了喂奶的母亲和憔悴的父亲。

    我曾努力在居家母亲生活和自由创作之间找到平衡点,可是转变角色比我想象得困难。偶尔,我会把脏n布扔到一边,给不同杂志和报纸写文章。写文章不仅可以赚点外快,而且还可以确保我不至于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做母亲的琐事上。

    我在杰茜的书架上摆满了她最喜欢的小熊维尼故事书和莫里斯?桑达克的作品。我想我们正在建设一个家园。在这个家里,杰茜将有自己最初的记忆。我希望我们能给予她稳定的生活,如同我父母曾给我稳定的生活一样。十几岁时,我觉得他们生活得循规蹈矩,让人感到压抑。不过,我感到欣慰的是,在成长过程中,我可以指望父母给予我支持,如同我最喜欢的电视剧《布雷迪家庭》中的父母一样。我可以指望妈妈捐款给学校烘烤食品展销会,设计富有创意的万圣节服装,自愿担任童子军的训导。爸爸总是赶市郊往返列车,回家与家人一起吃晚饭。妈妈通常在下午6点准时做好晚饭。

    我不会做饭,也不会缝纫,自然也对童子军训导不感兴趣。我不得不承认,我不可能达到电视剧《布雷迪家庭》所倡导的母亲标准。我唯一想模仿的是这样一种不变的感觉,即每当我们需要爸爸妈妈时,他们总是施以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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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法入侵(1)

    1

    索拉纳

    她当然有名字——这个名字是她出生时起的,也是她生活中大部分时间里用的——但是现在,她有了新的名字——索拉纳·罗哈斯。这是她侵占的人家的名字。一旦有了新的身份,以前的那个人就不见了,根除了。对她来说,这就如同呼吸一样容易。她是九个孩子中最小的。她母亲玛丽·特雷西十七岁时生了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十九岁时生了第二个孩子,还是个男孩。两个孩子都不是婚姻的产物,尽管他们都是随父亲的姓,可他们从来不认识他。他因吸毒受到指控,被送进监狱,后来死在了那里,是被同监狱的一个犯人杀死的,为争一包烟。

    玛丽·特雷西二十一岁时嫁给了一个名叫帕诺斯·阿吉拉尔的人,八年中给他生了六个孩子,后来他弃她而去,跟人家跑了。她三十岁时发现自己孑然一身,一文不名,只有八个孩子,大的十三岁,小的才三个月。她只好又嫁人,这一次嫁的是个勤劳可靠的五十多岁的男人。后来这个男人有了女儿索拉纳——他的第一个孩子,她的最后一个孩子,他们俩唯一的血脉。

    在索拉纳成长的过程中,她那些同母异父的哥哥和姐姐声称要做各种各样的人,什么运动员、士兵、做恶作剧的、有成就的、戏剧女王、骗子、圣人和万事通等。留给她的只有做个一事无成的人。跟她母亲一样,她婚前就怀孕了,刚刚十八岁的时候就生了个儿子。自那以后,她就一直倒霉。什么事都不顺。挣多少花多少,没有任何节余,前途渺茫。至少她的哥哥姐姐们是这样认为的。她的姐姐们给她安慰,给她建议,训她,哄她,最后彻底绝望了,知道她永远不会有什么改变了。她的哥哥们尽管恼火,但发泄一通之后总是拿些钱出来,帮她摆脱困境。她有多么诡计多端,他们没人知道。

    她是一条变色龙。她装出一副什么事情都做不成的样子。她跟他们不一样,跟别的人也不一样。她花了好些年才完全觉察到这一点。起初她以为自己的这种古怪能活跃家里的气氛,但早在上小学的时候,她就对真相有些了解了。其他人之间的那种感情纽带她没有。她跟他们的情感不相通,好像她不是人一样。她假装跟自己同年级的那些小女孩和小男孩一样,像他们一样争吵、流泪、闲谈、傻笑,像他们一样努力做到优秀。她观察他们的举止,模仿他们的举止,把自己融入到他们的世界之中,直到看起来跟他们一样。他们说话时她c进去,装作对一个笑话饶有兴致,或者重复一遍人家说过的话。她没有跟人家不一致的时候。她不发表意见,因为她没什么意见可发。她不曾表达过自己的愿望或需求。在很大程度上,她是无形的——是一座海市蜃楼或者一个幽灵——在寻找机会达到自己的目的。她那些同班同学都专注于自我,不在意别的东西,而她却高度戒备。她什么都看见了,却又什么都不关心。到十岁的时候,她知道自己的伪装一定会有用武之地,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到二十岁的时候,她消失不见的举动变得非常快,非常机械,常常连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她就不在房间里了。她刚刚还在这里的,可转眼之间就不在了。因为她能像镜子一样反映出跟她在一起的那个人,而且无论对方是何许人,她都能变成她,所以她是个理想的伙伴。她是个笑剧演员和小丑。人们自然就喜欢她、信任她。她也是个理想的雇员——负责可靠,任劳任怨,不知疲倦,有求必应。上班到得早,下班走得迟。这使她好像非常无私,而实际上,除了那些有助于实现她的目标的事情,她是彻头彻尾地冷漠。

    在某些方面,她不得不找托词。她那些哥哥姐姐大部分人都把学校念完了,在这个阶段似乎都比她成功。能帮助帮助小妹妹,他们感觉很好。小妹妹的前途跟他们的比起来还是令人同情的。虽然她乐于接受他们的慷慨给予,但她并不喜欢当他们的附属。她找到了一个让自己跟他们平起平坐的办法,得到了相当多的钱,她把这些钱存在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账户上。最好不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命运改变了多少。她最小的哥哥,就是获得法律学位的那个,是哥哥姐姐中唯一一个用得上她的人。跟她一样,他也不想在工作上付出太多,倘若值得,他不怕犯法。书包网 。。

    非法入侵(2)

    她曾经借过人家两次身份,变成过另外一个人。她充满深情地想着自己变过的那个人,就像一个人在思念迁居到另一个州的老朋友一样;又像体验派演员,要扮演一个新的角色。她现在是索拉纳?罗哈斯,这就是她现在的焦点所在。她一直用这个新的身份把自己包裹起来,就像用一件斗篷把自己包裹起来一样,觉得变成了这个人自己就很安全,就得到了保护。

    原来那个索拉纳——就是她借身份的那个人——跟她在养老院的康复部一起工作过几个月。真正的索拉纳——她现在认为是“对方”——是个有执照的职业护士。她以前学的也是准备拿执照的职业护士。她们之间唯一的区别是:“对方”持有执照,而她课程还没上完就不得不辍学了。这是她父亲的错。他死了,没有人当她的继父供她上学。葬礼过后,她母亲要她放弃学业找份工作,这就是她曾经做过的事情。她首先找了份打扫房子的活,后来做了助理护士,假装自己是个真正的有执照的职业护士。如果她在城市学院把课程学完了的话,她是有可能成为持照职业护士的。“对方”做的所有事情她都知道怎么做,但由于她没有相应的证书,所以工资没有“对方”高。你觉得这公平吗?

    她选择索拉纳?罗哈斯的方法跟选择其他人的方法一模一样。她们相差十二岁,“对方”六十四岁,她五十二岁。她们长得并不像,但在一般人眼里,她们长得已经很像了。她和“对方”的身高、体重大致相当,虽然她知道体重一点也不重要。女人的体重总是在变的,所以如果有人注意到了这种差异,那也很容易解释。头发的颜色是另外一个无关紧要的特征。头发可以是任何颜色,可以深,可以浅,什么样的颜色都可以在杂货店的盒子里找到。在前几次中,她的头发从深色变成了金色,又从金色变成了红色,每次都与她本来的灰发形成鲜明的对比,她三十岁以后头发就变成灰色了。

    过去一年来,她一点一点地把头发染黑,直到跟“对方”差不多。有一次,养老院刚来的一个雇员把她们当成了两姊妹,这让她兴奋不已。“对方”是个美籍西班牙人,而她不是。如果她愿意的话,这一点是可以忽略的。她的祖先属于地中海民族,是意大利血统、希腊血统,外加一点土耳其血统的混合体——橄榄色的皮肤,黑色的头发,又大又黑的眼睛。当她置身于盎格鲁人中时,如果她不出声只做事,人们很可能会以为她不太会说英语。这就意味着许多谈话是当着她的面进行的,好像她一个字都听不懂。实际上,她不会说的却是西班牙语。

    上个星期二,她准备盗取“对方”身份的工作突然发生了转机。星期一那天,“对方”告诉护士们她两周后离职。她报读的课程班很快就要开始了,她想在专心致志地投入学习之前稍稍休息一下。这是个信号,是她将自己的计划付诸实施的时候了。由于驾驶证对她的计划非常关键,所以她要拿到“对方”的钱包。几乎在想到这一点的同时,机会就来了。这是生活对她的偏爱,为了她自身的提高,为了帮她发迹,一个接一个的机会呈现在她面前。在她以前的生活中,从来没有这么多有利条件,即使有,也是她自己千辛万苦创造出来的。

    “对方”看完医生回来时,她正在护士休息室。“对方”去看医生是事先约好的。前一段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