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部分

懦夫。他母亲!他现在就差她来添乱了!

    “怎么?”一个懒洋洋地躺在丝绒沙发上的既年轻又漂亮的女人问道。

    “我母亲。她马上就到。”

    “她可爱吗?”

    可爱这个词实在不合适。为了达到目的,她会让自己变得非常可爱。为了好玩儿,她也可以表现得很坏。

    “那要看是什么时候。”他谨慎地回答道,“求你给我煮杯咖啡吧。在她来到以前,我必须把一件工作做完。”

    那个又年轻又漂亮的女人动作优雅地放下自己正在读的小说,玛格丽特?杜拉斯的小说,又以同样优雅的动作站了起来。雨果叹了口气。这一次,他母亲又遇到什么麻烦了呢?

    图书馆纵火案(6)

    电话铃声打断了他心里的疑惑,他急忙跑到书房去接电话。

    “妈妈好吗?”荧屏上慢慢显示出来的黄色小精灵那丑陋的形象问道。

    “你难道不知道,在门外偷听人家说话是没有教养的行为吗?”雨果也用同样的语调回答道。

    “或许我有一个解决办法。”小精灵微笑着建议道,“我把你送到别的地方去吧。”

    有时候,雨果真希望能在一个正常的头头手下,按照正常的作息时间做一种正常的工作。怎么说呢,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可是,他不能过那样的生活,而是干着这种地下工作,别人可以在白天或者夜晚的任何时候,以老板的名义招呼他,而他只能向托米妥协。

    这个名字,还有那个黄色小精灵的虚幻形象,就是他对自己所服务的欧洲刑警特别行动小组的上司和指挥官的全部了解。epicur。欧洲刑警特别行动小组。对于一个内部结构非常模糊的组织来说,这个名称未免有点太浮夸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工作,跟谁一起工作,以及调查什么性质的案子,只有一点,那就是,凡是交给epicur的案子都多少受到地方当局的压制。

    “你好像不太高兴嘛。”面对他的沉默,托米这样说道。

    “我在考虑。”

    “当心,这对身体不好,难道你母亲没告诉过你吗?你再到威尼斯去一趟怎么样?”

    雨果差点没背过气去。

    “威尼斯?可我们刚从那里回来啊!”

    “是啊。”

    “他们找到皮帕了?”雨果不假思索地问道。

    皮帕?昂潘,他参加的上一个epicur小组的成员之一。德国人,天才的女化学家,天生的侦探,她在他们最后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在非常蹊跷的情况下失踪了。那正是在威尼斯。

    “他们找到了皮帕的遗骸。”托米纠正他的话说。

    雨果重重地坐进书房的扶手椅里。尽管他有思想准备,但这个消息还是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在哪里?”他终于喃喃地问道。

    “在一个都不配称作岛的沙滩上。解剖正在进行当中。”

    雨果摇了摇头。

    “直到最后,我都以为是绑架,是自杀,我什么都想到了,就是不愿意去想那本来最合乎逻辑的可能性。”

    “我明确一下,让你去不是为了调查,”托米突然用变得十分冷淡的语气说道,“而是把皮帕的遗体送回德国。皮帕希望与父母葬在一起,葬在门兴格拉德巴赫的家庭墓x里。你和克两人去关照一下,一切都要按照皮帕的遗愿做。”

    “蕾娅知道这件事吗?”雨果问道。

    “这不关你的事。”小精灵吐着舌头,回答道。

    “她们俩关系非常亲密。”雨果坚持说道。

    “你的机票已经订好了,你到机场取机票。在奥利机场。起飞时间是14点12分。关于这次旅行的细节,我再用电子邮件给你详细说明。啊,对了,你将在威尼斯机场见到克。一路顺风。”

    屏幕黑了。

    雨果真想再给他打个电话,说服他通知蕾娅,但他知道,说也没用。现在,他处境尴尬:要么,他会违犯纪律;要么,他会让那个英国姑娘记恨一辈子。

    他又犹豫了几秒钟,然后,拨了他那个epicur同事的手机号。让他吃惊的是,她立刻接了电话。

    “蕾娅,我是雨果。”他用法语说道。

    “亲爱的,你好吗?”她高兴地问道。

    “我自己很好。”他慢慢地回答道,“我刚刚跟托米通了电话。他们找到了皮帕。”

    沉默。她不敢提问题,他也不知道怎么才能以更缓和的方式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我想,你一定想知道这个消息。”他又补充道,“托米让我去威尼斯,跟克一起把她的遗体送回德国。”

    “那调查呢?”

    “由没有我们参加的小组进行调查。”

    “休想!不能这么就把她扔下不管了。”

    “我16点31分到威尼斯,克在机场接我。你自己决定吧。”

    “好吧。再加上一个人。”

    她没有再多说,就挂了电话,但雨果知道,自己会在机场见到她。一想到又要和她见面,他心里格外高兴。

    几乎与此同时,内线电话响了,他朝天花板抬起眼睛,同时按了房间里的遥控键。他知道,他母亲打电话的时候,人也肯定马上就到了。两分钟以后,她就投入了他的怀抱。

    “我的王子!我至少没把你吵醒吧?”

    “现在再说这个已经有点儿晚了,妈妈。你就带了这么点行李吗?”

    三个大箱子堆在地板上,还有一只狗。雨果把它给忘了。为了表示感谢,那条侏儒狗开始哼哼起来。

    “噗噗,别叫了!这是雨果,你认识他,不是吗?”

    “正是嘛,”王子抱怨着说道,“我们俩是冤家对头。”

    “别胡说,你非常喜欢它。告诉我,我住哪里。我都快累死了。”

    “从你上次走了以后,客房还没人动过呢。”雨果不高兴地说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这次到巴黎是来干什么吗?”

    “以后再说吧,亲爱的。我累死了。啊……你好,小姐。”

    “杰妮弗,”那个又年轻又漂亮的女人伸出手来,自我介绍道,“见到您很高兴。”

    “我也一样。”他母亲嘟囔着说道,让人觉得,她心里想的正相反,“你没告诉我你这里有人嘛,雨果。”

    “你根本就没给我说话的时间。”雨果为自己辩解道,“再说,我过两个小时就要走了。不过,我相信你们两个一定会相处得很好的。杰妮,你帮妈妈安置一下好吗?我得准备自己的行李了。”

    马蒂斯的新娘(1)

    第一章

    国际古玩商人米歇尔·威德拉诺非常清楚地记得那天夜里他的客户路易斯·巴斯托斯的建议:“我请你跟胡里娅上床。她只剩下三个月了。你能帮我这个忙吗?”路易斯·巴斯托斯表达这个愿望的地点是在马德里郊区自己的府邸里。他边说边指给米歇尔一间客房:天花板上有一面镜子对着双人床;而双人床则是在一次古董家具拍卖会上用高价买下的,因为据说伊莎贝尔二世女王曾经跟一个侍卫情人在这个床上做a;有可能某位公主就是在那次云雨中孕育出来的,虽然这在拍卖目录上没有特别标明。眼下路易斯的妻子胡里娅并没有在这张御用床上垂死挣扎。这位充满了活力的小妞此时此刻正在客厅里摇晃着她那表面上光彩照人的身躯。据她丈夫刚才对米歇尔说,医生们发现胡里娅患上了急性白血病。米歇尔听到这样的建议之后显得无动于衷,只是端起一杯威士忌,微微一笑。

    米歇尔惊讶地问:“我卖给你一幅画,你还要我跟你老婆上床?”

    “正是如此。”他的客户路易斯说。

    “我不知道……不知道为了艺术该不该干这种事情。”

    路易斯并没有开玩笑。他可能是个厚颜无耻的家伙,但是他刚刚从米歇尔手中买下一幅毕加索的作品,花掉了250万美元,已经悬挂在大卧室的更衣间里了。谁每天早晨穿袜子时有资格欣赏毕加索的作品,他就有权玩这类时髦的炫耀;他如果不表现出那副厚颜无耻的样子,将来就会落得处境尴尬。对于米歇尔来说,他并不因为自己的客户把他当成男妓而生气。米歇尔仍然厚颜无耻地微笑着,甚至连威士忌杯子里的冰块都不晃动一下。但是,他对路易斯说,他会加以考虑的。

    路易斯组织这次晚会,是庆祝买下毕加索的一幅陌生女子画像,展出的地点就是现在这座府邸里,也就是眼下贵宾们云集的大客厅——手持酒杯交谈的地方。他们中间有金融家、著名艺术家、评论家、政治家、几位打猎时的朋友以及他们的妻子或者情妇。人人都不得不对那幅画像说几句几乎尽人皆知的评论。一位被紫外线晒得黑红的女郎,表情极为冷淡,她是惟一发现画像上妇女面颊有轻伤的人。由于更衣间的光线不好,艺术评论家和一位金融家围绕那个轻伤展开了小小的争论,因为画笔上的颜料模糊不清,很难辨认那轻伤是模特原来脸上的呢,还是画布上的破损。只有米歇尔自己知道其中的奥秘,但是他宁肯保持缄默,而一门心思地观察胡里娅。此时此刻,她正在帮助两名摩洛哥女佣在欢声笑语中传递杯盘。笑声中,男主人的嗓音最高,尽管他妻子活下来的时间已经屈指可数了。

    米歇尔一心着迷的就是卖画,这是他身上一种排斥任何其他激情的激情。对于性a,他从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因为一场暴风雨般的离婚纠纷已经闹得他心灰意懒了。他从来没有参加过交换性伙伴的活动,也不出席小圈子的聚会:会上,印度大麻为躺在伊维萨岛草席上的男女扫除一切心理障碍,或者为聚会在纽约煤场上的男女铺平条条道路。但是,眼下,让他感到刺激的是,一位身份是企业新贵的丈夫请求他帮忙跟妻子云雨,这是丈夫给妻子末日的最后礼物。这样的请求会让任何一个年满五十七岁的男人充满自豪的。

    在马德里郊区莫拉雷哈镇上的晚会上,大家只谈绘画。确切地说,是谈活动在艺术界的大量金钱,这是报纸文化副刊上天天出现的现象。现在,国际古玩商人米歇尔坐在一把越南出产的藤椅上,地点在胡里娅耕耘的室内花园的玻璃阳台里,正在讲述有些名画里面有害人的邪气。金融家和政治家们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他们身后是茂盛的热带植物,这时对这个话题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有人问:“你的意思是说有些名画会带来厄运?”

    米歇尔回答道:“这是有证明的。我自己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甚至会让买主死掉吗?”

    “我认为会带来更加狡猾的邪气。”艺术评论家c话道。“它们会强迫买主过一种美学限度内、垂死挣扎的日子。那是再残忍不过的事了。”

    “这个美学是个什么东西?美容、美发跟绘画有什么关系?”胡里娅把鱼子酱的盘子送到米歇尔眼前。。 书包网最好的网

    马蒂斯的新娘(2)

    她丈夫立即喊道:“胡里娅!宝贝,别胡说!”

    这时,米歇尔极力想从胡里娅的瞳人深处发现可以让她成为充当冒险伙伴的秘密需要。但是,她用无比纯洁的目光看看他,丝毫没有恶意的企图或者坏心眼。

    “米歇尔,什么是美学?给我讲讲,行吗?”她问他。

    “闭上嘴巴!这些事情你不懂。你会出丑的。”

    “看在上帝的面上,路易斯。别把我当傻瓜!你醉了。”

    “我妻子以为美学就是戴上面膜和修理指甲。请各位原谅她。可怜的胡里娅还没有变坏。她的拿手好戏就是墨汁炒鱿鱼。那炒菜的方式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你们会问:她除去美丽和善良,我为什么要跟她结婚?”丈夫说道,一副厚颜无耻的样子,客人们大为喝彩。

    看来无论如何,米歇尔都不得不跟一个艺术方面的女文盲同床共枕了。在新兴的收藏家里,这样的夫妻大有人在。最近,光顾画店和拍卖会的人有:各种暴发户,交易所的投机商,武器走私贩子,房地产商人,大毒枭;他们把现金装在鞋盒里,买画时不问价钱和画家的姓名,放下大捆散发着汗臭的钞票就走。路易斯的财富来自几家大买卖,其中有一家生产试管的工厂,是父亲的遗产;还有一家建筑公司;还有一家向日本出口鲨鱼肠子、向瑞典出口牛内脏的企业;还有一处狩猎场,经常出租给金融大亨们,让他们用铅弹s向鹿群,而这些肥壮的动物是狩猎场上的工作人员用特别配制的饲料养大的。相反地,胡里娅除去惊人的美貌外一无所有,如同老式情节剧里老套的情节一样;虽然她的脸盘极为漂亮,可是她那过分圆扁的双手和不大谐调的膝盖说明她出身贫寒。她父亲是个准尉,在军队里当军械技师之类的职务;从父亲那里她继承了爽朗大方的性格;母亲是个纯粹的家庭主妇,所受的初级教育仅仅可以满足男人的食欲和性欲而已。

    在这次晚会上,就在艺术评论家以压倒某些客人的激情赞美毕加索画上的紫色之美的同时,胡里娅在给一位著名金融家的夫人讲述炒鱿鱼的方法,就是她丈夫夸奖的拿手好戏。

    “在一个中号煎锅里,放上五汤勺橄榄油,等油热以后放入切好的葱头,炒到葱头变得金黄为止。”

    “毕加索在画肖像的时候从来不可怜女性。他喜欢折磨妇女的面孔。可是,在这幅画里……”评论家热情洋溢地解释着。他的话与胡里娅的食谱在谈话的圈子里互相交叉,传来传去。

    “然后加上去皮切好的西红柿,炒好以后放上面粉和水。”

    “毕加索认为,面孔有一层转义。模特的首要责任是与画像相像……”

    “不等开锅就要加上鱿鱼,整个的或者切碎的都可以……”

    “毕加索企图征服人类的面孔,而不服从它的要求。他笔下的画像都带有大自然的那种混乱……”

    胡里娅说:“自始至终不要放盐……”

    马德里郊区莫拉雷哈镇上那座住宅里的晚会还在进行中,漫天说钱之外,还有肤浅的艺术哲学评论,有烹饪食谱,还有几个女人之间的污七八糟的私房话。贝迪娜,就是那个发现画像上女人面孔有轻伤的黑红女郎,在给一位端着酒杯的女友讲述什么。

    “这个问题我早就解决了。我一觉得压抑,就坐飞机去纽约。下午四点到达那里,就在机场给纳尔逊打电话。纳尔逊是个黑人,我的朋友,有两米高。我告诉他:做好准备!我手里拿着内k走进他的房间。我俩在二十四小时内连续做a。等到我觉得浑身通体舒服了,就坐第二天的飞机回到马德里。我还来得及九点钟去银行办公室上班。我仅仅浪费一天的时间。”

    她的女友说:“这里也有可以为你效力的黑人啊。”

    “那不一样。再说,我爱上了那个米基?摩西?纳尔逊。”

    贝迪娜刚刚从纽约治疗“性压抑”归来;假如她掀起那条名牌裙子来,她的女友还能看见她大腿内侧几乎带血的牙印残痕。毫无疑问,一个很有时髦经验的动物曾经到过大腿内侧;而贝迪娜觉得这些牙印是可以自豪的理由。但是,她对女友说,到达马德里机场时,发生了一件让她感到屈辱的事情。

    “经过海关的时候,他们打开了我的旅行袋,里面装着我的卫生用品。在脏衣裳里包裹着一件仿真震荡器,是我刚刚在成人用品商店里买的。警察用手在旅行袋里摸来摸去,在r罩和裤衩下面,震荡器的电池突然弹s出来。那个龟儿子仔细一看,发现了它,于是装出风趣的样子说道:小姐,您这么年轻、漂亮,用这种东西太早了一点。我骂了他一句:你是个白痴!”书包网 。 想看书来书包网

    马蒂斯的新娘(3)

    “骂得好!他怎么回答?”女友问她。

    “他回敬了一句:您什么时候有了需要,叫我好啦。我可以出色地给您解决问题。”

    “真牛气!婊子养的!”女友骂道。

    “我去督察室告发了他。我真是自找麻烦。”

    在越南制造的藤椅上,继续争论的还是毕加索作品上陌生女子脸上的伤痕问题。评论家、米歇尔和两位画家已经确定这是个哲学问题。

    评论家说:“这个模特在实际生活中经受了面皮擦伤,毫无疑问这使得她很有特色,后来画家把这样的特色表现在画布上了。对不对?时间的流逝调整了面部表情;这个陌生女子可能经历过的种种激情会印刻在眼角处或者嘴角上。”

    “很好。那又怎么样?”米歇尔问。

    “多里安?格雷的情况就是如此。模特脸上的这个伤痕属于她的生活经历呢,还是画布自己的故事?”评论家提问道。

    一位画家回答说:“这正是应该弄明白的地方啊。”

    评论家继续说下去:“我的意思是说,画也有历史。有些画跟人一样晚年很糟。时间停歇在绘画上。一件艺术品可能的经历、抚摸过它的手、它唤醒的贪心、在一个又一个主人那里产生的艺术激情或者美感,无论对于它的特色还是让我们感到满意的激情或者不幸都是重要的。有些画会给人带来邪气,不是吗?”     米歇尔表示同意:“是的。我刚才说过了。”

    “这股在模特身上、作品里、画家或者买主身上的邪气究竟藏在什么地方呢?”

    “没人能知道。否则的话,艺术也就失去它的全部魅力了。”

    国际古玩商人米歇尔永远不会忘记毕加索那幅作品自从在纽约麦迪逊大街一家画店橱窗展出之日起所经历的种种危险。那是春天的一个上午,他快活之极,难以抵挡买下那幅画的诱惑,因为此前多次体验过的情欲冲动又在左右着他了。艺术品在某些收藏家或者投机商心里所产生的吸引力有时强大之极,令人非常不理智,没有什么力量可以控制它。有些时候,占有一幅画的强烈欲望使得买主开始分泌某些体y;于是,嗅觉灵敏的卖主会像动物通过气味知道母兽什么时候发情一样捕捉到买主的气味。比如,米歇尔面对一件可能赚钱的艺术品,就无法避免地要出汗。这纯粹是化学反应。这一次,站在毕加?